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渌水春波谁翻动(上)(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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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京中布局,皇城西北方向,西华门外太平里是在京员官朝臣聚居之所,尤其畅柳湖一带更有宰相林间非的府邸“碧⽟苑”而太平里东侧、俗称“学士街”的
曳巷和早科坊,则是太学学士、国史馆编修等文官府邸宅院集中分布的地方。承安民谣“西北府,东北衙;东城居,南城市”其中“西北府”正是源出于此。
承安央中是皇帝所在的擎云宮,皇城东面是朝廷司监官衙的集中所在,而皇城西华门外为宰相台传谟阁。宰相台权掌六部,平⽇在宰相台行走的六部朝臣多住在承安西北,可从处置具体政务的传谟阁直接还家,自然符合了一⽇公务后归家心切的人情常理。掌握朝廷主要政务的六部向来是有志朝臣进⾝的目标,而居住在城西北、尤其是畅柳湖畔对于朝臣而言则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能够在太平里拥有府邸本⾝便说明了在北洛朝堂上不一般的⾝份地位。
因为多是朝廷要臣居所,太平里素来平静安宁,车马往来却不显丝毫纷繁喧哗。但这一⽇的太平里北街却是热闹异常,从清晨起便是人来车往,⾐着光鲜的仆从侍奉着豪华的车马,流⽔一样涌向礼部侍郞王元的府上。侍郞府前幷不狭窄的街道被装扮新巧的马车和川流不息的贺客挤得慢慢当当。
五十五岁对效命于北洛风氏王朝的臣子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年龄。幷不是北洛对朝臣的年龄有什么特殊的律法规定,只是因为历代宰辅的君家家主无一例外地都在五十五岁的生辰选择幷指定了自己的继位者和接班人,只有最后一位家主君雾臣在这个岁数之前逝去没有继续传统。但是因为赫赫君家之于北洛无所不在的大巨影响,五十五岁虽然不是整寿,却是比普通整寿更为重要的⽇子。王元官任礼部侍郞,平时便很得胤轩帝看重,加之⾝为二皇子岳⽗,五十五岁的寿辰自然受到朝廷上下瞩目。而早早发出的请柬,更是将一位又一位⾝份显赫的贵宾引到太平里北街侍郞府门前。
王元⾝为皇亲,寿辰之⽇不但有胤轩帝遣使祝寿,皇后也要出派一定品阶的命妇官眷代为祝贺。宮中命妇和随着朝臣同来道贺的官眷都在二重门下轿厅落轿⼊府,王元和他的夫人也在那里
客。其他前来祝贺的文武朝臣则按着朝臣同僚间重大拜会的习惯,先在第一重大门上由总管王孝
接,随后再随府上仆从小厮前往正堂;宾客贺寿的礼单都递在第一重门上,其中例行的寿桃福饼则是直接送往后院家祠。
王孝已经在侍郞府中做了二十年的总管,却是今⽇最感荣耀:主人将站在府前唱名
客的重责
给他,其中器重不言而喻。⾝上担着如此责任,他努力抖擞了精神,一边指挥着奔走如风的仆从,一边眼观六路,殷勤
接骆绎而来的大小朝臣。
刚刚将吏部侍丞应未东送⼊府中,耳边已经听到小厮低低惊呼,王孝急忙回转了⾝子,远远望见巷口两骑幷肩而来。还不及看清马上人物,
光下锃亮的⻩金挽具已经耀花了众人的视线。王孝心中一震,连忙指挥小厮上前伺候,一边紧赶两步⾼声道:“王孝见过两位将军!郡马爷金安,飞羽将军吉祥!”
难得将铠甲换成锦绣华服的皇甫雷岸和多马相对一笑,两人同时在侍郞府门前勒住马。
“问侍郞大人安。王大人大寿,添喜加禄,福泽绵长。”皇甫雷岸脸上笑容明朗,一边示意⾝后随从侍郞府侍人一起与将寿礼抬进去。“宮中天使就要到了,你家大人是在二重门上吧?”
王孝躬⾝行礼:“郡马爷说得是。今⽇郡马爷与飞羽将军下降,老爷必然⾼兴。”
皇甫雷岸是毓亲王驸马、映萝公主的夫婿,也是北洛历朝以来最年轻的上将军。就连两百年前风氏幵国君主风靖宇的皇弟、号称陆大不败“军神”的风亦文和君家第四代家主、设下“北洛十阵”的君清遥,授予上将军衔也都是在三十五岁之后,皇甫雷岸三十一岁便得北洛最⾼军衔,累累功勋之外胤轩帝的爱重有目共睹。加上胤轩帝金口赐婚,毓亲王驸马的显赫⾝份更是让这位“冥王军”实际统领的年轻将军在朝中显出举⾜轻重的分量。而胤轩九年大比获得武试三甲的多马,也是“冥王军”声名最盛的青年将军之一。多马雄壮威猛,场战一人纵横万人难敌,
情豪慡热烈,用兵却深有其道。他与皇甫雷岸在胤轩十八年北洛西陵两国蝴蝶⾕会战最后一战中绝妙的场战配合早是兵家必谈的经典,而他从草原一族壮士到当朝一代大将的经历,更是成为军旅士卒口的传奇。
王元是二皇子风司宁的岳⽗,寿辰之⽇,军中威重声隆的皇甫雷岸和多马两人幷肩联袂而来,意义显然远远大过了祝寿本⾝。王孝不敢怠慢,亲自将两人引⼊府中。
见王孝极度恭敬郑重的模样,皇甫雷岸只是微笑,多马却朗声笑起来:“虽然只是第二次来,这门宇大幵仆从穿行的还怕认不得二重门廊?来时路上看到秋原的轿子,还与他说了两句,再有兵部的陆明陆侍郞,只怕也立刻就到了——今⽇贺客无数哪个都不能偏待,王管家还怕我带跑了郡马爷不成?”
听到秋原镜叶的名字王孝⾝子忍不住跳了一跳,但随即躬⾝笑着答道:“将军这话真真体贴我们做下人的,难怪都说将军爱兵如子,道理果然是一样。既然将军这般说,小人这里可就先失陪了。”说着再行一个礼,然后才回转⾝往大门上去。
“王元果然教调得好伶俐奴才!”看着王孝背影,皇甫雷岸轻声笑道,“说得我都有点不服气了。”
“你明知道我最不习惯那副乖顺模样。”多马耸一耸肩,“礼貌周全到死气沉沉的文官脾气,连家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但你幵出来的贺礼单子可是比我还整齐。”
多马顿时微笑起来:“哪里是我幵出来的!前⽇往
曳巷去便是为了这件事——若不是太傅大人指名了要我多跟文臣往来,才没心思腾折这些虚礼。”顿一顿,看着同袍好友,“哪里比得上你圆滑自如,郡马爷?”
两人久在冥王军中,平时玩笑惯了。多马虽然故意在“郡马爷”三个字上落了重音,皇甫雷岸只是挑一挑眉:“不服气?下次我往什么地方应酬,你也在旁边跟着就是——谁不知道你草原多马千杯不醉的名头,倒是便宜了我。啊,对了,今⽇王大人寿宴定要闹酒,你可帮我挡着点儿。”
“郡马爷饶了我罢!还说我千杯不醉,你皇甫将军的海量可是全军都闻名的。”多马朗声大笑,一边推着皇甫雷岸快走两步,
向二重门下笑容満面
过来的王元。不等王元幵口多马已抢先道:“给王大人道喜,大福大寿,今天多马特地跟您讨寿酒喝来了。”
“王大人大喜,平安康健,福寿绵长。”皇甫雷岸也笑着行礼。
王元脸上喜得红光焕发,连连欠⾝还礼:“郡马爷、飞羽将军,王元这厢有礼了!
辰劳动两位将军到来,真是蓬筚生辉,王某不胜荣幸,不胜荣幸啊!郡马爷一向事务繁忙,难得亲近,今⽇见到尊颜,王某心中实在是十分的
喜。”又向多马道:“知道将军好饮海量,早早备下合六居的好酒,只等将军移步⼊席呢!”
见多马脸上闻言顿时流露出的欣喜表情,皇甫雷岸忍不住心中好笑:与其说是“合六居”三个字一下子勾起了多马肚中酒虫,不如说是他想趁机从这人来人往一片热闹贺喜处溜走罢了。
果然多马
然道:“虽然是三月末,而且还是早上,但天气居然便这般炎热,一路走来果然有些口渴了。”
王元脸上笑容更深:“将军豪慡!王某也是好酒之人,之前没有与将军多多亲近真是失误!今⽇趁着喜庆,必定与将军举杯畅饮。”说罢转头对随侍⾝边的次子王伦道,“这就带郡马爷和将军过去侧厅,好好伺候!”
目光瞥见后面兵部侍郞陆明正走过来,皇甫雷岸向王元点一点头,“那我们就不客气地先饮为快了。”
王伦二十多岁的年纪,虽是文官世家的弟子,言语举动倒是慡直坦率不含虚礼。加上或醇香或
烈的各种好酒,多马很快便与他相谈甚
。不过皇甫雷岸幷无⽇间饮酒的习惯,从军多年也不会像多马那般将酒浆当作解渴的⽩⽔,稍稍抿了两口便即放下酒杯。看向正厅,只见客人渐多,离宴席幵始却还颇有时辰,皇甫雷岸脸上颜⾊方动,王伦已经招过一个长史,吩咐他引皇甫雷岸往府中各处幷花园里走走逛逛。与幵怀畅饮的多马
换一个眼神,皇甫雷岸向王伦道一声谢,随即笑昑昑负着手,随那长史一路直往后花园去。
穿花拂柳,两人尚在园外小径,还未踏⼊园中已是満目舂⾊。耳中隐隐传来丝竹之声,皇甫雷岸心中一动:“是请来的戏班?”
“郡马爷这次可猜错了。不是戏班,是为晚上的庆寿宴会特地请来霓裳阁的羽⾐十二律。”
皇甫雷岸微微一惊:“霓裳阁…王大人好大面子啊!”
那长史答道:“是二皇子殿下出面,亲自登门邀请过来的。”
“二皇子殿下对皇子妃果然如人们所说的那般情意深厚。”皇甫雷岸笑着点一点头,抬头看一看粉墙后红花绿树掩映的湖⽔波光,“看来这花园倒是不能
走了。”
“姑娘们只在后面一带⽔榭里练习,与这边隔着⽔,郡马爷尽可以随心赏玩。”
见长史脸上带一点笑意,皇甫雷岸心中微微一怔,刚要说话,目光突然瞥见花红柳绿间转出一抹天⽔蓝⾊的⾝影——
“皇甫将军。”
⾝后跟着同样一⾝淡蓝长袍的苏清,换下了暗⾊袍服的风司冥,带着一如服⾊般明朗的温和笑容向两人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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