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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碧漪…

 沐刚终凝望着“云南行旅图”怔忡玩味着其中巧合之处,画者是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可是磊落宏观的笔触似乎可以拥抱整个天地——题跋的墨迹劲道苍遒,只是落款的篆印令人起疑:“碧漪”好柔雅的名字,竟像女子的闺名了。

 青云、明月、碧漪…几乎可以贯连成一首咏景佳句,更何况,这么写实的绘法,

 简直像他曾和明月共睹的景光…有可能吗?沐刚逡巡跺步猜疑不定。

 可是,他从未见过明月绘画呀!

 真是痴人痴梦!他闷然自想。见山非山,见水非水;风、花、雪、月竟全让他联想

 起伊人!

 书房外传来两、三人的脚步声,似乎走得匆忙急,原来是总管带着守门的人来禀

 报大事。

 沐刚狐疑扬眉。

 一向办事老练的管家吐吐不敢直言,只说道:“王爷。门外有一个妇人要…

 见大少爷。”

 能让管家亲自来向他报告的事一定非同小可,沐刚不悦地沉下脸来“这孽障又闯

 了什么祸?!”

 众人期期艾艾,心里都有了先入为主的错误观念“那妇人…那妇人…抱了一

 个小娃儿,坚持要见大少爷才肯说。”

 那混帐!沐刚火冒三丈吼道:“叫他来!”

 他和众人一致认定:淘气的景这回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女方的母亲带着“证

 据”找上门来了。

 “大少爷不在!进宫里去了。”总管回答。

 他询问主子的意思,若要如何处理。“由于兹事体大,又恐惊动天听…

 奴才们不敢作主,特来请示王爷。”

 沐刚头疼不已,在这种非常时期,景出这种纰漏,不正落人口实道“倚势非为”

 吗?

 “叫那妇人进来,我亲自问她。”沐刚说。

 “是。”总管答应退下。一个外貌忠厚的中年妇人,怀抱着一个襁褓幼儿,被总管

 领进了内书房。

 未曾见过王府威严阵仗的莫大婶早吓软了脚,一见到面容冷肃的沐刚便不由自主跪

 下。

 她的胆怯令沐刚放缓了声调:“别怕!这位大婶有什么事情尽可一五一十跟我说。”

 战战兢兢的莫大婶,虽然说的语无伦次,让总管为之皱眉,但是沐刚依然有耐心地,

 听她絮絮叨叨地说一堆不着主题的话,什么寡妇可怜受冤、命在旦夕的,令他一头雾水。

 “你是要我帮这孩子的母亲申冤吗?”他打断了莫大婶的话。只是,这妇人为什么

 一定要找景不可?!沐刚的疑心带着一丝不祥预兆。

 “不…不是。这位小娘子说她…她已经活不成了…”悲伤感慨的莫大婶

 眼泪,终于说出了重点“她要我对沐景…不!沐少爷说:请他看在兄弟情份上,照

 顾这孩子,对了!她还有个信物…”

 这正是欧明月最后的先见之明——如果莫大婶直接了当说这婴儿是西平侯沐刚的

 骨,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外,还把她当疯婆子赶出去,含糊其词坚持找景的话,一定

 可以引人注意,不管是沐刚还是景,一见到婴儿又听了“兄弟情份”这句话,一定可

 以了解。

 乍然变的沐刚倏地站起身来,厉声询问:“她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吃惊的莫大婶踉跄倒退一步说出“江秋月”的假名,令沐刚的脸色由惨白变青。

 天?明月?霍然明白的沐刚几乎捏碎了莫大婶递出的信物——那是苍山特产的大理

 玉石,价格虽然不高却已经清楚地传递了她所要表达的讯息。

 “备马!”几发狂的沐刚爆出如雷的怒吼,全然不顾违背圣旨的命运,脸色因怒

 气变成赤红,他奔出了书房随即又煞住脚步回望。

 他的孩子!他的孩子!这个认知令他闭上双眼旋即又再睁开,沙哑着声音吩咐总管

 安顿婴儿。

 沐刚跃上了马匹,急急奔出王府往东宫而去。

 你的马啼声每一记都重重地踩践在他的心头上。

 明月!他的心在?群啊⒈?稹你br />

 冲冠一怒为红颜!

 悲、怒相的沐刚幸好犹未丧失理智,找上了皇太子标,急诉苦衷,马上便得到支

 持,再派内监向父皇禀报后,皇太子也亲身陪着沐刚走了一趟;由惊惶失措的按察司指

 挥使中,讨回了被诬下狱的明月。

 奄奄一息的明月浑身血渍污秽,生命的火焰殆然将息,沐刚只觉得心被撕裂成碎片,

 浮现血丝的双眸不堕下泪来。

 “明月…”他嘎唤道,以洁净的毯子包里住她的身躯,抱起她走出人间地狱…。

 为明月不平,况且素来深恶锦衣卫的劣行,皇太子仗义执言向老皇帝亲禀,加上燕

 王见证,一班狐假虎威的锦衣卫都受到了应得的惩戒,轻则充军放;

 重则杀头抄家,令受其威蹂?的百姓为之称快。

 “一死,一啼。”多疑善忌的太祖皇帝虽然除去了这批鹰犬,但是还会再篆养

 另一批恶狼——不过,沐刚的心思并不在这里,他的全副精神都放在气息奄奄的明月身

 上。

 最好的御医、最贵的‮物药‬,沐刚用尽了一切办法和死神拔河,要拉回明月的性命,

 一、两、十…奇迹出现在众人面前,垂危的明月伤势终于稳定下来,性命已无

 大碍。

 只是,左臂终将残废,再也无法像常人般抬、举运动。

 虽然众人怕她伤心而隐瞒,精通医术的明月也早就心里有数,对夜陪伴她的沐刚

 始终冷若冰霜,一言不发。

 只有一个人能温婉哄劝明月,让她愿意开口说话,这个人居然是沐刚的姬妾之一—

 —府邸称为三姨娘的涵芳夫人。

 温柔良善的涵芳从明月昏不醒时就主动帮忙照顾她,女人的心思较为细密不似沐

 刚的粗心,总能察言观,为羞于启齿又虚弱的明月做好清洁、擦澡等等生理需要,这

 样的殷勤小心,就算明月有再大的醋劲、妒意也惭于发作——更何况,涵芳夫人还把旭

 儿照顾得无微不至,光凭这一点就令明月感激莫名。

 起初,明月并不知道这个满头珠翠,穿戴不俗的中年美妇是谁,只知道所有的侍女

 都极恭敬听从她的话;等到知晓她竟是沐刚的侧室时,心底是震惊捻酸的——原来他在

 京师的确有几房姬妾…。

 而涵芳服侍她时却殷勤小心得像个婢女,还不忘为沐刚说好话,惹得明月恼怒转向

 的内侧装睡。

 知趣的涵芳赶紧打住,转移话题的最好方向就是旭儿了。

 “这孩子真是聪明呢!咿咿呀呀地直要人抱,真是人见人爱。”涵芳笑道。

 虚弱?车〉拿髟鲁聊?肷尾庞朴贫?溃骸捌涫担?以?认?氖且桓鎏?目砂?呐?br />
 儿,可是在生下旭儿后又霍然释怀…”她的声音转为低微:“生男儿倒也罢!这世间

 对咱们女人实在太不公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若是无法三面俱到便

 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涵芳为之动容,心有戚戚焉地低下头来。

 “既然同为弱者,为什么女人和女人之间又要彼此相妒、倾轧,而让男人们坐收

 ‘渔翁之利’呢?”明月语重心长道。这句话是为了宽释涵芳,希望她不要因为沐刚的

 缘故而对明月心怀敬畏,百般低声下气。

 “你说的是。”涵芳温和附和。心里总算明白王爷为何对明月念念不忘——服侍了

 沐刚十几年,她从未受宠过,也没见过哪一个姬妾受宠过,其实沐刚的姬妾全是皇上或

 诸王所赏赐或酬赠的;众姬妾一致认为沐刚不好女,谁也没特别得宠,倒也公平——

 谁知道沐刚所爱的不是庸脂俗粉的姝,而是超逸出尘的女诸葛呵!这般低声下气服侍

 明月,何尝不是惶恐不安,怕她在成为西平侯王妃时会欺侮不得宠的侧室?!相处了些

 许时大概了解了明月的个性,又听她说了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涵芳终于放宽了心,

 真正和明月坦然相待。

 一种微妙的友谊在两个理应互相敌视的女人中慢慢茁壮。

 休养了一个月后,伤势平复大半的明月坚持要下走动,拗不过她的涵芳只得吩咐

 两个健壮的侍女,好生扶持着明月到花园里散心。

 将她安置在铺上锦褥的凉亭竹榻上,涵芳又应明月的请求,亲自去屋里抱旭儿和她

 见面,涵芳后脚才刚走开,就有一个不速之客来找碴。

 “瞎了眼睛的婢!眼底都没主子的存在了!看见我来,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坐着!”

 一个冷的女子出声责骂坐在明月身畔的两个侍女,指桑骂槐的火药味极浓。

 两个侍女慌张起身道万福,称这位女子为“四夫人!”——闺名叫做燕姬。

 明月淡淡地望她一眼——看来沐刚的姬妾们并不是全像涵芳那么温驯和善。

 “哎哟!好大的一双脚!简直像艘小船——我当你是什么天香国呢!原来是个大

 脚病西施!”被唤做“四夫人”的女子嘲讽道。

 明月才不理她,径自恁靠在湘妃竹榻上闭目养神。

 她的悠然惹恼了对方,更加苛薄说道:“你装这种要死不活的可怜相给谁看?!也

 不拿把镜子照照,以为这样做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吗?哼!早得很例!”

 明月睁开了双眼,平淡回答:“放心!我碍不着你的!请你走开,让我静一静。”

 远远的,涵芳抱着婴儿走向凉亭来,正触动了未曾生育的燕姬一肚子酸意,她拔尖

 了嗓音,恶毒细声地说道:“谁晓得那小杂种是从哪儿偷来、抱来的?!就赖在王爷的

 头上?!哪有分离近一年后才蹦出个小娃娃来?!这种不知廉的…”

 “住口!”然大怒的明月倏地起身,迅雷不及掩耳地掴了她一巴掌,打断了燕姬

 的污蔑之词。

 身子依然虚弱的明月力道并不大,只是让燕姬错愕不敢相信地捂住左颊,半晌才气

 得发抖:“你…你这人竟然敢出手打我?!”

 泼辣的燕姬飞扑上去抓打明月,随从的侍女们惊呼劝架“夫人,别…”

 “快!快请王爷来!”良善懦弱的涵芳着急催促侍女通报沐刚。

 正在内书房中构思陈情书的沐刚大吃一惊,丢下了手中的笔,桌案上溅满了墨渍。

 “不要打了!”沐刚大吼出声“燕姬!你给我退下!”他伸手扶住了钗横鬓

 明月。

 老天!他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齐人非福!明月一直对他不理不睬,再加上

 “这笔帐”后,吃不完兜着走的人铁定是他!沐刚愁眉苦脸想。

 果不其然,明月挣脱不开他的箝制,将怒气出在他身上,右手狠狠地掴了他一巴掌

 ——周围的涵芳,燕姬及一大群侍女都倒了一口冷气,不敢相信她居然敢殴打沐刚—

 —明月厉声喝斥他道“放手!把我的孩子还我!我立刻就走!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挨她打骂…认命的沐刚伸手捉紧她的右手,另外一只手将她拦

 抱起“别生气了!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好。回房休息吧?!”

 众人瞠目结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被怒的明月以脚踢他的膝盖,沐刚不敢碰她受伤的左肩,反而让她得以自由以左

 拳打他。

 “住手!明月!你的伤口会裂开!”脸色大变的沐刚着急地将她放下,转而紧紧夹

 住她的两臂。鲜血又渗出了纱布,单薄的夏衫也染上了几点淡红。

 顾不得有旁观者在,沐刚颜面尽失地低声哀求:“明月!你要生气,要打要骂也等

 你伤好了再说!就算你要我一百鞭消气,我也认了!你何苦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你…你这个满口谎话的卑鄙小人!谁信你?!”明月气得脸色通红,声音破碎:

 “我怀胎十月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孤苦伶仃忍受临盆痛苦的时候,你人在哪里?!

 我荒山夜宿,千里奔波的时候,你人又在哪里?!这种耍嘴皮子的甜言语…我不希

 罕!”

 “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只是不想连累你…”沐刚低声下气说:“如果我早知道

 你已有妊,绝不会那样欺瞒你。”

 气昏头的明月含泪冷笑:“喔?!是吗?你又怎么能肯定这孩子一定是你的骨?!”

 “父子天,绝不会错的。”“惧内”已成习惯的沐刚连大气也不敢,依然低声

 下气地请求明月回房休息。

 直到沐刚半求半劝地将明月“架”回房里后,涵芳才含深意地看了燕姬一眼,对

 众人说道:“现在,你们该清楚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吧?!”

 发了一顿脾气后,明月又静养了一个月。

 人参汤、冰糖燕窝、建莲红枣茶、灵芝、茯苓、何首乌…每天三餐饭、四帖药、

 六种补品,让明月吃得极不耐烦。

 全府上下都晓得她是王爷心爱的人了,对她的要求完全有求必应,也因此,明月一

 开口要蓝、白两疋布时,没人敢违拗、质疑她,忙不迭双手奉上。

 一看见她又在制男衫时,沐刚极为不悦;又不敢触怒她,只好吩咐涵芳将旭儿

 给可靠的妈,偷偷藏在府外民宅。果然,伤势痊愈的明月真的换上了男装准备离开西

 平侯宅邸;却因为找不到儿子而慌乱发怒。

 “我的孩子呢?”她闯进了沐刚的卧室,厉声质问:“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明月,你别忘了,旭儿也是我的骨。”沐刚冷静反驳。“我不会把他交给你。”

 “你!你这个该杀千刀的强盗!”明月高声怒骂:“你没有资格抢我的儿子!”

 服侍沐刚的小厮们纷纷尴尬走避,不敢管男主人的“家务事”

 “旭儿是我的孩子,而你是我的子!”沐刚语气柔和坚定地说。

 ?!愤怒的红晕浮上了她的双颊,这一个谎言,她已经听够了!

 “不要脸的强盗、土匪!”气极败坏的明月口不择言:“欺心的贼胚子!”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沐刚微微变“明月,虽然是一时气话也得有些忌讳!”

 “贼就是贼!”明月提高了声量“偏说你是贼!怎样?!坑杀人的红贼!”

 “明月!”沐刚发怒一把抓住了她,仍然阻止不了她口口声声“红贼!红贼!”的

 咒骂。

 老天爷!沐刚咬牙切齿,这女人实在不可理喻,怎么辱骂他都没关系,他也认了,

 只有“红贼”兹事体大——因为普天下都晓得:朱元璋在自立为吴王之前正是投靠“红

 军”当小兵,后来才慢慢壮大势力,自成气候。统一中原,登基为皇帝后最忌讳“红贼”

 字眼,还大兴文字狱,诸臣奏折中“作则”被他疑为“作贼”、“取法”疑心为“去发”、

 “有道”疑为“有盗”以为文人谐音暗骂地做过红巾贼、做过和尚,一律都杀了干净。

 ——尤其现在西平侯府邸中尽是义父的眼线,明月也该晓得“隔墙有耳”的道理才是!

 无计可施的沐刚用了最有效的方法堵住了她的嘴巴。

 绵深吻堵去了明月的咒骂,也拭去了大半的嫌隙…。

 西平侯宅邸难得如此安祥地渡过一个柔情似水的佳夜。

 唔…!也许在夜阑人静之时,堂堂的西平侯王爷,还打点了百般温柔软言相求,

 并跪上一跪才挽回了明月的心…不过除了天上繁星弦月看的消楚之外,外人又哪里可

 以得知?!

 冰释误会的两人绻缱情浓,最后的考验也横亘在面前。

 老皇帝要宣召“未来的儿媳妇”觐见!

 换上了清素淡雅的服饰,明月在沐刚的陪同下进宫面圣。

 老皇帝的脸色阴沉吓人,额头上的皱纹如刀刻斧凿。任由明月跪了半晌才缓声开口

 赐她平身。

 “听说:你在二十八夜里发了一次脾气!骂了些不该骂的恶话?!妇道人家应

 ‘以夫为天’,岂有辱责丈夫贻人笑的?!”

 双颊飞红的明月连忙磕头谢罪,知道自己的一时鲁莽连累了沐刚,她低声说了悔意

 和江南间的乡谈:“南方夫妇斗气时还有‘膨肚短命’、‘老杀才!’的恶咒,然而那

 仅是一时气话,岂有真希望夫婿短命的道理?!”

 这两句话勾起了老皇帝的童年回忆——他的母亲、兄嫂也常用这些话骂自己丈夫。

 微笑浮现在老皇帝边,这未入门的儿媳妇真是冰雪聪明,摸清了他的脾气。

 “罢了!不痴不聋,不做阿翁。”他宽恕了明月。

 “谢圣上宏恩!”明月磕头再拜。

 老皇帝慎重其事地下令礼部行聘、由傅友德将军权充女方亲人,隆重风光地将明月

 嫁为西平侯王妃。

 一切终于雨过天晴。

 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月尚未过完,张恩便由云南夜赶路,进京急报军情。

 蛮酋思伦发聚众反叛,以南欧百象披甲衣为前锋,象阵间置箭筒,发动攻击时,万

 箭齐发,杀伤力极强,明朝士兵军心浮散苦无对策。

 “军无主帅不成,请父皇命沐刚接掌兵权吧!”皇太子标为义兄恳求。

 老皇帝的疑虑已消,在钦天殿申赐宴,正式命令沐刚速回云南敉平事,酒至半酣

 时亲送沐刚至殿前玉阶,执手温霭夸赞:“能使朕无南顾之忧的,只有子毅哪!”

 一场可能引起杀身之祸的政治风暴总算平息了。

 拜谢圣恩后,沐刚夫妇急忙整顿行李,准备速回前线。

 出发前夕,躲在房里足不出户的燕姬主动来求见王妃;明月微感诧异地听她坦白说

 出,不愿去云南的话。

 “为什么?”明月问。

 一脸苍白的燕姬咬着下,半晌才说:“我既无宠又未生子,跟去也没用。”

 她要求明月将她赏赐给沐刚的一名门客——名唤李靖仁的读书人:燕姬毫不讳言指

 出,她偷窥过李靖仁数面,想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他。

 “如果你真的像涵芳所说的宽宏仁慈,就会成全我。”燕姬语气坚定,只有美丽的

 双眸她内心的恐惧。

 大不了拚着一死…她暗下决心。明月点头赞赏:“好胆识!红拂女也不过如此!

 我答应你!”

 谁说女人不能主动追求幸福?!明月微笑想道。

 “谢王妃…”心情为之一松的燕姬双膝扑通跪下,眼泪不由自主地扑簌落下。

 而生有一女的涵芳则决意跟去云南。不愿去的姬妾侍婢也在明月的安排之下另寻他

 主,各得归宿。

 车驾到了接近云南的威宁驿站,不耐烦穿女装的明月——不!该称她为西平侯王妃,

 又有了新花样。

 被她呼来喝去的沐景在天快亮的时候,鬼鬼祟崇地溜入柴房里,手里拿着一大包

 重甸甸的包袱。

 “母亲大人…这样不太好吧?”景为难地说:“父亲会打死我的!”

 “你少你拢“?胰ッ磐馐刈牛 蔽髌胶钔蹂?魃?瘸狻?br />
 景哀声叹气地照做。

 天明启程时,众人看着王妃的装扮皆目瞪口呆,一身银鳞轻甲、锁子衣、护膝护腕

 的王妃英姿发。

 她若无其事地告诉丈夫道:“我坐腻了轿子,决定从现在开始和众人一起骑马。”

 也一起上战场,为了护卫她的丈夫!

 震惊消褪后的沐刚,嘴角扬起了笑意,心底明白说什么也不可能改变她的决心。

 更何况,她的双眸是如此生气蓬,笑意灿烂。他低声说出了李商隐的诗句:“

 ‘巧笑知堪敌万机,倾城最在着戎衣’(注一)!”颊生芙蓉的王妃薄怒娇嗔道:“愈

 说愈不象样了!居然拿我跟冯小怜那种亡国妖姬相比!”

 沐刚带笑弯身赔罪:“王妃请恕罪!沐某下次不敢了!”

 “哼!还有下次吗?”她斜瞅了丈夫一眼。

 身旁的随从为之失笑。

 出发的号角声,响彻云霄,众人精神为之一振,策马奔驰。阵容整齐的明朝军队正

 在十余里外等候迓他们的主将,明又将是改变历史的战役新页。

 历尽艰难的一对爱侣正携手奔向云南,终于得以比翼双飞,借一脉好风,直上青云…

 ——全书完——

 注一:李商隐咏史诗“北齐”之二,虽不带贬字,但讽刺极深。北齐后主高纬荒

 无道,最宠幸的是出身微的冯小怜,封为冯淑妃。北周武帝宇文邕,趁高纬到天池围

 猎时,出兵攻打北齐军事要地晋川、晋

 高纬的打猎方式是号令数万将士合围,将猎物一群群圈赶到预定的平旷之处,由皇

 帝妃嫔轻松猎,耗时费。告急的军情禀报高纬时,意犹未尽的冯小怜撒娇要再猎一

 回,昏庸的高纬不忍拂逆,真的又合围一次,晋也理所当然沦陷在北周手里,北齐就

 此亡国。

 此诗全文如下:

 巧笑知堪敌万机

 倾城最在着戎衣

 晋已陷休回顾

 更请君王猎一围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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