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雪雩在芦之泉中浸泡三天,渡宇也在冰田外苦苦地等候三天。他饿了就吃带来的干粮,渴了就饮雪水,不过大部分的时间他是不感到饥饿的…双眼牢牢地锁住冰田中的身影,计算着还有多少时辰他们就可见面,就可永远在一起了。
三天后的清晨,这天上午,渡宇便欣喜若狂地徘徊在冰田外。不管阵阵寒气直袭过来,雪雩马上就要出来了!他已看到她离开温泉,静坐在一旁缓缓地释出多余的真气。
太好了,没有发生他最害怕的事…雪雩成功地控制住体内的气息了。
释出真气需要两个对时。
急切的等待中,时间过得似乎特别特别的慢。
渡宇焦急地走来走去,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终于,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
他们马上就可见面了。
渡宇盈满狂喜时,突然听到一串急促的马蹄声。
什么人会到这冰天雪地中来?
来人似乎有天大的急事,发狂地策马狂奔,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渡宇看清了--马上的人竟是母亲身边的一品护卫:幽灵杀手易冈。
他不是应守在母亲身边吗?
难道…宫中或母亲发生了什么事:
渡宇立刻
上去,易冈也急急下马,迅速单膝落地。
“臣易冈参见殿下。”
“快起来说话。”渡宇急切地拉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易冈站直身子,脸色却是反常的苍白:
“女王…女王陛下…”
渡宇心中狠狠一揪,母亲她怎么了?
“女王陛下…”易冈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断断续续道:
“昨天深夜,十几名不知来历的高手突然侵入陛下的寝宫。因是深夜,卑职救驾不及…陛下…陛下被杀成重伤,经太医连夜的抢救仍…陛下现已陷入弥留状态,她一直喊殿下的名字,只求在驾崩前再见您一面。”
不--有如青天霹雳,渡宇被这残酷的噩耗狠狠震垮了。不…不!母亲她…
难道…他这几
的惶惶不安竟是因母亲?
“殿下,”易冈急促地道:
“请殿下快上马回宫,或许仍可赶上最后一面。”
渡宇已冲向马匹了,突然,他猛然回头,痛苦地望着冰田中的雪雩。
雪雩…剩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可以出来了,他多希望自己能一直在这守着她。
“殿下,”易冈催促着:“请你尽快呀,不能再作任何耽搁了,女王陛下气如游丝…如果你是担心风姑娘,请放心,卑职一定会在这守护她,并平安地护送她回宫。”
他非以调虎离山计先将凌渡宇调走不可,只要他一走,他便可在这等风雪雩出来后,再劫走她当人质。上次那些饭桶属下竟让这两人逃了。
风雪雩是凌渡宇唯一的弱点,只要握有她,还怕凌渡宇不乖乖地奉上千鹫宝刀?
雪雩…一心记挂母亲生死的渡宇的确不能再作任何耽搁了。否则…他会恨自己一辈子。
“一定要将她平安送回宫里!”渡宇下令后,迅速跳上马,打算快马加鞭地赶回去。
易冈脸上悄悄浮现最
狠的微笑。
等一下,这味道是…
已跳上马的渡宇突然浑身一僵,和易冈擦身而过之际,他闻到一个很奇怪的味道。
就像…就像那天的百
樱
香。
电光火石间,渡宇已迅速地将一连串的事件在脑中组合完成。
他是…?
“易冈。”渡宇突然唤道。
“殿下还有何吩…”易冈趋前。
他的“咐”字尚未
口,马背上的渡宇突然急冲过来,掌风飒飒,锐不可挡,他使的正是竹云老人传给他的“飘雪掌法”每一招都有七种变化,一掌发出,浑厚雄健的力道有如七掌齐发。攻势连绵不绝,掌影如雪,如鬼魅,如飓风,毫无破绽。
易冈没料到事情竟会急转直下,慌乱中,他连连往后退,眼看渡宇势如破竹的掌风直劈而来,就要破了他的罩门,他在情急之下,以一招诡异的“偷天换
”隔开他的攻势后,身子猛然一拨,向上窜起。
“河豹门的『偷天换
』?”渡宇冷哼:
“你果然是河豹门的走狗。”
“你现在才发现已经太晚了,不过,毁在河豹门少帮主的手中,你也该死的瞑目。”易冈
狠的杀机尽现,他身子往上一窜后直扑到渡宇的右后方--他知道渡宇的右臂受重伤,一连串的毒针便疾
而出,针针对准他的伤口。
易冈真不愧为天底下最卑劣歹毒的败类!
可恶,渡宇擎住竹箫以一招“雪飘竹林”打落所有的毒针。他一边闪避毒针,一边却身形如电地直扑向易冈,随着暴猛惊人的怒喝,一连串雷厉的招式也排山倒海般劈下,正是“飘雪掌法”七变化--落花飞雪、瑞雪初霁、大雪纷飞、雪映冰心,寒梅傲雪,雪影彩彩,雪飘竹林。
“飘雪七掌”力道相传,不到击中,力道不发,一被击毙,往后的掌势绵绵不绝而至,绝无半丝逃脱机会。
“啊!啊!”惨叫声不绝于耳,易冈被狂攻得罩门尽破、阵脚大
,狼狈不堪地连连后退,他只会以毒器伤人,论起武功,再来一千个他也绝不是渡宇的对手。
“啊!”他匆促地
出一排紫电幻影针,想攻击渡宇,却反被渡宇以雄浑猛烈的一掌“雪映冰心”震回来,为了闪避自己的毒针,易冈惊慌地往后一栽,整个人直直栽向后面的冰田。
“救我…”他魂飞魄散地哀嚎:
“殿下,请你救我!”
千钧一发之际,渡宇突然伸出手将眼看要跌落冰田的他拉回来。易冈罪不可赦是另一回事,但,他希望将他移送国法制裁,而不忍见他悲惨地冻死在冰田。
很可惜,禽兽终究是禽兽。
易冈才刚
离危险,他竟趁距渡宇最近的机会,高举起手,狠狠地将最后一枚毒针直
入渡宇右臂的伤口。
“你…”突然的强烈剧痛令渡宇几乎晕死过去,他紧捂住进出黑血的伤处,痛苦地
气。
“你竟敢…”
“哈哈哈!”狰狞的笑声响彻云霄,易冈得意不已地道:
“真可惜呀,凌渡宇,难道你不知道一句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哈哈,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不会折磨你太久的,会很干脆地将你送上西天,纳命来吧。”
他高举弯刀,
狠毒辣地直冲过来。
在
风惨惨中,渡宇竟看到一抹雪白的身影由冰田上如
箭般飞过来。
雪雩?
不,还有半个时辰她才能出来呀!
“雪雩,不要!”渡宇不顾眼前即将落下的弯刀,用尽全身力气大吼:
“不要过来!”
不要运用
魂大法,不要搅
你尚未释出的真气!不要!
“啊--”易冈尖叫,手上的弯刀竟无缘无故地落地。这是怎么回事?他只觉得手上一阵奇异的剧痛,一回身,直接面对浑身浴在滔滔烈火中,如复仇女神般的雪雩。
“你…”他被她那毁天灭地的骇人怒焰慑住了,好可怕!简直是由地狱来的使者…他的上下牙齿连连颤抖。
“你不要过来…不要…啊!”他没有机会再说任何一个字“轰”一声,身体瞬间被劈为两半,身首异处,死状惨不忍睹。
“雪雩!”因为毒发,整个脸已发青的渡宇奔过来紧紧抱住她。
“快控制你的气脉与内力,雪雩,停止!再下去你一定会走火入魔。”
“他该死!该死该死…”雪雩浑身依旧猛烈地发抖,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狂怒之中,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竟敢杀伤渡宇…这种禽兽中的禽兽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平时,她可以是最温婉柔顺的风雪雩;但若有人胆敢伤害渡宇,她潜在的力量便会瞬间进出,爆出最惊人的能量。
“雪雩,你冷静一点。雪雩--”渡宇抱住她嘶吼,她竟直直倒下来,张嘴便
出一股殷血。
气血逆转,真气倒冲。
“我没关系…”雪雩抹去
边的血,勉强挤出声音:
“你肩上的伤…”
糟!她和渡宇身上都没有紫电幻影针的解药了,竹云老人给他们的药,早在救夏珞馨时全部用完。
渡宇…渡宇怎么办?
“我的伤不要紧。”渡宇看也不看汨汨渗出黑血的伤口一眼,心如刀割地道:
“只剩不到半个时辰了,为何不慢慢地释出多余的真气?还有,你曾答应过我绝不再运用
魂大法的。雩,你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
他的心,好痛好痛!雪雩的寒毒恐怕这一辈子再无治愈机会了,他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我没有办法…”雪雩艰困地
气…体内有好几股巨大的气流四处
冲,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了。
“当我看到有人攻击你,我没有办法不冲过来。我管不了什么未释的真气…我不能失去你…”她不但犯了最大的忌讳--疾吐内力,导致真气逆转。甚至在那种情况下使用
魂大法,有如雪上加霜,她已命在旦夕了。
“雩!”渡宇悲恸地将整个脸埋入她发内。
“但你却要我失去你…我不准你这样对我!”
“渡宇,”脸上血
已褪尽的她虚弱却坚定地拉起他,对他绽开最幸福而
足的笑容。
“你别这样,我…真的好
足,好骄傲…能为你做一件事,这是我一生最幸福甜蜜的回忆。以前的我从不敢奢望能去真真正正地爱一个人,谈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不知何时会离开人世的我,总是活得很匆忙,自卑…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得到永恒的爱情,用我的全部去爱一个人。而你…谢谢上苍让我遇到你…你让我觉得自己好幸福,这一生了无遗憾。”
“雪雩!”渡宇滚烫的泪水
碎在两人紧贴的脸庞间,他绝不放开她的手,这一生都不放,他绝不让她离去。
“别说了,我马上带你去求医,一定有方法可以救你的。我们马上回去找竹云前辈,我相信他一定有方法。”
“不…渡宇,我明白自己的情况。”雪雩的笑容绝美凄凉。
“你肩上的毒不能再拖延治疗的时间了,转过来,让我以剩余的真气为你驱毒。”
“不!绝不!”渡宇惊骇地嘶喊,雪雩已如风中残烛了,若在这种情况下猛然释出所有的真气…根本是最直接最残酷的自杀行为。
“不要阻止我,”雪雩紧抓着他,气若游丝却无比固执。
“我知道…我剩不了多少时间…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让我放心地走…”
她的眼前已是一片黑暗…渐渐地看不清任何东西,在离开之前,她只希望将自己最后的力气一并献给渡宇。
她将渐呈青白的手贴住渡宇的
口,准备释出真气给他。
“我不准!”渡宇紧抓她的手,凄厉地悲吼:
“我绝不准你再做傻事,更不准你丢下我。雪雩,撑下去,你一定要为我撑下去!”
他抱起几乎无已知觉的她,在雪地上狂奔,他要去找竹云前辈,他一定要救雪雩。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直落在渡宇身边,惊骇地问:
“渡宇,发生了什么事?”
风云蒲。
他终于找到他们了!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前辈!雪雩她…快救雪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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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
“轰”风云蒲被雪雩身上那强劲而诡异的力道再度弹回来。
“前辈?”渡宇蹲在雪雩身边,双手紧紧地包住她冰冷的手。
糟…为什么会这样?风云蒲的脸上呈反常的苍白,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我想以真气输入她体内,帮她重新打通经脉,并导回逆转的气血。但…她体内的
气太混乱,四处
冲,根本无法控制,我的
气完全无法传入。”
“不行,我一定要再试一次。”风云蒲再度调匀气息,雪雩是他最珍爱的女儿,就算要陪上他的性命,他也一定要救她。
他的手才刚贴住雪雩的背,猛烈强劲的至
气息再度将他往后重重一弹。
“前辈,”渡宇连忙扶起他。
“前辈你…”渡宇望着风云蒲的脸脸色骤变。
因走火入魔的关系,雪雩体内的真气已完全无法控制了。诡异而危险的气流在百
中冲撞…不但伤了她自己,也伤害
救她的人。风云蒲的源源正气全被她
光,但却无法将她的气脉引脊而上,入天灵。
再这样下去,不但对雪雩毫无帮助;风云蒲自己更会气殆身亡。
“我没关系…”风云蒲微微一笑。
“雪雩…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是个失职失败的父亲,十八年来,从没好好地保护她,如果能以我的命来救回她,是上苍对我最大的仁慈。”
救回女儿后,他就可以无牵无挂地去见纤影了。
他再度运转气息。
“不行,前辈,”渡宇连忙制止他:
“你的真气一直被雪雩
蚀,再这样下去你会…让我来吧,让我试一试。”
“不,我可以的…”风云蒲挣扎,突然,他抓住渡宇的手,神情一变。
“你中毒了?是紫电幻影针的毒?你为何不早告诉我,把它
下去。”
他迅速取出解药。
“不。”渡宇摇摇头,望也不望解药一眼,无比坚定道:
“我不需要解药,如果雪雩从此不再醒来--我没有生存的意义,我与她同命,雪雩不醒来,我也绝不服下解药。”
上苍毕竟不是残酷的,他不会离雪雩太远…他可以马上赶去与她厮守。
“你…”?x那之间,风云蒲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的雩儿,竟遇到如此至情至
,以性命来爱她、守护她的男人。
渡宇将风云蒲轻推开:
“前辈,让我来吧。”
他的命,依系在她的血脉上。渡宇
足地紧握着她没有温度的手,如果上天注定他俩的生命就此走到尽头,那么他觉得最安慰的是--
他们一直紧紧相依,不曾分离。
“渡宇…”风云蒲想推开他,不,他不能眼睁睁地看这年轻人做出形同自杀的事。
“渡宇,让我来吧。”
一个声音突然由背后响起,渡宇惊愕地回过头…千鹭女王,拄着拐杖一步步地走过来。
“母亲?您?”
邝毓琳来到昏
的雪雩身边,叹息:
“她现在的气脉这么混乱诡异,以你们的至
之气,绝对无法导回她的至
之气,还是让我来吧,至少,她不会排斥我的内力。”
“母亲,但是…”渡宇不安地抓住她。
风云蒲冷漠地开口:
“雪雩在释出真气时出了岔子,现在,就像有干军万马在她体内冲撞游走一般,我必须先提醒你--在你输送内力给她的同时,她会无法控制地一直
取你的真气…你的性命很可能…”
邝毓琳淡淡一笑:
“我不在乎我的下场会怎么样。反正…我这一条命原本就是多留下来的;早在十八年前,我丧心病狂地设计害死纤影时,我就没有资格留在天地之间了。苟活了十八年,今
总算有机会为我的满盈罪状稍做一些弥补。”
“母亲。”渡宇拚命拉住她。
“不,请你不要。”
他想以自己的力量救雪雩,就算牺牲性命亦在所不惜;邝毓琳毕竟是生他、养他的娘亲呀,他不忍看她…
邝毓琳坚定地推开他:
“渡宇,退下。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她布满风霜的脸上满是最深的悲哀与悔恨:
“我曾多么残酷血腥地伤害他们一家人,终我这一生,永远洗不清这一身罪孽。”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两个时辰后。
雪雩青白的小脸上竟奇迹地出现一抹微红…她低哼一声。
“雪雩!”一直紧握着她双手的渡宇欣喜若狂地大叫:
“她有反应了,她的脉搏跳动了,前辈!雪雩有救了。”
邝毓琳双目紧闭,咬着牙,以颤抖的手打出最后一股真气,随着雪雩越来越红润的脸色,她整个脸也惨白枯干地吓人。
在雪雩睁开眼睛的同时;气殆力竭的她也重重地倒下。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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