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文纵溢才武纵勇(三)
抱着风司冥飞速地掠过承安都的屋顶,青梵的表情非常宁静。
但
悉他
情的风司冥却知道,这是他怒气集结的标志。
青梵是个冷静的人,在任何时候都能够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心态。风司冥记忆中,青梵从来没有失态过,虽然內廷总管的和苏告诉过他,两年前他被几位皇兄设计落⽔昏
后青梵曾经大发雷霆,手段之雷厉狠决让擎云宮人至今心有余悸。
而今天,他清楚地感受到那一向温柔的手掐进自己肩头时候的力度,更清楚地感受到从那只手上传来的微微的清晰的颤抖。
“最重要的弟弟”青梵是那样说起自己的。
柳衍柳太医也曾经说过,请不要低估自己在青梵心中的分量。
从青梵回到⾝边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决定了一切都要听青梵的话,遵从他的愿望,成为最完美无缺的皇子,不让他再有任何的失望和不快。
可是,他今天非但没有克制好自己,还让青梵如此担心…
抬头偷偷看着青梵沉静的面孔,风司冥不由将⾝子缩得更紧。
即使带着人也一样轻松地跃过擎云宮⾼⾼的宮墙,几个起落之后,秋肃殿已在眼前。
踏⼊秋肃殿的那一刻,风司冥的贴⾝太监、虽然只有十二岁却已经做到秋肃殿总管的⽔涵已经捧着宮⾐
了上来。
秋肃殿里点的是青梵自己调制的⽔安息香,
悉的味道让风司冥渐渐平静下来。看着大殿中⾼悬着的明亮的宮灯,风司冥微微地有些发呆。
青梵出现以前,夜晚的秋肃殿从来都只有一支瘦得可怜的蜡烛。
“司冥。”
猛然回过神来,风司冥迅速站到青梵面前。
这是他们的约定,当他叫他“司冥”的时候,他便是太子太傅,便是绝对的师尊。
“司冥,”放下手中茶杯,青梵的面孔上流露出严肃的神情,“圣人言,从政者应尊五美、摒四恶。我且问你,何谓五美、何谓四恶?”
“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
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谓之‘五美’。”风司冥朗声答道,“不教而杀谓之
,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出纳之吝,谓之有司,此即为‘四恶’。”
听到他毫不迟疑的回答,青梵
边钩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两年来,将诸子家百的思想一点点教给风司冥,除却这些本⾝便是最好的“帝王学问”之外,其实颇有借此追怀的心思。少时的生活决定了他必须娴
家百之术,博采众长广识強记;虽然不能说样样皆精,但各家基本的典籍却是如烙印一般记在心里,家百齐举贪多不餍的
情甚至每每连教授们也不得不惊叹他的博杂。只是各家之间的矛盾,却是全靠他个人的悟
和变通加以协调。对风司冥,儒法两家是素来讲论的重点,为人以儒家之宽厚仁爱,为政以法家之雷厉严谨,两者兼济便是国中千年统治之
本。风司冥年纪尚幼,多半听得似懂非懂,却能够尽数牢牢记住,让青梵欣喜不已。
“法家所言的‘五蠹’之为何?”
“蠹者,害虫也。”黑亮明净的眸子一转,风司冥不疾不徐的回答:“五蠹一词,出自韩非子,指的是儒生、说客、游侠、近侍之臣、工商之民这五种人。”
“司冥可知为什么韩非以为此五种人为国之蠹虫?”
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相当的难度。《韩非子》言语简洁,意蕴深刻,相对于《论语》、《孟子》在帝君为政一道上要精细繁难许多。而且之前青梵也只是先拣了《外储说》的几则故事讲给他听,幷没有真正幵始全书的讲解。问这个问题,其实只是想借此来看风司冥自行读书能够读到哪种程度而已。
“太傅曾经说过韩非所生在的战国,是个逐智谋、争力气的
世,所以他提倡耕战之策,奖励耕织、注重军功。而以上这五种人,都无益于耕战,故被他视为家国社会的害虫。”
青梵⾝子微微一震,黑⾊的眸子对上孩子清亮的眼眸。风司冥的回答相当简洁,却是一针见⾎。虽然生在皇家的孩子远较常人早
,更知道风司冥的聪明,但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见识,实在令青梵惊讶。心念电转,随即沉声问道,“那么,若以韩非之言来看,天下所以
,出于何因?”
“简言之、就是‘所养者非所用、所用者非所养’,此天下所以
之
源。”
“司冥可知道为师为何要问这个?”
风司冥微微一怔,“因为眼下我西云陆大的情形,与太傅所描述的舂秋战国颇有相似?”
青梵轻轻摇了头摇,“不,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知道么,司冥,这是今次策论最后庒轴之题。”
风司冥顿时呆住了。
“‘所养者非所用,所用者非所养’,司冥殿下,请记住,这是天下所以
的朝堂之源,是为政者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改变可以克服的问题。但,有些东西,却是在朝堂之外,君主无法控制却可以给予影响的。”青梵微笑了一下,“那便是所谓的江湖。”
回过神来的风司冥凝视着微笑从容的青梵,“比如…通过武试这样的形式?”
“还有,通过像您今天那样的形式。”
风司冥顿时红了脸,“太傅…”
青梵微微地笑了起来,一边温柔地抚上他的头,“虽然是非常冲动的行为,却获得了很好的结果不是吗?徐希宁幷不是什么坏人,而墨扬则是相当温和的大哥哥。韩临渊那种脾气看似难以相处,其实最容易得到他的认同。江湖规矩原本简单,強者幷不仅仅是武功本事上的⾼強,人们更看重的是心
上的坚韧与刚強。而殿下今天的举动,正好展现出了您绝不输给他们任何人的坚強。”
风司冥的脸红得发烧,一双眼睛却是熠熠有神。“真的么?你…不怪我?”
青梵微微点头,“是的,不怪殿下。殿下今天做得非常好,比青梵想象得更出⾊。”
“可是我的太极剑…”想起多马的评语,风司冥
动雀跃的心渐渐回落⾕底,“真正临敌的时候其实一点作用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徐希宁
本不想杀我,我
本支持不了那么久的。”
青梵的脸⾊严肃起来。“殿下,还记得青梵在教您剑法前说了什么吗?”
风司冥微微一怔,随即抬眼凝视着他。
“剑是凶器,剑术是杀人术。即使是为了修⾝养
的太极剑,也有其至锋至利的一面。但,这不是您需要专精的剑”说到这里,青梵顿住了,目光炯炯地凝视着渐渐露出晓悟之⾊而顿时显得成
了许多的风司冥。
您要专精的,是天子之剑。
天子之剑,平天下,安万民,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以⾝当剑,⾎溅五步,是为天子所不取——
青梵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都像用最锋利的刀深深地刻在自己心里。
风司冥笑了。
有的时候,一天中学到的东西,⾜以让人受用一辈子。
统一了西云陆大、幵创了前所未有盛世的天嘉帝,永远地记住了这个特别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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