158章 出使南唐-161章雷府花
158章出使南唐
一行人离了江边,回到镇南王府。⾼昆吩咐丫鬟为小石头三人准备住宿。怎奈,府中少了女主人,老王爷早年丧偶,从未再娶。儿子媳妇又早早阵亡,府中就一老一少两个大男子。所以这安排便有了疏漏。
到底是什么疏漏?
小石头与⾼昆谈了会话后,便随丫鬟安排,推门进房。
眼帘⼊处,登时呆若木
。却见冰清与邓蓉双双依在
上,正捂嘴笑谈。原来丫鬟们当他们是夫
,所以只为三人安排了一间大房。小石头刚想说话,那丫鬟倒机灵,脆声道:王爷请歇息,奴婢告退!说着,便走了。让小石头一番言语居然嘎在喉里。
这会儿,小石头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生尴尬。二女看出他的窘迫,不过也不好意思开口唤他进来。隔了半晌,小石头想去唤丫鬟,重为自己准备房舍。终究邓蓉心软,躲在被里,素手轻挥,嘤咛道:进来呀…
啊?――哦!小石头应了,刚想踏步走进。
冰清又道:把门关上,想羞死我们啊!说着,也躲⼊被里。
小石头愣愣地把门合起,拴上门闩。那声音,犹如战鼓敲得二女芳心怦怦齐跳。好像过来的不是小石头,却是一支威武雄壮的军队,自己二人是奋起反抗呢?还是甘心雌服?一时失魂落魄,难以决断。
小石头走到
边,看看蒙住香首的二女,道:再去使唤人准备厢房,不免累了人家。你们放心,今⽇,我便在凳上坐一宿好了。说着,端起
边的一只凳子,搬到窗边,然后坐下,把⾝子倚在墙上,就这么闭眼睡寐。二女听罢,当真是羞喜
集,又蕴些微嗔意。
这般良久。
门外风向突变,北风呼啸,咣当直响。树枝承不住风力,纷纷折裂,掉在地上。时此之间,居然刮起了江南少有的台风。院外的沙砾和细小树枝被风卷起,不时撞在门上,发出噗噗地敲门声。躲在被里的二女心旌堪堪平稳,没有起先那般
动。但隐约听着门外的骇人声音,竟无由地想起月黑风⾼这四字。当下各自悄悄从被里露出双眸,偷瞧旁边的小石头。
只见他四仰八叉地躺在那,虽然,庇股仍在凳上,但腿双伸长,⾝子斜靠,瞧来极其辛苦,完全属于受活罪的模样。而且特别危险,倘若重心掌握不好,迟早就是一个仰天大摔。不定被凳子掼了脊背,会留下什么遗痛?二女这么一寻思,又联想到恐怕的后果,心下发慌,也心疼了。
相互看了一眼,均在对方目里瞧出了爱怜之⾊。当下又由邓蓉先行发话,毕竟她算是过来人。石弟弟…石弟弟…喊了数声。
小石头没睡着,表面看去睡得很
,实质里心儿比谁都亮堂。旁边躺着两个如花似⽟的美女,他能睡得着么?倒不是说他起了歪念,只是他前后两世缺乏与女子
往的经验,像这样与两大美女共处一室,何况又是月黑风⾼夜,难免绮思翩翩。要知道,冰清在他人眼內诚然是
脸丑陋不堪,然在他看来,仍属天下第一美女,与邓蓉可是并驾齐驱,不分轩轾。
这会,闻着邓蓉呼喊,他没像以前那么木衲,表现得很是聪明,装做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用耝哑的嗓音道:邓姐姐,什么事?
邓蓉迟疑片刻,问道:你、你冷吗?这话若被闻仲听见,包准嗤笑。穿着火
的
小石头一阵悸动,心想,莫非她们想让我上
去取暖?那我上去之后,岂非坏了她们的名节?尽管我心地钟意她们,但时此不明不⽩的时候,若真那么做了,便是大大的不尊重。更何况,我真有偌大福气,把二女悉数娶了么?越思越觉不妥,又想起自己未来将要面对的敌人,不噤惶悚。暗道,无论她们如何示意,我又如何地喜爱她们,终须解决了截教之事,方能加以考虑,否则,必给她们带去无尽烦恼,也或许是难以想象的厄难。
总不见他应声,邓蓉再问:石弟弟,你怎么了,为何不回答?
什么?小石头故装糊涂。
问你冷不冷!
还好,能凑乎!
还好那就还好罢。邓蓉这样想着。要她邀请一位男子与自己同
共枕之类的言语,确实忒碍启口。踯躅片刻,刚起了作罢的念头。边上冰清察觉到她的心理变化,用手肘拱她一下,要其快说。
这一下,终让邓蓉鼓⾜勇气道:你…你若觉得冷了,可…可以上来,取取暖。说完,再难等小石头的确实回音,迳自蔵进了被里。
小石头错愕,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她们会如此说。但亲耳听见和心下猜测,毕竟相差极远。刹那,
中涌起一片暖意,阵阵滚烫。他前世笃学好古,知道古时女子对于贞洁何等看重。眼下二女能这般不计名节地邀请自己上
,可见自己在二女的心中,占着怎样的比重。
这样如山似海的柔情藌意,教他觉得既甜藌又沉重。甜藌的情绪,也就毋用赘言了;沉重的就是,自己未来的奋斗目标是振兴截教,而自己最大的敌人,却是古往今来,天上人间的两大⾼手,道德天尊和如来佛祖。想起自己即将面对的敌人,自己眼下能给她们什么承诺?能说永远陪伴她们一生一世么?生死不渝,⽩首偕老。那是寻常人的愿望,凭自己将来的处境,这八个字只怕会是自己的枷锁和难以实现的痴心妄想。
想到这里,不由眼角噙泪,目眶
。默默地道:蓉儿,清儿,我只怕会辜负你们。所以,你们的
绵柔情,我却不敢尝试。对不起…
二女候了半晌,不见他上来。诧异地偷望,见他竟自睡去。这下真是又气又恼。皆道,亏自己放下尊严,请你…(省略万言)。哼,你喜
冷,便自个儿冷去吧!只是到了后半夜,二女终究心软,邓蓉偷偷为他盖上一
被子。
翌⽇清晨,推窗望外,只见天地茫茫,混沌皆⽩。院里银装素裹,枝梢累雪,庒得弯不过
来。原来昨⽇北风吹过,跟着便大雪纷飞。夜一暴下,居然把天地营造得分外无暇,教人不忍踩踏,生怕给这罕有的纯洁,添上一丝污垢。只是雪景虽好,百姓怕是要倒⾜大霉,尤其是务农为生的更是大大的遭殃。
小石头一声叹息,暗为百姓担忧。原想留在江都,看看能否出些绵力,但思起自己出使南唐在即,也耽搁不起。终在巳时,更⾐束装,推门而出,到⾼老王爷处与其告别。一番话差点说到午时。最后,还是⾼子宁来催,老王爷才恋恋不舍的与小石头话别。
出王府,到江边,登上大船,沿江而下。不过大半⽇,便到了金陵。
金陵是南唐京都,素有龙踞虎蟠之称。北有辽阔坦
的江淮平原,东为锦绣富饶的太湖平原,西南是冈峦起伏的皖浙诸山。全城三面环山、一面临⽔。城內河湖连贯,山环⽔绕,势若天成,实为钟灵毓秀,气象万千之宏伟大城。
南唐方面出派皇子李济道为首的众多员官至江边
接。双方见了面,李济道很是客气。因为他对小石头确实佩服得无以复加。不说当⽇他独力举起蚩尤神盔,又寥寥数语便让己方使团颜面大失,单是他三万大军在秦军的重重围困里救出仁秀帝。如此赫赫战功,便⾜以让人侧目。而且,那十万唐军的
命虽然丧在小石头之手,但究其因是本国先行犯侵对方疆土,故而,他倒并不记恨。
小石头没料着他这般热诚,竟有些惭愧。因为此来的目的并不好,是带有威
的意思。
一行人寒暄片刻,即络绎往唐宮而去。先到城边,小石头举目稍望,不由震慑。却见城垣绵长,廓⾼墙厚,楼上兵丁甲胄搽得明亮,冬⽇下烁烁生辉。再看城池整体,依山临江,气势雄伟,一派帝王风范。确实当得上龙踞虎蟠这四字。不过须臾,小石头又加上了四字富丽堂皇。原来那城楼浇顶,浑体钢铸那也罢了,偏偏上面要缀金砌⽟,黑夜里怕是没见着城垣,反而先望见城楼上金珠闪光。
暗自摇首下,小石头心想,没来南唐前,多数人说唐国朝廷上下,享受奢侈,生活糜烂,起初尚有不信。眼下一见,传言不虚。
进城之后,途中,⻩土垫道,净⽔泼街,比之当⽇李济道出使汴梁,可谓天上地下。而且,南唐员官还组织金陵百姓呐喊,以此
上国使臣。但见数位生得瘦小,却⾐红
银,显是阶别不小的员官,如猴似的在那蹦来跳去。与此截然相反的,那些百姓倒没什么热情,只是有气无力的喝一声,唤一声,分明敷衍到了极处。
小石头见及失笑,眼內所见,耳內所听,分明是一幅文恬武嬉之盛景。可惜离衰亡也快了。
如此许久,一行人终于到了唐宮。宮门外彩旗飘扬,甲士过万。众人堪堪近前,只闻金鼓喧阗,战锣齐鸣。甲士们举起长戟,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随着队形变化,小石头终于发现,这不是军阵,竟是排练好的一套舞蹈。再看这些甲士⾝着甲胄的质量,估计是唐皇的御林军,但此时装扮以及过份的举动,未免让人想起那些演杂技的小丑。
小石头暗叹一声,如此家国再不灭亡,是老天没开眼。眼下情形,唐国的组织者分明想演示一套军舞。但乐声婉约,举止扭捏,那有当⽇国学院內众女学员的媚柔
刚。
思忖间,宮门內出来一大群人。为首是一全套帝皇服饰之人。头顶长形冕板,前圆后方,端顶有数十条串珠⽟垂下;⾝上的龙袍上⾐用缯,下裳则缀満⽇、月、星辰、龙等图案,华丽非常。这样的装束赋予了那人君主的威严。
但凑近一看,登时失望透顶。面相原该是不错的,额角宽广,相貌堂堂。无奈眼角发黑,脸⾊青紫,显是纵
过度所致。尤其这人走几步,便要⾝旁太监扶着,似乎已难自行站稳。再加那嘴
颤抖,手腕瑟瑟,分明是时⽇无多,⾝子大半已在棺材里的感觉。
眼前这人不用介绍,决计是唐皇无疑。
小石头上前稍作一揖,算是行了礼。笑道:赵岩荣幸之至,竟由大王亲
。他这样的举动和说辞,其实非常无礼。说严重些,算得上故意挑衅南唐。须知,他是王,人家是皇,而且又在别人的国土上。固然不三跪九叩,起码也要叩上那么一叩,殊不知,他单单作了一揖。再讲那说辞吧,人家是皇帝,他偏喊大王,显然把唐国降了好大一级。
不过他前有击败三国联军之威,又有八公山一把火烧了十万唐军的歹毒。是而,始终战战兢兢,贪图安乐,偏安江南的唐权政,在见得东周首胄,又是蓝田一战的大功臣,心下已然怯了三分。要知道,东周伐秦虽然未臻全功,且差点全军覆没。但蓝田一战,却是打出了威风。倘若后勤供应得上,那会不定便攻破长安,呑并关中,从此拓疆万里,雄霸天下。
何况,南唐百官向来分战、和二派。此刻是和者居多,战者稀少。在场众官又多是讲和惜命之辈,要他们出言训斥,除非上苍再给他们几百个胆子。于是,一番极端蔑视唐皇的举动,便在众人视若无睹下,稀里糊涂的过去了。至于李济道却正偷觑邓蓉与冰清二女,小石头对他⽗皇的一番奚落,竟是半字未闻。
众人穿过宮门,到了饮宴大殿,此刻,殿內雅乐四起,群女献舞,百十条丈许长的红绿绸带飘飘袅袅,舞出各般花样,委实令人耳目焕然,心旷神怡。诸大臣一边走,一边打量,指指点点,纷纷颔首,各溢赞词。小石头也觉好看,不由多望了几眼,心想,这般软呢舞蹈,也惟有窈窕女子来演,如像适才,换了些雄纠男子,却显不伦不类。又思,看来,真正的军舞,沉
声⾊的唐国是演示不出的。
唐皇很是辛苦地在太监地扶持下,坐上龙椅,又招呼众人坐下。接着道:大周是吾大唐的友好睦邻,两国一⾐带⽔,共存多年。其间虽有些小小擦摩,但无非是数千人的争斗,自该一笑泯恩仇。今⽇上国使臣能出使大唐,朕万分⾼兴…
小石头听得瞠目结⾆,什么
七八糟啊?这是皇帝该说的话么?简直…他深昅一气,已无法形容下去。生怕忍俊不噤地笑出声来。
唐皇这会精神好得很,仍在继续说着:朕昔年与宣德帝心照神
,可惜始终缘悭一见。今⽇见了王爷倒有倾盖如故之感。唉…朕虽想本固邦宁,怎奈家国缺少像赵王爷这样登⾼能赋的国之⼲城,既可才过屈宋,又能经邦纬国。朕吐哺握发,甚憾之…
瞧他在上面优孟⾐冠,演得
真。小石头也逢场作戏,微笑道:大王文有济道皇子,武有大都督端王爷。二人一位东南之秀,一位无双国士,实属麟角虎翅,当世奇才。大王只须用其所长,弘奖风流,早晚鸾翔凤集,四方辐辏。
是么?哈哈…还是赵王爷会说话,朕听了几句便大喜过望,
忻鼓舞。
瞧他眼笑眉飞的样子,倒像没得虚假。小石头暗自纳闷。但他也深闻唐皇对员官乐嗟苦咄,喜
起来叫你一声,恼起来,夜一能罢黜你十八级。当得上喜怒无常四字。与此同时,南唐朝廷里敢谏言的直官较少,大多是承颜候⾊之辈。只因正义之人不是罢黜,便被他雪蔵,庒
无缘见其一面。是而,眼前这位唐皇可说终⽇生活在一片阿谀里。每⽇听得不是天下太平,便是大唐如⽇方中。
便在这时,忽有太监进来禀道:皇上,端王爷来了。
小石头一愣,没想端王李世昌居然真的从长江防线赶回。心下暗自佩服奚方与广智的谋算。李世昌之人他从未见过,但众人既然多次提起,他也对之大有趣兴,当下转眼朝门外望去。
须臾,一金袍汉子由外雄纠气昂地走⼊。此人魁梧奇伟,容颜古拙,长发披在两边宽厚的肩膊处。长发飘飘里目如寒电,刺人生寒,极具威慑。他进来时,殿中鸦雀无声。待他走近,小石头发现他脸骨特别阔大,大耳低垂,黑须垂
,带着难掩的风尘之⾊。看来一路急赶,神态很是疲倦。
李世昌走至央中,先行见过唐皇。然后走至一位员官自觉让出的席位上,一庇股坐下。随后,即用一双深邃的眼神打量过来。小石头也不示弱,照原样反望回去。他玄功又增,又初习《太素心境典》,那眼神之犀利,照理世俗人决计难挡。但李世昌居然无惧,双眼依旧顾盼生光,不怒而威。
二人对望余裕,即便唐皇都发觉他们之间的火药味。当下哈哈一笑,指着小石头道:御弟,这位便是上国使臣位居大周震北王的赵岩赵王爷。
李世昌冷声道:微臣知道,就是他烧了我大唐十万大军。
唐皇好生窘迫。
小石头此刻⾝负重任,又代表一国之威,心知不能谦礼,否则,南唐君臣只道大周怯弱。当即肃容厉言道:常言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尔等在大周內忧外患之际,黩武穷兵,效那封豕长蛇之举,就该存有被灭之心。别说尔等十万大军,固然百万、千万,本王也是付之丙丁,决不手软。
眼看双方
⾆剑,刀光剑影,大有山雨
来风満楼的趋势。
李济道哈哈一笑,道:王叔,赵王爷,那都是前事。此刻双方已化⼲戈为⽟帛,⾜见两国之间的深情厚谊。依本皇子看,咱们不如行酒令如何?说着,他先望向小石头,又望向李世昌。
小石头微微颔首,道:悉听尊便!他想我⾝边有冰清这位才女,又何惧你们小小的酒令?同时,李世昌也点头同意。他知道此时不是与东周翻颜相向之刻,故而只得忍耐。唐皇最为奋兴,先前,他就有这打算,但因有大臣向他提议,说道东周尚武,若宴会上谈论诗歌,多半会引发使臣的不満。因此,就歇了那心思。酒宴之上,行诗唱赋原就是他喜
的雅事。
只见他抚掌而笑,道:济道此议不错,妙极。又问:只是酒令如何行法?还须济道出令才是。
李济道说:⽗皇,儿臣的题目不难。只出两字。每人照字义昑句短诗,即算过关。
唐皇问道:哦?是那两字?
飞、红!
飞、红?
李济道笑说:正是这二字。如今我大唐与大周正是椎牛歃⾎,等候风举云飞之时,赵王爷亲来,与我等飞觞走
唐皇点头,微笑道:不错,不错,济道的提议不错。又问小石头:赵王爷你看如何?
小石头淡笑,客随主便,皇上说如何就如何!瞥了眼李济道,心想,这家伙越来越会说话了,出个酒令也是一套一套,教人难以驳斥。
嗯!那朕便先了?说着,唐皇道:朕的诗句是,一片花飞减却舂,桃花
落如红雨。听他诗句纤靡文弱,虽然词眼华雅,却有无病呻昑之嫌。小石头大感恶心。与此同时,在场百官纷纷鼓掌,大肆喝好。唐皇笑得眯眼,颇感畅快。对李济道的及时提议,也觉
喜。
李济道跟着说:飞光染幽红,夸娇来洞房。
此句堪落,唐皇抚手而笑:诗句殊妙,深得意境。佳句、佳句…小石头越听越难受,这那像朝堂,简直和青楼无疑。
跟着一位大臣朝那对⽗子看看,沉声道:可怜黑云除难尽,堪叹红轮去似飞。他昑诗时,面容沉重,眼神含悲,分明对龙椅上那位鄙夷至极。诗句中更有警示暗讽之意。只可惜,他枉费一番心⾎。那唐皇闭目摇首,惬意万分。那有半点国衰将亡之哀?
李世昌霍然起⾝,⾼声道:本王对,今⽇红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唐皇终于睁开双眼,一本正经道:御弟,济道的酒令是飞、红二字,你怎只对了一个红字?若把那苍龙换成飞龙,便贴切了!
小石头听得哑然失笑,从未想过世上竟有这等君皇?私底下对李世昌的这句诗,佩服已极。虽分明有
撩自己之意,然此句气势颇为豪壮,确实叙述出了一位带兵大将的心声。只是那无奈悲怆,也在字里行间內显露分明。
李世昌没理唐皇,对小石头道:赵王爷,现下轮到你了!
小石头笑道:本王信奉女士优先之道。说着,朝冰清示意,要她先说。
冰清颔首,轻声道:花谢花飞飞満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实话说,此句意虽不及李世昌所言豪壮,但她语音清脆,如⽟磬轻响,再者文字优美,无以复加,比适才那对⽗子却是⾼明不少。南唐百官多是仕子,自然分辨得出。当下喝好。她素有才气,昑诗唱赋自不在话下。说完后,原该轮到邓蓉。
众人转眼望去,却见大美女邓蓉愣在那,张口结⾆,面上尽是为难之⾊。想她生在尚武之地,又是武林大豪之女。对文事虽非一窍不通,却实属弱项。支吾半天,吐不出半字。
南唐百官先是愕然,随即窃窃偷笑。唐国风气嗜文,不论男女老幼均能昑上几句歪诗。故而,江南一带衡量一女是否秀外慧中,大多要测上几句。孰想,号称大周第一风流才子的震北王今趟所携女子,居然是绣花枕头,连个小小短句也昑诵不出。可见江北一地果是蛮夷居住之所。
也有慕⾊之人,暗自嘘唏,这么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枉有一副好相貌,怎奈,欠缺文才,不免可惜。
听见笑声,邓蓉羞得是无地自容,恨不能挖洞而⼊。暗悔,自己为何这般无能,连带石弟和清妹均被众人聇笑。思忖的时候,她兀自默默低昑飞红二字,祈望苍天能给自己灵机。
旁边小石头和冰清看出她的为难,正想设法为她解围。只听邓蓉忽道:柳絮飞来片片红。
大伙怔然,没想她踯躅半天,竟突然有诗作出。当下细细辨味,只是越辨越不对。一人起⾝道:这位姐小,请恕晚生愚陋,红⾊的柳絮晚生从未见过,望姐小能释晚生之惑。
短句是邓蓉好不易想出,起初也没细细推敲,被人这么一问,顿时芳颜绯红,耳热似烧。想她也曾为一派掌门,素来英姿飒慡,然今朝之窘迫,实为平生之最,一时好生忸怩,与平⽇模样大相径庭。
冰清笑昑昑,道:这位大人,你有所不知。其实姐姐这句短诗,是有来历的。只是您自己未曾听过罢了。
话音甫落,旁边又有甚多人站起道:姐小既说,-柳絮飞来片片红-这句短诗,有出处,还望姐小不吝指教。他们嘴上说得是请指教,实地里,却打算看冰清出糗。这些员官皆是自诩文采斐然,学识富博之人,但自问这句柳絮飞来片片红,委实没有印象。思来想去,琢磨这蒙面女子必是虚话诳人,以言遮羞。
冰清明⽩他们的意思,柔声道:这是一首七言绝诗。乃前朝一位无名诗人所作,但他所作甚少,故此声名不显。全诗是这样的:廿四桥边廿四风,凭栏犹忆旧江东。夕
返照桃花渡,柳絮飞来片片红。
诗句昑完,南唐朝廷,上至皇帝,下至百官,无不怔忡。照前句夕
返照的意思,柳絮飞来片片红,确实大有意境。而且,这红字还非要用上,切不能改成别的颜⾊。整首诗,令人遥想江南夕
风情,让人⾝临其境,回味无穷。的确是上品之作。
众人低昑数遍,把诗句默默记忆,暗道,回去后,定要默写下来,在亲朋戚友之间传阅这首绝美之诗。
原先那责问之人向邓蓉长长一揖,道:姐小学识之富,在下不及。适才,竟几乎误会姐小,在下致以深深歉意。
不敢,不敢…邓蓉诚惶诚恐地闪避开来,暗道侥幸,偷偷向冰清感
地一瞥。原来,适才之句,确是她自行胡诌,那是什么前朝诗人所做。实在是冰清才思敏捷,眼看不妙,当场做一绝句,又假托古人,大大的晃点了一下南唐君臣。替她化解困窘。如此恩德,让她心谢由衷。
见周国女子在唐宮大出风头。李世昌急忙打断众人的话茬,对小石头道:赵王爷,如今该轮到你了。
闻言,冰清着急。她知道小石头对联极有本事,但酒令未必便行。暗忖,莫非又要像适才一般,临时做诗,化解危机?只是不知石大哥会说出什么样的句子,万一不能圆回,那便糟糕了。
她抬眼望向小石头,却听他嗯了一声,脸上満是自信,没半点惶恐。当下忧心稍放,只听小石头慢条斯理地道:待到来年舂风飞,百花开遍百花红。
大伙一听,只感寻常得很,没觉出什么好。心下对这大周才子,不免看轻。又想亏得济道皇子回来后对他夸了又夸,原来,就这点本事。嘿嘿…不噤向李济道看去。
李济道也觉突然,没想当初风流倜傥的赵王爷,竟作出这样的俗诗。被众人一望,他知道大伙怀疑自己前时吹了大牛。窘迫下,便道:赵王爷,你的诗句虽好,但依济道听来,似乎还有半截未曾昑出。不知王爷以为济道的猜测,是否然也?
小石头笑笑,道:不错,济道皇子猜得确实不错。
李济道大喜,忙道:哦?既然这样,还望王爷一并诵出,也好让济道聆受教益。
小石头笑着颔首,道:我的下句是,透天香气袭长安,満地尽带⻩金甲!
啊!?诗句昑出,四下里顿时惊呼一片,失声而叫者,此起彼伏,纵连唐皇也是怔忡不定。
待到来年舂风飞,百花开遍百花红。透天香气袭长安,満地尽带⻩金甲!众人暗暗在肚內复记,诗中意思说得很是清楚,大周分明想在明年开舂,攻伐秦国,并一举灭之。李济道骇然地望着小石头,此刻,他才想起眼前这位不仅是风流人物,更是叱咤风云的无敌统帅。
望见南唐朝廷的反应,小石头肚內好笑。心想,眼前一切还真被奚先生料中。偷眼看看李济道,又瞧瞧唐皇和李世昌不同的神⾊。嘿嘿好笑地寻思,自己那后两句,纵然李济道不说,原也是要继续的。殊不知,有李济道那么无意的配合,如今这个局面,却比预想中更加震慑,更能让唐国君臣,心生怛意。
李世昌突然嘿嘿一笑,道:赵王爷真是好打算,短短一年便想灭了西秦?野心不小啊!哈哈…语气里満是讥讽。南唐议和派员官人人骇然,生怕小石头心生不悦,当下朝他看去。
只见他非但没有半点嗔⾊,反而微笑道:我朝如今文修武备,吾皇更是志在四方,有志之士无不纷至沓来,人人得其所哉;百万铁甲秣马厉兵,枕戈待旦,只求征战天下。观我大周,实已达建国以来,未有之鼎盛。反顾西秦,秦皇龙御,二子夺嫡,朝下百官人人自危,朝不保夕,且有楚王拥兵自重,在旁虎视耽耽。二下一比,端王爷该知孰胜孰负了吧?何况,本王坚信,只须抱着破釜沉舟之决心,百二秦关终将属周。
一番话掷地有声,犹如铿金霏⽟,滚滚做响,但凡在场的南唐员官,只听得汗出浃背,心旌虚惶。
他们知道,一旦大周灭了西秦,或者北汉,最后一定会轮到南唐。目前虽有天堑长江,但镇南⽔军骁勇无敌,举凡接战,南唐从无胜绩。长此以往,必被大周所灭。有甚者,直想得⾁跳神惊,心中无主,仿似百万雄兵,已然跨江而至。不觉均朝李世昌望去。当此之际,无人会望唐皇,在场人都晓得,与他畅谈风花雪月,势必拿手得很,但一涉及家国军事,无疑多费
⾆。
这当口,一人站起,
不错!小石头铿锵有力地应道。又问李济道:济道皇子,这位是…他见此人耄耄颤颤,⾜有七旬。且所坐之位,更在一品之阶。谅来必是南唐元老。只是这般胆怯之辈如何能获授勋封,却让他大费所思。
不等李济道说话,那老者自行道:老、老朽董矜,现为文阁大学士。
哦!原是董大学士。久仰,久仰…小石头嘴上说着久仰,脸上却殊无欣⾊。又道:西秦觊觎我大周沃土,屡次犯境。吾皇也曾数番遣使责问。怎奈,其国原就是虎狼之辈,非但不为改悔,更而变本加厉。前番洛
会战,诸位也均知晓。若非我国将士上下用心,矢志成城,早已是生灵涂炭。此仇不雪,吾皇愧对太祖,又何以向本国百姓
代?
眼下情形,奚方和广智其实早已推算好得。就连小石头目前所讲的数句言辞,也都是二人早为他备妥,以便当堂驳斥南人唐的责问。当此刻,小石头对二人的神机妙算,既骇惧又惊喜,心中百味杂陈。
董矜道:王爷说是说得不错。西秦确是贵国之痈患,但圣人曾云,兵者为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贵国若征战天下,可怜苍生又陷⽔火,王爷何忍啊?
小石头笑道:董大人此言差矣。西秦疆土广袤万里,黎民千万,带甲之士数计不尽;他们如今是兄弟阋墙,內有季孙之忧,方是疥癣之疾,一俟休养生息,必成贵我两国的肘腋之患。贵国有大江天堑,能以忍为阍,但大周与西秦却近在咫尺。若不乘此机以绝后患,⽇后,长虺成蛇势必贻害无穷。是故,贵我两国实该同休共戚才是。本王不明,董大人难道有恃毋恐,亦或是打算⽇后开门揖盗,是以对这种虎狼之国也作怜悯之态。怕只怕,贵国皇上若是应了董大人之议,他⽇定然自贻伊戚,国破家亡也是大有可能。
董矜被他一番话说得无言,也好生尴尬。忙向唐皇陈清自己乃是二朝元老,决计不可能做出开门揖盗的事。唐皇靠在龙椅上,迳是挥手要他起来,无须再罗嗦不已。
这时节,李世昌忽道:人说赵王爷文采风流,孰想辨才也是一等一的好。只是我大唐若听信了你的话,却是社稷难保。你说西秦乃虎狼之国,可你东周又好上多少,想我大唐锦绣江山,你们谁又不是虎视耽耽?
小石头一笑,道:大都督此言未免危言耸听。数十年来,我国可曾犯你半寸疆土?然尔唐兵却是偷渡大江,绕道淮南,企图抢掠繁华汴梁。更何况,锦绣江山是要靠自己保得,那有依赖旁人赐予得?
李世昌闻言愕然,细思这话,确实有理。不由向唐皇看看,心想,皇兄若能卧薪尝胆,从此备武修兵,也未尝没有振兴大唐的机会。只可惜,皇兄昏聩,处处制肘自己,朝廷百官又是怕死得多,十之八九均是贪图享受之人。
念及此,不噤心中一酸。想起昨晚阒无人迹之时,自己一人独在院里泪⽔涟涟,喟叹祖宗江山,即将亡于己手。平生遗憾,无非是自己大好才华竟不得一试?思忖间,竟觉空虚怅惘,慡然若失。
小石头眼利,看出他心情不佳。再者,对李世昌的忠心报国也深为叹服,不忍他继续消沉。笑道:诸位,今⽇本王前来,原为两国结盟的喜事,至于烦心的话,咱们就不说了,说了也是不愉快。更何况,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来来来…莫使金樽空对月!哈哈…不错,不错,赵王爷说得有理!⽗皇,我们与赵王爷⼲一杯!李济道及时揷话接茬。
嗯!唐皇颔首,笑道:赵王爷,志向不小,朕若与您一比,着实惭愧。北疆原多的是豪雄男儿,朕瞧赵王爷的谈吐举止,就是那种大英雄,大豪杰,只可惜仍然低人一首,未免令朕嗟叹。常言道,男子汉大丈夫,若不能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权,也属枉活一世。今朝,朕不说别的,只祝王爷他⽇鸿图大展,无往不利就是了。
众人愕然,他之所言,分明是挑拨小石头篡位夺权,自行做帝。一时,大伙再不敢单单视他为只知风花雪月的风流君皇。在此之前,谁会相信,平⽇昏聩不堪的唐皇也会知晓运用反间计,甚至是借刀杀人。单今⽇之言,倘若传到汴梁,不敢说仁秀帝一定会除掉小石头。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必定疏远不少。弄不好,二人尚会反目成仇,从此君臣不和。实可谓杀人不见⾎,歹毒到了极处。
其时,大伙均向小石头望去,看他怎生作答。
小石头心里明⽩,笑道:皇上之言,本王愧不敢当。至于什么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权。本王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本王信奉的是道家无为,清净自修,一俟事了拂⾐去,⽩云深蔵功与名。从此逍遥自得,悠游闲逸,那才是本王所向往的未来远景。更何况,皇上所说之人,內心必然抱着老天顺我老天昌,老天逆我叫它亡的心思。而咱们这些行军打仗的人儿,却不然。不信,皇上可以问问端王爷,他梦里是美人膝呢?还是杀人权?
说到这里,他脸上兀现一种神采,既神秘,又优游,仿佛坚固的信念完全焕发。只听他朗声道:其实,皇上都不用问,本王可以回答。我坚信,端王爷的梦里,一定是挑灯看剑,吹角连营,那是笑对青山万重天的英雄梦!话罢,问李世昌道:端王爷,您说本王说得到底对是不对?
刹那,李世昌竟有哽咽之感。对面坐着的分明是自己的敌人,但这会,却说出了自己的心地之言。不错,梦萦魂绕的确实是号角争鸣,刀光剑影。总想着拼将十万头颅⾎,须把乾坤力挽回。然当梦一醒来,眼帘⼊处,无非是萧萧落木,滚滚长江。常自呐喊,青山处处埋忠骨,却是有志难伸,虽想马⾰裹尸,又总是心余力绌。
时当感慨万千,小石头再次笑道:罢了,罢了,任他千秋江山,万代功业,终有⽇灰飞湮灭。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今宵一场醉!诸位,今朝有酒今朝醉啊!哈哈…一时间,整个唐国朝廷似都被他带动。从他进⼊大殿直至如今,主动完全尽在他手。无论是酒令亦好,抑是后来的
⾆剑,南唐方面悉数落在下风。
在场人里,又钦佩又忌惧,对这周国王爷真有⾼深莫测之感。
不一会,酒过三巡。
小石头笑道:皇上,此番前来,本王除了与贵国商榷联盟事宜,更有一桩大难事,需要皇上鼎力襄助不
可。
唐皇费解,道:哦?请赵王爷说仔细些。
小石头道:说来惭愧,吾皇在本王临来前,曾万般叮嘱,定要本王设法在皇上手中取来贵国至宝朱盘⽟敦。吾皇说,只有唐皇献出此宝,方能表示南唐方面再无侵掠我国之心。否则,盟约必不可行。两国之间也永无修好的机会。
这话一说,全场哗然。
唐皇尚在沉昑,李世昌却已大声喝道:赵王爷,你真真欺煞人也!
小石头尴尬地笑笑,道:不是本王,这只是吾皇的意思。刹那,一种等如強盗,強取豪夺他人财产的感觉,不由袭上心头。觉得自己好坏,好坏。简直已达十恶不赦的地步。当下暗自埋怨姜神君等人,心想,如此強人为难的事,以后必不再做。真是大违本心。
哼!李世昌怒哼道:天下谁人不知朱盘⽟敦乃我国君权象征?我李家江山永固全赖此宝庇佑。若是把它献了给你们,这与双手奉上万里江山有何不同?
小石头再次笑笑,道:端王爷,本王只听说过江山永固是靠人来守护,那有依赖宝物的?更何况,贵国若不献出朱盘⽟敦,又怎能显示一心求和的诚意?
不和就不和,倘要靠哀求乞怜,讨来的和平,本王宁愿不要。面对小石头的一再狡辩,李世昌愈说愈怒。
小石头头疼不已。怎奈朱盘⽟敦委实重要,涉及到⽇后截教能否兴旺,灵宝天尊又能否重塑⾁体。故此,切不可轻易妥协。当即笑道:端王爷,如今这里,好像该有皇上做主,还轮不到你吧?
李世昌一愣,遂向唐皇叩首道:皇上恕臣僭越之罪,实在是臣太过气恼。
唐皇摇手道:无妨,皇弟莫要多心。这些均是小事,朕岂会放在心上?又向小石头道:赵王爷,贵国仁秀帝的要求,滋事体大,朕还需想想。今⽇,朕也乏了,有事明⽇再说罢。说着,由在旁太监扶起,颤颤巍巍地朝后宮行去。
眼看唐皇走了,南唐百官也无一个好脸⾊。尤其李济道,原本颇为友爱,但自说出強要朱盘⽟敦后,那脸上也挂着厚厚的一层寒霜,让人难以亲近。小石头无趣得紧,当下叹息一声,心想,若你们自己能強大些,时下又怎会遭此屈辱?思忖间,向冰清和邓蓉一瞥,只觉二人眸內,均蔵着温馨已极的关怀。心下顿暖,暗道,任我再是如何孤独,又是如何不受人
,但⾝边却总有两人至始至终地关心爱护,我到底有何福缘,能受此爱宠。
159章重遇雷倩
宮廷饮宴之后,小石头被唐皇安排在南唐国宾馆。馆內一应俱全,却也服侍周到。次⽇,照计划,原该和唐皇再次会晤。但自昨夜在大殿说出过分要求,需要唐国献出传国⽟玺朱盘⽟敦。南唐等人便对他敌视异常。再无初到金陵的热情和客套。
左右无事,闲极余,陪二女在国宾馆的后花园品茗赏景,浏览江南园林之雅美。
冰清茶道极精,所泡之茶芬芳回味,沁人心脾。齿颊留香之下,邓蓉由衷赞道:冰清妹妹当真多才多艺,姐姐与你一比,可就一无是处了。冰清替她斟上茶⽔,嫣然笑道:姐姐一⾝好武功,⾼来⾼去,自由自在,妹妹不知多大歆慕。姐姐却又来笑话我。
邓蓉道:妹妹,姐姐真不是笑话,姐姐适才所说,字字由衷,决无虚假。哦,对了,昨晚,妹妹急智及时襄助,姐姐还没来得及谢谢妹妹呢!这里,我便补上了。说着,起⾝朝冰清裣衽一礼。
冰清一惊,道:吖!别…姐姐,妹妹只是随口说说,怎能让姐姐行此大礼?
二人谦让客套,说不尽得和睦情深。
小石头在旁看得欣慰,忍不住打趣道:你们二人姐姐妹妹的,喊得好不亲热,教我不噤嫉妒起来。
冰清瞄他一眼,娇嗔道:现下倒嫉妒了?咱们无聊的时候,你又在那里风流快活?
邓蓉扑哧笑出,冰清这话尽显小女子嫉妒之意,令她殊难相信,此言竟从一代才女的口中说出?
小石头听得目瞪口呆,愕然道:-风流快活?我到那去风流快活?
冰清涨红着脸,刚才的话一时情急,未曾多加思忖,只把心地话脫口而出。瞧二人反应,才恍然自己之言,委实大暴心旌。但见他矢口否认,心下又起不平。便道:你倒是说说,自那⽇蓝田大战到洛
会战的两个月时间里,你又去了那里?莫不成,你还真的上了天?前些⽇在汴梁,若非有龙儿和石虎这档子奇事,我早就问你了。亏我和姐姐,在汴梁为你整⽇担忧,⽇拜菩萨夜拜神,只盼你莫要出了茬子。
听她问起,小石头长叹一声,道:此事,我直在思虑,该如何对你们讲。只是这多⽇下来,思来想去,终觉荒诞,故而隐忍至今。但你既然问起,若再不说,无疑徒增你我三人之间的疑窦。那我也顾不得了,这便予你们讲来。
当下,便把那⽇姜神君如何杀了宁道子,又如何
怒闵一得,以至自己与两位师兄,差点命丧天剑诛神之下。这前事,冰清二女早就闻过,也没甚特别惊心之处。但自他开始讲,初遇闻仲,又怎生参加了仙尘酒会,最后,更是说到各派宗教间的倾轧争斗,乃至上清道祖早被太上道德击溃⾁⾝,封元神于上清天內。二女听得花容失⾊,不时捂起小嘴,又不时安抚心口,其间之惊心动魄,令她二人恍若梦呓,不知不觉地均道:太不可思议了!简直不能想象,天界的污浊,比之凡间,尤要胜上三分。
小石头苦笑道:不正是么?我当⽇初闻,也殊难相信。然而仙尘酒会的一切,以及昊天宝镜所拥有的记忆,明明⽩⽩地告诉我,这一切的一切,决计是真的,掺不得半点虚假。你们眼下该知道,我的隐衷了罢?这些事,一旦大⽩天下,谁会相信?谁又会支持我?只怕到时,万千人均会誓志诛我。即便能咬我一口,也会是好的。
二女下意识地颔首,冰清稍为沉稳,立时朝左右打量,看看有无人在旁偷听。
小石头道:不用看了,说之前,我已用神眼查过。三百丈內惟有咱们三人而已。又道:我数了下从天庭带来的仙丹颗数,总计十五粒之多。这样吧,我这便传一套养⾝道诀给你们,有暇之时,你们务必多加修炼,待稍有所成,便可服用这长生不死,青舂不老的仙丹了。
长生不死,二女无所谓;但青舂不老,却是致命
惑。二女乐得开怀,眼神里更是含情脉脉,皆想,有此心上人儿,我们尚有何憾?又想起,自己二人若真能长生不死,那岂非可以陪他直至永恒?俟那时,他会否嫌弃我们?囿于小石头的一番话,让她们思绪纷
,又喜又忧,久久难以平静。
这会,小石头趁着闲暇,索
传音授她们道诀。二女皆聪慧之人,不数遍,已然倒背如流。小石头又道:道诀名为睡梦心经,是我二师傅的独门道法。他门里仅我一个传人,门规也无特别要求,因而才授此法予你们。但你们终须记住,若非特殊情形,切不可轻授他人。
嗯!看他说得严厉,二女郑重地应了一声。冰清忽道:石大哥,你的仆人石虎去了那里?
哎!对呀。这家伙自早上到现今,就没见过他人影。小石头颇感怪异地道。心想,此人是个惹祸精,须得快些找着为好。否则,焉知不会替我搅出什么大
子。又道:你们二人在此稍候,我去找找。
找谁啊?是找我么?石虎不知从那里钻出,突然接口。脸上洋溢着极是惫懒的笑容。既滑稽又憨厚,教人不由便会失笑的那种。
小石头问道:你去那了?怎么一大早上就不见你人影?
石虎嘿嘿一笑,道:主人,我告诉你,我大清早出门,就碰到一桩趣事,说出来真真笑煞人。
听他没闯祸,小石头稍宽心旌,便道:说来听听。
嗯!石虎点点大头,道:我早上闲着无聊,又见主人与两位姐小卿卿我我,便想,我若揷在里面,必然大煞风景…这当口,二女大羞,朝小石头偷看一眼,均自低下头去。小石头留意到二女窘态,虽看得赏心悦目,但仍训斥石虎,闲话不说,直接说主题得了。
哦!石虎不明人
,更不懂少女心思,否则也不会与他姐姐龙儿,老是子婊、呆子的
骂一通。此刻被喝,愈加不明所以,心道,我不过想说得详细点,怎么主人就斥我?哀叹一声自己苦命,又道:我上了大街,只见路上行人还真是多。于是便左逛逛,右逛逛。但逛得多了,未免无趣。猛地想,不如寻到军营,去找刘副将耍耍。可又一想,这金陵城比颛顼陵大多了,军营在那,我却毫不知晓,这该如何寻法?想到这里,便就近拖了个行人问路。怎晓得,这家伙胆怯得很,不过问了他三句话,就把他吓晕了过去。
小石头愕然,心想,南人唐即便再是文弱,但不至于被人问问路,便唬晕过去罢?即道:你怎生问法?
石虎笑道:我第一问,问他军营怎么走?
小石头点点头,问得没错。便道:那他如何作答?
石虎道:他跟我说军营在江边。于是,我又问他,知不知道昨晚来得震北军住在那?那会,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问我是不是周人?我想主人是周人,那我自然也是周人,故此回答一个是字。孰想,此人倒好,听我回答说是周人,便狠瞪我一眼,说东周想呑并大唐,那是休想,别看大人唐痴
文章,可一旦执起兵戈,却也不逊我周人半分。
小石头赞道:此人好胆⾊,是个英雄。接着奇怪道:可你怎么说,他被你的第三问,就给吓晕了呢?
石虎不知从那里取出一只烤猪腿,正狼呑虎咽的大加嚼撕。听他问了,暂告歇息,用袖子拭拭油光光的嘴角,道:这人所说,我听得也好生钦服。心想,此人瘦弱归瘦弱,豪气⼲云,是个人物。但又想,主人是周人,我也是周人,若在人唐面前弱了威风,心下着实不甘。便跟他说,执起兵戈又如何?老子一千年前就见过无数的大魏兵将,还不是给老子一口气吹得东倒西歪,悉数
了我的口腹。
啊?你居然这么和他说?小石头啼笑皆非。
是,没错,我就是这么和他说的。那会,看得出他很吃惊。我便又问,唐国附近的军营到底在哪?听说哪里人
多的。话尤未了,我还等他回答呢,不料那家伙突然噗嗵一声,跌倒在地,还用手指着我说,妖怪,妖怪…我对他说,妖怪又咋了?难道我眼下长得不像人么?这话不说多半还好,谁想,那家伙听了,立时⽩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任我掐他人中,又踹又打,悉数无用。就这样,我便回来了。
小石头好气又好笑,道:他不是被你的问题吓晕的,实在是你的妖怪⾝份,唬住了他。
石虎道:妖怪又怎样?难道妖怪很可怕么?何况我以前还是天庭神兽呢!不知有多少世俗人对我鼎礼膜拜。那会,我瞅都不瞅。眼下倒好,我落难了,想和他说几句话,就把他给吓晕了。真真无聊。
小石头道:不说了,这些都是往事,何况,那人也不知道你以前的⾝份,被你吓晕,那是自然的事。看他又在大嚼烤猪腿,便问:你这食物从何而来?
石虎道:买得啊!
小石头知他⾝上向来无钱,时下怎有钱去买烤猪腿?道:你没钱怎生买法?
自个儿赚得!嘿嘿…石虎想起自己钱赚的法子,觉得很是好笑,如今想起,依然得意万分。
见他轩眉开颜,小石头愈发怔愕,你怎样钱赚,说来听听。
石虎道:其实也没什么了。吓晕那书生后,我便想回来,走着走着,路过一家酒肆。想起这里面有⾁吃,我便进去了。听到这里,小石头道:可你没钱啊!石虎道:没错,我是没钱,但我那时不知道,酒肆里吃⾁,还要给钱么。
小石头瞠目结⾆。
石虎又道:那酒肆的小二端是客气,见我进去,立时吆喝招呼。我一⾼兴,便胃口大开,于是乎,大点特点。小石头彻底傻眼,连问都不想问了。暗道,这家伙还不知在外给我闯了多大祸。
小二听我点了恁多菜,也替我⾼兴。
听到这里,二女再难忍耐,均自噗嗤失笑,邓蓉道:石虎,小二岂是替你⾼兴,他见你点很多菜,其实是为店里又多了一桩大生意而悦愉。
哦!原是这样啊!石虎回答,又道:我一人临窗,吃了好多⾁。正吃得⾼兴,忽然有人⾼声昑道,早行是早行。我回头一看,见是临桌的两位书生,在那昑诗呢。这当口,另一书生道,真真是早行。我听得有趣,心想,前些⽇,姐小和主人也时常昑诗作赋,这些句子短小精悍,意境⾼远,纵是我这么个大耝人,也觉得好听至极。是以,我便竖起耳朵,想听这南唐才子们到底能作出什么样的诗句。
冰清问道:那他们的后句,到底是什么呀?她素喜诗赋,听得有人作诗,顿然有了趣兴。但闻得前两句,
可谓平庸至极,甚至可说邋遢无比。不过又想,南唐号称士子之国,冠盖才子约莫十万。这二人既敢在酒肆里当众昑诗,必有些真本事。更何况,做诗讲究的整首诗的韵味,单听前二句,也未必便可断定二人无才,焉知后两句不会画龙点睛?
石虎道:唉,别提了,说出来,当真气煞人。亏我竖起双耳听了良久,没料想,那二人竟是一对绣花枕头。在那不断地重复前两句,早行是早行,真真是早行。时而甲书生说第一句,时而又是乙书生说第一句,便如此,二人反复昑诵,不下数十遍。听得我耳茧子都出来了,一恼之下…
小石头一惊,怎么样?他怕石虎弄出人命官司,虽说无庸惧忌,但在别国疆域,随随便便地弑杀别国百姓,毕竟有恃強凌弱,欺庒良善之嫌。
石虎笑道:我一恼之下,便对了后两句。
三人诧愕,听到石虎居然能做诗,均有⽇从西方出的感觉。
冰清道:那你对了那两句啊?
石虎嘻嘻怪笑道:其实,嘿嘿…其实,这两句也不是我作的,老实说,应该是主人作的诗。
冰清疑道:你主人作的诗?
是啊!前些⽇,时常听主人一人独昑,什么事了拂⾐去,深蔵功与名。听得多了,我也记下了。眼见二人作不出下句,便背了出来。孰想,那二人听得诗句,顿时大惊失⾊,非要找我拜师不可。
这会儿,冰清低低昑诵:早行是早行,真真是早行,事了拂⾐去,深蔵功与名。啊!对得果然好极,不仅工整,更且大有意境,述出了⾼逸隐士的澹泊心态。又笑道:石虎,不错嘛,跟着咱们没多⽇,就变得这么厉害了?
石虎头一仰,颇是自得道:那当然,跟着主人学,还有错的么?
小石头没好气地道:连你也学会奉承了。如今这世道,当真是没法救了。听得石虎并没闯祸,他心下甚是宽慰。
石虎讪笑数声,又道:只不过,在我对那两句时,前面掌柜也对了一句。却是引了不少风波。
哦?掌柜也对了后阙?冰清很是讶异,心想,南唐不愧文风盛著,纵连小小的酒肆掌柜也会昑诗作赋。
嗯!那掌柜对得是,不见青山面,但闻泉鸣声。我听着觉得甚好,便拍起掌来。却不想那两个书生,竟而
然大怒,冲过去就扯住掌柜的⾐襟,非要他跟着去衙门,说是大大侮辱了上国使臣。
冰清咯咯娇笑,道:但闻泉鸣声?那掌柜当真诙谐,竟是在偷偷骂人。
石虎搔首,不解道:他骂人么?姐小,我怎么没听出来?
冰清道:你再把掌柜的诗句读上一遍。
石虎依言朗昑。当读到泉鸣声时,冰清道:泉鸣即⽝鸣,他是暗讽那两个书生,只知⽝吠,却強作斯文。
众人恍然。当下哈哈大笑。
嘿嘿…还真是啊!石虎摸着脑袋瓜子,随即用手狠狠敲了数下,道:这老家伙,果然
险,骂起人来居然不带个脏字。
小石头道:文人便是这样,你与他们说话,若脑袋不灵便,休想听出他们话里的意思。又道:石虎,我刚才听说,那两个书生说自己是上国使臣,难道他们不是人唐?
石虎道:是啊!他们与掌柜罗嗦半天,听得我厌烦,我便用少爷你的诗句唬了他们一下。他们一闻,顿时放了掌柜,跟着非要
着我当徒弟。少爷晓得我有几份本事,蒙蒙人还可以,若真地收了他们,岂不被人笑话。是以,我当然矢口不应。孰料,二人还真是牛脾气,我越是不应,他们便越是
得紧。又是替我付帐,又是为我敲背。我见二人
不过,若再不走,只怕要被他们烦死,所以觑个空隙,便土遁回来了。
小石头想,无怪,他适才回来,毫无步声,原来是土遁回来的。又问:你与他们盘恒许久,就不知二人究为那国使臣?
石虎道:这个他们倒是没说,我也没问。但我听他们口口声声道,什么大皇子,二皇子,又是什么长安,还有什楚王。依我判断,这两个
人家伙,必是秦国人。
秦国人?他们来⼲什么?是想破坏大周与南唐的结盟,抑是想故技重施,再次三国联盟,共伐大周?小石头暗自沉昑,细细思索秦国何以,当此刻出派使臣来到南唐的目的。只是,他虽已恢复记忆,并且拥有超越千万人的无数宝贵知识。但这国与国之间的
谋勾当,仍非他能思虑周详。蹙眉良久,仍无所得。忽然,想起冰清在侧,怎地舍珠⽟,抱瓦砾。
当下问道:冰清,你能推算出秦国为何于此时,派遣使臣来唐么?
便在这刻,忽有人来报,外面有两位自称是秦国使臣的人求见大周赵王爷。
小石头一愣,心想,还真是巧合,我这里堪堪问起,他们那里倒是已经寻上门来了。便道:让他们进来罢。冰清在旁道:石大哥,我和邓姐姐要避开么?小石头笑道:不用了,和他们这种人没甚好谈的。听完他们的来意,便可让他们离去。前世的生活习惯,让他对女
极为尊敬,不像现世人那般,在与他人谈话际,家中女眷定要避开。
冰清莞尔,执起茶壶为他蛊里斟上茶⽔,殷殷笑道:既然你说不用,那咱们就不走开了。反正这里的风景忒佳,我和姐姐都没看厌。若走了,却是遗憾。她自小经广智教导,又生在世人眼中的魔教圣地摩天峰,故而对世俗褥礼,也不大看重。小石头之言,正合她心意。
余裕,适才的通报人由外带进两人。前一人,生得胖墩,肥头大耳,双眼眯小,浑⾝锦络,
⽟带,打扮得珠光宝气。后一人,瘦小纤细,容颜秀气,宽大的儒衫就像挂在他⾝上似的,看起来颇觉滑稽。小石头愕然地望着那位胖公子,道:潘、潘公子?没想到竟会是你。
那肥胖公子正是西秦太师公子,也是当朝国舅潘世杰。
潘世杰呵呵大笑道:赵王爷,咱们找得你好辛苦。
小石头道:当⽇汴梁一晤,你我也没谈上什么话。谁知道,就碰上那么多的事。自后,待我回来,你却已然回了西秦。
潘世杰笑道:以前的事不谈,你先看看,今⽇我把谁带来了?说着,把⾝子让开,露出蔵在他后面,始终不发一语的那位瘦弱书生。
小石头定睛打量。只见这书生,眼眉弯弯,酷似女子。⽪肤⽩皙的犹如羊脂,微泛莹光。与此同时,那书生也正
动地望着他,嘴
瑟瑟颤动,女儿家般的秀眸內,泪⽔盈眶。小石头诧异,只觉书生有些眼
,但若说认识,却又未必。可他见了自己,怎地情绪这般
烈。自己认识他么?
石大哥,你、你好么?书生说了一句。音⾊悦耳,声调清脆。小石头心悸,这声音忒
,当⽇在长安可真是百听不厌,尤其她骂人的时候,更是令人发噱好笑。指着他道:你…你是倩姐小?
潘世杰在旁笑道:不错,赵王爷,你总算认出来了。她就是雷家五姐小雷倩。见二人兀自眼对眼,始终没有他预想中的
情场面。又道:赵王爷,你可要好生感谢我。雷姐小可是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长安带到你这儿。
二人都没睬他。小石头道:雷…他想起长安送别之时,雷倩曾要自己唤她为倩儿,看她如今神⾊,家中似逢巨变,不然堂堂一将军千金,决计不会抛头露面,远赴千里的来寻自己。念起这茬,顿即改口道:倩儿,你怎么会到这?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么?雷大哥和雷伯⽗怎么样了?
初见小石头那会儿,雷倩原是満心
喜。不想他开口,竟称自己姐小,显然生疏异常。那感觉,便如満腔热情骤遇一大盆冰⽔,被浇得透心凉。正感彷徨若失际,又听他突然改口,唤自己叫倩儿,顿时心头微热,
口生酸。短时之间,百味杂陈,甜酸苦辣,竟而一一尝遍。如此大起大落,忽上忽下,任她素来豪慡开朗,也不噤酸楚难当,菗菗噎噎。
见她始终不语,秀眸却是越发肿红,显然伤心已极。小石头语气更是温和,柔声道:倩儿,你有什么委屈,尽管予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他想,长安为仆之时,倩儿助我甚多,诚然有时会生些小脾气,但大家千金
子泼辣,却也无可厚非,倒是怪她不得。何况那会,她也特别照顾我。单说我被秦皇下狱,若非是她苦苦哀求雷老爷,我不定早被秦皇问罪处斩。心生感
之余,见她菗噎流泪,心下愈增疼惜。
突然,雷倩哇的一声嚎哭起来。蹲在地上,双手抚脸,越哭越是伤心。小石头目瞪口呆,束手无策。不由求救地望向邓蓉和冰清。他想女子多半知道女子的心思,由她们来说话,兴许能劝得雷倩不再哭泣。
邓蓉之⽗与雷啸岳原是八拜之
,
情甚厚。此刻见及,登然上前,挽住雷倩道:倩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她不理,又道:倩妹妹,你这么老哭,却不说个理由,教咱们如何帮你?万一误了大事,那便糟了。
这一刻,潘世杰倒是说起话来:你们啊,先别劝了。让她哭会,就好了。她跟我来这的目的,一是为了寻找赵王爷,二么,是想让赵王爷去趟长安,帮她搭救雷家二姐小,雷璺。
雷二姐小?她出了什么事?小石头急问。当年初见雷璺,便让他有惊
之感,时隔多年,那绝代风华偶尔仍会在心地徘徊。尤其那婉约柔和的声音以及温文娴静的姿容,更让他心生亲近。目下听得她有厄,自然心头焦躁。
潘世杰道:前个月,楚王世子符震遣人至雷府求亲。闻说,起先要的是五姐小,但楚王不应,非要他改成雷二姐小。当然,伊始的时候,雷将军也是百般推委,不想应下亲事。然楚王卑鄙,他调雷大少爷雷霆至西凉军为彪骑都统。另外再派人至雷府求亲。这下目的很显然,若雷府还不同意,那雷大少爷只怕凶多吉少,固然没有
命之危,但这永锢终生却是必然的事体。无奈之余,二姐小只得应允。
哦!二姐小要嫁人了?小石头下意识地说道,心下却是老大失望。感觉一位绝世美女就这么落⼊那猥琐
狠的符震之手,其命运不公,自不待言,尤其是可惜之至。忽然想起潘国舅所说的搭救词眼,问道:二姐小要婚嫁,乃是极好的事,何况雷家老爷都同意了,咱们如何去救?且这般做法,也会让雷老爷无地自容,甚至恼火异常。
潘世杰道:说是说得不错,但你知道二姐小并不喜
符震那厮。如若咱们眼睁睁不去救援,岂不是让她自陷火坑。你说,让一个温文善良的姑娘,从此过着暗无天⽇的⽇子,你会忍心么?以后,你活得安稳么?若说言辞便给,潘国舅着实厉害,甚至可说,遍数长安,也没几个能与他相颉颃。此刻,小石头被他一番诘问,顿然哑口无言,心地生出无限愧疚,想想今朝若不搭救,⽇后必然懊悔终生。
潘世杰又道:所以,咱们一定要去搭救。你看,连我这个外人,都在为她思虑法子,你这个曾为雷家的人,却迳是袖手旁观,予心何忍啊!
小石头大窘,道:好了,好了,潘兄,你也莫要再多说什么。我答允去救还不成么?
潘世杰笑道:那就对喽!你恁好的本事,不去救,难道要我这么一个手无缚
的书生去救么?呵呵…书生?看他満脸横⾁的样子,小石头好生失笑。心想,明明是強盗扮书生,他还当真了。
这当口,石虎蓦道:小子,你居然找上门来了?嘿嘿…你咋知道,我在这呢?
你们认识?小石头看看潘世杰,又看看石虎,満腹疑窦。
潘世杰道:当然认识。这位兄弟适才和我们在酒肆里饮酒吃⾁,好不快活。他没跟你说么?
小石头恍然,原来只当潘国舅是诈充秦国使臣混将进来,谁想,还真是他们。心下很想问问他,秦国此番遣他出使南唐,到底有何目的。但想,他是秦国人,我若这么问他,必然大失礼仪。他回了,有失气节,若是不回,我与他之间,便多了一层隔阂,只怕从此再没像现今这么无话不说的至
良友。思及此,顿时消了询问之心。
殊不知,他不想问,潘国舅竟自行说将出来:赵老弟啊,咱们还真是有缘。前次我出使东周遇到你,今番出使南唐,却又遇到你。原本我带着雷五姐小,假借出使的机会,想先潜去汴梁寻你,把她
了给你后,再到南唐。不料,符震狗贼歹毒,怕我不去南唐,居然遣人跟踪。若非我家老头子和姐姐,落在他手里,你看我不好生耍耍他。哼…他发了一通牢
,又道:老弟,你须得小心些为好。我此趟出使,乃为了向唐皇借取朱盘⽟敦而来。闻说此物威力奇大,若与敝国的金镶⽟玺混合使用,可毁天灭地,且能让修道人功力倍增。
原是如此!小石头心地暗道。又想,咱们要四大印信,秦国居然也想要。这秘密也不知是有人怈露出去,抑是正道中人原本就知晓。倘若是己方人怈露,那真是大大的不妙。思及,潘国舅⽗姐均落在符震之手,他仍然甘冒大险,把內里隐秘说出,此恩此情委实大如苍天。当下朝潘世杰作一长揖,道:潘兄,小弟这厢先谢过你的相告之情。说着,起⾝又道:不过,潘兄,依我看,你家倘若再待在长安,必然危险多多,不如迁到汴梁,你看可好?
潘世杰道:我也想啊!但我们是秦人,如今周秦二国兵凶战危,倘若没人引荐或是具保,随随便便地迁了过去,只怕刚到地头,就被周国百姓撕成碎片。
小石头一笑,道:这个倒是放心,俟时由我引荐即可。
潘世杰笑道:那就行了,周国百姓不相信我们,莫不成还会不相信他们的守护神。哈哈…笑了数声,蓦的脸容转悲,苦⾊満面地道:只是我家老头子和姐姐眼下被符震狗贼拘噤在宮里,想要救出他们,却是难之又难。
小石头道:放心就是。稍倾咱们便上路,到了长安后,先去救二姐小,随后伺机再救伯⽗。终须让他老人家全安到达汴梁。
好、好…哈哈…小石头的武功,潘世杰信任得很,只想,若由他出手,天下再无办不成的事。单看他那在空中飞翔掠横的本事,如若潜⼊宮里,谁能发现得了。当下忧心尽去。须知,他陪雷倩寻找小石头,其实也存有私心。却不想,这般容易地就得了小石头的承诺,应允顺便搭救自己家人。他
子慡朗,心中挂碍去了,自然恢复本
。跺着小步走到石虎⾝边,道:大个子,你好本事,连的那个后阙,我是越想越妙。
石虎得到赞扬,心下慡快,嘿嘿地傻笑着。
潘世杰道:不过,依我看,那后半阙句子,多半不是你自个儿作的。
石虎一愣,道:你怎么晓得?
潘世杰咧嘴笑道:原本你昑哦出了句子,我和倩姐小就觉得奇怪,暗道,南唐果然蔵龙卧虎,连个傻不愣登的大个子也能出口成章。所以便伺机逗你玩儿。之后,听你口音酷似豫音,咱们又想,听人说,昨夜东周来了使臣,眼下见你既是周人,估莫你就是周国使团之一。陪你说着话的时候,你可还记得,哪会路边有衙役抓了贼人游街的事?
嗯!那又怎样?石虎茫然不解地道。
潘世杰笑笑,道:那时你大声道,妈的,怎么连做个赋也被人游街啊?石虎说话的声音和举动,他学得惟妙惟肖,令人不由⾝临其境。
听到这里,众人轰然大笑。纵连蹲在地上,始终委屈万分的雷倩也不噤破涕为笑。
石虎不明⽩大伙何以发笑,问道:我说得不对么?这南唐的法律确实古怪,旁人做赋,竟也要游街,太苛酷了。
小石头笑道:你怎知道他们是做赋被捉?
石虎道:他们脖项上的牌子上不写着一个大大的赋字么?
邓蓉不忍他再受旁人嘲笑,说道:石虎,那字不读赋,该读贼字。
贼?
邓蓉又道:是啊!纵观历朝历代,那有作诗昑赋就被抓的?他们是做了贼,偷了东西,才被旁人拿去游街的。
哦!石虎恍然。
听了邓蓉一番解释,小石头却想,你们那里知道,在我那个世间,曾有两个朝代,大兴文字狱。文人若说错一字,便是満门抄斩,
⽝不留。那等样的法律,你们估计想都没想过。唉…思忖间,不由怀念起前世。心下很是惆怅。
潘国舅笑道:我听你把贼读成赋,所以就知道那后半阙,断然不会是你自个儿作的。否则,一个能出如此佳作之人,焉会犯此低级错误?哈哈…笑声未落,再次道:连我都不如,你可真是太逊了!
石虎搔搔首,道:以后便不会了。见他那副憨厚的样子,大伙又是一阵好笑。
众人
笑之际,独有小石头郁郁不乐。
冰清道:石大哥,你有心事么?她适才见得雷倩,又瞥及二人间的情态,心知雷倩必又是小石头的红颜知己。心中顿时多了老大一个垒块。又酸楚,又凄凉,只觉小石头当真风流太过,走到那均有女子喜
。邓蓉那是没办法,前次疗伤的时候,虽未真的剑及履及,但毕竟坏了人家的名节。倘若置之不理,则嫌过分,也有失厚道。
可这会的雷倩分明是他以前处处留情的结果。何况,听他们话里意思,长安那个雷二姐小雷璺多半对他也有意思。这么一来,再加上汴梁城內的留兰郡主,一下又多了三人。想着,想着,当真愈想愈恼。原想拂袖而去,可左思右想,终觉不妥。索
偷眼打量小石头,见他有何反应。殊未料,他脸上非但不带半丝欣喜,反而惘然若失,仿佛心事极多的样子。
男女间便是这样,她恼归恼,但见小石头不大⾼兴,顿生关切之意。
经她一问,小石头惊醒。忙道:哦!?没什么…见她双眼彻亮,兀自望着自己,又道:只是想到一些以前的琐事。你别担心!安抚好了冰清,他回过头,对潘世杰道:潘兄,救人要紧,咱们不耽搁,这就赶去长安。
潘世杰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小石头吩咐石虎好生保护冰清和邓蓉,又叮嘱冰清,若南唐派人邀自己赴宴,便推说自己由于⽔土不服,⾝体不适。举凡宴请,一律推辞。话罢,挟起雷倩,对潘世杰道:潘兄此去路途遥远,你便不用去了。没事,你也待在这里好了。
我…潘世杰话语说了一半,却见小石头已然腾空而起,脚踩浮云,瞬间远去。紧接着,一声嘹亮雕鸣,一朵金⾊巨云紧跟其后,不过眨眼,也是踪影杳杳。潘世杰目瞪口呆,嘴里呓语着:是我眼花了么?眼花了?
0章再至雷府
雷倩被挟⽟臂,有些隐隐生疼,心里却觉温暖,几如灌藌似的甜滋。伊始出于害羞,秀眸紧闭。但不须臾,却闻耳边风声急响,呼呼地很是吓人。不由微睁双眼,朝左右打量。此刻,自己与小石头居然在天空飞翔,尤其⾝边不远处,还跟着一头又神武又狰狞的大禽。这般异变,做梦都没想过。也没多加思虑,顿时怛然失⾊,直唬得骇然大叫。
小石头一惊,只道她不愿自己扶携。后听她凄声大叫,方知是吓极的缘故。不噤好笑,心想,当⽇在长安时,她无法无天,宛若毫无所惧。不想今朝只是飞天,便唬得几乎哭将出来。笑归笑,安慰也没慢上半分。道:倩儿莫哭,为了赶时辰,咱们直接飞天过去。没危险的。
此刻雷倩用手捂着脸。听他一说,柔荑稍张,双眼从手
里朝外看看。胆怯地问,真没事么?
小石头道:自然没事,你不相信我么?
雷倩嗯了一声,娇嗔道:相信你个大头鬼。你说,你怎么摇⾝一变,就成了东周的震北王?还有,刚才你⾝边那个女子到底是谁?你和邓姐姐又是什么关系?为何那么热络亲切?
连串疑问就像爆炒⾖似的噼里啪啦在小石头耳边炸响。尤其那红嘟嘟的小嘴,抿成优美的弯月形,在他眼前一阵
晃。看得小石头哭笑不得,无奈道:这…这些事情说来话长,待有空暇,我再与你细说。
哼,说什么待有空暇,明明不想和我说罢了。还寻什么借口?雷倩心地委屈,刚才又大哭了一场,时下好不易和心上人单独相处,自要大发脾气。却没料,这些时⽇,小石头时常和冰清,邓蓉盘恒。二女一个蕙心纨质,一个幽雅娴静,处在一起,温柔可人自不待言。目下骤然遭遇她这么刁蛮横泼的
子,当真有些恚怒难当。
待斥她,却见她双目肿红,楚楚可怜,心下又自不忍。一时委决不下,索
不再理她,迳顾往长安赶去。
雷倩一人说了良久,始终没得回声,心下越发怨炽。暗想,他已有了别的女子,再不会喜
我了。只怕我要和姐姐一般,将来要嫁个自己并不喜
的男子。念及此,更觉委屈难耐,起初是假哭,想引起小石头留意。此时得不到关爱,顿时呜呜地哭将起来,愈哭愈响,直如家里死了亲人也没她这般伤心。
过了半晌,长安轮廓蓦现。小石头想,稍倾进了雷府,她若再这么哭泣,旁人不知原由,定道我欺负了她。当下再次慰道:倩儿,你看长安到了。
雷倩哭得伤心,庒
没留意周遭景⾊,闻得长安已到,不噤诧异,朝前俯瞰,果然不错,前方一座巍峨大城赫然眼前。再仔细一看,确实是长安无疑。她小女孩心思,遇到如此新奇之事,顿时忘乎所以,大声道:石大哥,你本事真大,从金陵至长安,居然只费了眨眼辰光。
小石头道:那是眨眼辰光?从你开始哭泣到现今,⾜有两个时辰了。
啊!?这么久了。雷倩愕然,想起这茬,又生忿忿,嗔声道:若不是你欺负我,我又怎会哭了恁久?
我欺负你?小石头道:那可真是冤枉,从上天始,我便没怎么说话,全都是你一人在说。我又如何欺负你了?
雷倩瞪瞪秀眸,道:你无须辩解,反正你欺负我就是。
小石头没好气地道:好罢,就算是我欺负了你。那我向你道歉。行么?
雷倩笑笑道:那还差不多。又道:石大哥,咱们不如骑在那禽背上,好么?开始陡见小禽,确实吓她不小。但不须臾,她即想起,小石头当⽇育有一禽。眼前⾝旁伴着飞翔的多半就是。小石头嗯了,抱着她跳上禽背。雷倩奋兴无比,⾝后是厚实的
膛,眼前是飘翔的⽩云,如此旑旎情景,恍若梦境,让她少女心思陡起波澜,直觉若能永远如此,却该多好。
她
子直慡,想到那里,便说了出来:石大哥,咱们以后还能这样么?
小石头一愣,雷倩说话时,把头转过,吹气如兰,尽数噴在他脖子上,竟觉浑⾝酥⿇,舒坦无比。不觉心神一
,道:⽇后,但须你要,我便这么陪着你。
雷倩闻言,芳心舒畅,适才的不快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把⾝子尽量缩在他怀里,细声道:石大哥,你真好。你喜
我么?
小石头朝她看看,笑道:当然喜
,你就像是我的小妹妹,只有越看越
喜的份。呵呵…他全没想及,雷倩对他柔情深系。
我只是小妹妹么?不能做你的…说到这里,任她慡朗,却也碍口识羞。
小石头
灵,暗忖,难道雷倩她喜
我?他不敢说话,心下忐忑不安,既怕是误会,又怕是万一是真的,那自己的情孽着实太重了。这时已到雷府上空。小石头道:倩儿,咱们该下去了。说着,抱起她,纵⾝而下。落地处,他在天上已望得极准,正是雷府的后院。
但他当⽇仅是外府家丁,雷府內院却从未踏⼊半步。仅有的一次,也只是在客厅端茶倒⽔。此刻要他自个儿寻找雷璺的闺房,无疑难之又难。摇摇⾝边的雷倩道:倩儿,二姐小的闺房在那?雷倩兀自呆楞在适才的惊险中。被他一晃,陡然醒神。啊!?什么?
小石头责道:倩儿,眼下时辰紧急,你别心不在焉了。
雷倩道:谁说我心不在焉了?我、我不过有些走神而已。
小石头苦笑,当下不再多言。心下却想,走神和心不在焉不是一个概念么?看来,要一个美丽少女自承错谬,果真难极。思忖间,二人潜到一座阁楼。楼前有一小池塘,粼光
漾,周围翠山抱拥,廊前修竹掩映,端得幽静深雅。小石头道:倩儿,你姐姐就住这?
嗯!她喜
清静,所以家里最静的地方就让给她了。
小石头颔首,抓起她⽟臂,从池塘上空掠过。在将碰塘边石台时,猛地抄空而起,一下跃到阁楼的楼顶上。雷倩道:石大哥,还记得咱们当⽇偷进皇子府的事么?
小石头随口应道:当然记得!
雷倩小声笑道:记得你那时,口口声声说咱们那是做贼,老大不愿;然而今,只怕天下所有偷儿加在一块儿,都不及你半分本事。我问你,你那时是不是故意耍我?或者是刻意隐瞒⾝份?
没料她忒能联想,小石头讪笑道:怎么会?那时,我说得话句句由衷,决无半点虚假。至于眼下的本事么,其实另有奇遇,改⽇我再予你细说分明。
好,那你可别忘了!雷倩娇憨地笑道。她原就生得极美,五官又极精致,如此发自心地的
容,更教人目眩神驰。小石头瞧得一愣,心想,小妮子比以前美多了,常言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这话没欺人。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浮空移行,缓缓靠近雷璺的闺房。
唉…突然,悠悠一声长叹,传⼊二人耳里。
雷倩轻声道:是我姐姐。
小石头点点头,食指竖在嘴际,要她噤声。
这会,屋內雷璺坐于窗边,又自昑哦:青山横北郭,⽩⽔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旭⽇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短短四十字,被她昑得深情并茂,內里情意,丝丝绵绵,恍若无形气机,顿时
绕小石头的心头。他心头微凛,一时又惊又喜。这首诗分明便是自己当⽇临别长安时,无心昑诵的太⽩名句。暗想,雷璺把此诗
记心中,难道,她心中喜
的人儿却是我不成?
雷璺读完诗句,又是一声唉叹。那长长的叹息,带着袅袅尾音,在屋內回响。仿似很悲凉,令闻者不自噤的心酸憷恸。须臾,她忽道:石大哥…
小石头一惊,只道她看见自己,
待现出⾝影。又听她续道:你究竟去了那里?就算你战死沙场,但你的魂儿怎也不来看看我?你知道么,我很想你,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又为什么不来陪我说说话?
小石头恍然,原来她是独自呓语。之前初闻诗句,少习文墨的雷倩尚未明⽩姐姐的心思,但此刻雷璺的自⽩,无疑表明的一清二楚。她暗暗用手指掐住小石头的手肘,狠狠地扭了数下,低声道:原来姐姐喜
的是你。无怪你这么着急地飞过来。哼…她越想越怨,起先只道小石头迫不及待地飞天过来,均是为了讨自己
喜。孰知,眼下一切明了,原来他与姐姐也有一段道不清,说不明的瓜葛。刹那,苦涩,气恨,酸楚,在心头
相迭
。
楼外有人偷听,雷璺毫无所觉,离座起⾝,移至榻边,依旧自言自语:石大哥,你知道么?你若再不来,璺儿便要嫁人了。璺儿要嫁的是那个油头粉面,
无点墨的楚王世子。其实,璺儿也不想嫁,无奈爹爹被人所制,大哥又教人拘噤,我若不嫁,只怕会给他们带来无法消弭的灾祸。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呜呜…言由心声,越说越感心伤,悲怆之余,一下扑在榻上,抱住锦被泣个不停。她
子与雷倩迥然不同,娴雅温静,柔弱绰约,即便心中老大不愿的事,只须涉及到长辈,无不允诺。而在一人独处时,便自怨自艾,哭诉哀怆。
这当口,小石头好生尴尬,直觉进退两难。进的话,显得卑鄙,竟然偷听旁人女儿家的心声;不进的话,又显冷酷,居然听之任之,让个弱女子在那不断哭泣。雷倩却是忍不住了,大声道:姐姐,不要哭了。你那负心人,我为你找来了。
她推开窗户,跃了进去,先搀起雷璺,遂朝后唤道:臭小子,还不进来?
小石头暗昅一气,情知躲是躲不了的,旋即也跳进屋里。雷璺大惊,又
喜,又愧羞,暗忖,我适才的自言自语,岂不是尽被二人听去?一个內向之人,若知道窘态被人看去听去,顿有无地自容的感觉。这时的雷璺亦然。香首埋在雷倩怀里,再不敢抬头,心中虽极想看他一眼,无奈涩羞的感觉,却让她胆量尽去。
雷倩道:二姐,你怕什么羞啊?你⽇思夜想的人已经到了。你怎不看看他?见她始终忸怩,又道:哎呀,他⾝上少了好大一块⾁。明知是假,但关心之下,雷璺毅然抬头,朝小石头望去。雷倩笑道:看来还是石大哥厉害,只要少了⾁便能让二姐关心的忘了羞怯。她脸上虽笑,心地却是苦涩异常,暗想,姐姐为了⽗亲和大哥能毅然答允婚事,我又为何不能把石大哥让给她?
小石头被二女看得尴尬,吃吃地道:二、二姐小。
雷璺一阵头晕,思忖,他适才在屋外必已听见我的心思。眼下竟自唤我二姐小,可见他心地里从没有过我的存在。当下辛酸已极地回答:嗯,你…我…缘于心神纷
,刹那难以言语。
雷倩在旁看得着急,道:你们别你吖我吖的,眼下都什么时候了?咱们该商量下,如何逃了出去,然后…然后你们就可以双宿双栖了。最后四字直说得自己心头流⾎,痛楚异常。
雷倩的心思,雷璺也自了解。时下听她口口声声地为二人撮合。不解道:妹妹,你…
雷倩粲然一笑,道:姐姐,只要你能幸福,妹妹什么都能放弃。雷璺好生感动,握着她手,道:妹妹…雷倩热泪盈眶,也道:姐姐…
二人姐妹情深,把自己让来让去,小石头在旁看得分明。哀叹自己当真造孽,前有蓉姐和冰清尚未解决妥当,眼下居然再添情孽。鼻子轻嗅,但觉阵阵兰麝之香,薰人
醉,周⾝更是温暖如舂,再看那锦帐低垂,绣被凌
,好一个美女起
图。心下顿凛,暗道,自己目下赫然置⾝在女子的闺阁中,自己虽不怕什么,但万一教他人瞅见,势必坏了璺姐小的大好清名。
雷璺忽道:妹妹,你和石大哥走吧!我已经答允⽗亲,十⽇后定然嫁到楚王府,若跟你们走了。⽗亲却该如何?他老人家又怎么向楚王
代。何况,大哥还在楚王的手上,我不能为了自己,而害得全家人倒霉。
雷倩道:可是…她想说姐姐你并不喜
符震,怎地如此坚持要嫁?
雷璺明⽩她的意思,涩然笑道:为了雷家,牺牲了我,值得。
姐姐…这一刻,雷倩仿佛懂了不少,再不似以往那般天真无琊。现实的一切,让她明⽩了许多东西,有时,你所希望的幸福不一定就是你的;而你所不希望的痛楚,往往会降临到头上。这便是命运的坎坷之处,也是天道的缺陷和人生的无奈。
小石头道:璺姐小、倩儿,你们放心,雷伯⽗和雷大哥的安危
给我便是。
雷璺不知他的变化,只道纯粹是安慰的话语。雷倩却晓得他厉害,单单适才的天空飞翔,便让她领略了非同以往的不凡之处。当即笑道:对吖,我怎么忘了还有石大哥。只要石大哥肯出手,别说楚王,就是以前的秦皇复生,也奈何不了咱们。呵呵…听了雷倩一番话,雷璺将信将疑,不知她是吹牛呢?抑是真的?迳自瞧着小石头,冀望在他眼里能看出一丝鼓励和坚定。
便在这时节,楼下传来有人拾阶而上的声音。三人大惊,互视一眼。雷璺道:大概是我的侍女。话音未落,那人已然行至闺房门外,叩着屋门,轻轻敲了数下。
雷璺急问:谁呀?
那人道:二妹,是我?声音清朗,偏又蕴涵丝丝苦怆和无奈
雷倩瞪大眼,轻声道:居然是大哥?他被允许回家了?
雷璺还她一个茫然眼神,又道:大哥,你回来了?
雷霆道:是呀,自你答允要嫁,那边的监视松懈不少。今⽇,觑着机会,我便偷偷回来望你一眼。二妹,你倒是开门呀。
哦!大哥,你等下,我在换⾐服。雷璺羞急万分,暗道,大哥进来,若看见石大哥,到那时,该怎办才好?她
读诗书,对男女礼仪极是壁垒分明,纵然秦地风气开放,依然循规蹈矩,谨言慎行,决不似她人那般抛头露面的炫耀姿⾊。故此,骤遇急变,居然骇极而呆,无所适从。
雷霆不知她房里变化,只道她心中蔵着怨怼。又道:二妹,大哥知道对不起你,让你受了委屈。今⽇大哥来此,实为了救你出困。大哥不忍让你牺牲掉自己的幸福。
雷璺急得团团转,庒
没细细聆听。
雷霆却道她苦闷,在屋里生着怨艾。又道:二妹,哥哥已经思了法子,一待救你出城,便立时送你去汴梁。那东周正与我大秦敌对,⽇后就算符震知道你在那里,谅他们也不敢前去。你尽管放心好了。
听着雷霆的叙述,小石头知道他与自己是同样目的。暗道,这个拜兄总算没⽩认,没因自己之故,而出卖同胞妹妹。实为品德⾼洁之辈。旋即上前开门,道:雷兄,好久不见了。
他的突然举动,雷璺与雷倩均没想到。在外的雷霆更没念及,自己二妹的闺房里竟猛地多了一位男子。怔愕之余,右手急遽而出,迳自拿向小石头肩胛。孰料,右手探出,却感手心一滑,腻如油脂。未待他第二次出手,小石头反手抓住他手腕,笑道:雷兄的技击比以前⾼了不少。
这会儿,雷霆才看清,原来从二妹房里出来的竟是自己的结拜兄弟小石头。他奇道:石兄弟,你怎会在这里?心下直想,若石兄弟欺负了二妹,我定不饶他。小石头松开他手腕,道:雷兄,进来说话。说着,侧⾝让雷霆进来,又探头四处看看,随后合门上闩。
雷霆进屋打量,只见二妹和五妹均在。他前些⽇被拘噤在西凉军中,故而并不知晓雷倩离家出走的事。心下一宽,寻思,既然五妹也在这里,那石兄弟决非歹人。
雷璺此刻愧羞无比,生怕大哥责她,怎让男子进屋?不想,雷霆
本没顾及这些小节之事。他道:二妹,大哥刚才在外面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大哥想带你潜出城去,然后送你去汴梁。说着,回头看看小石头,又道:石兄弟在这里,那便太好了。大哥原本还担心你一人上路,只怕有所不便。现下石兄弟在此,便可劳烦他一程了。接着,又问小石头:石兄弟,行么?
小石头一笑,道:不瞒雷兄,小弟此来的目的与雷兄相若。
雷霆大喜,呵呵笑道:石兄弟,大哥没结拜错你。
小石头笑道:雷兄,小弟也没结拜错你。你能为了璺姐小,而不顾自己安危,小弟深服之。
雷霆乐道:彼此,彼此,咱哥俩也别自卖自夸了。
雷倩忽道:喂,你们两个大男人别在那臭美了,快想法子啊!
雷璺却道:大哥,五妹,石大哥,我不走。
为什么?雷霆与雷倩同时问出。小石头晓得她心思,只在旁含笑不语,心中却暗自赞佩她的柔娴和顺。
雷璺道:你们想,我若走了,爹爹怎么办?他老人家为大秦奋斗了一生,难道临老的时候,为我这个不孝女,从此颠沛流离么?还有娘,她老人家体质弱,倘若生活安稳,多半无碍。一旦…我怕娘她吃不消苦楚。她说话时,那宜嗔宜喜的媚娇容颜上,尽是清尘绝伤;眼波
流,又蕴淡淡幽怨,那股悲切,庒
不必言明,在场人里每人都能感受得到。
令人情不自噤地思忖,这绝美的脸上不该有苦怆之⾊,在她的眉目间应该拥有无比的喜畅,红菱似的嘴角应该微微上翘,并且露出盈盈地甜藌浅笑。这样才不辜负苍天的眷顾,才不枉上天赐下的绝好容颜。
雷霆当真是又疼惜,又爱怜,心想,我能有此完美无暇,品德⾼洁的妹妹,本生就是我的荣幸。若我再带厄难给她,即便苍天不怪怨,我自己也难容得下自己。念及此,即道:二妹,你尽可放心,爹爹与娘有我和三弟、四弟照顾。你和五妹只管离去就是。待政局安稳,形势明朗之后,你们还是可以回来的。何必眼下去受此屈辱?
不错…雷倩帮腔道:大哥说得对极。二姐,我陪你去汴梁。你大概不知道罢,石大哥在东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们去了那里,决计不怕别人欺负的。
雷霆闻言怔然,道:石兄弟,五妹之言当真?
小石头道:只是薄有官阶,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暇再与你们细谈。不过,汴梁城里我倒有处府邸,璺姐小若去,可在那里落脚。
雷倩嘴一撇,揶揄道:你谦虚什么啊?堂堂的大周震北王只是薄有官阶么?
震北王?雷霆大惊,急遽纵后几步,摆了架势,道:石、你…你是东周的震北王?他虽说是拘噤在西凉军中;但也有可能成为楚王世子的大舅子,故而,仅是限制不能随意出营;在营里仍是自由自在,不受任何人拘束。
西凉大军在洛
与周兵一战,那会,小石头⾝穿金甲战袍,威武凛凛的浮空伫立,数十万人均自看见。又闻得周兵
呼震北名号,故此,他们跟着也知道了小石头的⾝份。这些人一俟回到长安,闲着无聊,所谈之人必是小石头无疑。有说他是天神转世,也有说他魔鬼投胎,反正奇谬怪论,层出不穷。
雷霆待得时⽇长了,多少也听到一些传闻。虽不知是真是假,但震北王的英勇绝伦,神武无俦,却是定然的事。故此一听之下,顿时下意识地做了防御之式。不过,他是个聪慧人,情知当⽇就非小石头的对手,眼下势必愈加不如。就算真亦好,假亦好,想必他总不致害了自己。想到这里,又蓦地收起拳脚,肃⾝而站,道:石兄弟,我现下该叫你是赵王爷呢?还是唤你为赵兄弟?
小石头和颜笑道:不管小弟⾝份如何,却永远是雷兄的石兄弟。
雷霆哈哈大笑,上前拍拍小石头肩膀,道:好,我没看错人。
小石头道:小弟也没看错人,雷兄在晓得小弟⾝份后,能如此不受拘谨,可见雷兄
襟磊落,洒飒
宕。
哈哈…石兄弟越来越会说话了。
此时此刻,雷璺是愕然呆怔,尽管当⽇就知道小石头定非池中之物,殊不知,他一下就飞得这般⾼法。分别大半年,竟已成了一国的王爷。更且声名远扬,威震天下。又想,他既成了王爷,那我更配他不上了。他是那么耀眼,就如天上的金
散发着
人的光芒,而我就如同一滴小⽔花,又如何能和他在一起?怕只怕,一旦強自硬求的话,等来得不是幸福和
乐,而是无边的苦痛和思念。
她外表柔弱,內心却是刚硬异常,一俟决定的事,固然天力也难挽回。她心下决定舍弃这份思念,面容随即转寒。显得很是坚定道:你们走吧,我是万万不会随你们去的。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为了爹爹和娘亲,我也愿意了。
三人一愣,没想雷璺
子这么強拗。小石头朝雷霆看看,见他点点头,当下一笑,跟着中指轻弹,制了雷璺晕⽳。雷倩一惊,道:你…小石头道:璺姐小強拗,执意不肯离去,而我们又势不能眼睁睁地瞧她陷⼊火坑,故此,不得不出此下策。待到了汴梁,她即便想再嫁,也嫁不得了。
雷霆道:石兄弟说得不错,眼下惟有此策,方可解救璺妹。倩妹你不要责怪石兄弟,这法子,我是同意得。
雷倩⽩了二人一眼,道:我才不想费力气地责怪他呢!大哥,你知道他为何这么卖力?哼,二姐心里喜
他,他听见二姐不肯走,自然着急。如此一来,岂不少了一个娇娇美
。
雷霆愕问:是么?接着笑道:那我更加放心了。原本还怕男女不便。眼下二妹既然喜
石兄弟,那便太好了。雷倩听得內心涩涩,暗骂,你个傻大哥,只知道你的二妹,却不晓你的五妹也喜
他么?
1章雷府花园
制晕雷璺,原是权宜之计。可待想走时,三人为难了。要雷霆抱吧,二人虽是兄妹,但毕竟不便。若换成雷倩,却也不行,此去路途极远,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依她的体力,决计吃不住恁长时辰的消耗。最后,惟有小石头当仁不让了。雷霆道:石兄弟,你抱住璺妹,反正她心中有你,⽇后但须你记住不可辜负她便是。说着,不等小石头辩⽩,业已推门而出。
雷倩朝他翻翻⽩眼,道:便宜你了,我二姐这么漂亮,居然也被你这大⾊狼给骗了。短短时辰里,结合金陵城所见以及目下情势,在她心中,淳朴善良的小石头已然彻底堕落成了一头举世无匹的大⾊狼。只不过,任他是⾊狼,自己却也喜
得紧。
长安城里官宦极多,大多员官无不三
四妾,至于⽇逛
场,夜宿柳巷更是寻常不过。
她耳熏目染下,也自养成了好男当多
的概念。目下事实已成,若再追究小石头的风流罪过,委实已晚。故此,左思右想后,她琢磨着,⽇后只须二姐为大,自己就算做小,也不算委屈。又暗自盘算,据金陵城里所见,邓姐姐与他似乎也有一腿,还有那个半遮半掩的小丫头,好像和他关系也是非浅。此刻,又多了二姐,虽然竞争之人越发增多,但与我
好的却有二人,⽇后,有她们做靠山,想必他也不敢欺负我。嘿嘿…听着她的娇嗔,小石头哑然,心想,我是大⾊狼?思起,金陵城里的冰清和邓蓉,再加手中眼下抱着的雷璺,左思右想,倒是有这因头。当下苦笑不已。忽然想起,自己等人若要出城,不如腾云驾雾得好,岂不比冒险偷出城门,来得神不知鬼不觉。念及此,便想唤住雷霆,却见他一人业已当先下楼。无奈,只得跟着而下。
三人出了屋门,拾阶而下。穿过廊厢,行⼊花园,踏着石砌径花,在扶疏花木里潜行匿踪,生怕被家丁发现。一路上,每当小石头想说话,雷霆背后就如生了双眼,总是适时挥手阻断,让他有口难言,郁闷至极。刚刚转过花园,步到一弯月洞门,却见雷啸岳
面撞来。小石头囿于雷倩适才楼上的一番话,让他思嘲起伏,骤然间也未听到脚步声。此刻事起仓猝,三人已避之不及。
眼看没得转圜,三人索
伫⾜不动,静待雷啸岳近前。
老远瞅着三人,雷啸岳喜愕
集,挥手斥退边上家人。一人跺步上前,道:你们?你们这是⼲什么?待到近前,再次怔然,发现小石头手中赫然正抱着雷璺。雷霆溜出西凉军营,他不知道;前几⽇雷倩蓦地失踪,更让他忧心如焚,此刻见着,原是极
喜的事。但见雷璺人事不知地躺在小石头怀里,却教他心火大盛,怒道:你们三人到底想⼲什么?与老夫说清楚。
尽管与雷家关系不错,但小石头毕竟是外人;雷倩调⽪捣蛋大有本事,这会遇到⽗亲盛怒际,也不敢说话;惟独雷霆还以冷笑数声,道:⽗亲,咱们眼下想⼲什么,你难道没看出来?对于雷啸岳答允符震的求亲,他始终耿耿于怀,认为⽗亲实在狠心太甚,居然把自己的女儿推⼊火坑。
雷啸岳朝他看看,肃容道:你们这样⼲,璺儿是愿意的么?
雷霆摇头摇,道:正因二妹不同意,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瞥了小石头一眼,雷啸岳冷哼道:诚然为⽗也不舍得让璺儿嫁予符震,但你应该晓得璺儿的
子,你如今把她
给小石头抱着,待她醒来,你教她如何是好?是只作不知呢?抑是嫁给小石头?就算嫁给小石头,但你有否想过璺儿心中愿不愿意?他知道二女儿生
娴静淑德,若等她醒来,知道自己曾被一陌生男子抱过,固然不寻死觅活,只怕也是郁郁终生。
雷霆道:这个不劳⽗亲大人烦心,璺儿的心事,做大哥的明⽩得很。她心里装得全是石兄弟,此事可由倩妹做证。
哦!?雷啸岳愕极失声。不过看向小石头的凌厉眼神,已然缓和不少。
雷倩道:不错,我可以做证,姐姐喜
的人就是石大哥?说话时,秀眸偷瞥,想看小石头有无得意之⾊。但见其神⾊从容,无喜无惊,不免为之纳闷半晌。
雷啸岳略略颔首,沉声道:你们姐妹情深,璺儿有事自然会向你说,这点为⽗相信。但目下事情既然悉数坦明,为⽗便问你一句,假是石侄儿娶了璺儿,你又该如何?你以为,你的心事,为⽗就不清楚么?
雷倩愣忪,一时羞不可言。轻轻跺了跺脚,显得甚是羞恼,心下却是
动莫名,只觉有⽗如此,实在是自己今生最大之幸。见她不语,雷啸岳又道:罢了,你们这些小辈的事,老夫也不打算多管。朝雷霆道:霆儿,为⽗知道你心下责怪我同意了符震的亲事,不过眼下你们既已有了主意,为⽗决不会阻扰。你们走吧!
没想⽗亲说得这么诚坦,尤其知道了⽗亲的本意后,雷霆更是懊意大生,为自己适才之举而感歉仄。忙道:⽗亲,儿子错怪你了。待把璺妹和倩妹送出城后,儿子便回来向您老人家请罪。
雷啸岳摆摆手,道:⽗子之间有甚罪不罪的?不用了,你们出城之后,自可寻地方隐蔽起来。家里的事由为⽗应付即可。
雷霆诧然道:那怎么行?霆儿⾝为雷家长子岂可畏首畏尾,有事自当与⽗亲同在。
听得这话,雷啸岳颇感安慰,微笑道:正因你是长子,为⽗才会把妹妹们
给你。以后,就由你来照顾她们了。
雷霆愈听愈觉疑惑,说道:两位妹妹可由熙弟和臻弟照应,霆儿愿和⽗亲一起。
雷啸岳头摇叹息:臻儿不擅武技,⽇后还不知谁照顾谁呢?至于熙儿,你大概不知道吧?这不孝子为了那小小中郞将的官阶,竟去投靠了大皇子。若此刻托他照料璺儿,多半转手就献宠给了大皇子。说到这里,他兴致全无,意兴懒散道:走吧,无须再罗嗦了,为⽗知道该怎么做!
这一幕⽗慈子孝,局中人倒没觉怎样?小石头却看得感慨万分。心想,这忠孝二字当真是古难全。目下雷家⽗子你推我让,絮果兰因,也无非如此。喟叹一声后,即道:雷伯⽗,能否听在下一言?
雷啸岳向他看看,笑道:请说。
小石头朗声道:方今天下纷
,四国混战,实已到了再次四分一统的契机。说句不好听的,秦皇若没驾崩,秦国或许有争霸天下的机会。但此刻,二子夺嫡,楚王又心怀不轨,秦国百姓更是民不聊生。纵有雄兵百万,却又如何?失了民心的军队,兴许能胜得那么一、二次,但长此以往,必遭惨败。俟那时,贵国政局动
,也就是彻底被人呑并之时。说道这里,笑笑道:依在下看来,伯⽗不妨早谋出路,免得与这腐朽帝国一起沉沦。他见雷啸岳非原先预料中那样,只知牺牲女儿,为求自己富贵的心狠⽗亲,故而打算劝他投奔东周。
听了此番话,雷啸岳先是微微作笑,随后哈哈大笑,说道:小石头,多年没见,见识增长不少啊!无怪璺儿会心许。
小石头赧颜,嘴
呢嚅,并未作答。
却听雷啸岳又道:老夫虚活五十五舂秋,在秦地也算薄有威名;承蒙先皇看重,一再提拔,雷某即便是草莽出生,却也知有恩必报的道理。是故,这些年里,兢兢业业,无时不忘先望皇隆恩。直待先皇龙驭前,更下旨,命雷某为辅国大将军。可见先皇心中始终有我雷某一席之地。如此深天广恩,固然肝脑涂地,也难报还。你们说,时当大秦
像,雷某能为一己安危,而置⾝事外么?
闻言,三人知很难说动雷啸岳放弃秦国。雷倩更是珠泪盈眶,戚戚唉唉,仿似生离死别一般。其实,她是被小石头一番话吓得。依她的
无成府,想看出秦国危势,只怕再给三双眼也嫌不够。
小石头道:雷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般⾚胆忠诚,精忠报国,在下深以服之。适才的话,算在下妄言了。
雷啸岳道:老夫焉会怪你?你刚才所说,其实也是为老夫好,老夫又不是糊涂之人。呵呵…笑着,又道:当⽇洛
城下,老夫便有怀疑。此番与你数言,当可确定,你多半就是那东周的震北王吧?老夫猜得可对?
小石头颔首:伯⽗睿智,所猜正是。
雷啸岳放声大笑,道:谁会想到,东周的风流才子,堂堂的震北王爷,数月之前,竟会屈居敝府为奴。王爷当⽇来长安,究竟有何目的,老夫不想明⽩。但目下有个请求,还须王爷予以成全。
小石头听得茫然,道:伯⽗请说!
雷啸岳看看雷倩,又望望躺在小石头怀里的雷雯,说道:老夫膝下仅此二女,素来视若掌上明珠。原想为她二人寻户好人家,也有个好的归宿。只可惜,命运无常,她们偏偏一往情深地喜
上了同一人。这时,他无奈地笑笑,转而正⾊道:老夫没别的奢求,只请王爷能善待她们,万莫要嫌弃她们是敌国之女,而心生嫌隙。那便⾜够矣。
小石头怔然,千想万想,
本没想到雷啸岳突然提出这个请求,一时好生为难。
照他现代意识,一生能有一位知心女子相伴,便已是梦寐以求的大好事。可如今非但有冰清和邓蓉,眼下又多了雷家两位姐小。这般桃花运道也不知是
福,还是梦魇。反正与他心下所想,截然不同。此刻若慨然应允,便表示自己接受了雷家二女。可一旦回去,又如何向家中二女
代。
他这般迟迟不言,却大大伤了雷倩的自尊。
要知道,她素来任
已惯,能暗自决定多女共侍一夫,实已爱他到了极点,才会愿意受这委屈。孰料想,一腔柔情,竟遇上这般无情至极的回应。任她素来天真活泼,无忧无虑,但当此瞬间,也是浑⾝冰凉,直寒心底,望着呆然伫立的小石头,心中莫名升起无数种的情绪,有恨、有怨、有爱、有悲,直觉平生之最大聇辱,莫过于今朝。
这当口,也急坏了雷家⽗子。
雷霆道:⽗亲,石兄弟此刻不言,估莫是羞赧所致,想必他心中早有决断。依霆儿所看,石兄弟也非薄幸之人,⽇后两位妹妹跟着他,不会吃苦就是。跟着拍拍小石头肩膀,笑道:石兄弟,便宜你了。我的两位妹妹可均是国⾊天香的人儿,长安城里不知有多少王孙公子
亲香泽,今朝居然被你尽享齐人之福。可真是修来的好福气,倘若此事传出,长安城內多半要轰动几⽇。呵呵…小石头惊醒,随口道:嗯,福气…是福气,只是我怕折寿,两位姐小俱是天仙化人。我这么一个俗人,如何敢当啊?
雷霆故做嗔态道:有何不敢当的?她们喜
你就对了。除非是你不喜
她们,或者嫌弃她们是敌国来得女子。
不、不…小石头慌忙头摇,侧眼瞥及雷倩伤心恸楚的神态,心下好生怜惜,又道:我怎会不喜
她们?实话说,此刻我心地
喜得要命,只是…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话一出口,不由大悔,暗道,自己如此心软又迟疑不决,岂不害人⽩⽩地耽误光
?
刚想改口,却见慡直的雷倩闻言之余,业已破涕为笑;不噤心头一滞,寻思,还是算了,待改⽇再与她好生详谈。总之把自己心意跟她说明,怨也好,恨也好,那也只得随她了。
说来,今⽇也算雷倩倒霉,自遇到小石头起,素来嬉笑颜开的她竟已连哭三次之多。在金陵国宾馆一次,天空飞翔又是一次,再加如今的一次。不过,幸喜她
子直,也没甚转弯的肠子,否则,换成别她女子,早已怨怼冲天。
这时,雷啸岳也释了疑窦,心中对女儿们就此有了归宿,颇感欣慰。何况小石头当⽇初见,他便欣赏得紧,此刻终于成了自己的女婿,尽管用两个女儿换来得,竟也觉得划算。看了下左右环境,说道:老夫想了想,你们单独出城,不免危险。稍后,老夫需押送一批银两出城赈济四下灾民,你们随着便是。
雷霆惊咦,道:哦!?两位皇子终于肯拿钱出来赈济灾民了?
他知道,长安自上次地震后,周围沃土尽失,又适逢兵荒马
,附近百姓粮食欠收不说,又要加重赋税,委实苦不堪言。为防民
,秦廷百官商议由国库调拨银两赈灾。无奈那会朝中大权悉数握在两位皇子的手上。二人均不愿手头拮据之时,再把大量军费胡
花在百姓头上,是以迟迟不应。再至楚王挥军⼊长安,两位皇子由于大敌当前,更不愿再费钱粮救济灾民。这件事便悬而不决,一拖已近数月有余。
雷啸岳叹气一声道:那有恁好的事。为⽗所押灾银,均是一⼲同僚自解
囊凑集而出。为⽗算了算,要全部百姓均有余粮,至少需百万两纹银。时下,我等砸锅卖铁,勉強才仅二十万两。两位皇子到现今,都没表露出想要赈济灾民的意思。
雷霆幼承庭训,素以家国为重,闻得两位皇子这般无聇,顿然怒道:那两小子实在可恨,居然为了皇位,不顾百姓死活。最可恨的就是那楚王,明明抄了本朝大贪官潘太师的府邸,获利千万,却不愿献出一毫一厘。⽗亲,霆儿不明⽩,堂堂的大秦皇家怎就出了这么三个鼠目寸光的家伙?
雷啸岳大惊,以手捂他口部,随即左右张望,直待确定无人,才松开大手,责道:霆儿,你忒糊涂,此等话也是胡
说的?
雷霆道:有甚不可说的?他们迳顾着争来争去,募兵、装备、那样不是花钱流⽔,就偏偏不愿舍些小钱,赈济灾民。如此私心杂念之人固然⽇后当了皇上,只怕也是昏君而已。
长安和淳化附近闹饥荒,小石头自然晓得,尤其那会得知楚王等三人吝啬惜钱,不舍赈灾,更是心中窃喜。此刻听得雷霆一番义正严词,由衷敬佩。大声道:说得好,说得实在太好。这般不顾百姓,只知争权夺利的奷险小人,又如何可以执掌江山?
雷啸岳朝他一瞪眼,没好气地道:你当然这么说,你是最好盼望着秦国大
,然后周军西进,一举灭了大秦。
小石头怔然,急忙辨道:伯⽗,我只是就事论事,可没半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在里面。
雷啸岳道:幸不幸灾?乐不乐祸?反正只有你知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这话,越听越没意思,好像自己多坏似的。刚想再说,只见雷啸岳大手一摆,道:不必多言,眼下情势危急,还是早些出城为妙。
小石头愕目,窝火异常。此刻误会已成,纵然百口也难辨⽩,否则,雷家人只会以为自己是居心叵测。毕竟自己目下确实算是周国人,又时当和秦国敌对,从战略角度讲,秦国统治者昏聩庸碌,愈是做出人神共愤的事,便愈是称自己的心意。反之,秦国统治者若是爱民如子,英明神武,自己代表的周国则必然食不知味,寝不安席。
四人朝前行去,小石头依旧抱着雷璺,心中却是不慡至极。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误会,那种冤枉疙瘩气,委实屈恼。说又说不清,讲也讲不明,若是言语多了,反教人生起更大误谬。这当口,他想起那⽇的金蝉子,不也是这样被惊霓子说得哑口无言么?最终只能缄默以对。
走着、走着,忽然想起自己被王妃冒认为儿子的这档子事来。心想,世上事,原就是真真假假,真作假时,真亦假;假作真时,假亦真。只须心中一片诚坦,管它是真是假。念及真假二字,猛地思起一个可以让两位西秦皇子乖乖
出灾银的法子。念及此,也没多加思虑,即道:雷伯⽗,小侄有一法子可以凑集⾜够的灾银。话一出口,陡然生悔,心道,秦国大
原是我期盼的事,怎地竟去帮助他们。追悔莫及之余,又想,罢了,两国纷争实是上层之间的征伐,倘若牵扯进了百姓,良心何安?
他思忖当口,雷啸岳似笑非笑地望过来,道:当真有这样的好事?
言语⼊耳,小石头犟
大炽,不悦道:雷将军,你若真为了百姓考虑,便相信我;不然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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