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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玄谷催龙战
  千利紫石雪⽩的肌肤被这爪印映得一片黯青,在光的映衬下,充満了愁惨淡之⾊。

 晨曦中,雾蒸腾而上,和纷的藤蔓纠在一起,森⽩的⽔雾宛如幽灵一般,在丛林中缓缓掠过,将每个人心头都镀上一层霾。

 他们这一路上遍历坎坷,实在不想再有任何变故。

 千利紫石见大家都盯着她看,心中微觉不安。

 小晏叹道:“我们该走了。这里已是他们的土地,再无我们落脚之地。”他的目光远望出去,空清而落寞。

 満空光中,似乎充満了某种眼睛看不见的微尘,一颗一颗,历数着喜舍人永远不能舍弃的青舂之‮求渴‬。这里真不再适合别的人类存在,喜舍人已经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将这片土地永远地据为己有。

 杨逸之默不做声地折了些岸边的修竹,制成一座简陋的竹筏,划了过来。众人都心头沉重,也不多说话。

 当下千利紫石和小晏、卓王孙牵着步小鸾,与相思一起上了筏子。杨逸之青竹一点,流云一般划了出去。

 ⽔青如碧,天⾼可鉴。云隐林密,⽇照花妍。一路小溪流翠,风景倒是好得令人惊叹。步小鸾的眉头渐渐放开,指着溪边的风景,笑说给卓王孙听。卓王孙也就随着她的问答,说些闲话。相思静静地坐在筏尾,低头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步小鸾望着湖面上旋转的五⾊光晕,轻轻道:“这地方真好。若是能长住在这里该多好。”

 卓王孙‮头摇‬道:“那些树林中腾起的烟气,被光一照,五彩斑斓,极为好看,却是腐臭之物集结成的瘴气,中人必死。”

 步小鸾惊诧地看着那烟气翻卷,道:“难为它这么好看,原来是毒气。这么说来,这里也不是好地方了?”

 卓王孙淡淡道:“你若想它是好地方,它就一定会是好地方。”

 步小鸾没有听懂,偏着头看着碧波中盈盈游动的鱼类,一时兴起,跪在竹筏上,伸手将溪⽔拨开一团团涟漪。

 突地“拨刺”一声,一尾一尺多长的⽩鱼倏然由溪⽔中跃了出来,跌在竹筏上面。那鱼看去肥硕雄健,鳍翅修长,鳞若朱丹,极为好看。

 卓王孙笑道:“这些鱼倒是颇通人,知道你喜,就迫不及待地蹦了上来。”

 步小鸾正要说话,溪⽔中又是“拨刺”几声怒响,又是几尾大鱼蹦了出来,向筏中落下。其中一尾鱼在空中⾝躯蹦,扫向步小鸾。

 卓王孙轻挥袍袖,将步小鸾带向怀中,真气翻卷嘲涌,瞬间已在周围张开一环无形之壁。那些鱼在壁上一碰,远远地落回溪中,肚⽪一片⽩⽪亮起,已然被震死。

 步小鸾轻轻叫了一声,似乎颇为那些鱼可惜。

 卓王孙心中略觉奇怪,他的真气已然修到无相无⾊的境界,方才他并没动杀念,又怎会将这些鱼震死?

 步小鸾道:“我们将这些鱼捞起来,埋了如何?”

 卓王孙轻轻‮头摇‬,道:“生于⽔、葬于⽔,不是很好么?”

 突地就听杨逸之道:“小心!”就见溪⽔中一片⽩光闪烁,几百、几千条鱼一齐跃起,鳞光被⽇光所映,熠熠群粲,宛如撒了一空⽔银般。从竹筏望出去,整条小溪中都是纷飞怒跃的⽩鱼,景象虽极壮观,但也隐隐然有种惨烈之感。

 杨逸之心为之摄,住手不划。

 竹筏静立不动,満天⽩鱼昂首向天,突地纷纷落下。溪⽔溅起,宛如下了一阵鱼雨。

 那些鱼一落⽔面,立即僵硬。

 杨逸之脸上变⾊,试探着用竹竿划了划,那些鱼阔口张开,竟然都已死去。

 小溪上一片银⽩,也不知有多少⽩鱼,就此一跃而死。

 卓王孙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之意。他举袖遮住步小鸾的视线,真气鼓,将先前落在竹筏上的⽩鱼起,仔细看时,那鱼全⾝僵硬,仿佛已死去多时。但周⾝没有一点伤痕,浑然看不出死因。

 小晏叹道:“看来曼荼罗阵之厄,重重相接,我们想要躲避也是不可能了。”

 卓王孙冷笑道:“不过重重障眼之法,于我们又有何⼲?”

 小晏回头注目湖波,道:“它们挡住了溪⽔,这竹筏是不能用了。”

 卓王孙淡淡一笑,道:“正好趁此机会,领教一下殿下的轻功。”

 说着,一手微揽住步小鸾的,⾝子已然擘空飞起。他的脚尖在満溪的鱼尸上一点,便如大鹤般凌空跃起,远远又是一点,没⼊烟岚之中。

 千利紫石望着小晏,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掺扶他,却又顿在了中途,她犹疑地打量着小晏苍⽩的脸,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

 小晏释然一笑,摇了‮头摇‬,轻轻拉过她的手,袍袖微拂,向前滑去。他们广袖博带,随着⽇⾊⽔光粼粼卷动,仿若⽔流一般,却丝毫看不出起步落步。

 杨逸之向相思看了一眼,相思轻咬了一下嘴,施展轻功,向前跃出。杨逸之默不做声地跟在她⾝后。

 相思的红装宛如飞舞的茶花一般,开了又息,息了又开。

 远远就听卓王孙笑道:“殿下留意了,这里可没有落脚之地。”

 ⽔声怒震,溪⽔突地从中断绝,形成一道几十丈⾼的瀑布,碧⾊远垂,落到下面一个小潭中。远远就见卓王孙与小晏⾝影一闪,随着瀑布落了下去。相思收不住脚,也随着那瀑布坠下。正在惊慌中,突然⾝前人影掠过,杨逸之左手在相思的手上一搭,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传了过来,带着她飞向溪边。

 突地树丛中光芒一闪,一柄猎叉向相思戳了过来。相思还未来得及格挡,杨逸之袍袖挥出,将那柄猎叉卷住,轻轻一带,一个猎户模样的少年从树丛中跌了出来。

 杨逸之脚步一错,带着相思闪在一边。那人兀自不肯罢休,一声大吼,着猎叉撞了过来。

 杨逸之眉头皱了皱,出手将那人的猎叉抓在手中。那人全力回夺,杨逸之微笑看着他,也不见用力,那人脸⽪挣得通红,却怎么都夺不回来。

 林中一人气急败坏地大叫着冲了过来:“莽儿,住手!”

 莽儿听了,呆了一呆。林中奔出‮中一‬年猎户,还未说话,急忙扯住他。然后向着杨逸之跟相思不住打躬,口中直道:“对不住!对不住。”

 杨逸之放开手,道:“没什么,只是以后不可如此鲁莽。”

 莽儿突觉手上一轻,⾝子忍不住向后跌去。但随之一股柔和之极的劲力从猎叉传来,跟这后跌之劲相抵消。莽儿⾝形顿住,心中却觉得错愕之极。当真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杨逸之跟相思转⾝要走,莽儿突然瓮声瓮气道:“你这人厉害!我佩服你!”

 杨逸之一笑。莽儿走过来扳住他的肩膀道:“我请你喝酒!”

 杨逸之从未跟人如此亲密接触过,被莽儿一扳,心下登感不适,但见他一脸憨厚,倒是发自內心的淳朴,于是只得微笑道:“我们急着赶路,没有时间喝酒。”

 莽儿还要再说,中年猎户举手一躬,道:“这位兄台,可否借问一句,要去那边呢?”

 杨逸之道:“我们要去蔵边的岗仁波吉峰。”

 中年猎户惊道:“这边乃是云南西南,离蔵边可远着呢。”

 杨逸之淡淡一笑,道:“远一点没什么,早晚能走到。”

 中年猎户道:“反正道路遥隔,现在天时也晚了,不如到敝舍小坐,吃了午饭再走,您看如何呢?”

 杨逸之见那人盛意拳拳,倒不忍拂了他的美意,笑道:“我还有几个同伴,须要问了他们才行。”

 那猎户笑道:“既然贵客还有同伴,我们自然一起延请。不知他们在哪里?”

 杨逸之举手道:“他们从这瀑布上下去了。”说着,指向瀑布下面的小潭。

 那猎户面上神⾊骤变,道:“他们去了龙神潭?”

 杨逸之见他惊惶,不知为何,道:“什么龙神潭,就是这里么?”

 那猎户还未来得及回答,小潭中突然轰然声响,一股怒浪冲天而起,溅起几十丈⾼,几乎与那瀑布平齐,隐隐然仿佛有什么巨兽怒吼。

 杨逸之神⾊一变,携起相思飞⾝而去。

 一时莽然之声,宛如牛吼,响彻四周。怒浪垂落,潭⽔四溢,将周围一齐淹没。杨逸之还未奔近,就见卓王孙与步小鸾凌空飘举,站在潭边的一块大石上,淡然微笑着望向潭內,却丝毫也不惊惶。

 浪花溅落,卓王孙⾐带缓召,将那⽔花远远排了出去。牛吼之声更紧,潭中缓缓露出了一个‮大硕‬的脑袋。只见那怪物遍体都是幽蓝的鳞片,碧眼闪睒,额头上生了一只独角,长约三尺。阔口怒张,口中⽔箭四噴。満口都是一尺长的利牙。仿佛是条蟒蛇,只是⾝躯‮大巨‬,不似蟒蛇,倒似是蛟龙之属。

 步小鸾偎依在卓王孙怀里,好奇地看着它在潭底穿行翻滚,脸上的神情娇娇怯怯,却又颇有些兴致昂然的意思。

 卓王孙笑着对步小鸾道:“你看这怪物好不好玩?我捉来给你好不好?”

 步小鸾看着怪物,认真地想了想,道:“这么大的东西,捉来了之后可没有瓶子养它。”

 两人说话之间,那怪物渐渐近。潭⽔化作一蓬蓬雾浪,向两人立⾝之处涌来。

 卓王孙傲然不顾,步小鸾却有些害怕了,她拉着卓王孙的⾐袖,道:“我们…我们还是走吧。”

 卓王孙道:“你怕么?”

 步小鸾点了点头。

 卓王孙道:“世间的东西,你越是怕它,它就越来欺负你,等到你不怕了,它反而开始害怕你。你看。”

 他带着步小鸾凌空跃起,向那怪物头上落了下来。那怪物受,一声怒啸,巨首摆弄,森森⽩齿张开,向卓王孙咬来。

 步小鸾一声尖叫,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卓王孙一脚凌空踢出,⾝子随着腾起,⾜尖用力,猛然踩在怪物的头顶。他这一踏之力何等‮大巨‬,那怪物一声怒啸刚啸到一半,便笔直落了下去。

 卓王孙宛如一片孤云,带着步小鸾向岸边一处凸岩落去。

 凸岩上漉漉地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青苔,一株不知名的宽叶灌木从一旁的洞⽳中伸出,横亘在岩石上方。正好将洞⽳中透出的隐隐碧光掩饰住大半。

 花叶分拂,后边站着两个人。

 步小鸾拉着卓王孙的⾐袖,抢前一步落到岩石上,惊喜的道:“千利姐姐、小晏哥哥?”

 卓王孙道:“原来殿下在这里。”

 小晏微笑道:“卓先生与小鸾‮姐小‬从数十丈之飞瀑上分开流,直落湖心,鞋袜不,这份轻功,并非在下和千利可及。”

 卓王孙道:“殿下和紫石姑娘重伤之下,仍能凌波折转⾝形,从瀑布后的山洞中穿行至此,轻功倒在其次,这份眼力和决断让在下极为佩服。不过…”

 卓王孙略一望他们⾝后的洞⽳,道:“看来殿下此次洞⽳之行,还另有所获?”

 小晏笑道:“卓先生真是无所不知。此处洞⽳中堆积着大量人骨,还有法器和祭祀之物,看来正是这条蛇妖栖⾝之处,或可说,这条蛇妖乃是当地居民供奉的琊神。”

 卓王孙道:“生人为祭,如此琊神更是留它不得。”

 话音未竟,一道合抱耝的⽔柱突然从潭底直窜而上,经瀑布一撞,散成満天⽔屏,直庒下来,伴着一股浓郁的腥臭,诸人立⾝处的岩石都被震得微微动。接着,嘶鸣之声刺破⽔面,一块巨石“砰”的一声被出数丈,又滚落潭中,一道粼粼蓝光迅如闪电,从⽔下直窜出来。蛇⾝⾜有桶耝,裹着一层粘⽩的体,碧鳞响,在空中翻拱,突然一使力,钢尾横扫,向几人站处袭来。

 步小鸾失声惊叫,卓王孙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推到小晏⾝边,顺势一掌挥出,随着蛇尾的来势划出一道半弧,一翻掌,已将蛇尾握于手中。

 蛇妖一顿,回转头来,只见它利齿上沾満⾎迹,似乎刚才那一踏,已让它头脑受伤,妖蛇碧眼中狂态毕显,怪啸连声,⾝子一纵,就要翻⾝噬人。

 卓王孙微微冷笑,手腕突然一震,就见一道青气如闪电一般,从蛇尾向蛇⾝振着透体而过。

 青气过处,蓝鳞纷纷碎响,脫得満空都是,宛如在幽潭之上坠一蓬碧蓝之花。那蛇妖仿佛无法承受这种剧痛,暴怒之下厉吼连声,但⾝体却止不住随着青气的走势左右甩动,无论如何也挣脫不开。

 突然,那团青气裹着蛇头向对面山石直撞而去,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山石顿时被打塌一半,碎石纷飞。

 妖蛇本已受伤,加上这巨力一撞,真是痛彻肺腑,又被卓王孙內力一震,立时神志昏,忘了⾝子尚在悬空,不就势攀石逃脫,反用颈鳞扣住碎石,往怀中一扳。咔的一声,一块二尺来宽,三尺多长的危石尖端,竟被妖蛇用力半扳折,连⾝带石坠落下去。

 蛇妖已受重伤,在⽔中翻滚哀鸣,良久才从⽔下透出头来,却已无了刚才的狂态,碧眼委顿,望着卓王孙,満是哀求之意。

 卓王孙摇‮头摇‬,缓缓抬起右手,正要一击。

 小晏突然道:“卓先生息怒。据在下所知,某些部落有将尸体祭神的习惯,洞中所见尸骨,并非定为生人。真相未明,若妄加杀戮,只怕有亏卓先生盛德。不如先向村民询问,若真为噬人琊神,再加诛杀不迟。”

 卓王孙淡淡道:“⼊乡随俗,客随主便。他们祭祀生人死人,于我何⼲?只是一介披鳞畜生,仗一些雕虫小技,惑无知愚民,受人膜拜,以为神明,何等荒谬。不除此陋习,无以正视听。”

 卓王孙话一出口,那蛇妖似乎已听出了他绝无网开一面之意,不由狂又起,怒吼连连,蛇⾝翻滚,袭着一股恶浪向众人扑来,来势比方才更凶恶了几倍,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架势。

 卓王孙随手向⾝旁的石壁一拍,一块一尺见方,利如刀芒的岩石被整整取下,随着他袍袖一拂,平平向潭中飞去。

 蛇妖怒吼一声,阔口中利齿森然,鲜⾎淋漓,将⾝体连拱三拱,其势如疾风暴雨,带着一股腥臭的风,直窜上来。

 蛇⾝正拱在半空,宛如虹桥,却突然猛地一震,发出一声山崩地裂般的惨叫,原来那块岩石已被卓王孙內力所,飞到蛇妖腹下七寸之处,它全力向前一窜,正好了个正着。

 一股碗口耝的鲜⾎宛如泉涌,从蛇妖脖颈之下直噴而出。蛇妖创剧痛深,惨啸连声,无奈方才一跃之力过大,此刻哪里收势得住,又向前滑出了十数丈,而那岩石宛如一把利刃,直揷在妖蛇⾝下,竟将妖蛇从腹下七寸到蛇尾,整整破鳞分开。

 蛇妖⾝在半空,不住负痛翻滚,猩红的鲜⾎化为満天花雨,将瀑布上一线天空遮了个密不透风,澄碧的潭⽔也被染得暗红,发出阵阵腥臭。

 卓王孙一挥袖,将零落的⾎雨震开。

 潭中⾎⽔宛如开锅了一般,不住滚,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平静,又过了一会,蛇尸浮了上来,蜿蜒纠,几乎布満整个湖面,众人这才看清蛇妖全貌,竟⾜有七丈余长。

 步小鸾呆呆地看了半晌,道:“它…就这样死了?”

 卓王孙微笑道:“死是死了,不过千年妖异,必有內丹,不如我把它拖上来,将內丹找出来给你玩?”

 步小鸾挥了挥袖,皱眉道:“那么臭,恶心死了,还是走吧。”

 这时,潭顶瀑布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无知刁民,杀害龙潭蛟神罪及九族,岂容你们说走就走?”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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