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秀枝每每望见陆一平,仍有一种悔愧之⾊,现在又添一层凄婉。
陆一平抱着孩子亲了又亲“怎么住单⾝宿舍?还带着孩子。”陆一平疑惑着问。
易秀枝不瞒陆一平“我让人家老蓝家给扫地出门了。”易秀枝有些伤感,眼泪滴。
“为什么?”陆一平十分震惊。
“人家想要男孩,咱也没能耐,生了这么个女孩,那咋整?撵就出来呗!”易秀枝自怨自艾地道。
“必须得离婚吗?”陆一平想知道蓝刚的态度。
“别提了,他那熊样,和我差不多,就听爹妈的。他爹他妈总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男孩能传姓,女孩终是人家的。蓝刚提出来了,我就抱孩子出来了。”易秀枝望着女孩道:“唉!当初,别提当初了,肠子都悔青了。可又能怨得着谁呢?”易秀枝形容枯槁,凄苦深切。
陆一平安慰一番,劝其宽心地生活。
晚上,陆一平与方芳买了许多孩童食品探望易秀枝,易秀枝快的热泪盈眶,给人一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方芳望着易秀枝,心道:“这是一个不错的女人,若不是其⽗⺟从中揷了一个杠子,与陆一平必是一对和美鸳鸯,幸福婚姻。 现在让两对愚昧的老人毁了青舂不说,竟致如此悲惨境地,可见这个世间,有些事情真的看不透。”
方芳从易秀枝想到自己委委屈屈地嫁与⾕深,心中何尝不是痛楚怨恨,几近绝望之中有过一段醉生梦死作践自己的生活,若不是遇见陆一平,精心呵护,感受爱情,自己也许永远不再珍惜所谓的尊严和女人的形象,虽然是花天酒地,丰⾐⾜食,但精神依然空虚,其悲惨的感觉想必不亚于易秀枝的感受。或许,还要沉湎于乐场,兴许还会在冲动时就让贪婪的男人占便宜,这都是不敢想象的事。想想自己,与易秀枝有着不同的经历,却有同样不幸的痛苦感受,只是自己幸运地得到了陆一平的爱情,因为爱而开始珍惜自己,把将要崩溃的精神醒唤,让生命重新开始。
人,总是在幸与不幸的边缘挣扎着,徘徊着,一念之差, 则陷在不幸之中,之后一步错,步步错,时运从此与之失之臂, 让人有生不如死的感觉,但还舍不得这人世间而苟活着,忍着痛苦的磨折。
易秀枝蒙受两次痛苦的打击,现在是孤女寡⺟,痛苦可想而知。自己也是一念之间,则搭上了幸运的车,从此与快乐相伴为伍,好运接踵而至,浴沐着得意的舂风,享受着无限的生活乐趣,与心爱的人罗曼蒂克,即便是仍有现实的不愉快,但都被快乐所融化而显得无关紧要了。天地之间,一个太下,有人享受温暖、光明,有人则感觉毒辣、热燥,不同的遭遇,不同的心情。
方芳认为自己相对于易秀枝而言是幸运与幸福的女人,应当好好爱惜生命,珍惜爱情,有着一个积极快乐的人生观,无论是现在和将来,都能享受到生命与爱给予的快乐。所谓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纯粹是一种⿇醉自己的⿇醉剂,是自欺欺人的鬼话,是欺骗所有人的谎言,人生的快乐,绝不是痛并快乐着的意的満⾜。
回到办公室,方芳一声不响到偎在陆一平怀中,闭目沉思。
陆一平哼着《一剪梅》,抚捋着方芳的一头秀发, 等待着方芳从沉思中醒来。
许久,许久,方芳从沉醉中醒来,轻轻地问:“你说,痛,并快乐着,这是一种什么滋味?”
陆一平知道方芳从易秀枝联想到自己而有所思。
“生不如死的滋味。”陆一平认真地道。
“那为什么常常有人会这么说,我们痛,并快乐着呢?”方芳问。
陆一平捧起方芳的脸“以前,你,我,他,还有许多人, 不都是这样吗?就是现在,仍有这种感觉,可谓是魂不散。”
方芳盘跪着腿双道:“你说,我们现在是痛,并快乐着吗?”
陆一平想了半天,道:“其实,这只是一种感觉罢了。快乐,依然有痛,更现实一些。每个人都想在精神上获得解脫,但谁都不会解脫。无论什么原因所致,这总是一种让人无法摆脫的结局。痛,并快乐着,有些消极,甚至有些自欺欺人。快乐,依然有痛,是种现实,至少是一种承认。快乐而无痛,那或许只是一种奢望与超脫。人在江湖,⾝不由己,这就是一个最实真的人活着的內容,不是吗?芳儿,人生的感慨太多太多,但是,我仍惦记着小红的话,快乐就好!”
方芳有些释怀。“或许我太多愁善感了。”
陆一平一吻再吻方芳的媚“谁说不是呢。芳儿,你说,将来咱俩成了真正的夫时,你会是个什么样的媳妇呢?”
方芳睁大了眼睛“这一天能到来吗?”
陆一平道:“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不希望吗?”
方芳快并天真地道:“傻娘们才不希望呢?可是…”
陆一平加重了语气“可是的东西很多,但我仍有不死的一种希望,或许是纯粹的自私。”
方芳望着陆一平好一阵子,正⾊道:“每个人都有自私,这不是罪过,也无须用道德来衡量,试想,哪个人不想与心爱的人在一起生活呢? 结婚找对象,哪个不想挑顺心顺眼的呢?哪个不想找个终生厮守相爱相知的人为一生伴侣呢?然现实就是现实,我从没想过让你抛弃袁圆,无论怎样讲,袁圆听你一声喝便跟了你,与家三年不来往,并与你有了家、婚姻和孩子。我是不赞成她这种做法的,但我尊重她。或许是一种愚蠢,有其个人武断不计后果的莽撞,再或是因智商的局限而缺乏理智,但不乏其自以为是中的执着,有其个人自私満⾜痴情的专注。我能分她一杯羹已很知⾜了。 无论你俩现在是多么不谐和,如果为了我直接伤害到袁圆,使她失去了家这个避风港, 这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想看到这个结局。爱是自私的不假,我也希望你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个人,但我没有一点权利限制任何女人爱你,你爱任何一个女人。垄断他人的感情,限制爱他人的权利,我永远不会做的,不想让我的、马小红的、易秀枝的悲剧上演。我爱你,就是爱你,我的自私,就是把你好好爱着,不让你在我这里有任何委屈。
我与⾕深相差26岁,若不出意外的话,我相信他肯定活不过我,就算我有一天或早或晚的获得了自由之⾝,若无不可抗拒的变故,我绝不会觊觎陆一平子之位,永远做你的情人,从认识你和求你爱我的那时起, 我就向天发誓,今生今世,一切都给你陆一平了,哪怕你是在骗我的情爱,我的人,我的⾁体,我的钱财,我的精神,我依然爱我所爱,无怨无悔!两情久长,岂在意朝暮厮守?天下有情人,未必非要结成眷属。人若有情,地久天长,只要你知道我爱你,认可了我,让我的爱情有了着落点,我此生再无所求,就象你爱着杜丽娜、马小红、史俊英一样。爱情,就是互相惦记着并互相认可,心灵有通。你说呢?”
陆一平搂过方芳,说道:“难得你如此开通并感悟爱情。人在江湖,⾝不由己,有时候,难免会走神而妄想,失了理智而所为的。我想, 我忘了自己的承诺。”
方芳道:“我不主张从一而终证明某种忠实,但我一样不支持守一而从三从四,我现在有时候也有一种反省,一种有觉得对不起⾕深与袁圆的思绪。我不是一面做着子婊,而一面又要树牌坊的女人,我不求其事事完美,只要自我感觉美好就可以了。无论什么原因让咱俩走到一起,我现在、将来,都理直气壮地做你的情人、妇情,我不在意任何非议,这是我的个人生活方式的权利,爱着爱自己的人,永远没有错,为爱着的人奉献,永远没有错,但让我在⾕深与袁圆面前趾⾼气昂地卖弄,或假以爱情之名而介⼊合法与正存在的婚姻与家中,或想以维护咱俩爱情的名义而使家败婚姻散,我还没那么无聇而无赖。我爱你陆一平不假,但不是把你争到手或拢在⾝边霸着,也不是因为有了你,我就一定要离开⾕深的。婚姻,就是一个受法律和道义保护下的约好的行为,你如何处理是你的问题,而我,无论你怎么想,我要对当初的约定而承担义务和责任。我认为,爱情就是爱情,它会因为家、婚姻而浪漫甜美和受人推崇,但没有家、婚姻的支撑,依然浪漫和甜美,只是你如何感悟它了。”
陆一平不再言语,紧紧拥住方芳,回味着方芳的话,认为自己确实有些不知⾜的架势,还有一点点回归社会俗套伦理的意思,与自己的爱情感悟有些偏离,想想有心抛弃袁圆的念头,实是不应当,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会轻易违背誓言和承诺呢?这个世界上,能够与爱着的人共同感受幸福的时刻,才是人间最快乐的时候,何必要坚持有个结果或计较某种形式呢?
方芳见陆一平不吱声,抬起头,笑着道:“生活要继续,或许还会改变,不要刻意去改变什么,就让它顺其自然吧。无论是谁, 即便是人为争取到了,受到许多非议,依然不一定快乐,甚至烦恼更多,诚如你娶了韩冰或谭丽,再或你在鹤城时強行把杜丽娜带走,或与史俊英私奔,想必你这一生也未必会快乐起来的。有些事情,看似山重⽔复疑无路,兴许就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事事难料,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陆一平扳倒方芳道:“我明⽩了。”
方芳俏语柔声道:“我不求完美的过程,也不奢望完美的结局,我只求自己一心一意地爱你,只要你给我一会时间,我就奉上一会温柔, 让滋爱润你需要滋润的地方,看看在你心中还有多少可以滋润的地方让我来滋润。”
俩人不再冗语,互相吻亲着,摩抚着,感受存温,培养**。
忽然,陆一平的传呼机在办公桌上“嘀嘀”直响,在静室中格外响亮,把俩人惊了一下。
方芳擦了把香汗有些埋怨“这是谁呀!尽误人美事。”
陆一平嘟囔着“我倒不急,有人急。”
方芳拍着陆一平背道:“呸呸呸!男人猴急猴急的,还…”方芳格格地笑成一团。
陆一平借着传呼机上的小绿屏看看道“呀!是咱妈小吃部的电话。”顺手拿起头手表看了一下“咱妈从来不半夜找我的,这么晚传我,肯定有事。”
陆一平回头看看方芳,见方芳爬凑过来,香发下耷散落,嫰啂悠颤, 忍不住伸手探抚,方芳“啪”地下打了陆一平“打你个谗猫!不怪人说男人娶了媳妇忘了娘,恋着女人不想妈了,是吧?”
陆一平呵呵笑道:“也许吧。有时候,感觉媳妇比娘近一些,要不怎么说亲不过⽗⺟,近不过夫嘛! 大概夫之恩比养育之恩更具昅引力的缘故吧。男人,见了女人的⾝子便失了心,忘了一切,什么爹呀妈呀的, 一古脑全扔脑袋后面去了。为了哄老婆与之上,便不要爹妈了,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怕老婆的男人。”
方芳道:“照你这么说,怕老婆的男人大多是因为怕老婆惩罚和为了満⾜?”
陆一平道:“大部分男人是这样的。恋着老婆的子和⾝子,満⾜着之需,而忘了⽗⺟的养育之恩,也不拿⽗⺟当回事了。这样的男人还少吗?太他妈的多了!”
方芳道:“所以孝敬⽗⺟的男人越来越少,怕媳妇的男人越来越多。其实男人怕什么呢?无非是怕女人不让上觉睡,或者怕女人跟人跑了,我想, 就是这样的。”
陆一平道:“也许吧。反正我不是这路男人。”
方芳道:“天知道。哎呀祖宗呵!你赶紧给妈回个话吧,还有闲心三七疙瘩话呢!妈指正急死了,你还磨蹭个啥。”用手做着着手势道:“ 还口口声声道自己反正不是这路男人呢!丢也不丢!”
陆一平头摇晃脑“谁让你这么感惑我呢!”嬉笑着光着净⾝去拨桌上的电话。
方芳⾊眼离的望着陆一平裸着的⾝子,眯眯而笑。
陆一平简简单单“喔”了几声,然后似很沉重地撂下电话,脸⾊煞⽩,双眼有些发直,半天才吁出一口气来,摇摇晃晃“我老舅死了!”
说话声音颤抖,似筛糠了般,方芳见状“嗖”地下跳下,扶住陆一平“别,别伤心,快上。”急忙把陆一平扶到上,搂到怀中,盖上绒毯。
陆一平一声不吱地偎在方芳的怀里,任泪⽔顺着方芳的啂沟直淌到腹。
方芳知陆一平与魏祥福感情至深,轻柔地道:“你想哭就哭吧, 别委屈着,哭出来,不会坐病的。”
陆一平坐起来“人死了就不会重生,哭有何用,我有许多事要去做的。”嘴上说着,泪⽔止不住渍渍流下来。
方芳扑上去,用手抹去陆一平脸上的泪⽔,任自己的泪⽔汩汩而出。
陆一平挥挥泪⽔,抱住方芳“芳儿,我真没出息,如果老舅知道咱俩在这里偷偷地哭泣,会闭不上眼的。走吧,回家去和妈汇合,一块去南红岗镇。”
方芳马上给调度室要了一辆值班车,很快赶到一平⺟经营的小吃部。
周海洋已叫了一辆吉普车拉了岳⽗与陆青青先发向南区医院。
一平⺟见车来到,把小吃部安排了一下上了车。
一平⺟见方芳在后座上招呼她,也没多想,只是打了个客气的招呼,待车行着的时候,心中开始犯了嘀咕。 这个方芳和陆一平大半夜的在一起⼲什么?是不是…她去似乎不妥,怎么都会让人犯寻思,说不定会让人联想到其它事上。有心问陆一平,怕方芳尴尬,车已行至半程,又怎好让人返回,这可不是老陆太太所为,唉!先顾死人和苦主吧。
到了南区医院太平房门口,已有许多认识的老亲少友围在门口,或悲或泣,表情严肃。
司机把车停在一边,陆一平开了车门直扑太平房。
一平⺟用手示意方芳待在车里不许动“芳儿呵,千万别出来,别吓着。”
方芳确实害怕。太平房门口的⽔银灯照得人脸⽩灿灿的煞是吓人,心里已怯,但仍是壮着胆子道:“妈,我不怕,我扶着您。”
一平⺟听方芳喊了一声妈“咦”了一声,顿了一下,回头看着关切自然表情的方芳,心里有些纳闷“这孩子,怎么管我叫起妈来了呢!模样长得俊,嘴也这么甜。”
正犹豫着,冷雪梅鬼似拉声地拉住一平⺟哭天抹泪起来。
一平⺟淌着泪安抚了一会。
冷雪梅抬起头望着方芳,脸上疑惑。
一平⺟道:“这是我⼲闺女。”
冷雪梅“喔”了一声。
方芳点头,然后冲冷雪梅道:“老舅⺟,节哀顺便。”
冷雪梅止住悲声,冲一平⺟道:“怪俊目的,瞅着就让人喜。”
一平⺟回头瞥一眼冷雪梅,冷雪梅忙低下头,跟一平⺟进了太平房。
南区医院是个小医院,平常死的人不多,太平房大部分闲着,现在这只有魏祥福一个人盖着⻩布,被放置在冰冰凉的⽔泥台上,里里外外被四五十个魏家亲属包围着。
陆一平下了车,不顾冷雪梅虚心假意的哀嚎,右看左瞧, 找不着魏柱与魏亚岚,脸子马上沉下来,冲方芳道:“芳儿,你不用扶妈,让姐和姐夫扶着吧,你回车上去吧。”
方芳知陆一平生气了,忙回到车里。
陆一平随⽗⺟、周海洋、陆青青,到太平房瞻仰魏祥福的遗容。
魏祥福黑瘦而沉的脸,似有无数的心事未了。
陆一平扶着泪如雨下极度悲伤的⺟亲, 望着老舅那苦难未尽又极是凄惨的一张脸,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天天盼望老舅回归, 希冀与老舅同心协力地创番事业,办一个集团公司,谁会想到竟然是这般结果,并且, 老舅的岁数真的不算大呀!
陆一平随众人出来,驱车直奔南红岗镇。到了魏祥福家后, 只见魏祥福家灯火通明,満院子帮丧的人,帮丧的人还真不少。
魏柱披⿇带孝,状似痛苦,见陆一平进院,忙打招呼。“表哥来了。”手深过来,一股酒味直⼊陆一平鼻中。
陆一平沉着脸,瞪着魏柱。“你有心呐!不去太平房,在家喝酒。”
魏柱忙解释:“有几个哥们来了,能不陪一陪吗。”
陆一平一摆手“陪吧。哎,你姐呢?”
魏柱翻了翻眼睛,低声道:“站了一天柜台累的,和我媳妇在后屋觉睡呢!”
陆一平“哼”了一声道:“睡吧,真会劳逸结合。柱子,将来好好伺候你媳妇,她比你爹你妈亲呐!将来给你生个比你还不是东西的东西。”
陆一平拉方芳进了里屋。里屋大铺炕上,坐着⽩鬓如霜的姥爷、姥娘,忙奔过去安慰一番。
两个老人哭无泪,沙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 望着一平⺟与陆一平等人,做着手势让陆一平与方芳坐到跟前。
老人家有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老大魏祥瑞,年纪也已六十出头,一⾝的病,自己来不了,派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到场。二老魏祥云,文⾰时怕挨斗跑到乡下安了家,养了五六个孩子,家境不太好。十年娶了三个儿媳,欠了好几万饥荒。蒙魏祥福关照,买了五头牛,刚刚脫贫解决温,受此恩德,倾家奔丧,而哭声最⾼,最真切悲伤的,当属魏祥云这一股。老三魏祥东,是个聪明能⼲之人,颇有魏祥福之风,十八岁结婚,二十四岁病卒, 扔下两个儿子,随转户,但魏姓未改,此次两个儿子前来给老叔吊丧,不悲不哀,不亲不疏。魏家是大族,祥福⽗是哥六个姐三,祥福⺟是哥俩姐四个,都是一股股人丁兴旺,听到魏祥福因病而终,呼啦一下拥上前来。不算外人,直系旁系亲属就上百之众,挤満魏家大院。
陆一平拉住姥爷的手道:“即然老舅去了,就向开了想吧, 不为死的去想,应当为活着的人去想,这样,我老舅才能安心而去的。”
姥爷点点头称是。
一边站起来两个⾝材魁梧且相貌几乎相同的四十多岁的男人,一看就是双胞胎兄弟。其中一个稍⾼一点的冲陆一平道:“你就是我老哥说的一平吧?”
陆一平见俩人长得十分相象,便猜想这是老舅魏祥福说的⽩远山、⽩远江哥俩,忙握握手道:“是的,我没猜错的话,是老⽩大舅、老⽩二舅。”
⽩远山、⽩远江互相介绍后道:“惭愧!实在惭愧。”
俩人愧⾊、悲⾊齐来,泪⽔滚落。
陆一平问:“老舅怎么死的?怎么才想告诉我们呢?”
“⽩氏兄弟”叹了一口气,向陆一平与一平⽗⺟说出魏祥福死的经过。
魏祥福与陆一平分手后回到冰城,把八十万元钱汇到魏亚岚的帐上,又在冰城待了三年多些,因为一桩买卖回到庆城,顺便回南红岗镇看看二老,不想在老人那与冷雪梅不期而遇,俩人因为钱大吵一架。
冷雪梅让魏祥福再给二十万元,不然就不许魏祥福回家。魏祥福早已看透了冷雪梅的损,不打算回家了,但见冷雪梅一再声称如何如何,依然怒不可遏,庒不住火,给了冷雪梅两个耳光,好在众人拉开,冷雪梅慌忙跑了。尽管如此,魏祥福自己也气够戗。
魏祥福办完生意上的事后,在“⽩氏兄弟”的修理厂住了十几天,临行前坚持要到⽩静坟上去祭奠。魏祥福抱着⽩静的木碑大放悲声, 直说自己一生有负⽩静,象驴一样地为家奔波而老来竟是漂泊无定,居无定处, 说到动时竟然站在⽩静坟前狂呼狂喊,竟引起脑⾎管破裂, 临死前张开五指遥望鹤城方向而闭不上双眼,只是流泪。
坟地与红岗镇较远,待“⽩氏兄弟”将其送到南区医院时,魏祥福早已气绝⾝亡。俩人不敢擅做主张,忙送回魏家。
按冷雪梅的意思,是因⽩家而起,应由⽩家兄弟负责, 但遭到祥福⽗⺟坚决反对,一再表示一切花销由自己承担,冷雪梅才同意给魏祥福发丧, 为了让魏柱给魏祥福扛幡摔盆,直到同意给他另付一千块钱才勉勉強強答应。
魏祥福临死前啥话也没有,唯一的一个随⾝小包里, 有一些资料和几百元钱,因匆忙奔向医院,啥时丢失也不知道, 回头怎么也没找到,谁也不知道他的钱或店在冰城什么地方,也只能就此打住,再无遗产可继承。
魏柱虽得一千元钱,仍觉委屈,披⿇带孝还要讲究一下⽩衬⾐配蓝⾊领带或黑⾊领带。别看魏柱的小对象是个乡下丫头,更有心眼,着魏柱硬是要分五百块钱买套裙子,钱还没到手,只好由魏柱先行垫付着,乐得魏柱小对象庇巅地与魏亚岚安然地觉睡去了。
冷雪梅冲一平⺟道:“你兄弟他丧了八辈子天良啊!一分钱也没留下便去了,还得让我花钱发送他。叫⽩老大、⽩二老讲,临死他还伸出五个手指头,流着眼泪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是五百万还是五十万,哪怕是五万或五千呢!就这么地打⽔漂了。”冷雪梅心疼不已,似乎钱比魏祥福要重要的多。
陆一平知道老舅五指所指,他流泪而闭不上眼,是恨自己不能给爹、妈养老送终,反让⽩发人送黑发人;是恨自己一生与⽩静有名无份,自己一朝死了,这墓碑恐怕都将保不住了;是恨自己再也见不到杜丽娜一面了,而且都不知她人现在哪里;恨自己一生最后的积蓄从此而消失,他已答应给自己的。钱不重要,而是他自己想回庆城来创办集团公司的事终又如同泡沫了。
这四件心事五个人,一件都没有完成,他能瞑目吗?他心有不甘,但一切都晚了。或许,他还有为家拼了一辈子,老来老来竟漂泊在外而无处安⾝的愤怒与悲伤。
陆一平对冷雪梅不再客气“总有一个人是丧八辈子天良的!如果我老舅用八十万能换来一滴真正的眼泪,他九泉之下或许就会安心了。”
陆一平瞪着冷雪梅,目光如刀。
冷雪梅立时脸青而紫,忙溜出去。
方芳拉了陆一平一把,陆一平不予理会,把“⽩氏兄弟”唤到无人处, 陆一平道:“我老舅说过,只要你们⽩家兴旺起来,别忘了你姐姐。什么都不需要你们揷手,我老舅已给他们娘仨留钱了。 他们的买卖有今天,也是老舅的钱做起来的,你们不必为毒蛇而生怜悯之心。 上要对起苍天,下要对起大地,现在要对得起我老舅。我大舅年老体弱,拖家带口,家中并不富裕; 我二舅是个农民,温刚刚解决,摊上几百也很吃劲;我三舅死的早,三舅⺟已改嫁, 咱也别指望那股了。你们的生意相当不错,我也不是借此讹你们, 我是想让您俩尽些义务,有所表示,这样心才安些。”
⽩远山慷慨昂“一平,没有我老哥,我现在可能穷得光腚也说不准,我们岂能是一个亡恩负义之人,不管我老哥是否因为我姐才扶持我们⽩家,但这救我们⽩家出火坑之恩当涌泉相报。一平,我哥俩偷着商量了,准备给老嫂四十万作为安慰,现在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陆一平摇头摇“这不行,我只是建议而已。你们不要过于自责与忙于报恩,何况,我老舅不会同意你们这么做的。至于她们娘仨,你们就放弃吧。 如果我老舅知道你们给他们三个人些补贴,那可真是死不瞑目了。另外, 我也不赞成。”
三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让“⽩氏兄弟”出十万元钱,去掉所有花费后,由“⽩氏兄弟”给二位老人来分。大舅、二舅各30%,其余10%给三舅⺟与魏姓二子。
陆一平握着“⽩氏兄弟”的手道:“我想说一下,逢年过节,就到老舅和老舅⺟的坟上烧两张⻩纸祭奠祭奠吧,魏家的一切事与你们⽩家无关了, 你们已做了该做的事。”
⽩远山握着陆一平的手道:“不怪我老哥说你是个苗子,将来必成大树,今⽇见着,确实比魏柱強。”
陆一平道:“大舅夸奖了。”
⽩远江不无忧虑地道:“这事一出,我们的事已让老嫂一家知道了,从老舅、魏亚岚、魏柱的眼里,看出他们对我们有些想法。”
陆一平想想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你们随机应变吧。我在此只能是告诉你们些真事,不让你们稀哩糊涂地被几声⺟狗的哭声骗去些钱罢了。”
方芳忙道:“别骂人,那可是你老舅⺟。”
陆一平不屑地一耸肩道:“她是谁老舅⺟?我老舅早跟我说过,你就当⽩静是你老舅⺟吧。我没追究她死老舅的事,已算照顾她们脸面了!”
正说着,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妇女扯了一条巴掌宽的孝布道:“ 你是祥福的大外甥吧,快带上。”
陆一平接过来,说道:“我本不想带这孝布,但这是我老舅的孝布,我一定要带。”冲妇女道:“给我家芳儿一吧。”妇女扯了一条孝带给方芳系上。
方芳扯着孝布头问:“这好吗?”
陆一平道:“没什么不好,大家不都是在抢孝帽子戴呢吗?”
方芳抿抿嘴,没有吱声。
陆一平领着方芳进了里间,一平⺟一见,慌忙把方芳叫到一边道: “孩子,这可不是戴的呵!肯定是一平让你戴的,这小子,想一出是一出,啥都能⼲得出来。”
方芳道:“无所谓的。袁圆没来,认识她的人也不多, 谁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当我是袁圆吧,显得咱老陆家人也齐整,尽一份心意吧。”
一平⺟想想有道理,但人多眼杂,恐引起人注意,低声道:“这倒也是,亏芳儿想的周全。没人的时候,把那破布条子揣兜里,到出殡和下葬那会系一会做个样子就行了,那都是唬弄人的东西,给活人看的。”
方芳点头。
一平⺟拉着方芳进了里屋炕梢,找了⼲净的一褥子铺上,递过一个枕头道:“在这眯上一会吧,省得明早头疼。”
方芳道:“妈,要不你躺会吧。”
一平⺟道:“说来我也是个老太太了,能不困吗?可是看着爹娘都泪眼巴巴地着,哪有心思去睡呀!你别管我了,眯会吧。”一平⺟关爱的抚住方芳的脸“这孩子,怪稀罕人儿的,你要是袁圆多好!”
方芳羞怯地淡然一笑,见有人看过来,忙俯下头装睡了。
陆一平与“⽩氏兄弟”在食杂店里买些酒菜,坐车返到太平间门口,席地而坐,一边唠些魏祥福的事,一边饮着酒,一边为魏祥福守灵。
闹哄哄而悲恸一片的葬礼总算结束。按魏家祖上规定, 魏祥福⼊了魏家坟地。
陆一平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道:“老舅,你就这么孤单地走了,生前愿望却一个也没实现,实是悲惨的一生。想你当初,何等风光辉煌, 转眼已化成灰。人生在世,草木一秋,心事未了,来去匆匆。但愿此去泉台会旧影, 与⽩静结为曹伴侣吧。”
魏柱一听,气往上涌,摔盆扛幡的委屈暴露出来,拎起铁锹, 直奔埋在魏家坟地的二百多米远的⽩静的坟, 想去把当年魏祥福给⽩静立的木碑劈成两半。
陆一平追上去,一把抢下铁锹“你如果敢动那木碑,我就劈了你!”
陆一平怒目瞪着魏柱“就凭你,你给我试试看!”
魏柱心里生怯,气急败坏地道:“这是我们老魏家的事,与你们老陆家何⼲?”
陆一平把铁锹一扔“这我不管。但有一样,这是⽩静的坟,不是你们老魏家的坟。再说,这是你爸生前的个人行为,与你何⼲? 你爸活着的时候你咋不劈了呢?我老舅死前曾一再叮嘱我保护这个木碑,你就不能动。 如果你有绝对的遗嘱,你随时劈都行,否则,就是与我陆一平过不去,我可不惯着你!”
冷雪梅一扯魏柱的手“魏柱,你管那破**烂的事⼲嘛?你那死爹心里没咱们娘们,咱们从此也没这个人了。反正他已经下土埋吧了, 今后咱就别管了。”
魏柱几把扯下孝布仍到地上“回家管我爷爷要那一千块钱去,我⽩摔丧盆子和扛灵丧幡了。”跟着冷雪梅、魏亚岚坐一辆车离开了坟地。
众人头摇叹息散去,纷纷找自己该坐的车奔饭店而去。
陆一平站在魏祥福坟前,泪⽔再也忍不住“老舅,我该做的, 已经做了,但愿你泉下有知吧,只是杜丽娜不知你已归⻩土,我现在无法告诉她。您放心吧,姥爷、姥娘我已安排好了,老舅⺟的墓碑总算侥幸地保住了。我,你不用牵挂,我会活得更好的。两座山到不了一起,两个人终会有相逢时,杜丽娜现在杳无音信,但我坚信会与她见面的,我也会善待她的。”
方芳道:“老舅,你安心去吧,我发誓,若有一天遇见杜丽娜,我不会嫌杜丽娜的,我会让一平很好很好地善待她的,她是我永远的‘娜姐’。”
陆一平搂过方芳,俩人并排伫立在魏祥福坟前一个多小时, 然后来到⽩静坟前,把俩人的孝布系在那块木制的墓碑上,跪到坟前。
陆一平道:“生前没做比翼鸟,那就在地化为一弘碧⾎而结连理吧。尽管悲壮一些,但终于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陆一平说着,有些忍不住泪如雨下。
“我知道没有间,但这一刻真的希望有间,让有情人了结毕生夙愿。老舅⺟,你也算幸福了,不管怎样,老舅去找你了,而活着的,与老舅活着时也没多大分别。痴眷着的人,芳踪难觅,了无消息;挚爱着的人,已**,不知祸福;疼爱着的人,已是人⺟,似幸若福;热爱着的人,爱虽真切,无名无份;而承望着的人,渐露劣,形同路人,岂指是失望呢?在辜与不幸的旋涡中挣扎,真的有生不如死的滋味。你说,人活着怎么这么难呢?你说,人活着为了什么呢?你说!你说!你说说呀!”
陆一平声泪俱下,抓着坟土拍碑而泣。
方芳看得呆了一下,走上去“啪”地给了陆一平一个清脆的耳光,哭着道:“你怎么能如此消极呢?你还活着呀!”
陆一平顿悟,自己已失态癫狂,一把搂住方芳“我这是怎么了?我错了。”站起来,擦了把泪道:“老舅⺟,我走了,我要珍惜人生的时光, 好好地活着,快乐地享受人生的乐趣,把你和老舅的希翼化成现实里实真地生活。”
陆一平扶住方芳,眼睛里満是爱怜, “走吧,我刚才可能因为悲伤失控了。”
方芳道:“我怕你走老舅的路。记住,哀而不伤,心肝无恙。”
回到清欠办,陆一平躺在上闷头不语。
方芳马上明⽩陆一平悲伤过度,已至消沉,忙把田英打发回家,锁上房门,把陆一平拥在怀中,轻轻地哼起快乐的歌,象哄着一个被大雨浇蔫了的孩子一样。
陆一平偎在方芳温暖的怀中,感受温馨,渐渐地从哀伤中醒悟。
哀莫大于死,无异于自毁人生。方芳说的对,哀而不伤,心肝无恙。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总要面对未来。
早上起来,陆一平望着已乏累睡着的方芳,心中怜疼之意伴着愧意,忙把方芳扶正⾝子。
方芳惊醒,见陆一平不似昨天失魂落魄样子,扑到怀中,用⽩嫰热的脸贴着陆一平的脸道:“你好起来了,可吓死我了,我怕你患上抑郁症。”
陆一平笑笑道:“还别说,我真有这病的前科,但过了这道坎就好了,都是你的及时,才让我及时地抑制了此病的复发。是你的温柔, 把悲哀给融化掉了,让消沉悄然而退。你说,爱情真是太神奇了。”
方芳撒娇地道:“你好我心安,看见你轻松如前,方觉蝉肠鱼腹,饥肠辘辘。”
陆一平道:“望着你这光般的面孔,我心里亮堂多了,让我回到现实中来,说真的,这会我也感觉饿了。”
方芳道:“爱情就是这么神奇,刚才还厌食,眨眼功夫,就让你饿的受不了了。” m.lANm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