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品花楼。
天下第一楼。
为什么来品花楼,如歌曾经多次追问雪。可是雪总是轻笑着,只说在那里她可以见到一个人,也只有在那里她才会见到他。待她追问是否⽟自寒时,雪却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在品花楼,如歌与花大娘、昔⽇的姐妹们重逢,自然有一番热闹光景。谈笑中,她方才知道风细细已然从良,嫁给一个商贾做续弦,听说⽇子过得还算顺心。凤凰姑娘也嫁了人,做了郑大将军的第九房妾,只是她嫁过去后一直未怀上⾝孕,大太太泼辣善妒,将军又喜新厌旧,生活得并不如意。
真是恍如隔世啊。
淡淡月光下,如歌倚着后花园雪阁的雕花木栏,轻声感叹。
记得她当时初⼊品花楼,是那样天真烂漫,为了留住战枫的心,她想要知道众名花是用何等绝技来猎获世间男子的喜
。在这里,她见到了远寻而来的⽟自寒,遇到了风华绝代的雪…
然而,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已物是人非。
发生了这样多的变故,她也再不是原本那个心心念着只有战枫的小丫头了。
月明星稀。
花园中的夜风柔柔吹动如歌的发梢,一袭红⾐被月光照耀得温柔如⽔,她的双瞳乌黑明亮,仰首凝望新月,眼底満是坚毅和淡然。
月华皎洁。
她
边的微笑亦皎洁。
无论有多少乌云,无论多么狂烈的风雨,月亮终究还是会将光辉洒満人间的。那么,有什么可以打倒她呢?
即使,她最近听到了一些非常古怪纷
的事情。
在她和雪隐居山村的这段时⽇里,江湖中爆出一个骇人传言!
据传,烈明镜并非为江南霹雳门所暗杀,而是被他的亲传大弟子战枫趁其练功不备时,自后心一刀毙命的!战枫为掩盖杀师丑闻,将一切嫁祸给江南霹雳门。但烈明镜的女儿烈如歌并不相信战枫,一心想要调查清楚⽗亲死亡真相,并为此深夜潜出被战枫所控制的烈火山庄。然而,烈如歌在离庄途中却被战枫阻杀⾝亡。
此传闻令武林惊骇!
江湖群豪纷纷向烈火山庄打探传言的实真
。
可是,烈火山庄的态度暧昧含糊,只宣称战枫不在庄內,至于是否杀害了烈明镜⽗女仍在调查中。同时,烈火山庄却悬赏天下,凡能够“请”战枫回庄者,必赏⻩金千两!
顿时,天下哗然!
清雅曼妙的琴声自雪阁飘扬而出,在夜⾊里象一缕淡淡的花香,染着月光的轻盈,萦绕⼊如歌的心底。
“丫头,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怎比得上人家的琴曲美妙呢?快进来啊,听听我新作的这首曲子。”
如歌依自仰望夜空中的弯月。
战枫…
如果真的是战枫…
她的目光很淡静,
角渐渐凝成一抹坚毅。
不过,她心里最牵挂疼痛的,不是战枫。
而是⽟自寒。
樟树林外一别,她那般消失在⽟自寒眼前…
还有林中的那抹红影,她一直不安,不晓得那⾎红的人影是不是暗夜罗,如果真的是暗夜罗,会不会伤害到落单的⽟自寒…
想到这里,她的心菗紧翻绞。
脸⾊也变得雪⽩起来。
一只晶莹的手落在她的肩上,呵气轻笑道:“喂,竟然不理我啊,当心我一生气也不理你了。”
如歌看着雪,第二十七次问他:
“为什么要留在品花楼?”
“因为只有在这里你才能见到应该见到的人啊。”同前面二十六次一样的回答。
“会见到谁?”
“呵呵,见到你就知道了。”
“可是,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十二天,这十二天,原本可以做很多事情。”
“傻丫头,相信我好了,我是仙人啊。”
如歌瞪着他。
雪笑得一脸无辜。
“最多再留三天,我一定要离开品花楼。”如歌对他说。
雪轻轻掐算一下手指,展眉笑道:“好啊,过了这三天,你无论要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如歌不再说话。
雪搂住她的肩头,望着月⾊満园,笑颜如花道:“舂天快要来了呢,夜风已经没有刺骨的寒意。呵,快看,”他手指花园中静僻的一角,懒洋洋舒展的枝条,点点嫰⻩的花朵,“
舂花已经开了。”
“舂天…”如歌望着悄悄绽放的
舂花发怔,或许舂天真的就要来了吧,这一冬实在漫长得寒彻⼊骨。当百花开満大地,希望一切都能焕发
生机。
雪偏头瞅着出神的如歌,忽然问道:
“舂天来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她想了想,摇头摇。她想要找到⽟自寒,想要为⽗亲报仇,想要重振烈火山庄,但是,这些都跟舂天无关。
“真的什么打算都没有吗?”
“没有。”
“你再好生想想。”
“…没有。”
“死丫头,你忘记了曾经答应过我什么?”雪薄怒道。
如歌疑惑地望住他。
月光下,雪的⽩⾐闪耀着圣华般的光芒,他绝美的脸庞有些嗔怨,莹莹泪光在眼底飞旋。
如歌道:“怎么了?”
雪的泪光如星芒:“你忘记了吗?你曾经答应过,如果我不死,那么你就会…”
…
……
雪透明得象是一
手指头就可以穿过去。
他的笑容空灵如雪花。
金灿灿的万千光华…
穿透他的⾝体…
…
“如果喜
你,而你又要死去。那不如从没有喜
过你。”
…
“我答应你,如果你不死,我就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去爱你。”
…
雪象是睡着了,在如歌的怀里,安静得像个孩子。
他的脑袋枕着她的胳膊。
他的分量极轻,她抱着他,就如抱着一团光芒。
……
…
月光淡淡如雾。
星光闪烁。
如歌静静凝视雪:“我没有忘记,我会努力试着去爱你。”
雪屏息,晶莹滑落的泪⽔染
他幸福的笑容。
“会多么努力?”
“会很努力很努力。”
“万一,你无论怎样努力都不会爱上我呢?”哀伤刺痛雪的心底。
如歌微笑道:“舂天是蕴満希望的季节。在舂天,百花绽放万物复苏,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呢?”
月明星稀。
花园僻静的角落里盛开着⻩⾊的
舂花。
丝竹
闹之声自大堂飘来。
酒香。
菜香。
美人香。
此刻的品花楼简直就是不知人间忧愁的天界。
雪和如歌并肩站在雕花悬廊,一个⽩⾐如雪,一个红⾐似火,相对凝视,目光流转,月华笼罩中,竟似一双如画的仙人。
不知过了多久。
渐渐地,花园中来了三三两两的宾客,与楼中姑娘在假山处、小亭里嬉笑玩闹。想必是大堂中的歌舞已经散去了吧。
悬廊上。
雪揽住如歌的肩膀:“咱们进去,这里太吵。”
如歌应一声,转⾝准备随他进屋——
忽然——
眼角余光处——
仿佛看到——
一个青⾐如⽟的⾝影!
她匆忙回头!
屋檐下、假山旁、湖边、小亭里,石径上、华美的灯笼,娇娆的姑娘,神魂颠倒的宾客,喧闹的丝竹…
可——是——那个青⾐的人影在哪里?!
如歌四下望去,急出満额细汗。
终于,她找到了!
只见青⾐一闪,消失在花园的后门。
如歌低声呼喊,飞⾝掠向青⾐人消失的方向。
悬廊上。
孤单单只余雪一人。
他痴痴望着如歌消失的方向,肌肤透明得似乎随时会幻化掉,⽩⾐耀眼,却崩溃出绝望而脆弱的气息。
*** ***
离开品花楼。
街道上空空
,家家门户紧闭,跟方才的歌舞升平仿佛两个世界。几个⾐衫褴褛的乞丐歪倒在街角,残破的碗中只有可怜的一两个铜板。⽝吠自转弯的深宅中遥遥传来,衬得夜⾊更加寂寥。
如歌在街道小巷四处找寻。
那如⽟的青⾐却仿佛忽然失踪了,茫茫然天地之大,她奔走飞掠,转大街拐小巷,那⾝影却仿佛夜露蒸发在淡淡的月⾊中。
她找不到那青⾐人…
倚在冰凉的墙壁上,她用⾐袖拭去额角的汗。
忽然一阵心痛。
眼泪滚烫地滑下脸颊。
她咬住嘴
,脸⾊煞⽩,
间満是泪⽔的咸涩。是他吗?如果是他,为什么不来找她,为什么不等她,难道他不知道她在担心他吗?如果不是他,那么,他现在哪里,有危险吗,他会以为她已经死了吗?
把泪⽔擦⼲在⾐袖上,如歌努力站直⾝子。
她要去找⽟自寒。
三天一过,无论天涯海角,她都要去找⽟自寒。
突然,细细的脚步声从前面传来。
如歌倾耳去听,⾝子微微发抖。她握紧手指,心跳漏掉几拍,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悠长悠长的小巷。
月光如华。
青⾐如⽟。
如歌追到了那人的⾝后,伸出右手想要拍他的肩膀。
手掌停在半空——
忽然——
僵住了——
如歌古怪地笑了起来。
她笑得两颊的泪痕微微生疼,她笑得好像自己是个绝世旷古的大傻瓜。
呵,她可以想到⽟自寒听不到声音,怎么却忘了他也无法走路呢?
苦涩的笑声在清冷的夜里轻轻散去。
穿着青⾐的男人转过⾝,一脸惊恐,双眼呆滞地瞪着如歌:
“我…我没有钱。”
“走开。”如歌闭上眼睛。
那男人吓得腿软,全⾝打抖。
“滚!听到没有!滚!”如歌忍无可忍地大吼,“快滚!否则我杀了你!”
男人庇滚尿流地逃走了。
如歌心中一片凄然。自从爹爹去世,她有许久许久没有趴在⽟自寒温暖的膝头。只要在他⾝边,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只要他轻轻摸抚着她的头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空空落落。
月亮将她的影子拉得斜长斜长。
寂静的巷子。
寂静的她。
她慢慢走着,一时间像是没有了方向,只是毫无目的地走着。
夜,愈来愈深。
红⾐的如歌在深巷小街慢慢走着。
直到,一股浓浓的⾎腥味被风吹卷⼊她的呼昅!
好骇人的⾎腥味!
夜风中还夹杂着濒死前凄厉的惨呼呻昑!
浓重的酒气!
痛苦的呕吐!
霎时,如歌的神志清醒起来,前面的巷中必是刚有一场恶战,而且死伤的人数不少。她
直背脊,轻步弯过巷角。
*** ***
新月如勾,冷冷挂在幽蓝的夜空,几颗稀疏的星,照着忽然变得如地狱一般的小巷。夜风卷来令人窒息的⾎腥味,呻昑声,濒死前的昅气声,鲜⾎在地上缓缓的流淌声。
巷中十三人。
九人已死,尸体依然温热;三人在地上兀自挣扎,手指僵硬地抠着冰冷的泥土,眼睛瞪得极大。当如歌弯过巷角看到他们时,这三个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十二个人,都是被一刀断喉!
稠浓的⾎河将巷子染红。
“呕——”
一阵呕吐的声音。
冲鼻的酒气,深蓝的布⾐上満是腥臭的秽物和⾎迹,那人虚弱地倚在墙上,天命刀⾝⾎珠滚落,苍⽩的月光映照着他苍⽩的脸,右耳的蓝宝石幽暗深沉。
“呕————!”
他痛苦地呕吐,⾝子弯得像个虾米,发抖,菗搐。他喝了整整十天十夜的酒,最便宜最烈
的烧刀子,喝得一文钱都没有了,被客栈的伙计拳打脚踢到街上。
胃里翻绞疼痛,就像被千万
烫红的钢针戳刺撕裂。
那些人为什么不再来杀他?来啊,把他杀死了,就不用再这么痛。死了,就永远不再会痛。他呕吐着,⾝子倚着墙壁滑落,虚弱的冷汗让他阵阵颤抖,终于,他跌倒在⾎泊里,蓝⾐被鲜⾎浸透,变成一种奇特的颜⾊。
他⼲哑的喉咙含混着一个声音。
像是呻昑。
像是菗痛的哽咽。
又像是一个只有在漫天荷花碧绿荷叶的梦里,才敢微微忆起的名字。
“战枫。”
突然间,他恍惚陷⼊了一个最荒诞的梦里,在梦里,他居然——
听见她在叫他。
…
……
“战枫、战枫。”
她喜
叠声唤他,落⽇将満池盛开的荷花映得比天边晚霞还要灿烂,粉⽩晕红的脸颊,她笑得轻轻盈盈。
那时,她九岁。
小如歌整⽇整⽇
在小战枫的后面,她爱穿鲜红的⾐裳,亮晶晶的大眼睛瞅着他,苹果一样的小脸蛋红扑扑。
“不要叫我战枫。”
小战枫板着脸,采下新鲜的莲蓬。
“为什么啊。”小如歌掀起红⾐,将墨绿的莲蓬兜起来。
“你应该叫我师兄。”
“可是,我有很多师兄啊,⽟师兄也是师兄,姬师兄也是师兄,都叫师兄怎么分得清楚啊。”
“我是大师兄。”
“呵呵,”她笑得憨憨的,“三个师兄里,你明明最小,什么大师兄嘛。”
“战师兄。”
她吐吐红粉的小⾆头,笑着:“不好不好,战死兄,难听死了…歌儿要你活到很老很老,活到头发眉⽑都很⽩很⽩了还跟歌儿一块玩。才不要你战死呢!”
真是会
讲。
小战枫伤脑筋地望着笑个不停的小如歌。
“战枫,战枫…”
荷塘里,荷花的清香,
面的夏风,一连串的童声的呼唤,吹
起⽔面层层金⾊的涟漪…
……
…
小巷里,看着战枫狼狈地跌倒在⾎泊和呕吐秽物中,浑⾝酸臭污秽,如歌心中有如被锐利的刀片划过。
她闭上眼睛。
手指用力刺痛掌心。
待她再将眼睛睁开时,战枫正醉眼惺忪地望着她,他伸出左手,月光下,他的手指苍⽩发抖。
“歌…儿…”
那⾝红⾐,鲜
如火,漆黑明亮的双眸,可以将他的心烧焚成深深的黑洞。酒意让他的⾝子跌跌撞撞,他吃力地想要爬起来,然而一晃,又重重跌倒在⾎泊污垢里。
如歌咬住嘴
,一动不动。
战枫仰面躺在⾎污的地上,痴痴笑着,眼角有隐隐的⽔光闪落:“歌…儿…你终于来接我了…”
*** ***
屋子漆黑。
如歌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的地上,已经有两个时辰,她一动不动。雪在她⾝边静静睡着,均匀地呼昅,脑袋倚在她的肩膀上。
上的战枫似乎正做噩梦,面⾊苍⽩,眉心皱得死紧,他好像被人扼住喉咙,呻昑低沉而颤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痛苦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雪悠悠醒来,他打着哈欠拍拍如歌:“你去睡一会儿,我守着他。”
如歌头摇。
“臭丫头,你还真是固执啊。”
如歌望着宿醉的战枫,她不要睡,她有话要问他。
“喂,为什么你难过的时候喜
坐在地上呢?”雪忽然问道。
如歌怔怔地想一想。
“因为地上冷。”
“…?”
“地上冷了,心里的难过就会被冻住。”
“要是被冻病怎么办?”雪恼怒道。
“不会的。”
“臭丫头,你…”
“在做完所有的事情前,我不会让自己生病死掉的。”
她的肩膀单薄如纸,面容却淡静坚毅,一种绝⾊的美丽仿佛是从她的骨子里透了出来。
雪搂住她的肩臂,股股温热轻柔地贯⼊她体內。他轻笑如花:“不要说什么死呀死的,有我陪着你,想死都死不掉。”
那边。
战枫猛地坐起来!
浑⾝惊満瑟瑟的冷汗,他急促地
息着,眼中布満⾎丝,右耳的蓝宝石迸出凄厉的暗芒。
他握紧刀,慢慢从噩梦中醒转。
等双眼变回死寂的冰蓝时,他掀开锦被,却发现⾝上换了件⼲净的蓝⾐,没有⾎渍,没有秽物。
屋里漆黑。
然而,战枫感觉到角落里有两个人。
“谁?”
战枫的声音冰冷如刀。
雪轻轻弹指,桌上的油灯燃亮,如⾖的灯光,在蓝⾐的战枫和红⾐的如歌之间晕晕闪动。雪坐在沉香凳上,挑弄着灯
,风姿优雅出尘。
角落中,站起一个红⾐的⾝影,⾐裳耀眼光华,鲜
如破晓时第一抹朝霞。她瞅着他,面容晶莹,神⾊沉静。
“呛————”
天命刀震出一声惊心的清昑。
战枫⾝子巨颤!
“你——!”
幽蓝的卷发张扬飞舞,他瞪着她,这一刻即便是世界将要毁灭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因为,他害怕。
怕眨一下眼睛,她便会消失了。
“我没有死。”
如歌凝视他,语气平静。
战枫的眼底渐渐湛蓝,他的手慢慢松开了刀,手指颤抖着,像是拼命庒抑着去拥抱某个人。
“你醉的时候,我原本有一百次机会可以杀死你。”如歌淡淡看着他,“可是,我要听你自己说。”
⾎
凝固成冰。
战枫这才明⽩,他以为自己从噩梦中醒来了,却不过是从一个噩梦坠⼊了另一个噩梦。
“我爹是不是你杀的。”
如歌问战枫。
火苗幽幽暗暗。
晕⻩的微光将二人的影子斜斜映在地上。
“如果是我…”
如歌听着。
“…你会杀了我吗?”
“会。”
“会怎样杀我?”
“你怎样杀的我爹?”
“我自他的前
一刀贯⼊。”
如歌闭上眼睛。
“为什么要杀我爹?”
“因为他杀了我的爹娘。”
“你怎会知道。”
“烈明镜亲口承认了。”
“我爹怎会亲口承认,就算他真的杀了你的爹娘,又怎么会亲口承认?!”如歌怒道。
战枫沉默。
如歌昅一口气。
“你的武功,可以杀我爹吗?”
“他没有防备。”
如歌抑制住
口狂
的气息,双拳指骨咯咯作响:“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你不是欺骗我好久了吗?”
战枫望着她。
他的眼睛湛蓝,
边有一抹古怪的笑容:
“生,比死还要痛苦。”
“痛苦?你报了‘仇’,不是应该快乐得无与伦比吗?!”如歌的红⾐怒扬。
战枫将刀递她。
“
口,心脏处。”他凝望她,“我不恨你,杀了我,无须痛苦。”
如歌握住刀。
“答应我一个要求。”战枫声音很低。
“说。”
“将我的尸体埋在那个荷塘。”
“…好。”
“来吧。”
如歌举起刀。
刀尖闪着幽蓝的寒光,对准战枫的
膛。
战枫看着她。
纵然是要杀他的这一刻,她依然是那么美。她的面颊如荷花般红粉,她的眼波如荷叶上的露珠般轻盈,飞扬的红⾐,是每⽇练功后,荷塘边如醉的晚霞。
屋里骤然一暗,火光摇曳在墙壁,映出刀的剪影。雪挑弄着灯
,眉间有淡淡的忧伤。
“不要杀他。”
声音像深夜的飞雪一般忧伤。
刀,在如歌手里握紧。
她听到了雪的话,她看到了战枫眼中的痛苦,她的心底像被千百把天命刀翻绞撕裂!
但是。
她——要——杀——了——战——枫——!
纵使以后的⽇⽇夜夜都要在痛苦里煎熬,她也要杀了战枫!
她恨他!
他杀死了这世上她至爱的亲人。
“不要杀他。”
雪的⽩⾐在幽暗的火光下,像临风叹息的⽩花。
刀如怒浪!
红⾐烈烈飞扬,如歌満腔悲怒,一刀挥向战枫的
膛!
这一刀。
她用尽了全⾝的力气。
战枫站得笔直,孤傲的⾝子没有一丝颤抖,在她挥刀而出的那一刻,他苍⽩的
角轻轻淡出苦涩的笑。
鲜⾎迸涌!
刀砍⼊⾎⾁,令人牙酸的声音,飞起一丛
丽的⾎,溅在墙上。
⾎,缓缓沿着墙壁淌下。
滴答的轻响,地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花。
“不要杀他。”
雪紧紧握住幽蓝的刀刃,汩汩鲜⾎,使他晶莹美丽的右手变得凄惨可怖。
如歌震惊失声:“你做什么?!”
雪笑得温柔:“丫头,先不要杀他。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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