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梦幻尘缘 三生冤孽 飘零蓬
假戏真做
她轻轻唤道:“漱妹,漱妹。”齐漱玉心想:要是她知道我还未睡着,只怕她就不好意思单独出去陪她的楚师哥了,于是也假装
睡,没有作声。哪知姜雪君早已看破她的伪装,心中暗暗好笑。原来她们二人互斗机心,姜雪君正是想让她知道,但却故意装作瞒着她的模样,出去与楚天舒私会的。
楚天舒正自倚舷看月,浮想连翩,忽见姜雪君走到他的跟前,不觉一怔。
姜雪君白衣如雪,悄立船头,江风轻拂,衣袂飘飘,在月
朦胧之下,更显得清丽绝俗,且还有着几分“神秘”的美感。给楚天舒的感觉,就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洛水女神,踏着凌波微步而来。
楚天舒呆了一呆,说道:“师妹,怎的你还没睡?”
姜雪君道:“我已经睡过一觉了。师哥,我听得有人在
诗,敢情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楚天舒道:“对不住,我把你吵醒了。”对姜雪君问他有何心事,避而不答。
姜雪君道:“我早已醒了,我听见你念的诗,好像有怀念扬州的句子,你是在思乡么?”
楚天舒笑道:“我哪懂做诗。我念的是宋代词人张元干所写的‘贺新郎’一词,那句是‘十年一觉扬州路’,
胎自杜牧的诗句‘十年一觉扬州梦’的。不过杜牧的诗意和张元干的词意却是大不相同,一个写的是儿女之情,一个写的是故国之思。”
姜雪君笑道:“我不懂诗词,你和我解释,我也还是不懂的。师哥,你别笑我误解,只因我常听人说扬州是个风景十分幽美的地方,因此我一听到歌词中有扬州二字,我就以为你是在思乡了。”
楚天舒道:“你也猜得不错,我的确是有点思乡。师妹!这次我能够找到你,回去可以告慰于家父了。”
差雪君道:“你离家不过一个月多点!这样快就要回去么?”
楚天舒道:“我这次出来,是奉家父之命,打探姜师叔的消息的。姜师叔不幸业已去世,本来我应该接你回扬州的,但师妹你已有安身立命之所,所以、所以…”
姜雪君眉头一皱,说道:“原来你以为我已有安身立命之所,所以就不理我了?”
楚天舒心头一跳,说道:“师妹,言重了。我不是不理你,是因为我已经知道,有个本领胜我十倍的人,他必定帮忙你的,用不着我了。”
姜雪君笑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卫天元,怎么,你的气还没消吗?”
楚天舒淡淡说道:“他的武功比我好,和你的
情也比我深,我怎敢生他的气?”
姜雪君噗哧笑道:“还说不生气呢?你不仅生他的气,恐怕连我的气也生了。唉,师哥,不是我说你,你可真是有点糊涂!”
楚天舒心神一
,呆了片刻说道:“我怎样糊涂了?请教!”
姜雪君道:“不错,那天晚上,他没来由的误会你,是他不对。但这点小事,你又何必耿耿于怀?你更不能因为有他帮忙我,你就不理我!”
楚天舒低声道:“我不是不想帮你的忙,我只是怕他瞧着我不顺眼!”
姜雪君笑道:“你不是打算在齐家长住的吧?”
楚天舒怔了一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雪君道:“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
楚天舒道:“我已经说过我要回家的了。我准备将你送到齐家,最多住三两天,我就要和你分手了。”
姜雪君道:“如此说来咱们就未必能够在齐家见得着卫大元了。又即使他此刻已经回到齐家,咱们最多也不过和他相处三两天而已,对吗?”
她接连说了两次“咱们”楚天舒不
有点猜疑不定,说道:“对我而言,实是如此。但对你…”
差雪君立即接下去道:“对我而言,也是这样。”
楚天舒诧道:“难道你打算即使是见不着卫天元,你也要走么?”
姜雪君道:“不错,我是希望见得着他,也希望他能助我一臂之力,但这是因为我的仇人也是他的仇人之故。但论到亲疏关系,他就不能和你相比了。我总不能一辈子靠着他呀。他若肯帮我的忙,那是因为我与他有同一仇人;他若不肯帮我的忙,我也不会怨他,但对你就不同了,我可以名正言顺的求你相助,用不着其他理由。”
楚天舒道:“且慢,且慢。咱们是同门兄妹,你的仇人当然也是我的仇人,就这点而言,我和卫天元是一样的,我和他都该帮你的忙。但你另外一句话,我可不大明白。”
姜雪君道:“是哪一句?”
楚天舒道:“你说论亲疏关系,他不能和我相比。难道在你的心目之中,你认为你和我比起你和他更亲么?”
姜雪君缓缓说道:“不错,卫天元是我小时候的邻居,我们可以说得上是青梅竹马之
的。不过,像这样的童年朋友,你大概也有许多吧?但你却是我的师兄,难道你以为同门兄妹还比不上邻居那么亲么?”
她的回答大出楚天舒意料之外,但楚天舒也不能反驳她的说话,暂时间只好不置可否,不作声了。
姜雪君继续说道:“因此,我不管在齐家是否见得着卫天元,我都是要走的。你也不愿意你的同门师妹总是寄人篱下吧?”
楚天舒道:“恐怕也不能说是寄人篱下吧?”
姜雪君道:“找与齐家非亲非故,不错,齐姑娘和我是一见如故,但比起你来,她也只能算是外人吧。”
楚天舒道:“我不是说齐家,我是说卫天元。卫大元和你总不能说是‘外人’吧?不错,他目前是住在齐家,等于齐家的一分子,但总有一天,他要自立门户的。”
姜雪君道:“我已经说过,卫天元纵然不是外人,他也只是我的儿时好友而已。你以为我应该永远倚靠他么?”楚天舒讷讷说道:“我,我以为…”
姜雪君道:“你以为什么?”
楚天舒心想:“不如和她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眉毛一扬,说道:“师妹,我有几句心腹之言,不知你愿不愿听?”
姜雪君道:“你说!”
楚天舒道:“卫天元真心爱你,这我是知道的。你虽然嫁入徐家,但你和徐中岳尚未正式拜堂成亲,夫
的名份仍未确定,何况徐中岳又已证实了是你的杀父仇人。你当然无须为他守节。你嫁给卫天元那也是合乎情理之事,大可不必理会别人的闲话!更何况事情总有水落石出之时,待到徐中岳丧德败行的真面目为天下人所共知之时,也不会有人非议你了!”
姜雪君叹口气道:“你说的话未尝没有理由,我当然不会仍然把自己当作徐中岳的
子,但有一件事你却完全弄错了!”
楚天舒道:“错在何处?”
姜雪君道:“我只是卫天元儿时的好友,并不是他的旧情人!”
楚天舒道:“我以为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的?”
姜雪君道:“错了!你想我和他分手的时候,我只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女孩,懂得什么情爱?我喜欢他只是好像喜欢一个大哥哥一样!”
楚天舒心头鹿撞,讷讷说道:“但卫天元,他、他可是真心爱你。”
姜雪君道:“或许他也弄不清楚是爱还是喜欢?”
楚天舒道:“你的意思是说,其实你们之间有的只是兄妹之情?但由于你们两家曾经患难,道溯当初起祸的原因,也许他会认为你之所以弄得家破人亡,完全是受到他家的连累。故此,他对你有一份自咎的心情,久别重逢,对你自是加倍爱怜。”
姜雪君呆了半晌,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师哥,我见过一副对联,上联是:世事
明皆学问;下联是:人情通达即文章。我知道你读过很多书,想不到你对世事人情也能如此明察。”她借题发挥,不言而喻,已是同意楚天舒的见解。
不过她口里这样说,心中却是隐隐作痛,暗自想道:“元哥对我的感情,难道是当真如他所说这样?”
楚天舒注视她的眼睛,缓缓说道:“不过由愧生怜,由怜生爱,日子久了也会变成真爱的。”
姜雪君避开他的目光,说道:“我已经说过,不论在齐家是否见得着卫天元,我都会走的。”说至此处,噗嗤一笑:“所以你也不必顾虑他瞧着你不顺眼啦!你走的时候,我亦已走了!”话说至此,更是无须解释了,既然他们和卫天元不是同在一起,甚至可能见着卫天元便即离开齐家,那又何来卫天元“瞧不顺眼”之事?
楚天舒心彼摇摇,几乎所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连忙镇慑心神,有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你这是不是太忍心了吗?不管卫天元对你是‘爱’还是喜欢,他总还是舍不得让你离开的吧?”
姜雪君道:“你又错了。难道你不知道有一个真正爱他的人?这个人他更是舍不得离开的。他找不着我,初时或者会有点难过,假日子一久,就没事了。他得到真心爱侣,慢慢就会忘记我的。”
楚天舒道:“这个人是谁?”
姜雪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楚天舒道:“不,是近在舱中吧?”
姜雪君笑道:“是呀,原来你是明知故问!”
楚天舒道:“但他目前是不是已经爱上这个人呢?”
姜雪君道:“我认为是的。我和他相处那两天,他常常提起他的师妹。而且由于知道他的师妹尚未离开洛
,十分担忧。这不是爱是什么?不过他没有对我明说而已。”
齐漱玉听得心里甜丝丝的,暗自想道:“原来元哥还是惦记我的,他并没有骗我!”
她又一次想起了卫天元和她说过的话,那天晚上,卫天元要回洛
找姜雪君,叫她独自回家。她不愿意,并且责备他不该
恋一个负心的女子。当时卫天元苦笑说道:“小妹,你不懂的,她是我小时候最要好的朋友,我只是不愿意她嫁给我讨厌的徐中岳。”当时他还未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徐中岳也是他的杀父仇人之一,但已知道徐中岳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却说明了他必须和姜雪君见面的原因,是为了要查明徐中岳是否和他父亲当年被害的案子有关。
如今她偷听了姜雪君和楚天舒的对话,姜雪君说的和卫天元说的不谋面合,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总是喜欢从好处着想的,她也相信她的元哥真正爱的人是她了。
不过她还是有点患得患失,心里想道:“看来姜姐姐似乎已经是爱上她的师兄,要是楚天舒也同样爱她,那就最好不过了。”
心念未已,只听楚天舒说道:“我只道过两天就要和你分手,却不知道你也并不打算在齐家长住的,如此说来,或许咱们不会这样快分手了。”原来他本想邀请姜雪君和他一起回家的,但又怕过于唐突,心中患得患失,是以先用试探的口吻。
姜雪君似笑非笑的说道:“那就要看你是否害怕被我牵累了?”
楚天舒道:“这是什么话,你说过的,咱们是同门兄妹,可不是外人!”
姜雪君道:“我所说的牵累,并不仅仅是指害怕徐中岳与你为难的灾祸,而是指你的声名,你不怕流言蜚语?”
楚大舒道:“哦,原来你是怕徐中岳诬捏我拐带他
子?”
姜雪君道:“那天晚上,他已经这样说了。”
楚天舒道:“我不怕。那天晚上,最后你是给卫天元救了出去的。”
姜雪君道:“我知道他们也会怀疑我与卫天元有私情,但我倒不用害怕连累了卫天元的声名。因为事不符实,一到他与他的师妹成婚之时,有关他的谣言自然就会平息了。”
楚天舒道:“我也不怕!”
姜雪君柔声问道:“你家里有什么人?”
楚天舒道:“爹妈之外,我只有一个异母妹妹。”
差雪君道:“哦,你现在这位妈妈不是你的亲娘?”
楚天舒道:“我的娘亲早已去世了。不过,继母对我也好像亲生一样。”
姜雪君叹道:“那你的运气比我好得多了。嗯,另外还有什么人吗?”
楚天舒道:“就只是一家四口。”
姜雪君道:“如此说来,你是尚未成亲的了?”
楚天舒心头一热,说道:“你莫笑我自视过高,给我说亲的人虽多,但、但我未到洛
之前,还没有碰见过一个我看得上眼的女子!”弦外之音,在他这次来到洛
之后,他已经是碰上了足以令他倾心的女子了。
姜雪君故意问道:“是齐姑娘么?”
楚天舒笑道:“你千万别这样说,给卫天元听见可不得了。我怎敢抢他的心上人。”
姜雪君道:“你既然尚未成亲,那你怎能不怕流言诽语?师哥,我和你一起不打紧,但损了你的名声,
后你碰上了意中人时,人家的小姐不敢嫁给你那就糟了!”
楚天舒面红耳热,一颗心在狂跳,几乎就想向姜雪君求婚,但又不敢,半晌,颤声说道:“只要你不怕我也不怕!”
声音颤抖,手指也在颤抖,说话的时候,他本来想伸手去握姜雪君的手的,不知怎的,手指却是不听他的使唤,他只能等待师妹的反应。
姜雪君看在眼内,心里暗暗好笑。暗自想道:“再继续下去,恐怕就会假戏真做了。我可不能让他误会我真的是要
遂自荐!”
她不便明言,蓦地得了一个主意,在楚大舒不知不觉向她靠近的时候,突然伸手与他相握。
楚天舒大喜过望,刚要吐
爱意,忽地感觉她的指头在自己的掌心写字。
楚天舒定下心神,揣摩她的“笔划”姜雪君重写一遍,他才能确定她写的是什么字。
姜雪君在他掌心写的是:在齐姑娘面前,请你假装和我亲热一此!
楚天舒并不是糊涂蛋,这一下登时明白了!
本来是已经接近燃烧的热情也突然冷却了。
无巧不巧,天空飘来一片乌云,朦胧的月
更加朦胧了。沉暗得就像他的心情一样。
心底的热情虽然已经冷却,他仍是不能不强颜的说道:“师妹,你不畏人言,那,那就好了。我、我想…”
简单的话语,说得也不
畅。姜雪君有个奇异的感觉,感觉他的声音好像有点发酸的味道。
姜雪君轻轻把手
回来,柔声说道:“师哥,你想什么?”她心中酸痛,楚天舒当然也感觉得到,她的温柔其实乃是假装。
不过他已经明白了师妹的苦心:“这出戏总还是要帮她唱下去的。”他想。
“爹爹若知道故人有女,一定菲常欢喜。你愿意和我一起回扬州去见一见他吗?”
姜雪君道:“你的爹爹是我的师伯,我本来应该去拜见他老人家的。”
楚天舒道:“要是你不嫌弃,你可以把我的家当作你的家。”
姜雪君道:“我无亲无故,此际亦是无处可以投奔。师哥,多谢你肯收留我。”感怀身世,这几句话倒是动了真情,微带哽咽。
楚天舒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说道:“师妹,别这么说,咱们本来应该像是一家人的,对吗?”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的手又握在一起。这一次倒好像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情,不是假戏真做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天上的乌云也没有散开。
齐漱玉假装
睡,竖起耳朵来听。心情的激动也是和他们一样。
不过她的激动却没有悲伤的成份,不错,她是像姜雪君一样,眼中含着泪珠,但那是受到意外的欢喜冲击所
的眼泪。
她在想象他们的心情,楚天舒那颤抖断续的话语,给姜霎君的感觉是有点“发酸味道”的声音,给她的感觉却是爱情的激动。
“姜姐姐是洛
第一美人,楚天舒知道了师妹爱他爱不得要欢喜到话都几乎说不出来了。”她想。“他们为什么都不说话了呢?啊,是了,此际他们已是莫逆于心,当然亦无需说话。”她正在为他们欢喜,也在为自己欢喜,浮想连翩之际,忽地感觉到好像有一个人在自己身旁。
她是闭上眼睛假装
睡的,但不张开眼睛,也可以感觉得到那人的气息。
她以为一定是姜雪君回来,恐怕给她发现自己是假装
睡,自是不敢张开眼睛,仍然继续装睡下去。
但却感到有点不对了,那个人并没有睡下,如果是姜雪君回来,她不应该老是站在
边的。
那个人的指头轻轻碰着她的头发了,很轻、很轻,轻得像是春风吹拂一样,但齐漱玉感觉得到,那不是透过珠帘吹进来的江上清风,碰着她的头发的是有实质的东西,她甚至感觉得到那人的指尖在颤抖。
她惊疑不定,倏的张开眼睛,装作突然醒来的模样,伸手一抓。
出手虽快,仍然抓了个空。
她是练暗器的人,只要不是太黑暗的话,最少她也可以见得着一个一模糊的人影的。
但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感觉得到,似有微风飒然,那个人已经子突然“消失”了。
这一下,她可真是给吓着了!
“姜姐姐,姜姐姐!”她不由自己的叫起来了。
姜雪君在外面应道:“漱妹,你醒来了吗?”她听到齐漱玉吃惊的呼叫,也是不
吃了一惊。“难道她刚才不是假装
睡,是真的睡着了?她醒来突然发现我不在她的身边,故而惊叫。”
“姜姐姐,你在哪儿?刚才在这房间里的是不是你?”齐漱玉声音发抖,慌忙问她。
姜雪君怔了一怔,说道:“你别害怕,我刚才是和楚师哥说话,就回来陪你!”她只道齐漱玉又在做恶梦。
齐漱玉
骨耸然,尖声叫道:“不对,刚才我的
边好像有一个人!”
“什么?有一个人,这、这怎么会…”
话犹未了,楚天舒忽道:“咦,奇怪,我好像也觉得是有一个人…”
乌云已经散开,楚天舒凝望上岸边,隐约似见一个人影,但转眼之间,就不见了。原来他刚才已经察觉小舟似轻轻一晃,凭他的经验,可以判断这不是由于水
的推动。
楚天舒道:“你快去陪齐姑娘,我上岸看看。”
姜雪君半信半疑,走入舱房,齐漱玉已经燃起捆灯,脸上仍是一片惊惶的神色。
姜雪君道:“你是在做梦吧?”
齐漱玉道:“我早已醒了,真的不是做梦。楚天舒不也是这样说吗?”情急之下,她只能说出事实,没想到自己要掩饰刚才是在假睡了。
姜雪君不能不信以为真了。
但有谁能够有这样的本领,居然瞒得过楚天舒和她的眼睛,不但踏上这条小船,而且还进了舱房,他们竟然丝毫没有察觉?直到他离开的时候,楚天舒方始起了猜疑?
虽说刚才她与楚天舒都是各怀心事,而天空又刚好有掩月的乌云,但如此高明的本事,已是足以令她震惊不已了。
“显然这个人是并无恶意的,他是谁呢?他是谁呢?”姜雪君不由得也是一片迷茫了。
忽地一个人的影子突然从她的脑海中跳了出来,她在心底自己回答自己:
“一定是元哥,一定是元哥!他听到了我和楚师哥的说话,以为我是真的爱上师哥,他不愿意现身,他伤心走了!”
“漱妹,你定下心神,待一会儿,我去去就来。那人不知是谁,我恐防楚师兄有关。”姜雪君抓着这个借口,离船上岸。
她不是想向卫天元解释,她倒是巴不得卫天元对她误会的;那不是为了恐怕卫天元和楚天舒打起来么?也不是。她是深知卫天元的为人的,虽然分别了这许多年。她知道以卫天元高傲的性格,要是他听到了她刚才和师兄所说的那番话,他只有自己伤心,决不会耍
氓的手段,打楚天舒一顿来
愤的。
甚至她也并不希望再见一见卫天元,但她还是迫不及待的跑上岸去了。为的是什么?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只能归咎于她“剪不断,理还
”的心情吧?
姜雪君所想到的,齐漱玉也想到了。
她目送姜雪君飞身上岸,呆了一呆,心中蓦地道:“一定是元哥!一定是我的元哥!他偷偷看我来了。唉,元哥,你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的现身,是怕给姜姐姐知道,不好意思吗?还是因为你与楚大哥的芥蒂未消,不愿当着他面与我相见呢?”
她也在为卫天元找出不愿现身的“理由”只盼他的元哥在楚姜二人都上了岸后,还会回来。
“要是元哥知道了姜姐姐已经爱上了楚大哥,迟早他都会回到我身边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他马上回来!”
陷在情网中的少女总是喜欢往好处着想的,可惜这次却是令她失望了,她的元哥并没回来。
不但姜雪君和齐漱玉是这样想,楚天舒也这样想,以为这个形如鬼魅的夜行人不是别个,一定是卫天元。
他和姜雪君一样的想法,卫天元是因为听见了他们的谈话,误会姜雪君已经爱上了他,这才悄然离去的。
应该怎么办呢?一向颇有决断的楚天舒,碰上这种突如其来的尴尬事,不觉也是心
如麻了。
他追上岸去,只有几只栖宿在芦苇丛中的水鸟给人声吓得惊飞,空旷的沙摊一览无遗,哪里见得着半个人影?
沙摊过后是一个山岗,楚天舒知道是决计追不上卫天元的了。
他只能姑且一试。
“卫兄,请你等等,你有话和你说!”楚天舒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发话。这门功夫他虽然不及卫天元,但卫天元若是躲在林中,料想是应该听得见的。
他希望卫天元尚未远去。他知道卫天元爱他的师妹爱得很深:“很可能他此刻正在林中揪他心上的创伤吧?”楚天舒这样想。
他希望见到卫天元,和他当面解释清楚。
但怎样说呢?姜雪君是为了成全齐漱玉的心愿才“自我牺牲”的,要是他和卫天元解释清楚,那不是破坏了姜雪君的计划吗?
但若不解释清楚,他岂不是要给卫天元一直误会下去?自己给误会还不打紧,姜雪君的“自我牺牲”可就成了定局了。“她的命运已经这样可怜,难道我还要她伤心终老?”
是应该撮合齐漱玉和卫天元的烟缘,还是应该让姜雪君与卫天元破镜重圆呢?他自己卷入这个漩涡又是否值得呢?这都是难以回答的问题。
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他只能等待卫天元的回答。“一切都等待见了他的面再说吧。”
可是空山寂寂,传来的只有他的回声。
“卫兄,你不愿意见我,也该见一见雪君吧?”他又叫道。
忽地隐隐听得似有一声长叹,楚天舒又喜又惊,急忙向山岗跑去。
但
接他的却不是卫天元,而是两枚石子。
飞石夹着破空的锐声,一听就知力道大得异常。学武的人保卫自己乃是出于本能,楚天舒不假思索,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本能的取出判官笔格打暗器。
“铛”的一声,一枚石子给他磕飞,但另一枚石子已是打到他额角的太阳
,躲闪不开了。
太阳
是人身死
之一,这霎那间楚天舒
不住心头一凉,只道卫天元要取他的性命。这样糊里糊涂的被卫天元当作“情敌”死在卫天元手下,可真是太不值得了。
心念未已,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那枚石子忽地拐了个弯,而且是从上盘移向下盘,低飞拐弯的。“卜”的一下,打着了他膝盖的环跳
。
石子飞来的劲道极强,但打着他的时候却并不重。不过人影都未见着,从那么远的地方打来,手法竟然巧妙如斯,已是足以令楚天舒吃惊不已了。
“想不到卫天元的武功比我想象的还更高明,齐燕然的武功我未见过,就我见过的人而论,恐怕只有那天晚上的抱犊岗暗中出手帮助丁
打跑冀北双魔的那个神秘客可以差堪相比了。”他想。
他哪知道,这个人正是那天晚上的“神秘客”丁
也曾给那人用同样的手法打着了膝盖的环跳
,不过这件事情发生在楚天舒和姜、齐二女已经离开之后,他不知道罢了。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仍然当作是卫天元。
一来是那人手下留情,二来是他内功造诣不弱,环跳
虽被打着,只是感到酸痛而已,
道并未被封,但虽然如此,他也
不住要坐下来歇一歇了。
“卫天元抖这两枚石子,用意十分明显,他是不愿见我,故而用这阻吓手法。唉,他的武功比我高明太多,其实即使不用这个手法,我也追不上他的。”他想。
他正自运功舒筋活络,只听得姜雪君已是尖叫一声,向他跑来。
“师兄,你怎么啦?受了伤了?”
楚天舒笑道:“多谢他手下留情,我侥幸并未受伤。”
姜雪君松了口气,低声问道:“是不是他?”
姜雪君口中的“他”楚天舒自然明白她说的是谁。他忽地心头一动,说道:“我也不知是不是他!”
原来由于姜雪君这一问,他忽地想起:“在徐家的那晚,我第一次碰着卫天元的时候,他最初尚未知道我是谁的?当时他以为我拐骗师妹,一见面立即出手狠狠攻我,我已经和剪大先生恶斗一场,但我也还能抵挡数招,方始被他点着
道。那时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吧?若然今晚这个人就是他,他的武功进展得未免也太快了!”
“我也不知是不是他。”楚天舒这个回答倒是的确因为他心中存着疑团的。
姜雪君喟然叹道:“照你所说的情形,那一定是他无疑了。不过他今晚既然不肯现身,恐怕他也不会回齐家与我们相见了。”
楚天舒淡淡说道:“不如我先回家,他知道我已经不是和你一起,自然会跟你见面的。”
姜雪君怔了一怔,柔声说道:“师兄,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楚天舒道:“没有呀,不过…”
“不过”什么,他尚未曾说得出来,姜雪君已是截断他的话道:“既然没有,那么你答应过与我共同进退的,为何又要单独离开?”
楚天舒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不过是希望你们能够破镜重圆,但若有我在你的身旁,恐怕他就不肯和你见面。”
姜雪君道:“我也已经说过了,在齐家见得到他固然好,见不到他也无所谓。我在船上和你说的那番话,你是聪明人,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事?目前正是想要摆
他,所以才求你帮我的忙的。师哥,假如你仍然不肯谅解我,那就让我单独离开吧。我上京去找仇人,你送齐小姐回家。”
她说得甚为诚挚,带着几分激动的神情,楚天舒叹口气道:“你何必如此?”
姜雪君:“你不肯帮我的忙,我不如此,还能怎样?师哥,你答应齐小姐在前,答应了做她的客人的,为了礼貌,你也应该送她回家。”
楚天舒本来已是意兴索然,但一来为了师妹的软语相求,二来为了想要知道他的继母和齐家究竟有什么关系,这个疑团,他已经是藏在心中多年的了。好奇心人皆有之,何况这是和他一家关系极大的事,他终于打消了独自离开之意,说道:“好吧!那咱们一起送她回家。”
姜雪君道:“好,那么我也答应你以三天为期,在齐家咱们只住三天,你也不用真的和我回家,出了齐家之后,咱们便即分手,我说跟你回家,那只不过是说给齐小姐听的?”
楚天舒笑道:“师妹,你倒似乎是在生我的气了?”
姜雪君道:“我说的都是心里的话,我不能连累你,而且我出的确是想去找寻仇人。”
楚天舒笑道:“我已说过,我不怕受你牵累,这也是我心里的话,但不同的是,我并非说给齐小姐听的。”
姜雪君不觉受了他的感动,抓住他的手道:“师哥,累你受了委屈了。”
楚天舒苦笑道:“比起你所受的委屈,我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这两句话说得姜雪君的眼泪都
了出来,想起自己几乎被仇人骗作
子,在徐家所受的羞辱,又岂只“委屈”二字所能形容,但楚天舒替她说了出来,却是令她顿生知己之感了。她眼眶蕴泪,心里想道:“可惜我们相识太迟,我的心早已许给了元哥了。师哥,我只能辜负你的情意了。”
楚天舒的一颗心也在卜卜的跳,说道:“师妹,我说错了话么?惹你…”
姜雪君哽咽道:“你没说错,我是命苦。师哥,我对不住你。不过,齐家妹子也很可怜,要是她得不到元哥,不知道她要多伤心。她这么年轻,这么纯洁,我宁愿自己命苦,也不愿她伤心。师哥,我求求你,不但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她,你就忍受一点委屈吧。”
楚天舒勉强笑道:“你说她可怜,我却羡慕她的福气呢!她有你这样一个好姐姐,怎还会伤心?嘿嘿,你让有福气的人更多一点福气吧,咱们是注定命苦的!”不知不觉之间,已是带点
愤了。
他们心底的话都没有说出来,但彼此亦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了。
楚天舒已经知道姜雪君爱的还是卫天元,姜雪君也已更深一层的明白了楚天舒对她的爱意。“他知道了我不是爱他,却还愿意和我唱一出假戏,好让齐家妹子放心。他本是个极有傲气的人,不惜为我这样做,这又岂只委屈二字所能形容?”内疚与感激的情绪混而为一,她把楚天舒的手抓得更紧了。
“师哥,你的心地好,你不会命苦的。将来一定有…”她想说的是:“将来一定有比我更好的姑娘爱你。”但这话她可是不便说出口来,而且楚天舒亦已止住她说不下去了:
“别再说啦!”楚天舒道:“咱们也像回去看那位有福气的齐姑娘了。”
天上忽然下起小雨,楚天舒被封的膝盖环跳
虽然已经解开,气血还未畅通,江边路滑,他放开了姜雪君的手,刚刚举步,就险些摔跤,姜雪君笑道:“师兄,你莫逞强,让我扶你回去。”楚天舒只要定下心神,本来可以走回去的,但还是让姜雪君牵着他的手。心里想道:“也好,反正你是要做给齐漱玉看的,我就陪你假戏真做吧。”
齐漱王也看到这出“戏”了。
看见他们携着手回来,齐漱玉虽然有点失望——他的元哥并没一起回来,但更多的却是欢喜,她暗自想道:“我没猜错,他们果然是爱上了,元哥可能是一时气愤,不愿与他们相见,但他迟早必定回到我的身边。为了避免他们害羞,我可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偷看。”她心情转佳,人也变得善于体贴他人了,于是赶忙回到舱中,放下珠帘。
爱女情深
在岸边那座山岗上,另一个人也看到他们演这出戏。
这个人是齐漱玉的父亲,他本来是要来杀楚天舒的,如今却是满怀欢喜的看他们演的这出戏。
当然他不知道这是“假戏真做”因为楚天舒和姜雪君并非用传音入密的内功谈话,他在山上是只能看见,不能听见的。
丝丝细雨就像他的心情,虽然未曾明朗,却也不会像狂风暴雨那样带给别人灾难了。
他目送他们回船,心里想道:“算这小子运气不错,要是一个时辰之前我看见他们这个样子,我不但要杀这小子,连这女娃儿我也一并杀了!”
为什么他的心情有这样大的转变,因为在这一个时辰之中,他已经知道了女儿的心事。
他像小孩子一样
自己的指头,这两
指头是抚摸过女儿的头发的。
他看见
睡中的女儿,也听见了女儿的梦话。他的女儿在梦中也在叫道:“元哥”
姜雪君和楚天舒在船头说的那些话,那些话姜雪君本来是要说给他的女儿听的,他也听见了。
如今他已经知道的有三件事:一他的女儿爱上了卫天元;二、卫天元爱的则可能是姜雪君,她的女儿对这个可能有极大的顾虑;三、但姜雪君爱的则是她的师兄楚天舒。
他却不知,他所“知道”的这三件事情其实仍是有真有假,或者真假渗杂,真假难分。
他所想的只是如何才能维护女儿的幸福。
“卫天元,卫天元,这名字好
!”很快他就想了起来,这是他的师兄卫承纲的儿子。
他离家之前,卫承纲还没有死,他的爹爹是常常提起他这个师兄,也曾提及他师兄这个儿子的。
蓦地他又想了起来:“卫天元”这个名字他好像还曾听见别的人说过。
卫天元少在江湖上是个陌生的名字,但“飞天神龙”的名头却很响亮。
“对了,卫天元就是飞天神龙,飞天神龙就是卫天元!”他终于想起来了。
告诉他“卫天元就是飞天神龙”的那个人名叫汤怀义,是他这次重入江湖之后方始结
的新朋友。
虽然是新相识,但汤怀义这个人他则是早就知道了的。
汤怀义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他的胞兄和义兄在江湖上却是大名鼎鼎。
他的胞兄汤怀远是京师第一镖局震远镖局的总镖头。他的义兄名气更大,是川西大侠贺敬金。
汤怀远和齐勒铭的父亲颇有
情,贺敬金与齐家虽没来往,也是彼此闻名的。齐勒铭就是在未出道之前便从父亲口中知道有这两个人,连带也知道汤怀远有个弟弟叫汤怀义的。
不过他知道汤怀义的身份,汤怀义却不知道他的来历。
齐勒铭对父亲的感情甚为复杂,尽管他害怕见到父亲,却又思念父亲。因此和父亲有着关系的人,他都愿意结
,但必须是他以前没见过的人,他也决不吐
自己就是武功天下第一的齐燕然的儿子。
他多希望从汤怀义的口中知道一些父亲的消息,可惜汤怀义虽然在一次谈话中提及他的父亲,但对他父亲的近况却全无所知。
那次的谈话就是从“飞天神龙”引起的。
汤怀义不知道他是谁,但知道他武功很高,有一次问他:“这两年来,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绰号飞天神龙,你知道么?”
他答:“似曾听人说过,我也不怎样在意,他武功如何,真的无恶不作么?”他从身受的例子,总觉得江湖上的传言多半失之夸张。
汤怀义道:“不错,江湖上的传言多半夸张,但飞天神龙的确是无恶不作的魔头,我知道得非常清楚的。”
齐勒铭道:“好,那你把他的恶行,说几件我听听。”汤怀义道:“风雷堡的雷堡主和饮马川的李寨主你知道吧?”
齐勒铭淡淡说道:“听过他们的名字,飞天神龙与他们有何关系?”
汤怀义道:“风雷堡的雷堡主给他割去脑袋,饮马川的李寨主给他刺瞎了一双眼睛。”
齐勒铭暗自想道:“这两个人可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在江湖上虽然也混了个侠义道名声,但只怕他们做的坏事比他们做的好事更多。飞天神龙割掉一个人的脑裳,刺瞎一个人的眼睛,倒也不算得是什么太大的恶行。”他不愿与汤怀义辩论,当下只是淡淡说道:“这两个人的武功虽然算不上是第一
,在江湖上也可算得是有数的人物了,如此说来,飞天神龙的本领确是不错。”
汤怀义道:“他伤害这两个人还不要紧,川西大侠也吃了他的大亏,那可更是令人愤恨!”
齐勒铭吃了一惊,说道:“你说的可是川西大侠贺敬金?”
汤怀义道:“不错,贺大侠也正是我的义兄,所以我非帮他报仇不可!”
齐勒铭心里想道:“你义兄的为人,恐怕你也未必清楚。比起雷堡主和李寨主,他更加是个善于沽名钓誉的伪君子。飞天神龙是否魔头我不知道,你那义兄可是个真正的魔头。”原来早在二十年前,齐勒铭和一些黑道上的人物混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贺敬金是暗地分赃的头子之一了。不过贺敬金是两副面孔,侠义道人物也常常得他的帮忙,因此也把他捧为川西武林的领袖的。
“哦,你的义兄怎样吃了他的大亏?”齐勒铭问道。
“飞天神龙割了他的一双耳朵!”汤怀义道。
齐勒铭道:“贺大侠的六十四路
披风拐法算得是武林一绝,竟会给飞天神龙割去耳朵,如此说来,他这‘神龙’的外号,倒也不是
得虚名了。他是何人弟子?”
汤怀义道:“他的来历我们尚未打听到,不过他真名实姓,我已经打听到了。他叫卫天元,你可曾听过这个名字?”
齐勒铭隐隐觉得这名字似曾听过,但当时的他,刚刚重入江湖,所想的只是与自己恩怨有关的人和事,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可没有多大兴趣,因此虽然觉得名字好
,却是无心理找自己的记忆。
“卫天元,他有多大的年纪?”齐勒铭只是随口问道。
“大约二十多岁。”汤怀义道。
齐勒铭摇了摇头,说道:“那一定是我不认识的人了。我不在江湖行走也差不多有二十年了,相识的人最小也是四十岁以上的。”接着说道:“他这么年轻,居然能割掉贺大侠的耳朵,这可更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要是碰得上的话,我倒想会会他。”
汤怀义喜道:“齐兄,我正是想请你相助一臂之力。不知你可否帮忙我们对付飞天神龙?”
齐勒铭道:“你已经知道他的下落?”
汤怀义道:“已经有几帮人打探他的行踪,要是你有此心,咱们可以一同去喝中州大侠徐中岳的续弦喜酒。
期是在下个月十五,一定赶得上的。徐大侠的名头近年来已是比我的义兄还更响亮,想必你也知道吧。”
齐勒铭道:“这样一位大名人我岂能不知,不过我却不知喝他的喜酒和飞天神龙有何关系?”
汤怀义道:“徐大侠和飞天神龙也是结有很深的粱子的。那几帮人已经约定了在他的家中
换消息。”
齐勒铭道:“如此如来,目前你们是尚未知道飞天神龙的下落的了。到了那天,那些人是否已经打听到他的行踪,亦还是未知之数?”
汤怀义道:“徐大侠
游广阔,我想总有七八成把握可以打探得到吧。而且纵然尚未打探出来,咱们去喝徐大侠的喜酒,借此和他结
,那也是有益无损的呀!”
齐勒铭笑道:“他名气太大,我有一个怪脾气,不喜欢结
名气太大的人,小有名气,那还可以。而且我闲散惯了,以闲云野鹤之身,也不喜欢被什么事情羁绊。我说,我想会一会飞天神龙,那只不过是盼偶然相遇而已,并非我想特地去找他比试武功。”弦外之音,他可不愿为了汤怀义的义兄结仇树敌。
汤怀义大为失望,心里想道:“这也怪不了他,以我和他的
情,这个要求是有点过份的。”当下以退为进,叹口气道:“我知这是不情之请,但你老兄不肯出手,要找一个可以对付飞天神龙的人可就难了。”
齐勒铭道:“你不是说中州大侠
游广阔,令兄是京师第一大镖局的总镖头,武林的高手料想和令兄有
情的更是不少!”
汤怀义道:“实不相瞒,当今的天下第一高手和家兄也是颇有
情的。但可惜…”
齐勒铭打断他的话道:“你说的天下第一高手是谁?”心里想道:“总算把他的话引出来了。”心头卜卜地跳,等待着从汤怀义的口中听到有关他父亲的消息。
汤怀义道:“你还不知道天下第一高手是谁吗?我还以为你和他是本家呢。天下第一高手除了齐燕然还能是谁?”
齐勒铭强抑内心的激动,淡淡说道:“我虽然姓齐,但和天下第一高手的齐燕然可是沾不上半点关系。”
汤怀义笑道:“齐兄,你的武功如此高明!要不是我已经确实知道齐燕然的徒弟和儿子都已死掉,我真怀疑你和他有点关系。”
齐勒铭摸一摸脸上的伤疤,心头苦笑:“齐燕然的儿子确实是已经死掉了。”当下说道:“汤兄别开玩笑,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刚才你说到可惜齐燕然什么?”
汤怀义道:“齐燕然在死了儿子之后,便即销声匿迹,谢绝与江湖上的朋友往来。”
齐勒铭道:“令兄也未见过他吗?他是不是已经…”
汤怀义摇了摇头,说道:“据家兄说,他还活在人间。不过他的脾气甚为怪僻,他既然声明了谢绝与江湖上的朋友往来,莫说没人知道他隐居何处,即使有人知道也不敢去找他了。家兄也不例外。”
细雨如丝,齐勒铭的心情也像雨丝纷
。
整理一下纷
的回忆,如今他已经知道“飞天神龙”卫天元是他的师兄之子,而卫天元的为人他亦已略知一二了。
他
不住哈哈大笑,心里想道:“这小子倒不赖,年纪轻轻,就闯出了这么大的名头。听汤怀义所言,他的行径倒很对我的脾胃。”
别人说卫天元是“魔头”他非但没有因女儿爱上“魔头”而气恼,反而感到高兴了。
“倘若卫天元是个现行矩步的正人君子,我倒有点担忧。”他想:“这样的人一定不会认我做岳父的,但他是个别人口中的魔头,那么他就或许不会害怕有我这个岳父了。只不知他因何与那许多所谓的侠义道结下仇冤,他对付得了么?”
他的女儿和楚天舒、姜雪君乘坐的那条小船已经开行了,他目送小舟远去,喃喃自语:“我没有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贡任,如今我已经知道玉儿爱的是谁,我一定要完成她的心愿。”
他不觉又在心底自嘲:“师兄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但不管如何,他总是比我有福气得多。小时候,我常常因为父亲太过夸他宠他而心怀妒忌,想不到我的女儿也爱上他的儿子,我也非得为他的儿子尽心尽力不可了。但这小子若不是真心爱我的女儿那怎么办?”
他的女儿害怕卫天元爱上姜雪君,这是他已经知道的了。而卫天元爱他的女儿,这只是从姜雪君口中说出来的,是真是假,他可尚未知道。
他正是为了这个缘故,才肯放过楚天舒的。
那只小船已经在江面上消失了,他女儿的影子却还留在他的心中。
心中一阵甜丝丝的爱意,齐勒铭暗自想道:“玉儿真像她的母亲,不,比她的母亲和我成婚的当年更美!不过…”
脑海里浮起另一个少女的影子,是姜雪君。
“尽管他把女儿当作宝贝,但他还是不能不承认姜雪君似乎比他的女儿更美。
“要是我年轻二十年,碰上这样一位绝
佳人,恐怕我也非得为她着
不可,幸亏她爱上了楚天舒,不是卫天元。”他想。
想起自己本来是要来杀楚天舒,他不觉心头苦笑了。幸亏我没有鲁莽从事,要是把楚天舒杀掉,姜雪君失掉心爱的人,她必须另选佳偶,那时我的女儿恐怕就嫁不成卫天元了。
雨收云散,不知不觉之间黑夜已经悄悄过去,齐勒铭亦已
着曙光,走下山了。
正好像朝阳赶走了乌云,他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因为他已经有了新的寄托,重新感到做人是有意义的了。
不错,他的心里也还有着仇恨,对楚劲松的仇恨,对一些曾经
得他走投无路的“侠义道”的仇恨。但如今他已经知道自己有个女儿,是这么可爱的女儿!他对女儿的爱意已经超过他对楚劲松的仇恨了。
本来他要去找楚劲松报仇的,如今亦己改变主意了。
“我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我必须帮玉儿达成她的心愿。”
爱屋及乌,他不能不为卫天元担心了。
卫天元在沼
徐家的事轰动江湖,他虽然知而不详,但在道听途说之中亦已知道了。
可惜我没有应汤怀义之约去喝徐中岳的喜酒,否则早就见得着卫天元和我的玉儿了,如今可又得多费许多心力去找他了。这小子也真胆大,听说他和剪大先生、一瓢道长等人都结了仇,他年纪这么轻,武功再好恐怕也对付不了这许多高手!
他知道女儿回到家中,自有他的父亲保护,用不着他
心。但卫天元的处境都是令他担心不已。
到哪里去找卫天元呢?
正自惘惘前行,忽听得有人“咦”了一声,急步向他跑来,一面跑一面叫道:“齐兄!齐兄!”齐勒铭定睛一看,正是不久之前约他一起去沼
与徐中岳相会,共谋对付卫天元的那个汤怀义。
汤怀义跑到他的跟前,说道:“我还只道是我眼花呢,原来果然是你!”
齐勒铭笑道:“这可真是应了一句老话,人生无处不相逢了。但你不是去洛
喝徐中岳的喜酒的吗,怎么却又跑来了这里?”
汤怀义道:“我就是为了徐家那桩事情来的,卫天元大闹徐家,打伤徐大侠不算,还把他的新婚
子也劫走了。这些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吧?江湖上在为这个惊人的新闻闹得佛沸扬扬呢!”
齐勒铭道:“徐大侠的新婚
子听说是洛
有名的美人儿,是一个姓姜的武师的女儿,芳名叫做,叫做,…”
汤怀义道:“这位美人儿名叫姜雪君。嗯,如此说来,你是早已听得别人说过徐家的事了?”
齐勒铭道:“道听途说,也不知是真是假,卫天元真的那么胡作非为,连徐大侠的新婚
子都抢走吗?”心里想道:“那些造谣的人可真是活见鬼了。我刚刚还亲眼看见姜雪君。”
汤怀义道:“怎么不真?我在场的!”
齐勒铭道:“哦,你亲眼看见卫天元把姜雪君劫走?”
汤怀义道:“这我倒没有亲眼看见,不过是徐中岳的弟子说的,料想决不会假。那
卫天元大闹礼堂、打伤徐大侠的事,则的确是我亲见亲闻。”觉得有点奇怪,说道:“齐兄,你倒好像关心那位新娘子比关心徐大侠更多。”
齐勒铭笑道:“她是有名的美人嘛,我自是兔不了好奇多问两句。对啦,你既然亲自在场,所知自必详实,实情究竟如何,你说来听听。”
汤怀义细述当
经过,听得齐勒铭暗暗欢喜,想道:“卫天元的武功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明得多,他配我的女儿,倒是配得起了。”问道:“你跑来这里和徐家那桩事情有何关系?”
汤怀义叹口气道:“我就是因为卫大无的武功太过厉害,所以才想跑来这里找帮手。唉,说来惭愧,我本来是要找卫天元为义兄报仇的,那
一见他的本领,吓得我都不敢
面。”
齐勒铭打断他的话头,问道:“如此说来,你找的这位帮手,必定是武功非常高强,绝对有把握胜得过飞天神龙的了?”
汤怀义苦笑道:“要是这个人肯出头相助,根本就用不着出手。飞天神龙一见着他,就非得磕头不可!”
齐勒铭已经猜到几分,佯作惊诧,说道:“这个人如此厉害!究竟是谁?”
汤怀义
言又止,看了看齐勒铭,忽地移转话题,反问他道:“对啦,齐兄,我还没有问你,你怎么也来到了这儿?”
齐勒铭道:“我是从孟津访友回来的,这位朋友说起来或许你也认识,他是‘黄河三鬼’中的老大孟彪。”
汤怀义去了心上的疑团,暗自想道:“他早已说过,他虽然姓齐,和武功天下第一的齐家可是沾不上边的。黄河三鬼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坏,他不怕对我直言,料想不是说谎。”当下说道:“齐兄,你大概有许多年没见过黄河三鬼吧?”
齐勒铭道:“不错,算起来已差不多有二十年未见过他们了,其实我和他们也没多大
情,不过曾经见过一次面而已。实不相瞒,我近来穷得要命,想向他们借点银子。我虽然不是黑道中人,黑道上的规矩我是懂的。只须略有
情,就不怕打不到秋风。可惜这黄河三鬼,竟然一个都找不到。”
汤怀义笑道:“原来你和他们已有二十年没见过面,怪不得你不知道了,黄河三鬼中的孟老大早就被人打成残废,这也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齐勒铭故意问道:“孟老大武功也不错呀,什么人把他打成残废的?”
汤怀义道:“武功天下第一的齐家的媳妇,这件事也是过了多年我才知道的。听说孟老大瞎了眼睛,当时不知那个女人的身份,竟然想调戏她,后来知道了她是谁,吓得黄河三鬼都销声匿迹了。我知道有‘黄河三鬼’,与他们却不相识。你若要找他们,我是帮不上忙;不过,你若只是要点银子的话,那就不用找他们了,朋友有通财之义,你要多少,尽管开口,可别用一个借字。”
齐勒铭是明知汤怀义与黄河三鬼不会相识方敢信口开河的,听罢笑道:“好,那我先多谢你,不过你无须急于把银子给我,先说正经事吧,你找的是谁,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汤怀义哈哈一笑,学他的口吻道:“实不相瞒,我所要找的人就是天下第一高手齐燕然!”不过笑得却是不大自然,近乎苦笑的味道。
齐勒铭故作惊诧,说道:“哦,齐燕然就是家住此地的么?但不久之前,你好像说过无人知道他的下落,包括令兄在内?”
汤怀义道:“你记错了,我是说齐燕然死了儿子之后,便即销声匿迹,谢绝与江湖上的朋友往来。因他声明在先,莫说没人知道他隐居何处,即使有人知道也不敢去找他了。家兄也不例外。我所说的‘也不例外’是指‘不敢去找他’的例外。”
齐勒铭笑道:“你这样说我就完全明白了,令兄其实是知道他的住处的。不过你不愿意说给我知道。”
汤怀义道:“这老头儿脾气怪僻得很,我恐防你去找他,犯了他的
令。”
齐勒铭道:“那怎的现在你又敢去找他了?”
汤怀义道:“一来是我无法找到一个可以制服飞天神龙的人,只好冒险一试。二来则是由于剪大先生的关系,飞天神龙这次伤了徐大侠,和剪大先生也
了手,据我所知,他们的梁子还结得不小呢。齐燕然与剪大先生是多年老友,论
情,还在家兄和他的
情之上。”
齐勒铭道:“因此你想打着剪大先生的旗号,试一试去求他?”
汤怀义道:“对了。我准备见到他的时候,故意加油添酱,夸大剪大先生的败绩,他知道老朋友吃了亏,料想不会坐视。”
齐勒铭道:“这主意很好呀,那你赶快去吧!”
汤怀义苦笑道:“我已经去过了。”
齐勒铭道:“那他答应了没有?”
汤怀义道:“我根本没有踏进他的家门,亦即是说连他的面都没见!”
齐勒铭道:“你怕他的
令,临时畏缩?”汤怀义道:“不是!”齐勒铭道:“你知道他不在家?”汤怀义又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齐勒铭道:“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汤怀义道:“我在王屋山下碰到了齐家的老仆人丁
,齐燕然就是住在王屋山边的。要是没碰上丁
,我再走三五里路就到了。但也幸亏碰上了丁
…嗯,丁
是谁,你想必知道吧?”原来齐勒铭故作思索的神气,引他发问。
齐勒铭道:“丁
这名字好
,但一时想不起。”
汤怀义道:“二十年前,有个辽东的独脚大盗劫了京师七家镖局联保的一支重镖,这件事情,在当年曾闹得天翻地覆,你知道吗?”
齐勒铭道:“哦,我想起来了。听说后来还是令兄出头,才把这支镖讨回。敢情那个辽东大盗就是…”
汤怀义道:“不错,那个大盗就是丁
。经过那次事情,倒真是应了一句老话——不打不成相识,家兄和他做了朋友,连带我也和他有了
情了。后来他不知怎的忽然金盆洗手,做了齐家的仆人。我们的
情也就更进一步了。”
齐勒铭道:“你碰上丁
,那又怎样?”
汤怀义道:“幸亏我和他有
情,他一知我的来意,便立即劝告我,千万不可去找齐燕然。”
齐勒铭道:“为什么?”其实内里原由,他是早已心中雪亮的了。
果然便听得汤怀义说道:“告诉你不打紧,你知道吗,原来那飞天神龙卫天元乃是齐燕然的徒孙,名为徒孙,其实还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
齐勒铭道:“如此说来!齐燕然一定是十分疼爱他这个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孙了?”
汤怀义道:“那还用说,而且还不只此呢,他早已是齐燕然心目中的孙女婿了。那天紧随卫天元之后,到徐家去接应他的黑衣女子,你猜是谁?”
齐勒铭道:“你不是说过,你们都不知道那个女子的来历吗?你们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汤怀义道:“现在我可知道了,是丁
告诉我的。你道是谁?原来就是齐燕然的孙女!”
齐勒铭笑道:“幸亏你没去求齐老头子,否则可真是自讨没趣了。他怎能帮你对付自己心爱的徒孙,更兼是自己孙女的未婚夫婿呢!”
汤怀义苦笑道:“岂只自讨没越,以齐老头的怪脾气,恐怕我给他立即赶出门去,还算是便宜了我。”
齐勒铭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汤怀义道:“我只有先回京城,待见到了剪大先生和徐大侠再行定夺了。”
齐勒铭心中一动,问道:“哦,剪大先生和徐中岳已经离开洛
,前往京师了么?”
汤怀义道:“不错,表面看来,他们似乎是躲避飞天神龙,其实乃是到京师投奔御林军的穆统领,等待飞天神龙自投罗网的。”
齐勒铭道:“你们怎知道卫天元也要前往京师?”
汤怀义道:“这就不能不佩服剪大先生的料敌如神了。他说以卫天元这样心狠手辣的性格,既然和徐大侠结下不解之忧,一定不肯轻易罢手。所以他们故意透
一点消息,让卫大元知道他们是逃往京师,料想卫天元一定会追踪前往,如今事实证实果然是给剪大先生料中了。”
齐勒铭道:“什么事实?”
汤怀义道:“崆峒派一瓢道长大约十
之前,曾经在巩县碰上卫天元,获悉卫天元确实是正要前往京师。”
齐勒铭道:“哦,你见过一瓢道长?”
汤怀义道:“我是间接听来的消息,不过极为可靠。因为是昆仑派一个名叫孟仲强的弟子说出来的,孟仲强和一瓢道长的大弟子游扬是至
,而且他也是当时和一瓢遁长同在一起的人。”
齐勒铭道:“京师高手如云,剪大先生和徐中岳都是
游广阔,京师高手一定乐意相助他们。如此说来,其实你已是无须去求齐燕然出山了。”
汤怀义道:“话虽如此,但卫天元武功既强,人又狡猾,当真是有如神龙之见首不见尾。群殴无须怕他,但他若突然来袭,可是难以提防,所以多一个高手就多一分把握。京师的高手虽然很多,但是能与卫天元匹敌的顶尖高手,目前来说,数来数去,恐怕也只有两个。家兄也还够不上呢。”
齐勒铭好奇心起,笑道:“令兄是京师第一大镖局的总镖头,你是为自己人故作谦虚了。不过我倒想知道你们心目中足以对付飞天神龙的那两大高手是谁?”
汤怀义道:“一个是御林军统领穆志遥,他家传的蹑云剑法乃是武林一绝。料想他纵然胜不了飞天神龙,当也不至于落败。”
齐勒铭道:“另一个呢?”
汤怀义道:“另一个就是剪大先生了。据我所知,他曾经与飞天神龙两度
手,不分高下。”
齐勒铭诧道:“但我听得道路传言,却说剪大先生是败在飞天神龙之手,许多人都这样说的,难道乃是谣言?”
汤怀义笑道:“倒也不是谣言,不过那些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罢了。”
齐勒铭道:“其二为何?汤兄可否详告。”
汤怀义道:“不错,第一次
手是剪大先生吃了点亏,但那是他故意让招,并非真正落败。”
齐勒铭道:“为什么?”
汤怀义道:“因为他尚未知道飞天神龙的意图乃是为了杀夫夺
而来,他以双方比武公证人的身份,还想化解徐卫两家的仇怨,故而在他被
与卫天元
手之时,他只盼点到即止,并如卫天元之使出杀手绝招。”
齐勒铭道:“第二次呢?”
汤怀义道:“第二次是卫天元在重伤徐大侠之后,还要把徐大侠置之死地,深夜潜入徐家,抢了徐大侠的
子,意犹未足,仍要刺杀徐大侠,他这才忍无可忍,全力和卫天元拼了一场。这一场虽然未分胜负,但据说则是他稍占上风的。”
齐勒铭道:“当时你没在场,只是听说的吗?”
汤怀义道:“徐大侠的门下都曾在场目击,料想纵然稍有夸大,但最少也是打成平手的。否则那晚徐大侠焉能逃出飞天神龙的毒手?”
齐勘铭暗自思量:“剪大先生的武功在二十年前似乎还比不上我,而当时的我和目前的卫天元是相差甚远的。如果他当真能够和卫天元打成平手,在这二十年当中,恐怕他也练成了什么独门武功了。”
接着再想:“剪大先生加上穆志遥,卫天元已是决计对付不了,何况他们还在四处物
高手相助,卫天元前往京师,只怕当真是自投罗网了。”
其实汤怀义也只是只知“其二”不知其三,他并不知道第一次和卫天元
手的剪大先生,与第二次和卫大元
手的“剪大先生”并非同一个人。
不过齐勒铭也不知道,因此在他得知卫天元仇家方面的“实力”之后,就不能不更为卫天元担心了。
汤怀义见他如有所思,心念一动,便再试探他的口风:“齐兄,你在想些什么?”
齐勒铭道:“我是在想京师将要上演的这场好戏,要是能够看到飞天神龙和你说的那两位高手相斗,眼福可真不浅。”
汤怀义大喜道:“齐兄,你也有意去趁趁热闹吗?”
齐勒铭道:“正有此意。”
汤怀义道:“可惜你不肯出手,否则这场戏就更热闹了!”
齐勒铭笑道:“不,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汤怀义大喜过望,说道:“齐兄愿意出手相助,那真是小弟求之不得的事。不但小弟领你的情…”
齐勒铭摇了摇头,截断他的话道:“你不必领我的情,我并不是帮你的忙,我只是为了自己。”
汤怀义诧道:“这话怎说?”
齐勒铭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改变主意吗?第一因为我到处都听得有人谈论飞天神龙,把他的武功越说越是厉害,我对他的兴趣也就越来越大了。我倒想看看他的武功究竟有多厉害?第二,我早已对你说过,若有机会的话,我也想会会他的。以前是尚未知道他的确实行踪,我这话也只能是说说而已,如今既然知道他在京师,这不是机会来了么?”
汤怀义道:“你的意思只是想和他比试一下武功?”齐勒铭道:“不错。”
汤怀义笑道:“飞天神龙是为了寻仇潜入京师的,他恐怕没有闲情
你这个朋友吧?”
齐动铭道:“谁说我要和他
朋友?”
汤怀义道:“你不和他
朋友,那又怎能约他比试武功?再说,你也找不着他。”
齐勒铭道:“你不是说剪大先生和徐中岳已经在京师布下罗网了么,你们耳目众多,他到了京师,自是瞒不过你们,何况他还可能不请自来,自投网罗呢。我和你在一起,那又怎能没有见着他的机会?”
汤怀义道:“但我们可不是和他比试武功,而是生死决斗的呢。你和我们一起…”
齐勒铭道:“我不管你们怎样,到时请你让我第一个出手。我既然要见识他的真实武功,当然也不会和他说明只是印证武功的。”
汤怀义道:“如此说来,你若和他‘比试’,也不是点到即止的了?”
齐勒铭道:“这个当然,点到即止,有什么意思?我这个人平生没有别的嗜好,唯一的嗜好只是武功。你们说得飞天神龙这么厉害,我就已不得让他使出平生所学来对付我,即使我死在他的手里,也是甘心。同样,我若杀了他我也无须内疚,因为他本来是个魔头。”
汤怀义暗暗好笑,心里想道:“世上有书呆子,原来也有嗜武成痴的武学呆子。不过,他若是这样和飞天神龙比试武功,这个比试也就等于是生死决斗了。他说不是帮忙我们,其实正是帮了大忙!”当下笑道:“好,我一定能助你达成心愿。穆统领知道你的来意,也一定大表
的。你可以住在他的将军府。”
齐勒铭一皱眉头,说道:“汤兄,我不是早已和你说过了吗,我不喜欢巴结权贵。”
汤怀义陪笑道:“这怎么能算是巴结,他还有求于你呢。”
齐勒铭摇头道:“他有求于我,我也不敢高攀。而且我过惯闲云野鹤的生涯,也不甘受拘束。住在什么将军府里,多少总会受点拘束。”
汤怀义道:“那么就住在家兄的镖局如何?镖局是经常接待各方的朋友的,要是你不愿意表
身份,那就只须当作我的朋友就可以了。你高兴和镖师结
就和他们多谈几句,不高兴的话,独往独来,也没别人理你。”
齐勒铭道:“好,这倒合我脾胃。”
汤怀义道:“不过你既然要找飞天神龙比试,倘若有了这个机会,也得有人通知你才行。亦即是说恐怕你最少要和穆统领、剪大先生他们见一次面。”
此时他们正站在河边边说边走,齐勒铭没有立即回答,却弯下
掏水洗脸。临
照影,不由得心头苦笑,暗自想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谁认得我是当年的齐大少爷?”原来他是在二十年前与穆志遥和剪大先生都见过一两次面的。不过二十年前,他是个翩翩少年,如今则是伤疤满面、形容枯槁的江湖客了。
汤怀义道:“齐兄,我知道你不喜欢结
名人,但见一见面也无妨吧?”
齐勒铭这才抬走头来,笑道:“为了你的缘故,我就破一次例吧,让他们把我当作普普通通的江湖朋友好了。”
汤怀义道:“好,那咱们这就走吧。这点银子,你拿去作路上零用。”
齐勒铭哈哈一笑,说道:“和你一起,我还愁没有吃喝使用吗,走吧!”心中微有内疚,暗自想道:“汤怀义这个人虽然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这次他以为是利用我,却不知是我利用他,唉,为了我女儿,找不能不保护卫天元这个小子,必要时说不得也只好连累他了。”
两代情仇
齐勒铭是希望到了京师可以找得着卫天元。
他的女儿则是希望一回到家中就可以见着卫天元。
齐勒铭是否得遂心愿,尚未知道结果。齐漱玉的希望却落空了。
她和楚天舒、姜雪君二人回到家中,出来
接他们的是丁大叔。
齐漱玉一抵家门,就看见了丁大叔出现在她的面前,倒是有点意外的感觉,怔了一怔,说道:“丁大叔,想不到你这样快就回到家里来。那
你不是说还有私事料理,要迟三五天才能回家的吗?”
丁
说道:“不错,我本来要找一位朋友的,不巧那位朋友已经出门去了,所以我就赶快回家啦。”
齐漱玉道:“原来如此。那么元哥呢,为何不见他?”
丁
说道:“卫少爷尚未回来。”
齐漱玉顿足道:“没有道理,没有道理!他怎能尚未回家?”
丁
笑道:“小姐,你别着急,见过爷爷再说吧。”
“玉儿,你回来了!”
“啊,小姐,你回来啦!”
一个是齐漱玉的爷爷,一个是老仆人王妈。王妈是齐漱玉母亲的
娘,齐漱玉的母亲虽然早已离开,她却始终留在齐家。
两个人都是人未到,声先到。王妈的声音更多喜悦,她三步并作两步,倒是比齐漱玉的爷爷先到堂前。
突然,她好像碰着什么奇怪的事似的,笑容顿敛,目光停留在楚天舒的身上。
她睁大眼睛,擎开了喉咙,想叫,又叫不出来!
她这奇怪的神清楚天舒当然注意到了,不
也是大为奇怪“为什么她看见我竟似如遇鬼魅一股,吃惊成这个样子?”
心念未已,齐燕然亦已出来了。
齐漱玉叫道:“爷爷!”但她的爷爷并没看着她,就像王妈一样,爷爷的目光也是注视着楚天舒。
齐漱玉笑道:“爷爷,我给你请来了两位客人。这位楚大哥,他的父亲正是扬州大侠…”
齐燕然业已恢复正常,微微一笑,说道:“用不着你给我介绍了。你这两位客人,丁大叔早已和我说过啦。楚公子,令尊我虽然没有见过,亦是早已闻名的了。多谢你送我的孙女儿回家。”
他对楚天舒的态度虽然客气,但客气得令人感觉不大自然。楚天舒不
又是心头一跳,暗自想道:“漱玉说她的爷爷和我的父亲是忘年之
,情形可不大像呀!”
齐漱玉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连忙替自己圆谎。
“爷爷,你不是常常和我谈起扬州楚大侠的么,你说在后辈的少年少侠之中,应推扬州楚劲松第一,我没记错吧?这话我都已经告诉楚大哥了,原来他的爹爹也常常和他提及你的。”
齐燕然冷冷说道:“没错,没错,如此说来,我和令尊确实算得是神
已久的朋友了!”这两句话是面向着楚天舒说的。
其实楚天舒并没有和齐漱玉说过那样的话,他只是说过从父亲的口中早已知道她的爷爷是武功天下第一而已,但亦仅一次,并非常常。
此刻他想起的倒是父亲告诫他要避开齐燕然、甚至要避免和齐家的人结
的话了。他暗自想道:“齐漱玉为什么要将我的言语夸大呢?看来她是有意要替她的爷爷和我套上
清。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莫非事实的真相刚好相反?说不定爹爹正是和他们齐家有仇?”
他心里猜疑不定,却不知齐燕然比他还更吃惊。
原来称赞楚劲松是少年英侠那句话,齐燕然不错是曾说过,但却不是和孙女说的,是和丁
说的。是十多年前,丁
第一次告诉他,探得他的媳妇是逃往扬州楚家的时候说的。那时齐漱玉还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齐燕然暗自想道:“原来我和丁
说的话,给这小鬼头偷听去了,唉,却不知她听到了多少?她一向喜欢元儿,该不会突然变心,转而喜欢楚劲松的儿子吧,不过看来她大概还不知道她的母亲是在楚家吧?否则她也不会对一楚天舒这样亲热了。”
两人各怀心事,说了几句客气话后,一时间倒是没什么活好说了。
王妈却忽地“啊”的一声叫起来,说道:“原来这位楚少爷是扬州楚大侠的公子,怪、怪不得…”
丁
忙道:“王妈,你怎么啦?老爷和客人说话,也有你
嘴的份儿!”
楚天舒微笑道:“怪不得什么?”
王妈道:“怪不得你的武功这样好。”楚天舒道:“你又怎么知道我的武功好是不好?”王妈说道:“是老丁告诉我的。”丁
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好在我没说楚少爷的坏话,王妈你也忒多嘴了。”
王妈却似乎毫不在意他的责备,她仍然目不转睛的在看着楚天舒,看看楚天舒,又看看齐漱玉。
时光倒
,王妈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了春光明媚的江南,江南烟花三月的扬州。
其他的人都消失了,在她眼前的只有一双情侣。她在偷看他们幽会。男的是扬州武学世家楚少爷,女的是她的“小姐”庄英男。喝她
汁长大的小姐,名义是主仆,相处却如母女一般的小姐。
女的容光焕发,男的神采飞扬,王妈也在分享他们的欢乐。
“啊,要是有情人能成眷属,那该多好!”
“王妈!”一声冷峻的呼唤,将她从幻梦中惊醒过来。
是“老爷”在叫她,她接触到齐燕然那像是夹着寒霜的目光,不觉打了个寒噤,全清醒了。
“王妈,你把准备好的酒菜拿出来吧。呆在这里干嘛?”齐燕然道。
王妈应了一声“是”转身走入厨房。心中可在暗暗叹息:“玉儿长得像她母亲一样,这位楚公子也活
就是当年的楚少爷。小姐在楚家不知过得怎么样,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儿女是不能像他们那样再有孽缘了。”
她走出客厅,仍然听到齐漱玉银铃似的笑声。
齐漱玉在继续刚才的话题,笑着说道:“爷爷,你的话我没记错,但其中一句,如今似乎应该修改了。”
“哦,是哪一句?”齐燕然道。
齐漱玉笑道:“当今之世的第一位少年英侠应该是这位楚大哥了。”
齐燕然哈哈笑道:“这个当然,那句话是我十多年前说的,如今楚贤侄的令尊早已成为名满天下的扬州大侠,‘后辈少年英侠’的称号,做老子的是该让给做儿子的了。”
齐漱玉道:“楚大哥这次帮了我不少忙呢,爷爷你别瞧他年纪轻轻,他的武功已经比我高明得多,他帮了我许多忙,我慢慢告诉你。”
齐燕然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的武功当然是高明的了。还用得上你说。”对楚天舒似乎亲热了些,但楚天舒仍然感觉得到他的强笑意味。
楚天舒亦是勉强笑道:“老前辈太夸奖我了。我的武功尚未得家父皮
,‘少年英侠’这顶高帽子更不敢当。依我看当今之世的第一位少年英侠只有一个人当得起。”齐燕然听得此言,倒是不觉一怔,说道:“哦,你认为是谁?”
楚天舒道:“他就是令徒孙卫天元。”
齐燕然道:“哦,你们曾经见过面了?”
楚天舒点了点头,说道:“他的武功远远在我之上,令孙女也是知道的。”言下之意,齐漱玉刚才给他戴的这顶高帽实乃违心之论。
齐漱玉道:“我这位师哥武功是不错的,未必远胜于你,只能说是各有所长。不过,武功还在其次,论起江湖上的声名,他可远远不及你了。”
这话倒也是事实。不过齐漱玉说这话的意思,却并非是要贬低卫天元,而是另有用意的。一来她是希望祖父能够看重她请来的客人,故而有意对楚天舒表示好感。(她已经隐隐感觉得到,她的祖父虽然在表面上对楚天舒甚为客气,但这股“客气”却正是大违祖父的常态的。)二来她也想借此作个“引子”把话题引到她的元哥身上。她的元哥含冤莫白,祖父却尚未明确表示要为她的元哥出头。
果然便听得齐燕然叹了口气道:“漱儿这句话倒说得对,称得上‘英侠’的人,自当以‘侠’为主,武功尚在其次。我不知道天元在外面的行为如何,但听说他在江湖上已混得个‘魔头’的称号。尤其这一次他在洛
闹出的事情,听说连剪大先生也得罪了。”
齐漱玉道:“元哥在洛
所做的事情,我倒不觉得有什么过份,他得罪剪大先生更不是他的过错。剪大先生是何等样人,爷爷,恐怕你还不知道呢。”
齐燕然道:“我与剪大先生相
数十年,怎会不知道他的为人。你这样说,难道你以为他是坏人吗?”
齐漱玉道:“何止只是坏人,简直是个大
大恶的伪君于。不信,你可以问这位姜姐姐。”
齐燕然道:“对啦,我只顾和你说话,倒是不觉冷落这位姜姑娘了。姜姑娘,你家的事情,天元早已和我说过,我知道你是被仇人害得家散人亡的,剪大先生和那件案是有关系的吗?”
姜雪君咬牙道:“他和当年在莱芜发生那件案子是否有关,我不知道,但我已经知道他是我的杀母仇人。我的母亲就是最近在洛
被他暗杀的。”
齐燕然吃一惊,道:“哦,剪大先生竟会干出这等卑鄙的事?”
姜雪君道:“老前辈要是不相信,我可以仔细告诉你,但说来话长…”
刚说到这里,王妈已是把酒菜揣出来了。
齐燕然道:“既然说来话长,那就留待明天说吧。今天是个应该高兴的日子,我不想听到今我不开心的事。王妈的烹调功夫是正宗的淮扬帮手艺,如果她改行的话,可以做第一
的厨师,这酒是老丁酿的,也很不错,咱们先喝酒吧。”
姜雪君懂得他的心境,心里想道:“和剪大先生是几十年的
情,要是我戳穿他这老朋友的真面目,不知道他要多么伤心!也怪不得他不愿意在这家人相聚的日子听到我说剪大先生的坏话了。”想到剪大先生沽名钓誉的手法如此高明,竟然骗得武功天下第一的齐燕然都这样相信他,不觉有点不寒而栗。
王妈都是眉开眼笑,说道:“楚少爷是扬州的世家公子,老爷,你夸赞我会做他家乡的小菜,这不是孔夫子面前卖文章吗?”蓦地想起:“但老爷这么一说,岂不是
了我底了?不知这位楚少爷会不会因此而对我起了起疑?但纸总是包不住火的,我总不能让他和玉丫头重蹈他们父母的覆辙。就算他知道我的来历又怎么样,他不问我,我也应该告诉他的!”原来由于齐漱玉刚才故意对楚天舒表示亲热的那些说话给她听见,她是更加为齐漱玉担忧了。
丁
见她面色
晴不定,生怕她又说出不中听的话来,忙道:“王妈,这里用不着你伺候了,你回厨房去吃饭吧。”
齐燕然举起酒杯,说道:“难得两位稀客登门,请你们不要老是记着我的年龄,我喜欢大家都不要有甚拘束,痛痛快快的喝酒。”
姜雪君道:“请老前辈原谅,我不会喝酒。”
齐燕然道:“好,那么你随量好了。楚世兄,你是武学世家,令尊
游广阔,你一定酒量很好了。来,来,我不和你客气,你陪我喝酒。”
楚天舒道:“晚辈酒量普通,不过难得齐老高兴,晚辈奉陪几杯就是。”
齐燕然一口气喝了六七杯酒,楚天舒也陪他喝了三杯。齐燕然没有说话,楚天舒也不敢随便开口。说是“要痛痛快快喝酒”倒变成了像是喝“闷酒”了。
齐漱玉忽道:“爷爷,你别尽顾喝酒呀!”
齐燕然霍然一省,笑道:“对啦,玉丫头,你好像一进家门就发脾气,我听得你说什么‘没有这个道理’,你是说谁没有道理,我还未曾问你呢。”
齐漱玉道:“我说的不是人。”
齐燕然道:“哦,那是什么事情惹得你如此烦躁?”
齐漱玉噘着小嘴儿道:“爷爷,你是明知故问。”
齐燕然笑道:“原来如此。但玉丫头,你为何认为你的元哥尚未回来就是不合道理呢?”
齐漱玉道:“因为他走得比我快,他应该是早已回到家里的了。”
齐燕然似乎吃了一惊,笑容收敛了。他放下酒杯,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是在洛
城外分手,他叫你先回家的么?你怎知他不是仍然留在洛
?”
齐漱玉道:“因为我昨晚才见过他。”
齐燕然诧道:“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回来?”
齐漱玉道:“我留不着他。不,我还没有张开眼睛他就走了。”
齐燕然失笑道:“如此说来,你其实是还没有见着他。”
齐漱玉道:“但我知道那个人一定是他,否则他不会对我那样温柔。而且,假如那人是含有敌意的话,他早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我杀了。”
齐燕然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你说清楚点!”
齐漱玉把昨晚的舟中奇遇一五一十告诉爷爷。
齐燕然听罢,沉思半晌,问道:“你当真感觉得到他在抚摸你的头发?”
齐漱玉面上一红,说道:“我还听到他的呼吸呢,他的脸几乎贴到我的脸上。”
齐燕然面色苍白,拿着酒杯的手指在颤抖,似乎是怀着莫名的恐惧,但也似乎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他已经知道是什么人了。
齐漱玉觉得奇怪,说道:“爷爷难道你以为不是元哥,是敌人?”
齐燕然道:“那人是决计不会伤害你的。但是否天元,我可就不知道了。”
他知道那人是谁,但却不能告诉孙女那人是谁。
齐漱玉道:“爷爷,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既然那人决计不会伤害我。不是元哥,还能是谁?”
齐燕然颓然说道:“我不知道,也许是我老糊涂了。”说罢,大杯大杯喝酒。齐漱玉觉得爷爷的话不合情理,不
也以为他是喝酒过多,以至说话糊涂了。
楚天舒放下酒杯,说:“请恕晚辈量浅,不能奉陪了。”
齐燕然哈哈一笑,说:“对,我是有点老糊涂了,你旅途劳顿,是该早些歇息才好。我不勉强你喝酒了,吃。”
楚天舒道:“我已经吃
了。”
齐燕然道:“好,老丁,那么你带他去歇息。客房收拾好了没有?”丁
说道:“收拾好了。这位姜姑娘…”齐漱玉道:“姜姐姐和我同房,用不着你们安排了。”
丁
便站了起身,说道:“楚少爷,请随我来。”
齐燕然道:“老丁,待会儿你陪我喝酒,我还没有喝够。”丁
说道:“是,是。”心里明白,齐燕然是有话要和他说,决非只是要他作个酒伴那样简单。
楚天舒虽有几分酒意,可没有醉,头脑还是清醒得很。
他躺在
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是聪明人,齐家的人,除了齐漱玉之外,对他的那种特殊态度,自是不能不令他有异样的感觉。
他感觉得到,齐燕然的内心是并不
他的,但又不像对他怀有敌意。
“爹爹和他从没有见过面,按说是不应该结有什么梁子的吧?但江湖上的事情牵藤附葛,往往因此及彼,纠
不清,那也难说得很。唉,早知不受
,还是不来的好。”
他正在胡思
想之际,忽地察觉有人到了窗外,似乎正在轻轻推开窗门。
他不由得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武功天下第一的齐燕然家里,外面的江湖人物,料想不会有谁敢于这么大胆,擅自闯进他的家里来的。难道来的就是他本人?他三更半夜来作什么呢?”
楚大舒的胆子再大,也是不觉
出冷汗了。
假如来人对他含有敌意,莫说来的是齐燕然本人,朗使来的只是丁
,凭他的武功,也是决计抵挡不了。
他自知本领相差太远,只好闭上眼睛,放弃抵抗的念头,假装
睡,听天由命了。
窗子推开,那个人跳进来,脚尖落地,声音轻得好像灵猫捕鼠一样。这人的轻功显然不差。
但楚天舒却已知道:这个人一定不是齐燕然了。齐燕然的轻功是应该比这个人更好的。他估计多半会是丁
。
楚天舒捏着一把冷汗,那个人已是走到他的
前了。他听得见好似炒豆一样的“卜卜”声响。
这种声响,假如是给普通人听见,或许不会特别注意,但听在楚天舒耳中却是令他更加
骨悚然!
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听便知,这是外功高手紧握拳头时的骨节作响。
这是准备重拳出击之前的运功!
这个人站在他的
前,准备重拳出击,为的什么,不问可知,是要取他性命了!
是抵抗还是束手待毙?在武功天下第一的齐家,这个人敢来杀他,自必是奉了齐燕然之命,出手抵抗,只伯苦头吃得更多。武功高明的人,要把对方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是易如反掌之事!
那么难道就束手待毙吗?
楚天舒主意尚未打定,忽呼得那人叹了口气,轻轻说出两个字来:“不能!”
声音苍老沙哑,他是谁呢?只听见这两个字,楚天舒还听不出来。
但那个人的意思,楚天舒则是明白了。整句话一定是“不能杀他”这四个字,那个人省略了一半。
就在此时,楚天舒只觉眼睛一亮,那个人已是把桌子上的油灯点燃了。
大出楚天舒意料之外,不是丁
,是王妈。
王妈坐下,面对他这张
,突然把手一扬。
这霎那间,楚天舒吓得几乎要跳起来,只道王妈是在发暗器取他性命。
没有暗器。但这张
却忽然摇动。
原来王妈是发了一记劈空掌,以劈空掌力将他“唤醒”
“楚少爷,请起来吧!”王妈说道。
楚天舒装作被惊醒的模样,披衣下
,睁大一双眼睛盯着王妈。
王妈冷冷说道:“楚少爷,别害怕。我只是想问你一句话。”
“请说。”
“你是不是喜欢我家的小姐?”
楚天舒道:“你半夜三更,来到我的房中,为的就是问这句吗?”
王妈说道:“不错。我就是要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这句话,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楚天舒笑道:“这句话其实你是用不着问的。假如我讨厌你们的小姐,我也不会接受她的邀请,来做她的客人了。”
王妈道:“我说的喜欢,不是这个意思!”
楚天舒道:“那是什么意思?”
玉妈哼一声道:“你不必装蒜,我干脆跟你说吧,你是不是想娶她做老婆?”
楚天舒哈哈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难道你不知道你家的小姐喜欢的是卫少爷?”
王妈板起脸孔道:“不准笑,我和你说的是正经话。不错,我们的小姐和卫少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现在卫少爷给人诬为魔头。你在江湖上的名声则比他好得多。要是你用花言巧语哄她,她改变心意那也并不稀奇。所以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有那个念头?”
楚天舒道:“好,那我就正正经经回答你,不管你家的小姐是否仍然喜欢卫天元,我
儿就没动过娶她为
的念头。”
王妈说道:“你是不是另外有了心上人?”
楚无舒道:“你问得太多了吧?这是我私人的事情,似乎不必告诉你。”
王妈说道:“我只想知道,假如你现在尚未有心上人,你对我们的小姐是否仍然只是把她当作普通朋友?”
楚天舒道:“你这样问我可以答复你。我的答复也仍是刚才说过的那句话。”
王妈道:“此话当真?”
楚天舒不觉着了恼,说道:“你为什么老是疑心我打你家小姐的主意?”
王妈说道:“我家的小姐也许还没有你那位姜师妹长得那么美,但我家的小姐可是有一位武功天下第一的祖父!”
楚天舒忍不住冷笑道:“原来你是以为我想要高攀你们齐家,那你可未免把我看得大小了。好吧,为了让你放心,我明天就走!”
王妈见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这才似乎满意,说道:“楚少爷,你别怪我。不是我对你多疑,我只是恐怕你们做出不应该做的事情,所以宁可把这话说在前头。”
楚天舒道:“哦,假如我和你家的小姐结为夫妇,那就是不应该做的事么?”
王妈说道:“不错!”
楚天舒道:“为什么?你别误会我有这个野心,我只想知道其中道理!”
王妈说道:“我只能这样告诉你,假如你娶小姐为
,对你们一家都是祸非福!”
楚天舒心头一震,忍不住再问:“为什么?”
王妈冷冷说道:“你也问得太多了!但你既然没有这个念头,那也无须多问了。我只希望你记得刚才说过的一句话。”
楚天舒道:“是哪一句?”
王妈说道:“明天就走!”
楚天舒气往上冲,说道:“我不会赖在你们齐家的,你要我现在就走也可以。”
王妈笑道:“那也无须如此着急。”
楚天舒道:“多谢你不是马上赶我走,好,那么请你走吧。我想睡一个好觉,明天才有精神走路。”
但王妈却不肯走。
她迟疑半晌,忽地说道:“楚少爷,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请你让我多留片刻。”
楚天舒道:“那人是谁?”
王妈说道:“听说你的生母早已去世,现在的母亲是继母,对吗?”
楚天舒道:“不错。你要打听的人就是我的继母?”
王妈没有直接回答,点了点头。
楚天舒道:“你要知道我的继母一些什么?”
王妈说道:“她日子过得快活吗?”
楚天舒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王妈说道:“楚少爷,你别怪我问得没有礼藐,我确实是关心她,想知道她快乐的时候多还是忧愁的时候多?”
楚大舒道:“她是否过得快活,我不能替她回答。我只知道爹爹和她从来没有吵过嘴,我也把她当作亲生母亲一样。”
王妈脸上
出笑容,说道:“这么说,她应该是过得快活的了。她有了儿女没有?”
楚天舒道:“我的异母妹妹今年已有十四岁了。”
王妈说道:“她是不是仍然喜欢绣花?”
楚天舒道:“我和妹妹的衣裳都是她做的。妹妹最喜欢她的绣花衣裳。”
王妈说道:“你不喜欢?”
楚天舒不觉失笑,说道:“我是男子,当然不敢穿她的绣花衣裳。”
王妈又问:“她还喜欢弹琴吗?”
楚天舒道:“咦,你倒好像很熟悉我的继母。”
王妈说道:“二十年前我服侍过她。”
楚天舒心头一跳,问道:“那时!是在齐家吗?”
王妈不知道他知道多少,心里想道:“听他的口气,似乎他尚未知道他的继母和齐家的关系,但亦已略有所闻了。”
她不敢说实话,迟疑片刻,说道:“实不相瞒,我是你继母的
妈,她一出生,就是由我服侍的。我来到齐家,那是以后的事。”她含糊其辞,但也并非说谎。
楚天舒道:“请你告诉我,我的爹爹和继母是否和你现在的主人相识?”
王妈说道:“楚少爷,我求你一件事情。”
答非所问。但楚天舒却以为这是
换条件,便道:“好,你说吧。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答应你了。”
王妈说道:“请你回去代我问候小姐。啊,你别发愕,我说的‘小姐’就是你的继母。从小我就这样称呼她的,我叫她做小姐,她的女儿我也叫做小姐。”
楚天舒呆了一呆,说道:“她的女儿?”
王妈蓦然一省,连忙设法挽回,说道:“你不是说你已经有了个十四岁的妹妹吗?要是我见着你的妹妹,我当然也还是叫她小姐的。”
这个解释倒还可以勉强自圆其说,楚天舒虽然心有所疑,却也不便再问下去。
王妈继续说道:“请你告诉你继母,我非常挂念她,就只怕今生不能见着她。这个盒子,请你带给她。”
楚天舒道:“盒子里面是什么东西?王妈,你别见怪,我要先问个清楚…”
王妈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笑道:“你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江湖上的险诈想必你也经历得多了,凡事多加小心,这是应该的,我不骗你,我打开给你看吧。这些都是小姐喜欢的绣花图样,我给她保藏的。我不知道她是否另外藏有一份,携往你家?但你若是肯替我办到物归原主,我也总算是对小姐尽了一份心事。”
这份感情已经不仅仅是主仆的感情了,楚天舒甚为感动,说道:“好,我答应你,一定替你送到。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王妈说道:“告诉你什么?”
楚天舒道:“我的继母和漱玉的爹爹,两家是否有点亲友关系?”
王妈说道:“我不知道:“
楚天舒道:“你怎能不知道?咦,你…”
王妈突然从窗口跳了出去,声音从窗外传来:“楚少爷,你不必多问,明天赶快走吧!”
楚天舒哪里还能睡得着觉,他索
独对孤灯,等候天明。
方籁俱寂!但在他的心中却是波澜叠起,丝毫不能平静。
他已经隐隐猜想得到,他家和齐家一定有点不寻常的关系。关键的人物,可能就是他的继母。
正自胡思
想,忽听得屋顶似有衣襟带风之声掠过。他心头一跳,莫非是王妈又再回来?他以为王妈在经过考虑之后,改变主意,愿意对他说出真话了。
“王妈!”他叫了一声。但王妈并没进来,衣襟带凤之声反而去得远了。
“不是王妈,难道是姜师妹?”他从自己的遭遇想到了姜雪君也可能有同样的遭遇。“莫非姜师妹也给王妈下了逐客令,想来和我商量,却又不便踏进我的卧房。”
胡思
想往往会令得聪明的人变成愚蠢,他也不想姜雪君是和齐漱玉同房,王妈想赶她走,也不能当着小姐的面前来说。
他不假思索就跑出去。
月光下忽见树枝无风自摇。
他踏进花丛中,只道姜雪君躲在里面。
忽听得有人说道:“楚少爷,你的雅兴可真不小,三更过了都还未睡,却来月下赏花?”
他回头一看,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丁
。
他面上一红,说道:“我睡不着觉,出来走走。”
丁
缓缓说道:“楚少爷,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没有!大叔,你为何这样问我?”他以为丁
是来监视他的,忍不住反问丁
。
丁
笑道:“没什么。不过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对楚少爷说?”
“你尽说无妨。”楚天舒当然这样回答。
丁
慢茶斯理的说道:“楚少爷,这次你护送我们小姐,我们的老爷很感激你。不过,楚少爷,你离家很久了吧?”
“快两个月了。”楚天舒道。
“那么,楚少爷,你似乎也该早
回家省亲了。”丁
说道。
楚天舒
不住心中有气,说道:“你是替主人来下逐客令么?”
丁
说道:“楚少爷,你莫误会,这只是我的意思。我是下人,不懂说话。不过我可是为你着想,这才劝你早
回家。”
楚天舒的气平了一些,说道:“丁大叔,你这样称呼,我可担当不起。我知道你是家父的朋友,你要我回家,自必是有原故。我只希望你能够坦白的告诉我。”
丁
说道:“你是小姐的客人,我是齐家的奴仆,你来到这里,你也就是主子的身份了,我还怎能妄自高攀?”
楚天舒道:“丁大叔,你若还这样说,我只有向你磕头。”
丁
轻轻一托,楚天舒不由自己的
直了
。丁
说道:“好吧,多谢你不把我当作下人,那我就和你直说了吧。令尊此刻恐怕正在等着你回去。”
楚天舒诧道:“你怎么知道?”
丁
说道:“我猜他要出远门一趟。”
楚天舒更为奇怪,说道:“你猜?你只是凭猜想的吗?”
丁
说道:“不错,我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令尊了,当然不会是他告诉我的。”
楚天舒道:“那么,你之猜想有何根据?”
丁
说道:“没有什么根据。不过我知道我一定猜得不错!”
楚天舒道:“丁大叔,你会诸葛神算吗?”当然这是一句带着嘲讽意味的说话,想
丁
把真话说出来。
丁
说道:“你回到家里,告诉令尊,说是我劝你回去的,再问他是否要出远门,你就知道我的预测灵不灵。我言尽于此,楚少爷,你莫怪我故弄玄虚,虽然这并非天机不可
漏,但却不宜由我告诉你。”
楚天舒道:“那么我应该间谁?”
丁
说道:“应该问你的爹爹,至于令尊会不会告诉你,那就是他的事了。”
楚天舒道:“丁大叔,我心里藏着这个闷葫芦,恐怕等不及回到家中已经闷死了。”
丁
说道:“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只能告诉你,你留在这里,对你是祸非福,甚至会祸延你的爹爹!”
“是祸非福”这四个字,王妈也曾对他说过的。但王妈的口气可还没有丁
这样厉害,涉及了他的父亲。正是:
祸患须防来不测,劝君早
返家园。
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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