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训诫
驿站客厅茶几上,摆放着两杯还冒着升腾热气的清茶,轻淡的⽔雾气袅袅弥漫,随之飘
在半空之中,瞬息消失不见。
“麦福啊,这龙井味道不错,似乎和贺平珍蔵的不相上下,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轻轻朝杯子吹了口气,张信微微笑道。
“自然是贺…奴婢在商铺买的。”麦福眼睛一转,露出笑容说道。
“哪家商铺这么厉害,居然连贡品龙井茶都有出售,明⽇记得和王杰说一声,让他派人前去查个究竟。”张信轻笑道:“如果属实的话,让他给我买几斤回来,回京城之后我也好给亲朋好友送去一些。”
“大人,那家商铺仅存的一两茶叶已经让奴婢给买了,不用劳烦王百户了吧。”麦福脸⾊有些发苦。
“麦福,你不知道,那些商人奷滑得很,其实店里可能还有十斤八斤的,却告诉你只剩下几两而已。”张信笑道:“你在哪家店买的,到时让王杰探查清楚就知道了。”
“奴婢那天在街上随意闲逛,具体是哪家店也记不清了。”麦福小心翼翼的说道。
“忘了也没有关系,找随行之人来询问一下,就清楚了。”张信随意说道,抿了口杯子中的茶⽔,仔细的品味起来。
“大人恕罪,其实这茶是贺平送的,奴婢一时糊弄就收下了。”随行的锦⾐卫可不会听自己的,麦福连忙起⾝惶恐请罪起来。
“说实话不就成了吗?为何想欺瞒我啊。”张信微笑说道。
“奴婢是怕大人将此事告诉皇上。”麦福呑呑吐吐的说道,要知道现在的皇帝可不比先帝,对待內侍可是异样严厉的,让皇帝知道这件事情,自己还不死定了,况且自己收下可不只是几两茶叶而已。
“既然你知道。那么还敢犯下这种错误。”张信脸⾊一变。厉声喝道。
“奴婢知错了。”麦福扑通跪倒在地。劲使地磕头起来。不是麦福良心发现。认识到自己地错误。主动向张信坦⽩。只是刚才见到从客厅之外走进来几个锦⾐卫。手里还拿着一些物证。麦福马上知道事情由不得自己否认。自然十分诚坦起来。
“麦福。这几人你认识吧。”张信轻轻问道。
“奴婢自然认得。”麦福点头说道。心里却恨得咬牙切齿地。每⽇都以保护自己全安为理由。寸步不离地紧跟随自己。他当然不会忘记。原来还以为他们是在讨好自己。却没有想到居然是奷细。亏自己还分给他们好处呢。
“你现在是不是很恨他们。拿了你地好处却没有替你保守秘密。”张信微笑说道:“是不是想事后再找他们算帐啊。”
“奴婢不敢。”麦福心里一惊。连忙垂头说道。自己现在都自⾝难保。不知道张信会怎么处置自己。有没有以后还是未知之数。哪里还有心情再怨恨别人啊。
“不是不敢,只是没有机会罢了。”张信冷声说道:“恐怕现在就在想怎么逃脫关系,然后再报复呢。”
“奴婢绝无此心,请大人明鉴啊。”麦福悲叫道,眼泪都流出来了,张信这样说,岂不是想将自己置于死地。
“大人。这是怎么了?”麦福的叫声立即惊动客栈里的人,纷纷跑了进来,见到这个情况,王杰连忙问了起来。
“没什么,只是在处理点事情。”张信轻描淡写的说道。
“围在这里⼲什么,都回去做自己的事情。”王杰轻轻点头,随后朝涌进来的锦⾐卫训斥说道,须臾之间,还稍微显得有些拥挤地客厅立即空
的。
“大人。饶命啊。”麦福泣不成声的说道,暗恨自己为什么经不住
惑,把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麦福,我回到杭州已经这么久了,如果你真有悔过之意的话,应该早就向我汇报这些事情了,可是我给你机会,你却不珍惜。”张信头摇说道。
“大人,奴婢是被鬼
住了心窍。稀里糊涂之下。才做出这等事情来,请大人开恩啊。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听出张信语气似乎有些松动,麦福连忙哀求起来。
“麦福,在杭州城期间,你一共收了四次礼物,其中贺平和汪
的暂且不提,还有就是任乐安送你一尊⽟佛,以及锦⾐卫都司送你一双银筷子,我说的对吧。”张信问道。
“大人说的没错。”麦福脸⾊有些死灰,心里恨死那些给自己送礼物的人,当然,也怨那些出卖自己的人。
“⽟佛和银筷价值五百两左右,按照太祖皇帝当年定下地规矩,赃至六十两以上者,枭首示众,仍剥⽪实草。”张信说道,心里却暗暗叹气,财帛动人心,不要说麦福了,就连自己都不能做到清正廉洁,朱元璋定下的规矩是好的,可是却有些不现实。
在场地众人心中凛然,麦福的眼睛里透出绝望,几个锦⾐卫的脸⾊也有些不正常起来,若是按这个标准执法的话,他们没有几个能活。
“幸好你还没有糊涂透顶,什么东西能拿,什么东西不能拿还分得清楚,这段时间杭州城里的官绅没少往驿站里送礼,你都退了回去。”张信轻轻说道:“还有昨天那几个商人要送你珍宝,这价值可是不菲啊,你怎么给拒绝了。”
“奴婢虽然糊涂,但也知道那些东西是拿不得的。”看到张信语气不再严厉,麦福心中泛起希望,知道保命的机会就在眼前,慌忙解释说道:“那几个商人是为竞拍之事而来的,居然想让奴婢给他们说好话,而且还想贿赂大人,这等事情奴婢决然是不能做的。”
“你还算聪明,贺平这汪
和罗都司都是自己人,互相之间地礼尚往来我也能睁只眼闭只眼,可是任乐安的⽟佛你怎么能收下呢。”张信板着脸说道,这话让在场的锦⾐卫心中顿时松了口气。麦福脸⾊更是恢复几分⾎⾊。
“大人,奴婢素闻兴国太后她老人家平⽇里尊崇礼佛,当时任乐安让人送来那尊⽟佛时,奴婢本来想退了回去,但是看到那形象
真的⽟佛时,也就动了回京之后孝敬兴国太后的念头。所以就糊涂的收下了。”麦福解释说道,心里依然惶恐不安,不然自己这个解释是否能让张信感到満意。
“你动机故然是好地,可是也不想清楚,皇宮大內里什么佛像没有,况且兴国太后生
简朴,平时礼拜的佛尊都是用木料雕制而成的,认为金佛⽟佛太过奢侈,有违佛家本意。从来都是不用地,恐怕你贸然将⽟佛呈上,必将受到兴国太后的训斥。”张信训斥说道。
“是奴婢糊涂啊。”麦福连连说道。可怜兮兮的看着张信,知道事情还没算完,张信肯定还有下文。
“起来吧,明⽇将⽟佛退回去,这事就此了结。”张信挥手说道:“你还没有彻底利
熏心,我可以私下做主饶了你一回。”
“大人…”麦福喜极而泣,心中非常庆幸自己因为种种顾虑,没有轻易接收各个官绅送来地礼物,这才平安的保住小命。
“此事下不为例。麦福,你可要引以为戒啊。”张信沉声说道,心中苦笑,自己都不能做到清明如⽔,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清廉,况且在这个时代,肃贪只能是个笑话,如果真拿洪武时期的标准要求现在的员官,恐怕大明朝廷有九成员官要掉脑袋。余下的那成大部分是没有机会贪污的,一千个员官之中未必有一个是清官。
麦福连连点头,眼泪却收止不住,不停地往下流,他心里明⽩张信刚才可不是在吓唬自己,当初处决几个內帑太监地时候,宮里的太监都被叫到前去观看行刑地,那刀起刀落的情形到如今他还记忆犹新,麦福可不想自己也会如此。
“王杰。扶他起来坐下吧。”张信说道。
听到吩咐。王杰连忙上前准备将麦福扶起来,却发现麦福全⾝非常僵硬。费了几分力气这才把他搀扶起来,而麦福也觉得自己全⾝都不听自己使唤,只觉⾝上空
的,想用力却感到一阵发虚,好像全⾝地力气已经被菗空似的,坐在椅子之后,麦福这才恢复一些精力。
“麦福,有件事情想问你。”张信说道:“你知道昨天那几个商人的来路吗?”
“奴婢不知道,他们是拿着任乐安的贴子求见的,如果不是这样,奴婢恐怕也不会接见他们。”麦福小心翼翼的说道,再度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利令智昏,贸然接受那些珠宝,不然自己现在说不定已经人头落地,哪里还能开口说话啊。
“能请动任乐安亲自为其说项,肯定也有几分实力,只不过有一点让我非常奇怪。”张信皱眉说道:“他们准备送给我的礼物,价值似乎远远超出二千匹绸缎,就算我答应他们参加这次竞拍,一来一回明显是无利可得,他们到底是图个什么?”
“大人的意思是,那几个商人有问题。”王杰眼睛一亮,连忙说道:“卑职马上就去彻查此事,一定将那几人的来历查实清楚。”
“好地,我也想弄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张信微笑说道:“不逐利的商人我还真没有见过。”“卑职这就去。”王杰奋兴的说道。
“也不看清楚如今是什么时候了,你能去哪?明⽇再去吧。”张信笑道,也不理会有些赧然的王杰,站了起来往自己的阁楼走去,消失在客厅时还抛下一句话来:“麦福,夜深了,回房好好休息吧。”
“麦公公,你没事吧。”确定张信已经离开之后,王杰连忙凑近说道:“来,喝口茶,庒庒惊。”
“没事才怪,现在咱家全⾝上下都觉得酸软疼痛。”麦福瘫软在椅子上,喃喃说道:“还好脑袋总算保住了。”
“你们还楞着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些过来为麦公公捏拿一下。”王杰喝道,纯
的为麦福
肩膀来。
“嗯,让他们捏拿。咱家可消受不起。”见到几个出卖自己的锦⾐卫走起来,麦福气急败坏的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这几个人,自己哪里能吃这个苦。
“麦公公,这事可不能怪我们,也不知道是哪个把事情捅到大人那里。在那个情况下我们怎么敢不说啊。”一个锦⾐卫讨好地为麦福轻敲打腿脚,一边苦着脸说道。
“不是你们还能有谁?”麦福
本不相认,除了寸步不离⾝的几人,谁还会知道自己这些事情啊。
“我们也不知道啊,前两天大人招见我们几个,开口就询问我们您这些⽇子的情况,我们也非常糊涂,不明⽩大人想问什么,正准备含糊其辞的说道两句。”另一个锦⾐卫也在一旁争相说了起来。
“接着怎么样?大人不相信。追问你们,然后你们都招了。”麦福冷哼道。
“当然不是,如果这样我们可能要陪麦公公您一起受罚了。”一个锦⾐卫心有余悸的说道:“还好小六机灵。看到大人桌案上摆着一张页,里面记着公公你近些⽇子来的情况,连忙把事情都说了,不然我们就惨了。”
“小六,你过来。”麦福咬牙切齿地说道。
“公公,我错了。”小六怒瞪了刚才说话的锦⾐卫,连忙上前讨好的笑道:“当时大人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只好实话实说了,公公你肚子里能撑船。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
“刚才他说可是真地,你真地看到那纸了?”麦福怀疑问道,如果真不是他们几人所为,自己还能接受这个事实,因为被自己信任之人出卖的滋味最难受。
“小地敢向天起誓,此事绝对是千真万确的。”小六誓言旦旦的说道。
“就算如此,咱家平时那么疼你们,你们招了也就罢了,为什么不提醒咱家一句。”麦福怒气冲冲的说道:“也好让咱家有个提防。也不至于刚才差点吓死。”
“没有大人的命令,我们哪里敢和您说啊。”小六无奈说道。
“既然不是你们怈密的,能会是谁呢?”麦福轻哼一声,知道小六此话不假,随后又困惑起来,自己行事已经非常小心了,除了他们之外,应该没有人知情啊。
“麦公公,你就别费心猜测了。况且就算你知道是谁。能把他怎么样。”王杰微笑说道。
“知道总比不知道好。”麦福悻悻说道,承认王杰说的有道理。
“不管怎么说。这次还要多谢公公的仗义,这份情意我们记下了。”王杰拱手说道,心里真心实意的感
麦福。
“公公你实在是太够意思了。”小六谄媚笑道:“在那样地情况下居然没有我们供出来,相比之下,我们感到十分的愧羞啊。”
“你还好说。”麦福气道。
“麦公公⾼风亮节,我们哪里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啊。”一个锦⾐卫连忙滔滔不绝的阿谀奉承起来,其他人也不甘示弱,拼命地吹捧麦福,一时之间客厅內天花
坠,马庇横飞。
“算你们有几分见识,知道咱家是个什么样的人。”麦福逐渐露出笑意,全⾝上下一阵舒畅,心里却有几分悔意,对啊,刚才怎么没有想到也把他们几个拖下⽔,也好为自己分担一下责任,送来的礼物他们也有份的。
“小六,和兄弟们说一声,让他们收敛些,若是惹大人生气了的话,我可没有办法保他们平安无事。”王杰严肃说道,心里却领会出几分张信的意思来。
“王百户放心,卑职马上去办。”小六匆匆忙忙的领命而去,得尽快把消息告诉其他兄弟,不然栽在这上面就⿇烦了。
“麦公公,辛苦你了。”随后王杰挥退其他人,亲自将麦福送到房间,告辞离去之前意味深长的说道。
“王百户,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可别胡
向外传扬啊。”麦福幽怨说道,待张信离开之后,自己这才回过味来。似乎明⽩了张信的想法,不过如果人人都知道了,那自己岂不是⽩⽩挨训了。
“谢谢公公提点,卑职自然明⽩。”王杰微笑道,拱手告退而去。
杭州知府衙门,某一个厢房之內。几人正在商谈。
“没有想到那太监居然拒绝了,真是稀奇啊。”江东家眨眼说道,似乎还在困惑着。
“那是在待价而沽,玩
擒故纵地把戏,在暗示我们呢。”何东家愤然说道:“那死太监的味口未免太大了吧。”
“应该不是这样,麦福明明已经动心了,只是一听到事情与张信有关,脸⾊马上垮了,态度也随之冷淡下来。”徐长贵分析说道。
“似乎是这样。”几人努力回忆起来。
“任知府似乎有话要说啊。”见到旁边的任乐安脸露异样。⻩东家淡然说道。
“刚才麦福将本府前些时候送给他的一尊⽟佛,遣人退回给本府。”任乐安脸上有些古怪,已经收下的礼物居然还退回来。难道真的如麦福所说的一样,他只是借⽟佛回去把玩几天而已,现在把玩够了,立即还给自己。
“这太监在玩什么花样?”众人都觉得一头雾⽔,这时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经过任乐安地批准,一个皂⾐仆役走了进来,将一封信
给任乐安之后,恭敬的退了出去。任乐安轻快地拆开书信一看,脸⾊变得更加古怪起来。
“任大人,出了什么事情?”江东家好奇问道。
“驿站传回的消息说,昨晚张信将麦福教训了一顿,麦福被吓得还在房中休养。”任乐安尽量保持平常的语气说道,将书信递给众人观看。
“真的假地?”何东家叫道。
“量他们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欺骗本府。”任乐安有些不悦起来。
“怪不得那太监将任知府的⽟佛退了回来,原来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啊。”江东家笑道,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
“直是怪事,那太监怎么这么害怕张信啊。”何东家
惑不解的说道。
“这张信肯定不简单。”江东家点头说道。
“废话。”⻩东家无礼两人的怒⾊。开口说道:“现在最要紧地是绸缎地事情,理会这些旁枝末节做什么。”
“绕了半天,终究还是回到原地,要从张信⾝上着手。”徐长贵轻叹笑道:“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听信任大人之言。”
“本府早就奉劝过各位,只是你们不听而已。”任乐安露出一丝得⾊,自己的眼力果然没有退步。
“现在再说这话有什么意思,还是想办法解决眼前地事情吧。”⻩东家不耐烦地说道。
“从太监之事来判断,似乎张信是个清廉之人,送礼那套应该行不通了。”何东家分析说道:“当然。也有可能他在故作清⾼。其实也是个沽名钓誉之人。”
“那以何东家之见,张信属于哪类啊。”江东家听了直翻⽩眼。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自然是…”何东家声音一滞,连张信的面都没有见过,让他怎么判断,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反问说道:“那你认为呢。”
眼看两人又准备掰上了,徐长贵正打算做和事佬,忽然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众人连忙止声不谈,而任乐安却有些生气,自己已经再三吩咐下去,不许轻易来厢房打搅的,刚才地那次是事出有因,如果这次是是无聊琐事,自己绝不轻饶。
“进来。”任乐安轻喝道。
“大人,从朝廷来的王百户求见。”仆役似乎也知道任乐安的心思,推门而进后也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切⼊正题。
“快快有请,不,本府亲自去
接。”任乐安一听,也坐不住了,抛下房中的几人,连忙出去
接了。
“趋炎附势,一个锦⾐卫而已,有必要这么巴结吗。”等任乐安⾝影消失后,江东家冷声说道,却有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人家可是从京里来的。”何东家笑眯眯的说道:“份量自然要比我们重。”
“却不知道他找任知府有什么事情。”徐长贵知机的揷上一句话,成功的将何、江二人地注意力转和这方面来。
“你们何必在此妄加猜测,一起去听听不就成了吗?”⻩东家微笑说道。“这样做似乎不妥吧。”何东家迟疑说道,可是却已然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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