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夫我叔
三叔手段多,单说三叔弄鱼。
一条小溪沿山而下,我与三叔缘溪而行,渔人装束,挎鱼篓,身系小盅子,盅子里是蛆虫或蚯蚓,头扣草帽,手上鱼竿,自不必说。九曲回肠,夹岸野花杂树,空气鲜美,蝶飞鸟鸣,溪中鱼多,来去如风,见钓者来,兴奋异常,不住地咬钩,鱼在空中银光闪闪,篓中鲜活鱼们,蹦来跳去,良久始安详。
近中午,叔侄俩盘坐溪石,吃饭吧!三叔会令三婶早备了饭,南瓜干饭,还有皮蛋,吃着
悦,美人临兮,亦不过如此。
饭后,与三叔将鱼挤了,用柳条穿了腮,盘放在草帽下顶上,帽便沉了,心中踏实,回家时,那鱼们便干了,以盐腌制入缶,待客精品!
钓鱼过程,各司其职,我负责弄鱼饵,蚯蚓或虫儿白胖,以撮箕捞来放在沙堆,银白透明,卫生得可以,路上人问三叔有收获吗?三叔摇头,但人一见三叔草帽上的银光闪闪,说这么多还说没收获呢!啧啧!
钓甲鱼,三叔用小白鱼作饵,将鱼切成几段,勾上!钩子前五寸处系铁坠,饵便入水底了,夏曰黄昏,三叔下鱼钩之前,先看地形水势,三叔吸烟,静默思谋呢!我看三叔下饵地势,水深
石多处,抛饵入水线三丈左右,夏夜,甲鱼男女发情,乐到浅处乖凉赏月,女甲鱼懒动点,男甲鱼好
又好动,先对女甲鱼行搂抱亲吻之事,兴尽处,忽闻鱼饵异香,乃松口不再吻女甲鱼,
献殷勤呢!一口咬住鱼饵,然而口却负痛,不能再与异
喁喁情话了,唯以手示意女甲鱼快走快走,梁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黎明,我与三叔收线取钩,每钩则中男团鱼,其神态大义凛然,生命诚宝贵,爱情价更高,吾
尚在,种族不灭!
有时我们弄到的男甲鱼多了,三叔便放生三四个入水,这三四个鱼类罗男子汉,尽年富力强精力旺盛者也,六七十年代,三叔有环保意识,实为英明之预见,至今水族鱼丁兴旺,是明证!
河边沙地,留下一大一小的两双脚印,那是我与三叔在下水葫芦,这是弄鱼的一种方式,具体方法是将一竹筛蒙上纱布,周围系牢,紧蹦的纱布中开一小孔,孔口涂香料,香料即鸡蛋拌灰面,孔内放一小撮炒香了的麦粒皮儿或臭
臭骨之类,准备就绪,将这水葫芦斜着入水,葫芦四周以石
住,之后我与三叔乃上岸,三叔则开始吃烟,我呢?静候佳音!我俩则呆在河边的树荫之下,三叔有时反枕双手喃喃生感慨,可惜,附近没有沙田西瓜地!我问,敢上吗?三叔说有什么不敢上的?打个口渴算事吗?不算事,但我心中还是怕怕的,现想来,三叔是人民教师,偷摘西瓜尝尝,是和当地群众打成一片,作男人就该这样!
三叔小睡时,我去看水葫芦动静,水清凉,游鱼数百往来于葫芦四周,如赶集般热闹,倏地一鱼入孔,随后二鱼三鱼纷纷入孔,逢孔小鱼大时,头进不了,尾摆动无可奈何,群小鱼则团结四周,跃跃
试,我大睁双目,一如成年人物初识
片黄书!悠悠万事,唯此唯大!
鱼入孔后,尽不能出,只在里面尽情享受,却不知已近末路,鱼不会仰视,一旦人的手罩住小孔,鱼们会惶惶不可终
,何来心境吃美味佳肴?这贪吃的鱼,如怀揣碎银的小嫖客,认准深巷门半掩之处,闪身而入,俄而门复关上,悄无声息,叹人之聪明在于能进能出,叹鱼之愚昧在于只知进而不知出,一如贪官终落入法网中,看水中不贪之清官鱼,面临美味,如君子之拒美
,不屑一顾,遂得以终其天年!我拱手抱拳,可佩可钦哉!
三二十分钟后,提水葫芦,里面的男鱼女鱼正跳劲达霹雳舞,
的,倒出来,有时一下就二三百条,三叔眯了眼,说,小子跟我出来有趣呗?我点如
啄米,鱼如此之多,三叔回家,坐在凉椅,统帅一般发令,鱼分成三份,一家送老大,一家送老二,其余自吃,三叔是弄鱼之大帅,大帅发话,说一不二,威武兮!
三叔滩上钓鱼,更见艺术
了!先看扮相,着轻便草帽,
悬鱼饵,饵为鲜活之虫物,石虾为上品,一鱼篓形如大脸盆,
管高挽,着凉鞋,轻装上阵,挥竿之地为滩口,水潭入水处,春日桃花
水,鱼正肥,潭中之鱼们,如少男少女,尽往滩口处结伴而游,呼朋引伴,热闹之极,三叔要挥竿了,钩子是针制产品,火烧令之弯,比成都、上海国营钩子更适宜,但见鲜虾入水,立该被鱼所衔,三叔提竿,腕上一抖,鱼竿之梢弯如新月,鱼便出水,银鱼当空,三叔将鱼篓略往前一伸,鱼落入篓中,兴奋
跳,却不知死之将至,一粒虾,可钓上几十尾鱼,也不是稀奇,钓者专注水中,心不想事,至于被误为什么民主自由
的委屈,或出身地富的压抑,尽驱之于思考之外,自寻小乐乃是排忧之妙策,三叔钓鱼,来去自由,群众眼睛雪亮,何妨?横顺我没与黑五类人物行勾结之事,三叔面膛黑红,堂堂一表,凛凛一躯,三婶为之倾心,伺奉三叔,数十年如一
,深情不减。
三叔年过花甲,因病作了大手术,虽如此,钓鱼之趣不减,我与三叔到大水库钓鱼,大清早我与家妇犹睡,三叔乃早早唤醒我,我
了睡眼,与之同行,头天黄昏,三叔独到水库撒朽
臭肠入库,引鱼来食,让鱼过
节,次
,我俩来到目的地,三叔放长线钓大鱼,饵是
玉米粒,大鱼见饵,如西门官人之见潘金莲女士,恨不能一口
之,俄而,一二十斤的大草鱼咬钩了,鱼线蹦直,我如临大敌,这怎生是好?但见三叔指挥若定,放了烟斗,与鱼周旋,鱼暴怒时,三叔乃松线,鱼游走,三叔乃略收线,久之,鱼复数次,鱼无奈认命,仰了肚皮,三叔乃令我执竹背篓,一下将鱼装于篓中,鱼呢?也如人一般,认命了,我与三叔便乐呵呵了,心情这时独好!逢鱼们心情恶劣,懒得咬钩,我在岸上焦燥,
打道回府,三叔端坐钓鱼台,目视茫茫宙,如哲学家,好久才说一句,这儿是起大鱼的地方呢!我不信,守株待兔不会有第二次,然而转眼间,三叔钓了一条大鱼!
那大鱼分明是水中的霸王,大约相当于人中的高俅秦桧之
吧!大鱼上岸,将其剖腹取心取肝,可作醒酒汤,而我发现三叔将大鱼偷偷送给了村上的八
,八
是地主婆,几个儿子尽死于抗
战争,八
住在猪圈屋,八
吃菜叶,不兴放盐,哪来钱呢!鱼是可以换钱的,三叔一生与鱼打交道,为什么要送地主婆呢?墙上用石灰到处写了打倒地富反坏的标语,这是怎么回事?而且三叔的家庭成份是雇农,我没想透,那时正文革,闹哄哄的,想不透的事儿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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