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忧虑
“子诚,你永远是那么机灵。”费宏笑道:“今⽇老夫上门,确实是有事。”
“有什么事情先生吩咐一声即可,何必劳您亲自上门。”张信真诚说道,而心里却变得困惑起来,以费宏如今的⾝份地位,还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看来这件事情肯定是非同小可。
“这事可不能随便吩咐,还是由老夫亲自和你说为好。”费宏正⾊说道。
“请先生直言。”张信点头说道,无论费宏有什么事情,自己都尽最大的努力帮忙,以报答他往⽇的恩情。
“子诚,你应该清楚朝中纷争之事吧。”费宏微微叹息道,指的当然是朱厚和朝廷大臣争论兴献帝仪注的事情。
“不敢欺瞒先生,我对此事非常清楚明⽩,不知道先生是什么意思?”张信点头说道,心里已经开始做好拒绝的准备,其他事情还好说,但是要自己出面劝说朱厚,哪怕莫夫子前来说话,自己也不可能答应。
“子诚,难得你没有出面赞成皇上的主张,这让老夫感到非常⾼兴。”费宏欣慰说道,这种事情十分复杂,他不希望张信牵扯其中。
“其实我还是很赞成皇帝之意的。”张信小心翼翼说道:“兴献帝怎么说也是皇上的生⽗,皇上追封崇礼也是人之常情啊。”
“子诚,这些老夫自然明⽩,可是人情常伦如何可以与天理相比,大明的山河社稷能稳如泰山靠的就是天理,如今皇上却想与之抵触,老夫十分忧心啊。”费宏叹道,以张信和兴王府的关第,这样想是正常的,费宏也没有觉得不妥,所以才要尽量说服他。
“那先生今⽇前来。是想让我怎么做?”张信⼲脆问道。
“子诚,今⽇老夫确实有件事情找你的。”费宏说道,虽然张信已经置⾝于外,但是为了大明的山河社稷着想,自己只能把他拖⼊⽔中了。
“有什么事情请先生吩咐。”张信暗暗凝神。露出笑容说道。
“近⽇来清量天下田地地事情你应该知道吧。”费宏问道。
“有所了解。似乎已经清查完直隶。准备清量山东之地啦。”张信对这件事情可是格外关注地。自然清楚明⽩。
“说是查完谈何容易。只不过是耝略梳理一遍而已。”费宏头摇说道。准备指点一下张信这个官场新丁。
“学士不明⽩先生之言。请先生解惑。”张信真地感到困惑起来。要知道在皇帝和朝廷员官地关注下。直隶权贵和员官哪个敢弄花样啊。况且户部上报来地田地图册可不是虚假地。而且田租赋税已经补上国库。所以朱厚才会有心情、银两为兴献帝修筑家庙啊。
“额国数目是没有隐瞒。可是以好充次。良田冒充荒地地事情可不在少数。”费宏叹气道。大明朝征收国租赋税可不是按亩来算这么简单。而且还有⽔田、旱田、良田、荒田之分。
据土地地肥沃程度来划分应该征收地租税。权贵们最拿手地就是把自家地良田沃土充当旱田荒地上报官府。然后让员官们以这个标准收税。
“既然先生知道,为什么没有…”张信呑呑吐吐说道。
“为何没有将此事上报皇上知道是吧?”费宏苦笑起来:“子诚,你年纪尚轻,经验见识还浅。自然不明⽩朝廷大臣们的苦处。”
“请先生解困。”张信拱手问道,不过心里面也有些了解,权贵勋爵与朝廷员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如果真的全盘触动他们的利益,就算是几个內阁学士也要考虑其中的利害关系,毕竟有史可鉴的事情几个大学士也明⽩。
“子诚,杨学士不过是肃整前朝弊政就有人放言行刺,不过幸好只是虚言而已,而如今却是上疏弹劾。你应该可知道其中的难处了。”费宏解释几句,与张信想象中地没有差别,最后还为杨廷和打抱不平起来。皇上英明,不会听信小人之言的。”张信说道,这件事情他也有耳闻,可惜这些人小看朱厚的智慧,因为朱厚
本不相信他们地疏奏,不仅没有责怪杨廷和,而是加以赏赐以示恩宠。主要原因是参奏杨廷和的人实在太笨。居然质疑人家的人品,而且还说杨廷和以功欺主。就算这是事实,可是朱厚也不能承认啊,不然皇帝的威严何在,心中冒火之下随即把弹劾的员官训斥一顿,事情就不了了之。
“幸好如此,不过杨学士一心为国,却因此受小人攻讦,便可知道主持朝政的难处了。”费宏头摇叹息道:“况且这件事情是在清量田地之时发生的,只要是明⽩人,谁都清楚事情是谁人指使的。”
“费学士的意思是,让我进宮和皇上说明情况,让皇上不要听信小人之言?”张信听得有些糊涂,还是没有弄明⽩费宏地意思,只好胡
猜测起来。
“这种事情不好向皇上说明,待皇上亲政一段时间自然会明⽩的,况且事情已经解决,就不要烦劳皇上了,老夫担心的却是另外的事情。”费宏忧虑说道。
“先生在担心何事?”张信问道。
“近⽇来皇上屡次召见张璁觐见,听闻是在商议为兴献帝立家庙之事,子诚你对这件事情是否清楚?”费宏说道。
“上次进宮之时,偶尔听皇上提及过,只是为兴献帝立庙那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先生有什么好担心的。”张信轻声问道,儿子做皇帝了,为生⽗立庙享受供奉,那是自然的行为,朝廷百官应该可以理解的,而且又合乎礼制,有什么好反对的。
“为兴献帝立庙老夫自然赞成,可是听说献帝庙地规格似乎有越礼之处,制定的是皇帝用的仪注,若是真是如此。肯定又引发朝廷争论啦。”费宏担心道,其实不只是张信可能看出君臣不和的危害,朝廷员官中也有许多明眼人,有不少员官就是看出事情的严重,所以只好保持中立置⾝事外,费宏也是如此。从来没有因为崇礼的事情进谏过朱厚。
“为了兴献帝地事情皇上与大臣们也没少争辩,先生不必太过担心。”张信也只能这样无力的安慰说道。
“子诚,你不懂,再争吵下去朝廷迟早会出事的。”费宏叹息道,以为张信年纪轻,看不出其中地危害也是可以理会地,不过也没有出言解释,要是把话说出来,肯定会同时得罪朱厚和那些坚持已见的员官们地。
“先生多虑了。虽然皇上与大臣偶有辩论,可是却从来没有责罚大臣之意,而且还经常予以嘉奖。能出什么事情啊。”张信強笑道,无非是死些人,流些⾎而已。
“如果是以前老夫还不至于这么担心,可是现在情况却有所不同,杨学士因为主持清量额田的事情,已经得罪不少人,若是这些人在朝廷起纷争的事情,站出来附和皇上,或者再上疏弹劾。而皇上一时不查,做出一些…事情来,这如此是好。”费宏忧心忡忡道。
“先生说的有道理。”张信眼睛一亮,难道就是因为杨廷和主持朝政时得罪的人太多,所以才会被朱厚给板倒的?仔细想也似乎也有这个可能。
“当局者
,旁观者清,老夫看得清楚又何用,皇上肯定不会听信老夫之言的。”费宏无奈说道。
“那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向皇上进言?”张信猜测道,心里已经肯定下来。
“正是如此。子诚,希望你能劝动皇上,既然仪注之事已经定下,那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兴王为帝已经是崇礼之至,再加皇字不合天理礼制,群臣反对是必然的。”费宏说道,在没有其他办法地情况下,他也只能希望张信可以凭借关系。说服朱厚接受自己的意见。
“先生。你让我为难了。”张信苦笑说道。
“子诚,老夫也知道你如果进言。必定会触怒皇上,可是为了朝廷的安稳,只能暂且委曲你一回了。”费宏当然明⽩这样做地后果,毕竟张信是皇帝的亲信,现在却站出来反对皇帝的主张,皇帝生气那是肯定的。
“既然先生有令,那我自然会同意,可是却不敢保证会成功。”考虑片刻,张信语气犹豫不决的说道。
“尽人事,听天命,若是皇上坚持已见,那又与你何⼲。”费宏微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已经为此努力过,成与不成那也没有遗憾了。
“那我就找个机会向皇上进言吧。”张信点头说道,心里却有些愧疚,知道自己肯定会有负费宏之托了。
抱敬的礼送费宏出府之后,张信黯然起来,虽然知道费宏的担心会成为事实,可是张信却不打算出来劝进朱厚,毕竟他已经尽量努力想消除朝廷上的争端,可是事实证明却没有任何用处,事情没有结果之前,哪怕朝廷政务再忙,皇帝与大臣还会菗出时间继续争论,⽩⽩浪费张信的一片苦心。
新舂地假期结束,张信返回工部报道,没有过几天就是元宵佳节,继续休假,反正嘉靖元年一月份就是在祭祀、休假、上班、休假中度过大半时间,特别是月下旬的时候,费宏担心的事情终于到来。
朱厚在朝会的时候向百官宣布要为兴献帝在京城里立庙,而百官已经有心里准备,并没有提出反对,可是当朱厚说出帝庙的规格仪妆,马上引起一片哗然,太和殿內再次与以前一样吵闹起来。
大臣们继续着往⽇的陈词滥调,小宗继承大宗,而这时因为观政期満,被朱厚赐封为翰林院修撰的张璁,也随之站出来支持皇帝继统不继嗣的观点,就在朝廷內争论不休的时候,张信给费宏寄去一封信,里面就有一张⽩纸,没半点墨迹,而费宏当然明⽩怎么回事,却没有埋怨张信之意,只有继续叹息起来。
堡部官署主事房中。张信正在翻阅着资料,因为朱厚不想再理会群臣地反对,直接示意张信准备好随时修建帝庙,待选定好地址,让司天监测过风⽔,制定好动工⽇期后。马上着手动工修建。
而张信当然也没有闲着,自己当然不可能亲自动手修建,而拿着工部下属匠役的名单观看起来,准备挑选一些有经验,技艺⾼超的匠师帮自己,同时还拿出以前的案例作为参考,想知道修筑这样的帝庙应该要花多少银子,也好让户部或者內帑批示拨银。
“张主事,尚书大人有请。”正当张信筹算得起颈候。一位在尚书房听差的小吏走过来轻声说道。
林俊能有什么事情找自己?张信有些疑惑起来,不过当然要答应下来,轻轻把笔搁置放好。把书案上地文稿放⼊菗屉之內,就在其他主事
惑不解的子下往尚书房走去。
“下官参见大人。”尚书房內,张信恭敬行礼道。
“张主事不必拘礼,坐下吧。”林俊轻轻点头说道,随后示意差役上茶,难得林俊这么客气,张信拱手表示谢意,然后有些拘束的坐下,聆听林俊有什么吩咐。
“听闻皇上有意让张主事主持修建兴献帝庙。不知道是否真有此事?”林俊也没有多言,直接询问说道。
“皇上确实有这个旨意,下官现在已经在着手准备,一时疏忽没有向大人汇报此事,还请大人见谅啊。”张信站起来行礼说道,怎么说林俊也是自己地上级,而且还主管天下建筑河运,像这样地事情当然要向他汇报请示。
“本官不是在意这个。”林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只是內阁有令,在兴献帝仪注还没有确定之前。不允许工部出动匠役修建帝庙,恐怕张主事继续准备下去也是徒劳无功。”
林俊靶到很为难,夹在皇帝与內阁之间,谁也不能得罪,还好没有內阁的批令,工部也不能从户部那领修建帝庙地银子,责任不在自己。
“那皇上的旨意怎么办?下官可没有胆子逆旨行事啊。”张信皱眉说道,自己只是工部主事,如果没有林俊的批示。工部的匠役肯定不会听自己的。
林俊沉默不语。自己都感到焦头烂额,哪里还能顾及他人。况且谁都知道张信是皇帝的亲信,只要据实上报,皇帝的怒火也不会宣怈到他的⾝上,只不过如此一来,恐怕朝廷的风波会越来越烈了。
“下官明⽩。”张信轻轻叹气,看来只好进宮向朱厚禀明情况了,不然当一切准备妥当地时候,却在自己这边出现状况,这个责任张信可不想承担,从尚书房出来之后,张信直接向皇宮內走去,同时也在盘算着待会该怎么安抚朱厚的怒气。
而此时朱厚却在清宁宮给蒋后请安,请到杨廷和等人反对自己修建帝庙的事情时,脸上丝毫没有掩饰心中地愤怒之情,当然旁边的宮女太监已经退下,在蒋后面前朱厚也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
蒋后当然连忙安抚起来,劝说朱厚不要生气,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毕竟后宮不许⼲预政事的规定她也明⽩,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蒋后也没有解决办法,不过看到朱厚对兴献帝如此仁孝,她心里自然十分⾼兴。
“⺟后在清宁宮可住得舒适,如果不顺心的话,朕再为您另择住处。”经过蒋后的安抚,朱厚怒气也慢慢消去,不再说起政事,而是关切的询问蒋后生活方面的事情来,而且前些天发生的事情更是让朱厚心有余悸。
“儿你不要担心,只是虚惊一场,清宁宮安然无恙,我在这里住得很好,就不用劳师动众了。”蒋后笑道,不愿意朱厚为了自己地事情,而在宮里闹出大动静来,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也没有产生什么影响,没有必要再弄出动静来了。
“既然⺟后这样说,那就算了,不过外面的內侍宮女却要全部更换,若不是他们耝心大意,也不至于差点在宮里闹出祸端来。”朱厚有些庆幸起来,还好救援及时,迅速将危险解除。不然清宁宮可能保不住,恐怕连蒋后也置⾝于险境之中。
“张信这次又立功了,皇上打算怎么奖赏他啊。”蒋后轻轻笑道:“这个张信总是比别人想得远一些,什么事情都考虑得那么周详,真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长的。”
“说的也是,如果不是张侍读提醒朕要注意防止走⽔。而且执意增加火巡风的人数,连扑火工具都给宮里准备好,清宁宮还真有可能化成瓦砾。”朱厚吁气说道:“差点让⺟后遭受险难,朕心中不安之极。”
“还好只是烧了几件旧⾐裳,清宁宮一切安然无事,以后注意即可,你不必紧张。”蒋后笑道,心里也感到幸运之极。
“朕早就应该听从张侍读之言,在宮中噤止燃放烟火。”朱厚懊悔说道。如果不是宮里內侍将烟火带回房中收蔵,然后莫明其妙的起火,也不会发生这场虚惊之变。
“若是朝廷之中的员官们。都像张信那样为儿设⾝处地的着想,儿你也不会为政事烦恼了。”蒋后轻声说道,可是在朝廷百官看来,像张信这样只关心皇帝起居生活,却对朝政漠不关心之人,才是名副其实的弄臣。
“可惜张侍读地资历较浅,朕有心提拔却受人阻挠。”朱厚无奈说道,其实皇帝也不是可以随意给人升官地,如果没有经过吏部的签署批文。不管皇帝许诺的官位都多么大,却是名不正言不顺,朝廷员官肯定不服气承认的。
要知道人家在朝廷含辛茹苦打拼数十年,还不如你一朝平步青云,易地而处,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会服气,像袁宗皋这样还算情理之中,可量张信实在是太年轻了,要是贸然占据⾼位。绝对没有人能坦然面对。
“皇上,工部主事张信在乾清门外求见。”这时一位太监经过请示之后,匆匆忙忙进宮內禀报说道。
“正事要紧,皇上快些回去吧。”看到朱厚脸上的犹豫,蒋后微笑说道,在这个时候张信放宮求见,肯定有什么事情,自己怎么能耽搁儿处理政事。
“那朕明⽇再来向⺟后请安。”朱厚点头说道,然后在众多太监宮女的簇拥下摆驾返回乾清宮。
“参见皇上。”乾清宮暖阁之內。张信规矩地参拜行礼。然后在朱厚的示意下站了起来,脸上露出迟疑之⾊。虽然是⾝不由已,但怎么向朱厚开口也是个问题,语气当然要委婉一些,免得又
动朱厚地脾气来。
“⻩锦,赐座,顺便让他们下去。”朱厚吩咐说道,除非正式场合,朱厚不希望有人听到自己和张信地谈话。
“谢皇上恩典。”张信很自然的坐下。
“你今⽇进宮该不会又受谁人之托,前来劝进吧。”朱厚微笑问道,费宏虽然忠心为国,可是却小睢自己地
襟,唐太宗能容忍魏征,自己就能容杨廷和,当然,只要他以后听从自己的意见,不要那么过份才行。
“费学士也是一片好心,皇上可不能怪罪啊。”张信轻轻笑道,将费宏的话省略的告诉朱厚之后,正如自己料想地一样,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皇帝和大臣们肯定不相信的,只当费宏是在危言耸听而已。
“朕当然明⽩,你转告费学士,他的担心绝对不会实现地。”朱厚自信说道,虽然看杨廷和不顺眼,可是朱厚十分清楚明⽩,杨廷和对大明朝廷的忠诚不容置疑,绝对不会相信一些小人的诋毁。
“臣一定会和费学士说的。”张信点头说道。
“既然不是劝进的,那你所为何事啊?”朱厚轻轻笑道。
还没有等张信开口,一位太监跌跌撞撞的奔进暖阁,伏跪在地上气
吁吁道:“启禀皇上,边防传来急讯,甘肃兵变。”
“兵变?”朱厚猛然站起,失声惊呼道。
“怎么回事,说的详细点。”张信也惊起追问起来,兵变的事情可不是随便拿来吓唬人的,稍有不慎就会动摇柄本。
缓气之后,太监嗑嗑巴巴地述说起来,其实原因也很简单,甘肃总兵官李隆因与巡抚右副都御史许铭不和,乘支月粮的时候,唆使部下要求增加军饷,许铭当然不会答应,李隆⼲脆带上亲卫人马冲进官署,将许铭杀死,并焚其尸体,五卫军人心惶惶因此大
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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