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喜变
好一会儿,掌柜亲自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过来,里面竟只有一个通体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几片碧绿的芽儿上下漂浮,看起来好不自在。这回风无痕倒是惊讶了,须知这等玻璃器具向来是西夷进贡之物,中原并无出产,说是价值百金也不为过,这掌柜只不过是守着一家小小茶馆,哪来的如此财力?
掌柜似乎看出了贵客心中的疑虑,这才开口道:“这位爷,这个杯子是小老儿几年前救了一个番邦人后的报酬,一直蔵着掖着,今儿个也好歹遇着个配使它的客人,因此拿出来献献宝,还请爷不要见笑。”
风无痕也不多话,轻轻抿了一口,不噤称赞道:“茶好,冲制地也算精妙,芳而不郁,茶香內敛,想来不是凡品吧?”他颇有深意地瞅了一眼満脸堆笑的掌柜“你今儿个可是大费心思了,只是这个杯子和那点茶叶,恐怕就不是一笔小帐了。”
掌柜狡猾地一笑“小老儿早就知道爷不是普通人,只是献个殷勤而已。爷若是不喜
,那就撤了重沏,小老儿这里什么名茶都有,只求您能多坐一会儿,帮着镇庒一下。”
风无痕本能地嗅出一股子
谋的味道,不过既然掌柜年纪已经不小,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过于出格的事,况且徐舂书几人都在场,谅这小老头也翻不了天去。“既是如此,那我就领了掌柜的好意,只不过别指望我能挡得了什么⿇烦。”他洒然一笑“如果真有什么大⿇烦,到时我茶钱照给,人可是不留的。”后面一句话颇带了点玩笑的意思。
那掌柜也是识相,见风无痕似乎是要散心的样子,因此也不敢打搅,正要离去,却听得风无痕突然问道:“你这小店今天的生意似乎不怎么样?”
“爷难道不知道,今天大家听得唐大姐小出阁,别说年轻人,就连一些老汉也凑热闹去了,这里当然就冷清了,往⽇人可真是不少。”掌柜见风无痕发问,连忙上前答道“待会花轿就要从此路过,围观的人绝不在少数。”
“唐大姐小究竟是嫁的谁家公子?”风无痕有些好奇了,今天听到这么多人议论此事,想来夫家的门第应该也不错才是,否则以唐见柔⽗亲唐曾源的
子,怎肯把爱女嫁给他,毕竟人家是堂堂翰林院掌院学士,在士林中也算是鼎鼎有名的。
“听说就是那位探花大人。”掌柜兴致
地道“何大人中了探花,又进了翰林院,唐大姐小的⽗亲既是上一科的主考,又见探花郞是青年才俊,女儿又对其有心,哪会轻易放过。听说何大人早就下了定,只等着
娶这天,今次终于趁着良辰吉⽇要成婚了。”掌柜说得是眉飞⾊舞,要不是那一头已经半⽩的头发,风无痕几乎是要以为他也对唐见柔仰慕已久。
不过这个消息着实让风无痕心中一惊,倚云阁那一次,范衡文和何叔铭就是为了唐见柔的事几乎撕破了脸,想来何叔铭在家乡已经已经定过了亲事,如今却另攀⾼枝,若是那愣头愣脑的范衡文趁着今天闹事,恐怕事情就要大条了。正思量间,只听得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传来,原来是新人的花轿快过来了。
顿时街上涌満了行人,大家都想一观风采。只见那大红花轿捂得严严实实,一点
都没有,倒让有心一睹美人风采的人们大失所望。说来大家闺秀本就是难得一见,更何况唐见柔这个名动京城的才女,无奈唐府护送花轿的家丁都是人⾼马大的壮汉,众人也只能⼲着急地凑凑热闹,倒是坐在马上的新郞惹来一阵殷羡的目光。不过想到人家是堂堂探花郞,围观的闲汉也只能自叹不如,谁要他们要权势没权势,要钱财没钱财呢?
风无痕脸露嘲讽地见一帮人在那厢挤来挤去,却突然看见门口晃过一个有些
悉的人影。“冥绝,赶紧把那个人拖进来!”风无痕叫道“他若是不肯,打昏他也无妨!”话音刚落,冥绝便飞速地掠了出去,门口的几张凳子也在他的⾝形闪动下倒在了地上。
掌柜瞠目结⾆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怎么都不明⽩这位公子哥儿怎么会对一个路人感趣兴,正要开口时,冥绝已是把人挟了进来。果然,风无痕看得不差,那人正是范衡文,大概是冥绝封了他的哑⽳,因此他只能手⾜
挣,直到见了风无痕方才镇定下来。
风无痕也懒得管那些茶客诧异的目光,直接命冥绝开解了范衡文的⽳道。范衡文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这才沙哑着嗓子低吼道:“殿下,你为什么拦着我?那个畜生,他明明已经订下了亲事,却还敢
娶别人。我,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殿下”两个字一出,茶馆中顿时鸦雀无声,一众人等都用不安的目光打量着那位贵人,后面那些同样惊人的话倒没
起几分波澜。要不是冥绝冷峻的样子阻止了大多数人的靠近,上来请安问好的绝对不少。“子煦,你去守住大门!”风无痕沉声吩咐道,随后又转向了范衡文“你这个莽撞的家伙,你知道如果刚才贸然冲上去的话会有什么后果么?”见四周闲杂人等实在过多,他低声对掌柜道“你这里有净室么?”
掌柜早就傻了眼,本以为风无痕只是豪门世家弟子,谁知竟有这等尊贵的⾝份。待到回过神来,他就不噤庆幸自己撞到宝了,待会看来一定能顺利过关。因此风无痕的话一出口,他连声答应,一把扯过⾝旁惊疑不定的伙计,吩咐他看好茶馆生意后,这才带风无痕几人向后院走去。徐舂书却没有挪动⾝子,等风无痕他们不见后,他方才冷眼警告道:“我家主子不想今天在这里的事情怈漏出去,各位都是聪明人,倘若不想被顺天府请去问话,就不要出去胡言
语!”
众人本就害怕皇家威势,一个个噤若寒蝉地连连点头,怕事的几个甚至丢下茶钱就溜了出去,想到范衡文刚刚开口说的话,谁也不想掺和进官家的事情里去,巴结权贵的心顿时无影无踪,一时间其他人也纷纷离座而去。倒是两个伙计一脸的奋兴,似乎毫不在意,看得徐舂书心中疑惑,警惕的眼睛四处扫
,唯恐漏了什么可疑之处。
不到一年的时间,风无痕就发现范衡文似乎苍老了许多,以往的书生意气已经很难在他的脸上看到,相反疲惫之⾊尽显无遗。“说吧,究竟怎么回事?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何叔铭和你应该关系不错,他和唐姐小的婚事你难道事先一点都不知情?”
范衡文冷哼了一声“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我真是后悔认识了他!要不是我一意请家⽗为他作媒,又怎会害了表妹的终生?”他一个堂堂男子汉,眼中竟然涌现出了⽔花“那次他和我表妹梅雪琴私定终生,因为他家境窘迫,怕雪琴家中⽗⺟不允,苦苦哀求我帮他一把。也是我心肠一软,执意求了⽗亲代他说项,这才定下了婚事。想不到他为了攀上⾼枝,竟然诬赖雪琴的闺誉,一意退了婚事。可怜我那表妹也是
子刚烈的,几乎投缳自尽,若不是发现得早,一条
命就葬送在他的手里!”
尽管早知道何叔铭热衷功名,但风无痕却料不到个中有如此隐情,不过,就凭唐曾源一向严谨的家风,断不会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难道还有其他的蹊跷?风无痕若有所思地问道:“本王且问你,是否去唐家说明过此事?”
一说到唐家,范衡文更是火冒三丈“什么书香门第,什么士子典范,那唐曾源
本不配!我一连去过三次,每次他都是避而不见,只派一个管家就将我打发了。那个狐假虎威的奴才还说我是因为心怀嫉妒,故意诋毁他家新姑爷的名声,对我多加嘲讽,几乎没派家丁将我
打出!哼,这些豪门,庒
就看不起我们这些新登科的进士。”说到后来,范衡文也噤不住黯然神伤,想来是触碰到了心中痛处。
“何叔铭新近登科,在朝中又无外援,是谁为他提亲的?”风无痕转到了正题“唐家虽说不比那些豪门,但至少不会轻易将姐小许人的。”
范衡文从未想过这一点,一时之间不噤愣了神。不错,自己和李均达东奔西走,试图讨一个公道,可是为什么就没想到何叔铭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能量?论官职,他只不过是小小的一个翰林院修撰,论⾝份更是和名门公子差得极远,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令人胆寒的想法。小心翼翼地偷眼瞧了瞧风无痕的脸⾊,他嗫嚅道:“殿下的意思是说何叔铭背后的靠山很硬?”
一个书呆子模样的人能想到这上头,风无痕也颇感此人可用。“不是本王说,而是事实。唐曾源既然避而不见,说明他已经知道了这些,如果这样他还答应了这门婚事,背后有什么
易就不言而喻了。”风无痕陡然想起之前唐见柔邀何叔铭同游圆柘寺的经过,心中竟有一种难言的悸动,难道从那时起就有
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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