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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梦里缠绵
  六年前的西歧城,已经发展得十分繁荣,处处表现出一片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尤其是这一天,更是比平更加热闹,原因是这正是西歧城中一个名门富户卓老爷子的六十大寿之,于是由早上开始,西歧的百姓便陆续前来祝贺,整个西歧城也呈现着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卓老爷子原名卓山,早年曾在商朝廷任大官,为人清廉,守正不阿,声名誉遍各州。

 后来由于朝廷小人当道把持朝政,忠义之士处处受到迫,卓山心灰意冷之下遂提早退休,辞去官职返回故乡西歧安享晚年。

 由于卓山的名声早已传遍西歧,而且又乐于助人,经常救济一些家境贫困的西歧居民,因此甚得百姓拥戴,纷纷到来祝寿。

 卓府上下,整天也忙个不停。

 到了黄昏时候,参加寿宴的宾客相继到临,情况就更是热闹了。

 直至落西山,宾客几已悉数到达,卓夫人于是吩咐婢仆们开筵设席,招呼各宾客入座。

 卓家这场寿宴,虽未至于“筵开百席”但少说也有六、七十席,数百宾客挤拥其中,令本已异常宽敞广阔的卓府厅堂,也变得水不通。

 当宾客相继依编排入席就座后,喧闹中戛地响起了一阵宏亮的音乐声,卓老爷子从内堂缓缓步出,众宾客也礼貌地暂时噤声。

 卓老爷子虽然年仅六十,但他额上脸上满布皱纹,光秃的头顶,白而长的双鬓及胡须,使人看上去只觉他老态龙钟,活像七、八十岁的模样,显然他年青时曾为国为民耗尽心力所致。

 像他这种不肯与权贵妥协的大官,能提早告老还乡安享晚年,实属幸运,那些不幸的,不是被诬陷撤去官职,家财充公;就是含冤下狱,甚至惨遭处死。

 由此可见,暴政,实在比深山的猛虎,地狱的恶魔更加可怖!

 然而,几乎所有朝中大臣都知道,暴政的背后操纵者,并不是当今天子帝乙,而是他的两名儿子

 微子衍!

 微子启!

 微子衍及微子启虽不是太子,即非当今皇后所生,故后亦不能继承天子之位。

 然而,他们野心之大,时刻觊觎着无尚尊贵的天子之位,于是趁着三皇子由皇后所生的正统太子子受德年纪尚幼的时候,在朝中广怖羽,树立势力,只待时机一到便夺权夺位。

 于是,趋炎附势之辈,都纷纷依附到大皇子及二皇子之下;反而不喜政治权利斗争的三皇子处处忍让,间接助长了二人扩展其势力。

 朝政就是在这一片混乱的情况下益败坏,而一些有才学却不甘趋附其势力之士,都被迫得无法一展所长,以报国家,朝政更是一蹶不振。

 商朝的国势,到了此刻,实在已慢慢步入衰亡之途,若再没有一位贤明的君主来扶正匡,否则,商朝六百年的基业,恐怕早晚会

 毁于一旦!

 商朝,亦会被另一些忠义之士,真命天子所取而代之!

 卓山虽口口声声说对朝政已无心过问,一心告老还乡安享晚年,但与一些仍留在朝中与臣对抗到底的大臣保持书信来往。因此这晚寿宴,亦有不少各地的官员莅临出席,可谓盛极一时。

 卓山一步出厅堂,在座的宾客都纷纷肃然起立。他们所敬重的,不仅是卓山过往在朝中所立下的如山政绩,还有那份不畏强权、守正不阿的君子之风。

 卓山步至厅堂正前方的一个矮台前,轻轻踏上台阶,在台中央一张雕琢得异常华丽的酸枝木椅前,淡定的摆了摆手,示意各人坐下。

 卓山一举手、一投足,全是如此轻描淡写,却又给人一份举足轻重的感觉,充分显出他曾是一朝大臣的不凡气派。

 他稳重地坐在椅上,背后的笙弦乐声奏得更嘹亮,因为接下来的,将会是卓山的三名儿女来向他祝寿。

 此时,厅堂之外缓缓步进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高大健硕,长得气宇轩昂,一身华丽衣着更显出其不凡气度。他,就是卓山的长子

 卓无涯!

 而在卓无涯身旁的美妇人,正是其赵氏。

 卓无涯本在朝中任军统帅,负责统领数十万朝廷军。但由于天下承平久,而军各职级又编制完备,因此才得请假一月,赶回来向老父祝寿。

 卓无涯夫妇之后,还有四名壮家丁合抬一件被一块大红锦帕覆盖着之物进来。

 卓无涯一手掀开锦帕,随即金光四,原来是一个高及人,以纯金铸制的巨大“寿”

 字。

 众人一见此价值连城的寿礼,无不哗然咋舌。

 卓无涯夫妇二人一同跪下,道:

 “孩儿祝爹寿比金坚!”

 卓山轻赞了一声“好!”二人欣然退过一旁。

 宾客们却仍在赞道:

 “卓统帅文武双全,年纪经轻便能统领数十万朝廷军,而且还具有如此孝心,难得!

 难得!”

 接着下来的是卓山的二女儿卓伶!

 卓伶早年已嫁了给东伯候的儿子姜恒楚为,此次亦是特意回来向卓山祝寿。

 卓伶跪下道:

 “爹,由于东淮一带正受水患困扰,夫郎政务身,未能亲身前来向爹祝寿,只托女儿向爹祝好,望爹见谅,女儿在此仅祝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完又呈上一幅精致刺绣,上刺有“如意”二字,这明显是卓伶亲手所制。

 卓山高兴得呵呵大笑,道:

 “不要紧!不要紧!当是以国事为重!”

 最后步进厅堂的,是一名年约二十六,英伟不凡,外表颇为俊朗的青年。

 他,便是卓山第三名儿子

 卓无忧!

 卓无忧一身锦衣华服,一头长发随风飘逸,翩翩风度中带着点点潇死洒及不羁,活是一个名门公子。

 卓无忧虽已年届廿六,但他生不喜功名,故并不似其兄无涯般已甚有成就;而卓山夫妇对这儿子向来十分疼爱,于是也随他喜好而行。

 然而卓无忧也并不似一般公子哥儿,终游手好闲,耽于逸乐。

 他平除了到师门练武及打理门中大小事务外,亦喜欢到处帮助一些有困难的人;而对一些欺凌百姓,穷凶极恶之徒,出手更毫不留情,因此西歧百姓对这卓家三公子都十分拥戴。

 卓无忧除了是卓家三公子外,还是饮誉武林的的正道第一大派广成仙派的大弟子。

 自两年多前广成仙派的掌门人天玄子闭关后,派中的一应事务,都由卓无忧打理。

 因此,卓无忧亦被视为广成仙派下任掌门的继承人,他的成就可谓千载难求。

 然而,卓山夫妇对于卓无忧他继任广成仙派掌门人一事却并不十分赞许。

 当初他们让卓无忧加入广成仙派只为让他习武强身,他们始终不想卓无忧踏上这条江湖路,卷入江湖纷争之中。

 但数番相劝下,卓无忧仍坚持要留在广成仙派,并暂代其师处理派中一应大小事务,他们也别无他法,只得随他所好而行。

 可是,卓山到了最后,终于想出了一条令卓无忧离开广成仙派,像他大哥卓无涯般在朝中当上一官半职的妙计。

 而这条妙计,亦打算在这场寿宴中实行。

 仍被蒙在鼓里的卓无忧,手捧着一个红色的一平方尺体积的锦盒,缓缓步至卓山之前。

 卓无忧亦跪下说道:

 “孩儿无忧祝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孩儿送给爹的寿礼,是孩儿在隐宝山千辛万苦方寻到的仙桃。”

 说毕把锦盒打开,只儿内里盛载着一个硕大无比的仙桃,看上去泽鲜,令人垂涎滴。

 满堂宾客一见此旷世难寻的仙物,比刚才看见卓无涯的巨大金字更为震惊,齐声哗然。

 卓无忧又道:

 “爹,这仙桃世间少有,恐怕只有在隐宝山方能找到,相信对爹的身体必定有莫大裨益。”

 不错!像这仙桃般的世间稀有之物,恐怕除了隐宝山这块天福地外,真是天下难求。

 卓山见此无价宝物,不开怀大慰,口赞道:

 “好!好!但这天上之物,给老夫吃了,岂非暴殄天物?”

 卓无忧即接口道:

 “不!孩子认为这是上天特意安排,让孩儿得到后再送赠给爹才对!”

 卓山高兴得哈哈大笑,而宾客们亦赞道:

 “卓老爷有此三名孝义儿女,才是天大的福气!”

 其它宾客亦同声附和,卓山同时笑言:

 “哈哈!若无忧能像他两位兄姐般早成家立室,脚踏实地做人,到时老夫就真正安乐了!”

 宾客们也为卓山这晚年之福心感高兴,欢笑、赞赏之声此起彼落,一片喜气洋洋,普世腾的热闹气氛。

 此时,一名家丁忽忽忙忙地走进来,同卓山鞠了一躬,并道:

 “老爷,霍家小姐到了,就在门外等候。”

 卓山听罢大喜,即道:

 “哈哈!世侄女终于到了,快请他们进来。”

 家丁领命又即往外奔去。

 不一会,那名家丁领看七、八人步进大厅。为首的两人,其中女的约二十出头,眉目清秀,美丽中略带点点娇柔,给人一种弱不风的感觉。与她并肩而行的青年,同样是二十来岁,样子虽非俊朗,但亦五官端正,而且还有点文质彬彬的风采。

 单从二人身上的华丽衣着,与及身后五、六名家丁拱抬着的一箱一箱寿礼,已知二人的家世并不简单。

 而一些在朝中任官的宾客,更一眼便认出二人。

 那女的趋前数步,弯身向卓山行了一礼,道:

 “卓伯伯,由于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场风雨,延误了行程,因此迟了一天才到达,请卓伯伯见谅。爹爹因为朝中政务繁重,不能亲自到来向卓伯伯祝寿,嘱咐孩儿代他祝卓伯伯万寿无疆,身体壮健。”

 卓山回道:

 “好!好!你爹爹也真有心,千里迢迢也派你来向我祝贺,其不枉我当年对他一番提拔。”

 女孩大方地回道:

 “爹爹也常提及卓伯伯,说若非得卓伯伯提携,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那女孩名叫霍柔,其父乃现今朝中一等大臣,当年曾得卓山赏识提拔,故视卓山如恩师般。

 霍柔人如其名,说话时娇柔万分,仿如一只依人小鸟般,说话之间又偷眼斜瞥了一旁的卓无忧一眼,面上泛起点点红晕,但随即又向卓山道:

 “卓伯伯,这位是侄儿的表兄,特意陪同侄儿由朝歌来向卓伯伯祝寿的。”

 那名青年即步前向卓山施礼道:

 “晚辈乐文祝卓伯伯福寿双全,心想事成。”

 卓山喜道:

 “好!好!两位侄儿远来疲惫,请先入座,我马上命人起菜。”

 卓山早已在主家席安排了座位给霍柔及乐文,可见他对二人如何重视。而他们所带来的家丁,也被安排到内堂进宴。

 各道丰富菜式轮送至,人人吃得津津有味,席上觥筹错,喜庆之极。

 酒至中巡,卓山突然站起,举杯向各人道:

 “今得各位赏面光临,实在是老夫三生之幸。想老夫昔日在官场打滚多年,虽曾与不少人有过磨擦,但亦上大家这群好朋友,老夫实在深感安慰。老夫在此敬各位一杯。”

 说罢举起手中杯一饮而尽,甚为豪迈。

 众宾客亦回敬卓山一杯,以示敬意。

 卓山又继续言道:

 “想老夫劳累半生,早年得皇上御准,告老还乡,安享晚年。犬儿无涯及大女伶儿,都已先后成家立室,老夫已无所忧,唯独是小儿无忧…”

 想不到老父不为天下而忧,反而替自己忧心,卓无忧闻言亦不有点内咎。

 卓山略略一顿,续道:

 “想大家身在官场多年,亦必认识霍远年霍大人了吧!他昔日曾是老夫门生,今虽贵为大官,但亦不忘旧与老夫的师徒之情,特派爱女及甥儿,千里迢迢来向老夫祝贺,老夫实在老怀大慰。”

 “其实,老夫与霍远年大人早在二十年前曾有一约,看来今也是时候实行了…”

 其中一名宾客好奇问道:

 “啊?卓大人及霍大人早在二十年前已立下约定,那究竟是甚么约定?”

 卓山笑着答道:

 “呵呵!那是大喜之事啊!”

 “二十年前,那时霍柔侄女刚出世,而我无忧孩儿刚好六岁。老夫与霍大人当时已相甚深,一次相聚间霍大人突然说要将侄女许配与我无忧孩儿,来报答老夫提拔之恩。老夫高兴之下便应允了。”

 “想不到霍大人今天贵为朝中重臣,仍不忘当年约定,因此老夫有意下月便正式派人到霍府提亲,要我无忧孩儿择娶霍柔侄女。”

 众宾客闻言,都纷纷鼓掌贺,说二人郎才女貌,直是一对金童玉女,完美璧人。

 霍柔早在出发前已知道这件事,只腆腆得双颊飞红,垂下头来。

 反而在其身旁的乐文,竟面失意之情,显然他对这表妹早已心生爱慕之意。

 卓无忧虽已与霍柔相识多年,但他自十岁时便被送回西歧故乡习文学武,因此对霍柔亦感颇为陌生。如今乍闻要与其成亲,不大为诧异,惊震莫名。

 无忧蓦地起座,战战兢兢地道:

 “爹…怎么…孩儿从没听你提起过此事的?”

 卓山道:

 “哈哈!为父就是要给你一个惊喜!你送了这么珍贵的寿礼给爹,爹现在也送回你一个贤淑子,这样也不辜负你对爹的一番孝心吧!”

 满堂宾客都被逗得哄堂大笑,唯独卓无忧却面有难

 卓无忧又道:

 “但,这等终身大事…不是…有点仓猝吗?”

 卓山笑道:

 “怎会仓猝?你与柔侄女自小已认识,还经常一起玩乐;何况这婚约早在二十年前订下,如今你俩皆已长大成人,也合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更难得是你爹与霍世伯都是重信守诺之人,依爹之言,如今才是最适当的时候了吧!”

 卓山喜极大笑,但只苦了无忧,越来越感为难,驳道:

 “可是,孩儿总觉得,这关乎孩儿终身的事,是否…由孩儿作主会较好?”

 卓无忧三番四次砌词推搪,显然心内极不赞成这头亲事,霍柔不由得感到万分羞愧,几乎想把头钻进桌子底下。

 其实霍柔与卓无忧在童年时已认识,可算是对青梅竹马的好友。

 但碍于卓无忧在十多年前被送返西歧,二人分隔久,对于童年之事已没有多大印象,彼此之间才变得生疏起来。

 后来其父霍远年向她说出婚约一事,霍柔本身也不能接受;但父命难违,内心仍不断挣扎着。

 然而昔才一见,霍柔已被卓无忧的卓绝英姿及翩翩风度所吸引,默默接受了这婚事。

 可是见了无忧如此态度,心下难过,黯然道:

 “既然…卓三哥认为小女不配…做他的子,那…不如我回去向爹说明,要他…取消了婚约,不…就好了?”

 说罢一颗晶莹泪珠徐徐滚下,划过了她绯红的粉靥,也划破了整晚的腾。

 霍柔毕竟是女儿家,遭受如此对待,怎不感到面目无光?

 一众宾客也为她的伤感而黯然,偌大的厅堂登时变得鸦雀无声。

 沉默之中,只有卓无忧在慌张地解释道:

 “霍姑娘,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嫌弃你,只是这事关乎你我终身,我认为应该慎重地考虑清楚才决定…”

 此情此境,任是卓无忧百般解释,也是于事无补。反而他多说一句,霍柔的心便刺痛多一分,泪也越滚越多。

 身旁的乐文本想安慰她,但当此情境,也真不知该说甚么,只有暗自焦急。

 卓山见场面弄得如斯尴尬,顿时怒火中烧,然大怒道:

 “既然并非嫌弃人家,还考虑甚么?何况这事由两家父母作主,岂容你说不?”

 卓无忧见老父大发雷霆,心下一悸。但此事牵连自己一生,绝不能草草答应,于是鼓勇道:

 “爹,孩儿的终身大事,好应该由孩儿来决定,请不要强迫孩儿…”

 卓山听罢,怒上加怒,一掌拍在圆桌上,震得满桌杯碟翻倒,并喝道:

 “混账!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皆遵从父母之命而行,违命即是忤逆!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坐在卓山身旁的卓夫人一直沉默不语,但事情到了这地步,也不由得闻声道:

 “无忧,你看柔侄儿样貌娟好,温婉娴淑,将来必定是一位相夫教子的贤良母,得如此,夫复何求?今既是你爹大寿,便顺从他一次,答允了这婚事吧!”

 卓无忧支吾道:

 “娘亲,孩儿…”

 卓无忧仍未能爽快答应,卓山再怒问:

 “哼!你别再诸多推搪了,你若不点头答应,从此就不再是卓家的子孙,我们卓家可没有你这违背父命的不肖子!”

 卓山虽声俱厉,但卓无忧深知其父脾,若今一旦答允,他必再无转弯余地,只得无奈答道:

 “爹!这头婚事,请恕孩儿不能就此答应,请爹娘明白孩儿苦衷…”

 此言一出,议论之声四起,大都是在指责卓无忧不听父母之命、不孝之行等等。

 卓山闻言,一脸铁青,气得浑身发抖。他造梦也想不到,卓无忧平虽是任一点,但亦甚少拂逆父母之意。如今他竟公然违抗父命,怒气填膺之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深呼吸了几下,激动难抑的情绪稍为平伏了一点,怒骂道:

 “畜生!想不到你竟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说话。你…你给我滚,我们卓家可没你这畜生子孙!”

 卓无忧万料不到其父竟坚决至此,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语还休地叫了几声:

 “爹…我…”此时卓山已气得无法再说话,众宾客也尽皆默不作声,只在静观其变。

 主家席上坐在卓无忧身旁的卓伶,见事情闹得如此僵,戛地起坐,附口在卓无忧耳畔说:

 “三弟,现在爹情绪如此激动,一时间也很难说服得了他。不若你先离开数天,待他冷静下来,我再找机会游说他,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解决吧!”

 卓无忧也明白现在这局面很难一下子收拾,幸好卓无涯及卓伶会在此逗留月余,家中大小事务总算有人料理,于是无奈地道:

 “爹,孩儿知道很难要你一下子明白孩儿的苦衷,但请你保重身体,孩儿过几天再回来向你叩头谢罪。”

 卓山仍是气愤难抑,怒骂道:

 “畜生,你要走就走,何必多言?你今天走后,从此不要再踏进卓家大门半步!”

 卓无忧明白下形势,多说也是无益,于是蓦地离座,排众而出。

 卓无忧横越过稠密的宴席,数百双眼睛同时目送他离去,眼神中尽是鄙夷、轻视、憎恶、怨忿之

 横过这卓府的大厅,比横过刀山火海更难。

 耳畔传来宾客们的窃窃私语,但卓无忧脑海仍是一片空白,一句也听不进耳里。

 虽然他还未知道爱情到底是甚么一回事,但他自问绝对无法跟一个毫无感觉,形同陌路的人厮守终老。

 他不想误己。

 更不想误人!

 因此,他宁可选择违抗父命,带上不孝之名,也不想误己误人一生。

 他也曾问过自己,难道就此孤独终老?

 他也无法回答这问题,感情一事,始终无法强求。

 也许,他还在等,等那仍未出现,却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一个人。

 一个梦。

 卓无忧就这样踏着自我的步伐,向着漆黑昏沉的街角步去,寻那个虚无的梦。

 夜幕虽已降临,但夜还未深,繁华的西歧城被万家灯火照耀得如同白昼,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走在热闹喧哗的大街上,一份莫名的空虚感从卓无忧心底骤然涌起。

 漫漫长夜,他不知该到何处。

 虽然刚才仓猝离家,但他身上带备的银两仍是十分充裕,足可找一间上等客栈住上一段日子,但他现在只想找一处绝对宁静的地方,好好想清楚该如何面对他的严父卓山。

 终于,他想到了一处既无人扰,又可让他长期居住的地方。

 那就是他的师门,位于西歧远郊,隐宝山上的广成仙派。

 由西歧城步行至隐宝山,至少需要三、四个时辰,但长夜漫漫,正好以此来消磨时间。

 于是,卓无忧朝着隐宝山的方向而去,步出了西歧城,与繁华盛况越拉越远,直至茫茫天地间,彷佛就只剩下他一人在走着…

 不知不觉间卓无忧已走了接近两个时辰的路,西歧城的灯火亦已在恍惚中失去踪影,只有忽明忽暗的月儿在照耀着他的路。

 幸好由西歧往隐宝山并没有遮天蔽月的大丛林,而且山路也不算迂回曲折,故此仅靠月亮昏暗的光华也能摸黑上路。

 走了近两个时辰,卓无忧感到有点疲倦,于是在路旁一块高及人的石上坐下歇息。

 休息了一会,正要继续赶路,右方的树林忽然传来一些声音。

 此时正是夜阑人静,纵是一些极轻微的声音也能清楚听到,何况卓无忧乃习武之人,听觉更是比一般人敏锐。

 他连忙收慑心神,细心辨别那到底是甚么声音。

 细听之下,那原来是一些杂乱微弱的脚步声和混浊的呼吸声,而且是由两里外传来。

 夜深且沉,究竟是谁还在这荒山树林中赶路?

 好奇心驱使下,卓无忧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而去。

 卓无忧展开轻功,数十个起落已纵至两里之外。

 月朦胧昏暗,卓无忧仅看见十多丈外有一条纤瘦的人影,而那些声音,便是自这人传来。

 那纤瘦人影行路时脚步虚浮,东歪西拐,步履不稳,看来是受了伤。

 卓无忧正想上前看个究竟,谁知那人一个跄踉,身形向前跌,看来是支持不住,快要仆倒地上。

 卓无忧情急之下,急展轻功,‮腿双‬使劲往地上一蹬,如箭般疾向那人。

 倒算卓无忧轻功不弱,及时赶到那人所站的位置,而那人亦顺势倒入卓无忧怀中。

 卓无忧蓦地惊觉,这人原来竟是一名女子。

 卓无忧向来甚少接触异,如此亲密相拥,这还是第一次,一颗心不不受控制的怦怦跳,一时间竟完全不知所措。

 他略一定神,发觉那女子没有推开他,原来竟已晕倒过去。

 他轻轻推开那女子,只见她浑身血污,脸上、身上染满污垢,面色苍白无比,跟死人没有两样。

 卓无忧轻探其鼻子,发觉她已气若游丝,登时大吃一惊,连忙运掌轻按其小腹,输进内力保其心脉。

 卓无忧在广成仙派习武二十多年,武功修为已甚不简单,内力一到,女子的气息渐转旺盛。

 卓无忧细察之下,发觉这女子受了极重的内伤及外伤,若不尽快医治,恐怕性命难保。

 他当下不再多想,急抱起那女于,展开其足以独步江湖的轻功,朝隐宝山飞纵而去,转眼间已失去踪影。

 月,依旧忽明忽暗地照亮着每一寸土地。

 可是,这已是另一个晚上了。

 这是三天后的晚上。

 广成仙派的一所客房内,卓无忧正细心看顾着那晚所救回的神秘女子。

 虽说在此深宵时份,实在不应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但卓无忧既是为了救人,而且自问绝无半分歪念,于是也就不再避忌。

 当晚卓无忧把这名女子救回广成仙派后,立即以‮物药‬及内力替其治疗。但她所受的内、外伤均极严重,故仍一直昏不醒。

 然而,经过卓无忧这三天的悉心治疗,她的血脉气息已渐渐转旺,因此卓无忧估计她在今晚之内必会苏醒过来。

 朦胧的月,从窗户照进来,刚好照在那女子的面上。

 只见她脸上的污垢已被洗涤净尽,现出了一副秀丽绝伦的面容。

 弯弯的柳眉,高的鼻子,娇滴的樱,衬在如瓜子般的脸庞上,叫人难以相信世上竟有配合得如此完美的五官。

 她的一张粉脸虽仍是有点苍白,但双颊却出奇地浮现出两团红晕,表现出一种凄的美。

 卓无忧坐在椅子上远看着这张仿若天仙般的俏脸,不看得痴了。

 这数天以来,他每次看她一眼,心内都会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教他神魂颠倒。

 正在他看得出神之际,那女子长而鬈曲的眼睫轻微地颤动了几下,喉头发出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呻声,那薄而柔软的眼皮继而缓缓张开。

 卓无忧紧张得立即起来,站在沿静心等待。

 她双眼缓缓睁开,清澈如水的明眸中带着疑惑和惘。

 卓无忧连忙向她解释:

 “姑娘,不用惊慌!在下卓无忧,数前经过树林时且姑娘重伤昏倒地上,故冒昧带姑娘回来治伤。在下只出于一片救人之心,并无恶意,请姑娘放心。”

 那女子并不答话,更坐起来。岂料她一移动身子,牵动身上伤势,身上十多处地方即传来如刀割针刺般的剧痛,不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卓无忧见状即道:

 “姑娘,你下虽无性命之虞,但内伤外伤仍极严重,故希望姑娘别要动,以免影响伤势。”

 那女子终于开口说话,只听她声如燕语,娇柔动人,袅袅地道:

 “那,我要多久才能痊愈?”

 卓无忧答道:

 “依在下愚见,姑娘至少要休养一个月以上方能痊愈。”

 那女子听罢,没有作声,明亮的眼眸中闪现出一股莫名的忧郁。

 卓无忧知她定然心有郁结,忙拉开话题,问道:

 “对了!在下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女子幽幽地答道:

 “我叫若梦。”

 卓无忧一听,不口道:

 “人生若梦,来去匆匆,好美好充满深意的名字。”

 给卓无忧一赞,若梦双颊一红,却道:

 “卓大哥,我…”

 卓无忧随即问道:

 “姑娘,请问有何吩咐?”

 若梦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我…我有点肚饿。”

 卓无忧登时如梦初醒,道:

 “对了!姑娘昏了数天,一直未有东西下肚,定然饿得紧了,让我去找找有甚么食物可给你充饥吧!”说罢即转身往房外走去。

 看着卓无忧渐去的背影,若梦眼中闪出一丝感激之情,但不一会又被那股忧郁所掩盖。

 究竟,她的心内藏着甚么忧郁?

 她又有着一段怎样的身世?若梦,会否就是卓无忧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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