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问对
乾清宮內,朱厚正在奋笔疾书,努力的批阅奏折,这是天子的主要负责,虽然这些奏折已经让內阁大学士们审核过了,皇帝只要负责盖印就可以,但是朱厚却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学习处理朝政的机会,当然要努力观摩起来。
朝廷的政务流程是这样的,国全大大小小的奏章,甚至老百姓给皇帝提出的建议,都由通政使司汇总,司礼监呈报皇帝过目,再
到內阁,內阁负责草拟处理意见,再由司礼监把意见呈报皇上批准,最后由六科校对下发。
內阁大臣的建议是写在一张纸上,贴在奏章上面,这叫做“票拟”而皇帝用红字做批示,称为“批红”按照以前的惯例,皇帝仅仅批写几本,大多数的“批红”由司礼监的太监按照皇帝的意思代笔。
以前,外有內阁,內有司礼监,外有三法司,內有东厂、锦⾐卫,外廷有派往地方的总督、巡抚,而內蜕往地方的也有镇守太监∝备太监等等,这样,內廷、外廷相互制约,确保皇帝了决策地位。
但是现在情况又有所不同,司礼监由于在正德时期太过嚣张,待正德皇帝驾崩之后,杨廷和主持朝政的那数十天里,借口⾰除先朝弊政,把司礼监的势力打击到历史最低点,几个大太监,像张永、张锐、韦彬等,都已经被关押起来等候处置呢。
而朱厚因为在兴王府时,也对太监抱有成见,当上皇帝之后,也不敢把“批红”的任务
由他们处理,所以只好自己辛苦工作了,但朱厚却乐在其中,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一个皇帝。
这两天来朱厚正承受着群臣给他带来的庒力,虽然朱厚暂时把给⽗⺟上尊号的问题搁置下来,但是群臣却不是这么认为的,在以杨廷和为首的员官下,纷纷给朱厚上疏,希望他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思,把尊号事件确定下来,免得再生争执。
但是群臣地提议朱厚实在是接受不了,不仅要易⽗易⺟,还要称远在湖广的蒋妃为皇叔⺟。这条件让朱厚如何能答应,这时的朱厚还没有做为一个专制皇帝的觉悟,面对群臣汹涌而至的奏折,朱厚只觉得自己非常的孤立无援,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把郁闷的心情发怈到批奏折上面,以忘我的工作来⿇痹自己,批红许久之后,朱厚觉得有些劳累,轻轻的把朱笔搁下,
起手腕来。
“皇上,您歇会儿。喝杯清茶提提神。”趁这个机会,⻩锦机灵的奉上香茶。
“嗯,放下吧。”朱厚淡淡地点头说道,心里很満意⻩锦用心的服侍,不过朱厚不想表现出来,还是因为正德时期的宦官横行,让朱厚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不想过于宠信太监,使他们重演当年之祸。
⻩锦的年纪不大,但对朱厚的心思非常了解。所以在平⽇里只关心朱厚地⾝体与饮食情况,只要是涉及到朝政之事,⻩锦绝对不发表只字见解,就是这让明智的举动,朱厚才会把⻩锦留在⾝边服侍,不然就像崔文一样,被打发回兴王府
接蒋妃了。
“⻩锦,传陆松觐见。”喝了口搞热茶,嗅着清茶淡淡的芬芳香气。朱厚觉得自己的精神恢复许多。心念一动吩咐起来。
“奴婢遵旨。”
虽然⻩锦已经算是皇帝⾝边的近侍,按理说这种小事只要他随口吩咐。自然会有其他太监帮忙跑一躺,但是⻩锦却怕这样做会引起朱厚的反感,只有亲自出马,同时也担心朱厚等着急了,⼲脆小跑前去。
“皇上,陆松已在外面候旨。”片刻之后,⻩锦回到乾清宮,特意在殿外整理好仪表,平定气息,这才进去禀报道。
“传他进来。”察觉⻩锦的气息不稳,朱厚明⽩怎么回事,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吩咐起来。
“卑职参见吾皇万岁。”
⾝着锦⾐卫华服的陆松看起来越发显得威风凛凛,但在朱厚面前却不敢有何造次之处,乖乖的行大礼拜见说道,托朱厚的福,陆松由锦⾐卫的总旗升为千户,现在更是在京城锦⾐卫镇抚司当差,陆松还有什么不満意的,自然对朱厚忠心耿耿,誓死相报。
“免礼,平⾝。”
得到皇帝的允许,谢恩之后陆松这才站了起来,恭敬地侍立着,时刻的听候皇帝的吩咐,陆松非常明⽩,自己⾝为锦⾐卫,只要听从皇帝地意思行事即可。
“朕听闻有人试图行刺当朝首辅杨学士,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之举。”朱厚忽然
然大怒道:“些等行径,朕绝不能容忍,朕要彻查此事。”
“卑职随时听候皇上吩咐。”陆松毫不犹豫跪下说道,心里却感到有些
动,好久没有从事这个行业了,真有些怀念当年的感觉啊,但是听到朱厚后面说的话之后,却觉得有些失望之⾊。
“朕已下令大理寺与顺天府员官负责追查此事。”没有理会陆松的失望之⾊,朱厚继续说道:“但案犯却一直没有落网,朕忧心贼人会再次行刺杨学士。”
朱厚声音稍停,看了陆松一眼,发现他已经由失望的表情恢复正常,正全神贯注的听着自己的讲述,朱厚心里満意的点头,忽然喝道:“陆松听令。”
“卑职在,请皇上吩咐。”陆松恭敬俯首听命。
“速从锦⾐卫中挑选百人,随时保护杨首辅出行。”朱厚威严吩咐道。
“卑职遵旨。”
待陆松告退之后,朱厚脸上露出了笑意,这么一个人情下去,你杨首辅应该知道朕的意思了吧,感到心情变得舒畅地朱厚⼲脆继续批阅起奏折来,桌上厚厚地奏章起码有数百本,不努力可完不成任务啊。
中午时分。经过朱厚的努力,桌上地奏折有所减少,但由于又新增加一批奏折,所以朱厚想把奏折批阅完,恐怕还要费时许久,换成是正德皇帝,这个时候恐怕早就跑到豹宮內逍遥,把奏折丢给司礼监处理,但是朱厚却強忍着劳累坚持批阅下去。
“皇上,午膳时间已到。是否吩咐御膳房传膳上来?”午时一刻,⻩锦找了个空隙,向朱厚启禀道。
“传膳。”虽然还没有完成目标,但朱厚可不愿意亏待自己,轻轻的吩咐下去。
传膳之声。此伏彼起,声音越喊越大,经由乾清宮庭院中肃立地太监、乾清门太监一直转弯抹角地传到御膳房里,然后在御膳房当差的太监一个个如同送嫁妆的长蛇阵,才从御膳房里鱼贯而出。
数十名太监,穿戴齐整,⼲⼲净净。或抬着七八张大小不等的餐桌,或捧着数十个绘着金龙的朱漆食盒,浩浩
地奔乾清宮而来,所经之处,人们一律回避肃静,给送餐队伍让路,最后一名带着⽩套袖的尝膳太监。把每样饭菜都吃一口,如果有人暗中下毒,他就做替死鬼。尝过之后,再由五六名带⽩套袖的太监,把餐桌、饭菜送⼊內去。
酒⾜饭
之后,朱厚休息片刻,看着不远处厚厚的奏折,似乎觉得应该再休息一会,反正紧急的奏折已经处理完毕,只留下一些无关大局的小事没有批阅而已。
“⻩锦,这两天张侍读在做些什么啊。”诺大地皇宮。想找个人聊聊天也不行。朱厚还真感到寂寞的味道了。
“启禀皇上,奴婢不知。”⻩锦躬⾝回答道。
⻩锦说的是实情。他⾝在皇宮之內,如何能知道紫噤城外面的事情,况且结
外臣可是宮中大忌,⻩锦没事当然不会专门去打听张信的情况。
“传张信觐见。”当皇帝地好处就是,只要吩咐下去,自然会有人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不用自己
心。
其实朱厚也不是心⾎来嘲想见见张信,而是有几个问题想询问一下他的意见,満朝文武百官之中,朱厚只信任袁宗皋与张信两人,但朱厚觉得袁宗皋
子有些迂腐,在朝廷之时也只会顺着百官之意,没有自己的主见,朱厚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张信的⾝上了,而且经过多次的事例证明,张信应该会很好的为自己解决问题地。
在朝廷为官,家庭住址是不可能保密的,所以这次传令太监很快的就找到正在家中休息的张信,传下皇帝的口谕,张信虽然不明⽩朱厚又有什么事情找自己,但只好与几位好友告别,与传令的太监一起进宮而去。
上次进宮略显匆忙,现在张信终于可以好好观看紫噤城的雄伟气势,以及皇宮中地富丽堂皇,与自己所
知的一样,金碧辉煌的大殿装饰,大红墙壁加上金灿灿地琉璃瓦,在
光的照
下,让张信看花了眼,过了乾清门,到达乾清宮殿外,传令太监进殿內禀报,张信这才收敛心思,等待朱厚的传唤。
“皇上有旨,宣张信觐见。”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声音,在殿外守立的太监传喝起来,与殿內的遥相呼应,张信按照宮內太监传授的礼节,垂头低视的进⼊大殿之內,毕恭毕敬的向朱厚行参拜之礼,按惯例地参见起立之后,朱厚令人赐座,然后挥退左右。
“张侍读这两天在忙些什么?”朱厚脸上泛起笑容。
“劳皇上费心,赐予微臣府第,微臣不胜感
。”虽然当时张信已经上表表示感谢,但当着朱厚地面,张信还是再次感谢起来,然后再回答道:“微臣前天与袁侍郞小聚,昨天出门访友。”
“怎么从未听说张侍读在京城有旧?”朱厚好奇询问起来。
“是湖广汉口的
人,以及往⽇在州学地同窗好友。”张信拘谨的回答道,可能以后就是因为他们的事情求朱厚,张信⼲脆提前打个招呼,让朱厚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张侍读有心了。”初得富贵还如此念旧,朱厚觉得很満意,也不再理会张信的家庭琐事。直接说道:“张侍读可知兵部尚书王琼之事?”
“微臣略有耳闻,王尚书因涉嫌结
钱宁、江彬权佞被御史弹劾,现已被捕下狱。”这还是听袁宗皋说的,张信心里直叹自己英明,了解朝廷动态地行为果然没有错。
“经朝中大臣商议,王琼应该按《
结近侍律》论死。”朱厚淡淡说道:“但朕闻王琼颇有才⼲,在任期间多有功劳,似乎罪不致死。”
朱厚不愿意处死王琼,不仅是因为王琼的才能,更主要的是他能当面反驳杨廷和。在朝中也只有王琼偶尔能与杨廷和相争,可惜王琼运气不好,被人揪住把柄,朱厚想下旨免罪也不行。
“皇上仁慈。”张信仰承几句,然后提议道:“皇上可以令王琼上疏自辩。若真是有功于朝廷社稷,可以免他一死。”后世的犯罪嫌疑人都可以请律师为自己打官司脫罪,为什么王琼不可以,如果王琼有些人缘的话,上疏自辩之时,自然会有人为他说话,朱厚就可以便宜行事。那其他朝臣也无话可说。
朱厚満意的点头,觉得张信的办法非常符合自己的心意,随即回首四顾,发瑞没有什么动静之时,轻轻的向张信招手,示意他过来。
“皇上有何吩咐?”张信带着疑惑的心情慢慢靠近朱厚,轻轻地询问道。
“杨首辅上书。要诛杀张永、⾕大用、张锐等人,还要招回各地方镇守太监,你觉得朕是否应该同意。”朱厚悄悄问道。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神⾊。
朱厚虽然厌恶宦官之祸,但做上皇帝之后,查翻历代皇帝们的起居录以及皇帝实录,却发现历代皇帝都喜
作用太监,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朱厚隐隐约约觉得,如果真按照杨廷和的提议做,似乎有些不好,但是哪里有问题。朱厚自己也不清楚。只好询问张信,看看他有什么意见。
“杨学士的本意是好地。皇上应该采纳,但若是一下子把各地的镇守太监招回,似乎有所有不妥,不如缓缓行之。”张信考虑放久,觉得杨廷和这个提议,不管是出于什么样子的目的,但对家国和百姓都是有好处的,没有理由反对。
“缓缓行之?”朱厚疑惑道。
“镇守各地方的太监何其多也,若是一起招回,虽然不至于闹出
子,但也难免生出许多事端来,不如慢慢来。”张信微笑说道:“让朝中大臣写个折子,以一年之期为限,招回镇守各地的太监,第一步该从何⼊手,应该从哪一个省份先来,都要有详细地计划,不然闹出是非来,也不知道问题之所在。”
张信虽然不懂政治,但是管理学还是知道的,镇守天下各地的太监何其多,与地方势力⽝牙
错,一下子要把他们全部罢免,不闹出事端来才怪。
“朕觉得也是如此。”朱厚时常听张信畅谈古今世事,当然也明⽩这个道理,点头同意张信的意见。
“却不知道皇上把太监招回之后,如何处置他们。”张信询问道,心里考虑的却是另一件事情来。
“当然是留在宮中听用。”朱厚毫不犹豫的回答,既然不能镇守各地,那肯定是留在宮中使唤,不然还能如何处置他们,总不能放任自流吧。
“皇上可曾想过,先朝为何有宦官之
。”张信轻轻问道。
“不知先生有何见解。”张信与朱厚谈论时事的时候,从来没有对明朝地各种政策及时事发表过看法,现在居然要开讲,这让朱厚有些奋兴,仿佛回到兴王府书房一样,马上正襟危坐起来,神情也显得有些拘谨。
“太祖皇帝曾经有言,內臣不得⼲预政事,犯者斩,但历朝来遵守这一圣意的先帝聊聊无几,皇上可知其中原由?”张信声音非常微弱,如果让人知道他在这里说话的內容,肯定会参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那是为何?”朱厚也没有在意,反而不解地询问起来,翻阅历代皇帝的起居录之后,朱厚也时常觉得很
惑,但还没有领悟其中的含义。
“那是因为宮中的宦侍太多了,先帝们经常与之朝夕相处,自然而然的信任他们,但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辜负先帝们的信任,任意妄为祸害朝廷社稷。”张信当然不会笨到实话实说,而是找了其中的一条理由。
“那依你之意,该如何防止此祸继续延续?”朱厚的政治经验还少,怎么能分辨出张信此话的真假,而且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张信回欺骗于他,最重要地是朱厚也认为张信这话说地有道理。
“像杨首辅裁⾰冗官一样,也把二十四衙门太监裁⾰一番,留下忠心护主之人,其余人等遣散回家。”张信的提议比杨廷和地还要恨,他只不过是和太监们争权,而张信做的更加彻底,直接从
源上断绝太监专权的途径。
上架満月,给自己庆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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