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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春风入梦,烟笼十二巫峰
 不知为什么,这一晚的霞光特别盛持久。

 若在平时,霞彩满天的黄昏十分短暂,往往才来得及注意到夕云红亮似火,便眼睁睁看着它们黯淡下去。而这一晚,醒言却在他行路之时,看到天边亮的彤霞绵延千里,经久不散,将附近的草野山川映得如同披上一层红的绢纱。夕霞如此美丽,逗得醒言三人时常驻足观看。

 又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这样明丽娇的火烧云方才渐渐隐去;一轮纤细的新月,终于在东天上显出她绰约的身形。在黑夜完全笼罩大地之前,醒言琼肜三人终于来到一处繁华的集镇。此时镇上街道两边,已亮起点点的***。略问过行人,醒言才知这处道路通衢的大镇名叫“瑶。”

 在山野僻壤中行得这么多天,今又吃了好大一场惊吓,现在乍见了这样***辉煌人声鼎沸的繁华街市,醒言不免放开心怀,领着琼肜雪宜在街头巷尾细细连,尝遍当地各样特色食馔。这样连忘返,直到连琼肜也说再也吃不下时,三人才开始去寻找住宿之地。

 待问过集镇上几乎所有几家客栈之后,这时领头的张堂主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瑶镇的客栈,还真紧俏;问过这许多家,居然没一家有空房!

 直到这时,醒言才后悔自己刚才有些贪玩。早知这样,应该先安排了住宿,再去街间闲逛。

 面临这样困局,也只有他一人发愁,琼肜雪宜却丝毫不以为意。出身冰崖的女子,睡眠对她而言本来便是可有可无;而那个混迹罗山野多年的小丫头,现在见哥哥找不到宿所,便一本正经的提出憋在心底很久的合理谏言:“哥哥,依琼肜看,既然找不到客栈,那大家还不如去镇子外,随便找个避风的石崖大树旁睡下,还不要花钱!”

 听完这建议,再看看这位替他打细算的小姑娘,醒言只是一脸苦笑,稍稍解释一下,便仍旧沿着街道朝前逛去,希望能碰到一个有空房的客栈。

 正走着,一脸晦气的少年堂主却突然眼前一亮,发现就在前面不远处,正有个座北朝南的大宅院,大门前高挑着一对大红灯笼,与门楼上一长串小灯笼一起,将门前街道照得***辉煌。

 “醉梦馆?”

 望见匾额上这三个圆柔暧昧的大字,当年花月楼乐工出身的少年便长出了一口气,知道今终于有了落脚之处。

 原来这醉梦馆,正是瑶镇上一处大馆;醒言曾在楼充作乐工,知道这些花街柳巷之地,每晚总会有些空房可供客人歇脚。一般如果哪个姐妹房中这夜没生意,则也不会占着房间,而会腾出来充作客房,为楼添些收入。

 于是,醒言便轻车路的从大门而入,跟老鸨要了两间客房,说是他们三人要在馆中留宿一晚。而那个浓装裹、头上戴花的中年老鸨,正为今晚生意清淡发愁,见有少年客人上门,也来不及听清他说什么,便身子一扭,手帕一挥,便立即有五六位女子应声而来,各捻着身段,袅袅挪挪的凑到醒言面前。这些清闲女子如此情急,反倒让原本挨在少年身边琼肜雪宜,被这几位娇脂弱粉给顶到一旁!

 只不过,任这些红粉娘子如何搔首弄姿,被围在垓心的少年却丝毫不为所动。要让曾在楼打工谋生的少年掏出白花花的银子来照顾楼生意,那是想也别想。

 见着脂粉队中的少年郎居然无动于衷,醉梦馆的老鸨大为惊奇。这时她才想起来,原来这位脸上略有血痕的清俊少年,刚才只不过是问她要两间客房——

 “笑话!这样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到了我瑶第一楼‘醉梦馆’,居然只来投宿清睡,要是传出去那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觉着受了侮辱的醉梦馆主金二娘,帘柳眉倒竖,心说无论如何今天也要把这笔生意做回本行!

 “莫非是这少年不识货?”

 转念之际,金二娘便要传出暗语,让手下女儿们更加卖力;只是此刻她心中却忽然一动,蓦的转眼朝那两位与少年同来的女孩儿瞧去。此时,馆花厅中正是***通明,照得那两位自仙山府而来的女弟子眉目如画,肌理分明。才只瞧得一眼,阅人无数的醉梦老鸨便停住正要打出的手势,颓然不语。

 不过,才一愣怔,金二娘却想到另外一事,立即就大为恼怒。见她脸上忽然变,正被脂粉汗气熏得头昏脑涨的少年,倒不知发生何事。才要问话,却见这个浓装裹的老妈妈,分开正在大献殷勤的众女,梗着脖子对少年声明,说她这醉梦馆可不许客人带什么莺来馆中住宿。若是那样,无论给多少钱都不行!

 见她这样认真,醒言却不哑然失笑。因为他谙楼规矩,因此虽见眼前这位大娘说得不堪,也不甚恼怒,只是耐心的跟她细细解释,说自己这三人只不过是想找两间屋子歇脚,绝无其他不良之事。直到他百般保证之后,老鸨金二娘才半信半疑的着人将他们领到后院两间洁净屋舍中歇下。

 经过这番折腾,待安顿下来后,时间也就不早了。在醒言房中略略说了会儿话,又将路上采来的草葯汁挤出敷在他脸上,雪宜便领着睡眼朦胧的小琼肜回屋安歇去了。

 这时候夜已深沉,大概已是巳时之中。这一天里经历了这么多事,不安歇下来还没多少感觉;直到等他爬上,四肢摊开躺下时,醒言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如此疲惫,骨头都似快要散架。于是他便再没什么想头,就在唏唏嗦嗦的风吹竹叶声中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记得自己已经上睡着的少年,却忽然发现自己又回到草路烟尘中去,好似又重新开始朝前赶路。

 “晦气,都不能歇上片刻!”

 依稀知道自己很累,却还要赶路,醒言不免便有些抱怨。此时他独自置身于鸟语花香的野之中,身边浑不见向来伴随左右的琼肜雪宜,但他此刻却恍若不觉,好像本来就应该这样。

 “唔,也应该早点回家去。好不容易跟夏姨请了假,还是快点回家去看看爹娘。说不定居盈丫头,今天也要来喝酒串门…”

 想到这里,在路中缓步而行的少年不加快了步伐。正在急急行走间,却忽然听到脑后似乎有谁在一声声呼唤着自己:“醒言,醒言…”

 “咦?是谁?”

 闻声回头望去,正看到在道旁不远处,那一片烂漫如海的山花丛中,正有位容光娇的绿裙女子,轻启朱,在不住呼唤着自己。

 “你是…”

 这声音如此娇媚好听,醒言忍不住一时驻足,却不知她倒底是谁。才一迟疑,却发现转眼之间自己已经飘飞到淡黄的花海之中,恰来到这陌生丽人的身前。

 “张郎,替奴家寻一朵好看花儿戴上,行么?”

 这清媚之音如此动人,少年如何能够拒绝,当即便俯下身去,去那花海中拈起一朵玲珑可爱的花朵,伸手去替那女子戴在发间。

 “张郎,奴家美么?”

 戴花的陌生丽人莲足轻移,朝后轻轻退却两步,又向这边目顾盼,在少年眼底映上惊心动魄的绝美姿容。心旌摇动之时,醒言便想要开口赞扬,却不料瞬时之间,他就变得口干舌燥,呼吸急促,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原来,那位娇媚佳人,也未说得什么言语,便突然轻解罗衫,褪却柔绿轻纱,转眼间浑身上下便只剩下一抹鲜红的肚兜!

 只丝片缕,如何能掩盖得住峰峦起伏?红绫雪肤,便宛似那照雪的香梅。简简单单的圆润曲线,却发挥出亘古以来便一直威力无穷的魔力,让几步之外那位道法高深的少年,一时间竟魂飞神颤,恍恍乎似不能自已。

 正在他眼热心之际,那半女子却又上前来,跌入怀中,仰着脸儿呢声轻诉:“张郎呀,你瞧这花开并蒂,蝶舞双双,这春光又似酒酿,好生醉人,奴家我…”

 在这魔咒儿般的娇声语之中,醒言低头朝怀中望去,恰见这热力非凡的尤物,正是靥泛红,檀口微张;口中说着羞人的话儿,曼妙的体却朝自己紧紧贴来。这样拒还的绮丽姿态,恰能煽起那滔天的情…

 就在这当儿,醉梦馆另一间清静房舍中,那个睡过一阵子的小少女,忽然听到一丝异样的声音,便从睡梦中醒来。侧耳倾听了一小会儿,便摇了摇旁边的女子,紧张的说道:“雪宜姊~快醒醒快醒醒!”

 被她这样一顿摇晃,那位本来便是半梦半醒的女子顿时也睁开了双眼,柔声问着身旁的少女:“琼肜,有什么事吗?”

 “你听,好像有女孩子被欺负了!”

 “…”听得少女焦急的话语,雪宜便也用心倾听那寂静夜晚中时断时续的声音。才听得一小会儿,这位清泠淡雅的女子却突然满面通红,颤着声儿对身旁义愤填膺的小姑娘说道:“琼肜,那不是有人被欺负。你堂主哥哥今晚特地跟我吩咐过,说这家客栈专有种法子骗人,让别人以为有人被欺负,其实,却只是想诬赖前去搭救的好心人…”

 听得雪宜这番话,纯真的少女似懂非懂。正要扯着她问个清楚,却被平素温柔淑婉的姊姊一把将自己支起的小脑袋按下。只听这位大姐姐正慌慌张张的说道:“这事琼肜妹子别管了,明天问你堂主哥哥吧!”

 一听哥哥可以解答,小女娃儿便立即放下心来,重又迷糊糊的做她香甜小梦去了。

 这时候,无论是睡着还是没睡着,都没人能知道,就在这万籁俱寂的黑夜高空中,云堆里正藏着一处暗紫的云朵。这处紫云端,竟有一人正趴在云边,朝万仞之遥的地面目不转睛的看去。

 如若夜云有知,便能看到在她脸上,竟挂着一副幸灾乐祸的促狭笑容!

 而此时,花馆青楼屋舍之中,竹簟上那位还在梦中的少年,竟是面红耳赤;而在他榻旁那条搭着衣物的凳上,却盛开了一朵洁白的玉莲,其中蕊漾清波,宛如明镜。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方才少年睡梦中那些情缭绕的情景,竟然纤毫不差的倒映其中,也不知是被传到何处去。见着此情,那位一直在云端捂着嘴儿偷笑的少女,便更加乐不可支。

 就在这样时刻,这间意盎然的楼馆中,却有一把一直静默的剑器,突然如通灵般一阵轻;如若少年这时醒来,便会发现这样的啸音,也和云端那位少女狡猾的笑意大抵差不离。

 于是,就在灵剑剑身上一道青光闪过之后,冥冥中只听得“哎呀”一声惊惶呼叫,然后便彷佛有一道流星正自云天坠落!正是:小楼一枕游梦,明月窥窗也笑人!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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