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管鲍之交
他仰面狂笑:“我知道你自己也曾说过,要做天下无敌的剑客,就一定要无情,现在呢?现在你已经变了,你已不再是那天下无敌的剑客,这一战你必败无疑。”
阿吉的双拳突然握紧,瞳孔也在收缩。
铁虎道;“其实你是否去杀他们,我根本不在乎,只要能杀了你,他们能往那里走!”
阿吉沉默。
铁虎道:“你的人虽然变了,可是你的人仍在,你的剑呢!”
珂吉默默的俯下身,拾起了一段枯枝。
铁虎道“这就是你的剑!”
阿吉淡淡道:“我的人变了,我的剑也变了!”
铁虎道;“好!”
“好”字说出口,他全身骨节突又响起。他用的功夫就是外功中登峰造极,天下无双的绝技。
他的人就是纵横江湖从无敌手的雷震天。他心里充满了信心,对这一战,他几乎已有绝对的把握。
夕阳红如止。
血尚末
出。
阿吉的剑仍在手。虽然这并不是一把长的剑,只不遇是彷佛柴捆中漏出的枯枝,可是一到他手里就变了,变成不可思议的杀人利器。
就在雷震天一串鞭的神功刚刚开始发动,全身都充满劲力和信心时,阿吉的剑已刺出,点在刚刚响起的一处骨节上。
他的出手很轻,轻飘飘的点下去,这段枯枝就随著骨节的声震动,从左手无名指的第二个骨节一路跳跃过去,跳过左肘,肩井,脊椎一串鞭的神功一发,就正如蛰雷惊起,一发便不可收拾。
铁虎的人却似被这段枯枝黏住,连动都已不能动。枯枝跳过他左肩时,他脸上已无血
,满头冷汗如雨。
等到他全身每一处骨节都响过,停在他右手小指最后一处骨节上的枯枝,就突然化成了粉末,散人了秋风里。他的人却还是动也不能动的站在那里,脸上的冷汗忽又乾透,连嘴角都已乾裂,锐眼中也布满血丝,盯著阿吉看了很久,才问出了一句话。他的声音也变得低渖而嘶哑?一字字问道:“这是什剑法!”
阿古道;“这就是专破一串鞭的剑法。”
铁虎道;“好,好”第二个“好”字说出口,这个就在一瞬间之前还像山岳般屹立不倒的铁汉,却突然开始软瘫,崩溃他那金刚不坏般的身子,在一刹那间就变得像是一滩泥。
枯枝化成的粉末,还在风中飞散,他的人却已不能动了。
夕阳也淡了,阿吉惶惶的摊开掌心,被他手掌握著的一段枯枝,立刻也化成了灰,散人风中。
一这是多可怕的力量,不但将枯枝震成了粉末,也震麻了他的手。而他自己并没有用一点力。力量尽是由铁虎的骨节间发出的,他只不过因力借力,用铁虎第一个骨节间发出来的力量和震动,打碎他自己的第二个骨节。
现在他全身骨节都已被击碎被他自己的力量击碎。阿吉也出了力,这股力量很可能就会反
出来,穿过枯枝,穿过手臂,直打入他的心脏。
高手相争,斗的不是力。
铁虎明白这道理,只可惜他低估了阿吉。
━━你已变了,已不再是那天下无双的剑客,这一战你已必败无疑。
骄傲岂非也像是酒一样,不但能令人判断错误,也能令人醉。
阿吉喝了酒,也给他喝了一壶━━一壶“骄傲”
珂吉没有醉,他却醉了。
━━高手相争,斗的不仅是力与技,还得要斗智。
不管怎样,胜总比败好,为了求胜,本就可以不择手段的。
风
面过来,阿吉默默的在风中伫立良久,才发现哑巴夫妇正站在木屋前看着他。
哑巴眼睛里带著很奇怪的表情,他的
子却在冷笑。
阿吉没有开口,因为他也正在问自己:“我究竟是个什样的人了!”
哑巴的
子道:“你本来不该喝酒的,却偏偏要喝,只因为你早就算准铁虎会来的,你也想杀了我们,却偏偏不动手,只因为你知道我们根本逃不了,否则你为什要让铁虎杀了韩大
。”
她说的话永远比锥子还尖锐:“你故意这样做,只因为要让铁虎认为你已变了,故意要让他瞧不起你,现在你怎不过来杀了我们夫
两个人,难道你不怕我们把你的秘密
漏出去!”
阿吉慢慢的走过去。
哑巴的
子掏出一锭银子,用力摔在地上:“饭锅里不会长出银子来,我们也不想要你的银子,现在你既不欠我们的,我们也不欠你的。”
阿吉慢慢的伸出手。
可是他并没有去捡地上的银子,也没有杀他们,他不过握住了哑巴的手。
哑吧也握住了他的。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世上本就有很多事,很多情感都不是言语所能表达男人们之间,也本就有很多事,却不是女人所能了解的。就算一个女人已经跟一个男人患难与共,斯守了多年,也还是不能完全了解那个男人的思想和情感。
━━男人又何尝能真正了解女人。.阿吉终于道:“虽然你不会说话,可是你心里想说的话我都知道。”
哑巴点点头,目中已热泪盈眶。
阿古道:“我相信你绝不会
漏我的秘密,我绝对信任你。”
他又用力握了握哑巴的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不忍回头,因为也也知道这对平凡朴实的夫妇,只怕从此都不会再过也们以前那虽刻苦却平静的日子了。他又不
在心里问自己。
我究竟是个什样的人?为什总是要为别人带来这许多烦恼?━━我这做,究竟是对?远是错?看着他走远,哑巴目中的热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的
子却在嘀咕:“他带给我们的只有麻烦,你为什还要这样对他?”
哑巴心里在呐喊:因为他没有看不起我,因为他把我当做他的朋友,除了他之外,从来没有人真正把我当作朋友。
一这一次他的
子没有听见他心里的呐喊,因为她永远无法了解“友情”这两个字的份量,在一个男人心里占得有多重。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铁虎的尸体是用一块门板抬回来的,此刻就摆在花园中的六面亭里,暮色已深,亭柱间的灯笼已点起。
竹叶青背负著双手,静静的凝视著门板上的尸体,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对这件事,他竟似丝毫不觉惊异。直到大老板匆匆赶来,他脸上才有些忧伤悲戚之
。
大老板却已经跳了起来,一看见铁虎的尸体他就跳起来大吼:“又是那个阿吉下的毒手!”
竹叶青垂下头,黯然道:“我想不到他这快就找到阿吉,更想不到会死得这惨。”
大老板看不出他身上的伤,所以竹叶青又解释:“他还没有死之前,全身的骨节就已全都被打碎了。”
“是被什东西打碎的?.”“我看不出。”竹叶青沉
著,又道:“我只看出阿吉用的绝不是刀剑,也不是铁器。”
大老板立刻问;“你凭那点看出来的?”1竹叶青道:“铁虎衣服上并没有被铁器打过昀痕迹,也没有被划破,只留著些木屑。”
大老板瞪起了眼,道:“难道那个阿吉用的只不过是
木
!”
竹叶青道:“很可能。”大老板道:“你知不知道铁虎练的是什功夫?”
.竹叶青道;“好像是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外门功夫?”
大老板道:“你有没有看过真功夫!”
竹叶青道:“没有。”
大老板道:“我看过,就因为他功夫实在太强,所以我连他的来历都没有十分看完,就将他收容下来。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昔年也曾在辽北横行过一时的『云中金刚』崔老三。”
竹叶青道;“我也听大老板说过。”
大老板道:“虽然他曾经被雷震天
得无路可走,可是我保证他的功夫绝不比那个姓雷的差太多,也绝不会比祁连山那个玉霸王差到那里。”
竹叶青不敢反驳。
没有人敢怀疑大老板的眼力,经过大老板法眼定的事,当然绝不会错。
大老板道:“可是现在你居然说那个没有用的阿吉只凭一
木
就能将他的全身骨节打碎!”
竹叶青不敢开口。
大老板用力握紧拳头,又问道:“也的尸身是在那里找到的!”
竹叶青道:“是在韩大
那里。”
大老板道:“那里又不是坟场,总有几个人看见他们
手的。”
竹叶青道;“也们
手的地方,是在厨房悛面一个堆垃圾和木柴的小院子里,姑娘们都很少到那里去,所以当时在场的,除了阿吉和铁虎外,最多只有三个人。”大老板道:“那三个!”
竹叶青道;“韩大
,和一对烧饭的哑巴厨子夫
。”
大老板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把也们的人带了回来!”
竹叶青道;“没有。”
大老板怒道:“为什!”
竹叶青道;“因为他们已经被阿吉杀了灭口!”
大老板额上的青筋凸起,咬著牙道:“好,好,我养了你们这多人,养了你们这多年,你们竟连一个挑粪的小子都对付不了。”
也忽又跳起来大吼:“你们却为什还不卷起铺盖来走路。”等他的火气稍平,竹叶青才
低声音,道:“因为我们还要等几个人。”
大老板道:“等谁!”
竹叶青的声音更低;“等几个可以去对付阿吉的人。”
大老板眼睛里立刻发出了光,也
低声音,道:“你有把握?”
竹叶青道:“有。”大老板道:“先说一个人的名字给我听。”
竹叶青弯过
,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
大老板的眼睛更亮了。
竹叶青又从衣袖中拿出纸卷,道:“这就是他开给我的名单,他负责将人全都带来。”
大老板接过纸卷,立刻又问:“他们什时侯可以到?”
竹叶青道:“最迟明天下午。”
大老板长长吐出口气,道;“好,替我安排,明天下午见阿吉。”
竹叶青道;“是。”
大老板又拍了拍他的扁:“我就知道无论什事你都会替我安排好的。”
他睑上又
出微笑:“今天晚上,你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明天也不妨迟些起来,那个女人”他没有说下去,竹叶青已弯身陪笑道“我知道,我绝不会辜负大老板对我的好意!”
大老板大笑“好,好极了!”
铁虎的尸身还在那里,可是他却连看都不再看一眼了。
大老板刚走,铁手阿勇就冲了进来,跪在铁虎尸体前,放声恸哭。
竹叶青皱起眉,道“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人死不能复生,你哭什!”
阿勇道“我哭的不是他,是我自己!”
他咬紧牙,握累拳:“因为我总算看见了替大老板做事的人,会有什样的下场!”
竹叶青道:“大老板待人并不错。”
阿勇道:“可是现在铁虎死了,大老板至少也应该安排安排他的后事才对!”竹叶青打断他的话,道:“大老板知道我会替他安排的!”
阿勇道:“你?铁虎是为大老板死的?还是为了你。”竹叶青立刻捂住他的嘴,可是肃立在六角亭内外的二十几条大汉,脸色都已变了。
谁都知道铁虎对大老板的忠心,谁都不愿有他这样的下场。
竹叶青却在叹息,道:“我不管铁虎是为谁死的,我只知道大老板若是现在要我去死,我还是会立刻就去。”
夜
已临。
竹叶青穿过六角亭的小径,从后墙的角门出去,走人墙外的窄巷,窄巷转角处,有扇小门。
他轻敲三声,又轻敲两声,门就开了,
黯的小院中全无灯光。
一个驼背老人关起门,上了栓。
竹叶青沉声问“人呢!”
驼背老人不开口,只搬起墙角一个水缸,掀起一块石板。水缸和石板都不轻,他搬起来时却好像并没有费什力气。石板下居然有微弱的灯光
出,照著几阶石阶,竹叶青已背负著双手,慢慢的往石阶上去了下去。
地窖中
而
森,角落里缩著两个人,赫然竟是哑巴夫
。
他们虽然还没有死,阿吉并没有杀他们灭口,可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会到这里来的?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只记得脑后忽然受到一下重击,醒来时人已在这里。
哑巴脸上带著怒意,因为一醒来他的
子就开始嘀咕:“我就知道他给我们带来的只有麻烦和霉运,我就知道这次”她没有说下去,她已经看见一个人从石阶上走下来,脸上虽带著微笑,可是在这里微弱的灯光下看来,却带著种说不出的诡秘之意。她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紧紧握住她丈夫
糙宽厚的手。
竹叶青微笑着,看着他们,柔声道:“你们不要害怕,我不是来害你们的,只不过想来问你们几句话!”
他随手取出一叠金叶子和两锭白银:“只要你们老买回答,这些金银就是你们的,已足够你们开间很像样的小饭馆了!”
哑巴闭著嘴,他的
子眼睛里却已不
出贪婪之
,她这一生中,还没有见过这多金子━━有几个女人不喜欢黄金?
竹叶青笑容更温和。他喜欢看别人在他面前暴
出自己的弱点,也已看出自己这方法用得绝对正确有效。
所以他立刻问:“他们在
手之前,有没有说过话!”
“说过!”
“铁虎本来的名字,是不是叫雷震天?风云雷虎雷震天?”
“好像是的!”
哑巴的
子道:“我好像听他自己在说,江湖中能击败雷震天的人并不多!”
竹叶青微笑。
这件事铁虎虽然骗过了大老板,却没有骗过他,没有人能骗得过他。
于是他又问:“阿吉有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来!”
“没有!”
哑巴的
子道:“可是铁虎好像已认出他是什人”哑巴一直在皑著她,目中充满愤怒,忽然一巴掌掴在她脸上,打得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泼妇似的大叫:“我踉你契了一辈子的苦,现在有了这机会,为什要放过,我凭什要为你那倒楣的朋友保守秘密,他给了我们什好处!”
哑巴气得全身发抖。现在这女人已不再是他温驯的
子,已是个为了黄金不惜出页一切的贪心妇人。
为了黄金连丈夫都不认了的女人,她并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忽然发现她以前跟著他契苦,只不遇她从末有这种像这样的机会而已,否则很可能早已背弃了他。
这想法就像是一
针,直刺入他的心。
她还在叫!
“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若不愿意享福,可以滚,滚越远越好,我”她没有说完这句话,哑巴已扑上去,用力掐住了她的脖子,手臂上青筋一
凸起。
竹叶青连一点拉他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面带微笑,冷冷的在旁边看着。
等到哑巴发现自己的力气用得太大,发现他的
子呼吸已停顿,再放开手时,就已太迟了。
他契惊的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再看看他的
子,眼泪和冷汗就一起雨点般落下。
竹叶青微笑道:“好,好汉子,这世上能一下子就把自己老婆掐死的好汉还不多,我佩服你!”
哑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
吼,转身向他扑了过去。
竹叶青衣袖轻拂,就掠了出去,冷冷道:“杀你老婆的不是我,你找我干什!”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刚走上石阶,就听见“咚”的一声响。
只有一个人用脑袋撞在石壁上时,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竹叶青还是没有回头。对这种事,他既不觉意外,也不感悲伤,他不但早已算准了他们的下场。还有很多别的人,命运也已在他掌握之中。他对自己觉得很满意,他一定要想个怯子好好的奖励自已。
他想到了紫铃。
紫铃光滑柔软的
体,头动得就像一条响尾蛇,直等他完全
足,颤动才平息。
她嘴
还是冰冷的,鼻尖上的汗珠在灯下看来晶莹如珠。
一个有经验的男人只要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就应该看出她已完全被征服。
竹叶青是个有经验的男人,这种征服感总是能让他感到骄傲而愉快。
他故意叹了口气:“看来大老板还是比我强得多!”
紫铃的媚眼如丝:“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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