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内帑
朱厚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自己很难看清楚杨廷和这个人,但有一点朱厚心里非常明⽩,知道自己现在要处理好朝政离不开杨廷和与其他內阁大臣的辅助,不然诺大的帝国朱厚现在
本无法驾御。
朱厚在沉思默想着,一时之间神思恍惚,而杨廷和坐下来之后也沉默起来,寻思该怎么向皇帝解释大同宣府的事情,幸好两人的自制力都非常強,片刻之后纷纷清醒过来,总不能让皇帝亲口动问吧,最后还是杨廷和首先说话了。
“皇上,臣前来是想向皇上解释清楚此次边防之事。”杨廷和恭敬说道:“确实不是臣等玩忽职守,对九边重镇漠不关心,而是另有原因的。”
“还请杨首辅为朕解惑。”朱厚眼眉一挑,收敛心神说道,到要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即位一个多月就碰上这种事情,这让朱厚如何不生气。
“先帝曾巡幸宣府,在那修建行宮,耗尽当地的钱粮,…”杨廷和轻声细语的解释起来,语气非常的委婉隐约,东掩西蔵的暗示。
朱厚这下也明⽩怎么回事了,原来
源还是出自正德皇帝⾝上,前两年正德皇帝巡幸宣府,到了那之后觉得这地方深合心意,⼲脆就在那里住了下来,中途还和蒙古鞑靼⼲了一架,这期间所花费的钱银无数,而且正德⾝边的人全都是敛财⾼手,所到之处
⽝不宁尚且不算,主要还刮⽪三尺,把宣府大同闹得乌烟瘴气的,直到正德皇帝驾崩,杨廷和与诸位大臣才把宣府行宮里的金银珠宝运回京城。但是钱银已经所剩无几。
“朕明⽩了,赈济之银从內帑中出,具体要多少杨首辅递个折子来,朕照批就是。”朱厚无奈说道,心中的火气全部熄灭了,既然是先帝在位时的遗留问题。朱厚当然要承担现在地义务。
“臣与诸位学士商讨之后,请皇上拨款三十三万两,其中二十万两给宣府。十三万两给大同。”杨廷和见状,连忙从袖套上拿出奏折来呈给皇帝说道:“同时还请皇上允许,两镇有应该抄没⼊官银两及家产、庄田、地土的,可
由当地员官会估变卖,折合之银尽留本镇充赈,以减轻朝廷的庒力。”
“准奏。”朱厚⼲脆说道。反正都支出几十万两银子了。也不差那么一点。
“那臣先行告退,处理此事了。”杨廷和微微笑颜,向皇帝辞行。
杨廷和走后,朱厚心里有些郁闷,并不是因为赈灾的事情,因为朱厚非常清楚。户部银库真的没有余钱了,只有在太仓之中尚有二三十万两银子,但这是储备之银,是用来救急用的,平时可不能轻易动用。
让朱厚感到郁闷地是,户部的银子从来没有宽裕过,每年能勉強持平就不错了,如果以后再在这样的事情发生,接二连三地动用內帑。那自己的私房钱岂不是耗尽一空。那岂不是连京城皇亲国戚与守将的俸禄都没有办法支出。
一般来说,皇帝的人私收⼊主要来自于每年一百万两的金花银。但每年需要从金花银中额定支出大约二十万两给京师的武将作为俸禄,还要应付各种各样地皇室开销,皇帝真正到手地银子并不多。
“⻩锦,去把管理內帑的员官给朕宣来。”受到张信的熏陶,朱厚对钱银变得有些在意起来,他还记得当年在兴王府的窘境,所以要昅取教训,防患于未然,朱厚思考得很明⽩,既然不能做到开源,那就要节流了,看看皇宮內有什么不必要的开支,能撤销的尽量撤销,皇帝家也没有余粮啊。
“吾皇万岁。”
负责管理皇帝內帑地大大小小十几位员官战战兢兢的俯首跪下,心里不停的在打鼓,不知道皇帝召见他们到底有什么事情,朱厚淡淡的扫视底下不受惊宠的员官,给⻩锦使了个眼⾊,安稳的坐在宝座之上闭上养神起来,这种琐事当然用不着皇帝亲自出马。“皇上有旨,你们把今年內帑支出的银两仔细的述说一遍,如有遗漏之处,一经查实必严加惩处。”⻩锦向朱厚行礼,转⾝对员官们叫喊道,声音虽大,却没有盛气凌人之感。
十几个员官面面相觑起来,怎么皇帝会对这种事情感趣兴,难道皇帝知道了些什么,想到这有些人心里顿时冰凉起来,但却不能违背皇帝的旨意,按官职大小,一一上前禀报,可能是碍于皇帝地威严,汇报地时候员官们总是呑呑吐吐,语言重复词不达意,到这个时候员官们更是汗流浃背惶恐不安。
用眼睛的余光瞧见皇帝没有不耐烦之意,员官们地心里这才稍微安稳一些,幸好皇帝召见他们的时候,让他们带上帐本,不然这个时候员官们脑袋一片空⽩,恐怕连话都说不出来,还谈什么汇报情况。
一个时辰之后,汇报终于完结,內帑支出的情况朱厚总算有了大致的了解,但却继续在宝座上假寐,而內帑员官们却不敢有所惊扰,哪怕是膝盖已经疼痛得快要承受不住,也要纹丝不动的保持下跪俯首的动作。
辟员们汇报的帐目非常清晰,无论是收⼊与支出都详细的记录在案,京城将领的俸禄,皇亲国戚的赏赐,皇宮后妃们的月俸,还有皇帝本人的花销,一分一钱银子的来源出处都无懈可击,但朱厚心里却非常的怀疑。
别以为朱厚没有看过帐本,在兴王府的时候,张信经营王府商铺时,每个月都向朱厚汇报情况,朱厚对这方面有一定的了解,张信有一句话朱厚现在还记得非常清楚,帐本永远不可能记录得清清楚楚的。除非这帐本有问题,小数额的进帐支出永远都是一笔糊涂帐,别妄想对这个明察秋毫。
虽然那时张信向自己不断的解释其中的原因,朱厚却始终还是
惑不解,但这并没有妨碍他对內帑帐目地怀疑,连几分几钱的银子都记得这么详细。明显是在糊弄皇帝,朱厚心里火气又冒了出来,但却不动声⾊的挥手示意。
“皇上有旨。各位大人且先退下。”机灵的⻩锦马上明⽩皇帝的意思,传旨叫道。
辟员们大呼万岁之后,带着満腹的狐疑纷纷退下,心里却带着几分侥幸,以为这不过是皇帝地一时心⾎来嘲的举动,悬挂的心终于安稳落地。
“看来有人觉得朕年轻好侍候。居然胆敢欺瞒朕。”待员官们退下之后。朱厚这才睁开眼睛,语气冰冷地说道,在一定的条件下,皇帝什么都可以容忍,但就不能忍受的就是欺骗,朱厚也是如此。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锦,宣张侍读觐见。”朱厚淡淡吩咐道,这种事情
给他处理最合适不过了,若內帑员官真有弄虚作假的行为,肯定瞒不过他的眼睛,同时朱厚心中有一个想法,在兴王府时,张信给朱厚的印象是个非常⾼明地理财⾼手,如果把自己地內帑
由张信管理。那比
给他人更加让朱厚放心。
罢才在大殿上召集群臣商讨对策的时候。朱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这与当年在兴王府时,王府由于兴王丧事,使得王府钱银紧张无力进贡的情况相符,最后还是在张信的连番妙手下,王府不仅渡过难关,而且还越加昌盛起来。
想到张信管理內帑之后,财源滚滚的情况,朱厚心里
动不已,谁说当皇帝不缺钱地,皇帝更加需要金银,连孔子都说过,一个家国要想定安,政治平稳,那就必须要,⾜兵,⾜食,民信,做到这三条,都离不开银子,幸好朱厚现在还保持理智,不然会直接任命张信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财政大权。
“张侍读,朕想让你掌管內帑,你觉得怎么样?”待张信来到乾清宮,行参拜之礼后,朱厚迫不急待的开口说道。
“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臣当然没有异议。”来的时候,张信已经向⻩锦询问过,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情,心里隐约明⽩皇帝召见自己的意图,不过张信还是有疑虑:“皇上,內帑一直是由宮中接管的,现在
由臣管理,是否有不妥之处?”
因为內帑的银库就在宮中,
给外人皇帝自己也不放心,所以皇帝⼲脆就把皇帝的內帑
给宮中的太监们负责管理。
“宮中地奴才只须负责扫洒庭院即可,如此重要之事,不需要经他们之手。”朱厚轻蔑地说道,显然对宮中的太监们
本没有好印象,而旁边服侍地太监心中一凉,纷纷低头垂视,没有什么比失去皇帝的信任更加让他们难过。
太监的地位极其低下,平时都是依附着皇帝而存活的,如果没有皇帝的支持,他们什么都不是,特别是经过蒋冕整顿之后,一下子裁减一万多名太监,这让二十四衙门的太监们人心惶惶,深怕下一个轮到自己,毕竟被驱逐出宮之后,太监们的生活肯定非常凄惨。
迸代的裁员可不像现在这般的表面温情,起码还给一笔补助金,而是直接扫地出门,连路费都省下来了,若是平⽇贪污受贿的还有些余钱回家,当然是指没有让人揭发的情况下,但多数太监的生活还是过得非常清贫的,与其出宮之后生活无依,还不如待在宮中,起码还不至于饿死。
“微臣遵旨。”既然皇帝这样说,张信当然没有异议,反正对于管帐张信也不陌生,但还是迟疑道:“皇上,臣资历低微,却不知道臣是否能服众。”
张信不用想也知道,相对来说也是个外人,突然空降到别人的地盘上当起主管来,肯定有人心里不服气,不听差遣敷衍了事那是正常的。
“说的也有道理,朕赐你金牌一面,可以调动锦⾐卫协助你行事。”朱厚沉昑片刻之后。⼲脆利落的说道:“⻩锦,待会你拿面锦⾐卫千户的牌子给张侍读。”
也只有在张信面前朱厚才会显得这般随意,轻而易举地就赋予张信这个权力,从这点可以看出,其实朱厚与正德皇帝也没有多大的差别,对自己信任的人恩宠有加。只不过信任的对象有所不同而已。
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之中张信坦然自若的谢恩,管理银钱地地方,永远都是最容易滋生**之处。张信十分肯定自己一定可以用得上锦⾐卫。
“皇上,管理內帑之后,臣是否还要到翰林院处理公务。”虽然从来没有在翰林院处理过任何一件事务,但张信说起这话来脸⾊自若,一点也没有惭愧之意。
“随你之意,若你认为內帑事务繁忙。可以不用去。”朱厚不在意的说道。反正他也知道张信在翰林院也是清闲之极,去与不去其实没有多大的差别。
得到自己想要答案地张信,拿到⻩锦递给自己的锦⾐卫金牌之后,心満意⾜的从乾清宮內告退而出,朝着皇宮內帑的方向前进,內帑银库在保和殿附近。离乾清宮的路程并不远,可能以前的皇帝也觉得自己家地银子放在⾝旁比较让人放心。
“参见张大人。”毕竟事情就发生在眼⽪底下,离皇帝召见地时候并没过多久,消息灵通的內帑太监员官们已经得知皇帝的旨意,虽然心里不是个滋味,但无论如何也不敢表现出来,这可是皇帝的意思,谁敢有不同的意见。
况且张信是什么⾝份他们心里非常清楚,而且现在正是朝廷百官不遗余力打击內廷宦官太监的时候。大学士蒋冕刚刚遣散一批太监回家。他们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触这个霉头,想起先帝在位时地威风凛凛。如今却沦落到这个地位,內帑太监们心里感到非常的悲凉。
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活着总比处死強,想起上任的司礼太监、东厂提督等等有权有势的太监头头们现在的下场,內帑太监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张信轻轻的点头,然后在內帑太监的带领下,仔细地参观內帑银库,金、银、宝石、珍珠、珊瑚、翡翠、⽔晶、玛瑙、玳瑁、砗渠、青金、彩松、螺甸、象牙、沉香,真是金光闪闪,银光灿灿,五光十⾊地光泽让张信眼花缭
,目不暇接。
从银库出来之后,张信的第一感觉就是晕,随后就是热⾎***,情绪
动不已,而旁边地太监却没有因此瞧不起张信,毕竟当初他们也是这样子过来的,出库之后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相对而言张信的呆滞表现还可以接受。
幸好张信在后世也到珠宝店逛过,有了一定的适应能力,眨眼之后马上清楚过来,看向众人自嘲说道:“在下是从小地方来的,从来没有见过世面,让诸位公公见笑了。”
“张大人说的是哪的话,当初咱家刚来之时,见到这般多的真金⽩银,差点连魂都收不回来了。”一位太监见张信态度和气,忙趁机巴结讨好起来,其他太监也不甘示弱,毕竟溜须拍马是太监们的拿手好戏,须臾之间在贬低自己的同时把张信捧上天去了。
而且太监们也明⽩,如果真有哪个家伙不识趣,直直的承认张信确实是从小地方来的,那岂不是自寻死路,别忘记当今皇帝也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诸位公公,请听在下一言。”张信享乐的听着太监们奉承之语,片刻之后觉得这火候也差不多了,这才微笑说道:“承蒙皇上看重,命在下执掌內帑,在下感
涕零皇恩浩
之余,也深感不安,毕竟在下以前从来没有办过这种差事。”
听到张信有话要说,太监们纷纷安静聆听,到张信故意停顿不语的时候,心中明了的七嘴八⾆的说道:“张大人放心,我等必定尽力协助大人行事。”
“正是如此,既然皇上信任,在下自然不能辜负皇上的重托,以后就要请诸位公公不吝指教了。”张信态度温和的说道,
本没有半点以势庒人的感觉。
“哪里哪里,张大人过谦了。”
太监们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其实他们心里一点也不相信张信所说的话,若是论起宮廷权谋机变来,张信怎么可能与一辈子都生活在
谋算计之中的宮廷太监相比,口是心非两面三刀只不过是初级阶段而已,张信的口藌腹剑在太监们看来不过是小孩子把戏,恐怕连刚⼊宮的小太监也欺骗不了。
“有劳诸位公公把各自司房的帐本抄录一份给在下,好让在下回家之后仔细观摩,尽快
悉內帑的运作情况,以报皇恩。”张信微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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