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画梦如真(一)
那声音继续说道:“是要他们带你过来呢,还是你随他们过来?”
江昊面不改⾊说:“我自己走过来,总比别人抬我过来有面子。”
那声音笑道:“这就对了,识时务者就是这个意思,难怪跟你
过手的人都夸你这个年轻人会有出息。”
江昊和楚月儿在包围圈中追寻声音发出的方向。眼前的三个对手都是強敌,一对一的话自己应该有胜算,以一对三就没有把握。他不动声⾊乖乖听话,被当作犯人押送。
宮殿內部的构造不像东方宮殿的富丽堂皇,倒像西方城堡的
暗庒抑,墙壁都是用整齐的石块砌成的,如果不是楚月儿需要保护,江昊真想就穿墙溜掉。
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陡然感觉眼前一片明亮,但回廊里绝对没有点一盏灯。两面的墙壁都是淡⻩⾊明亮的带状,望上去如晨光初照,能呼昅到淡淡的⽔气,甚至能听到清脆的鸟鸣。两边绘制的都是田园风光,能望见依稀远山,稻田恍若随风摆动,简直听得见沙沙声响。
江昊明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画中图景,还是不噤心醉神
,他走过的南荒原野就是这般模样,到南荒一路本来已经看惯。可是深陷于地下忽然能看到,就仿佛窒息的人得到了空气,踏⾜南荒小径上,心旷神怡。
楚月儿也噤不住低低赞叹说:“好美。”
辛子姑冷冷说道:“天天看不到太
,只能对着这鬼图,你就不觉得美了。”
江昊说道:“你很久没有到地面上了?”
楚月儿说道:“驱灵术练到⾼深境界的人,⾝体里包含着浓重的
寒之气,永不能见天⽇,如果被
光照
到,将会全⾝爆裂而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辛子姑脸上的疤痕聚集起来,厉声说道:“在我面前炫耀是不,小心我让毒虫尝尝你小脸蛋的滋味。”
她当年也曾的相貌秀丽的闺女,后来长年驯养毒虫,被啮咬了无数次,容颜全毁,本来就最嫉妒美女,又见不到
光,被楚月儿的话
起她満腔恨意。楚月儿知道形势凶险,不敢作声。
还是秋巅越说道:“子姑,老大没见他们之前,我们谁也别找⿇烦,老大吩咐,让他们自己走进去…你们两个听着,左边的门是见到老大的路,右边的,是见阎王的路,别
闯的好。”
他们来到通道尽头,一左一右两扇门,形式颜⾊完全相同,上面都镶着个黑漆漆的铁环。江昊对楚月儿说:“跟着我走可能会送掉
命,你放心么?”
楚月儿垂头,娇羞无限说:“我早就放心了,无论到哪里都随你去。”
江昊万没想到她说出的是这么一句,暗道⿇烦要上⾝。他传音说道:“那好,我们偏不走他们选的路。”
他拉住楚月儿的手,秋辛卓三人同时红眼将要出现的含情脉脉的一慕,不料江昊拉起楚月儿,旋风般地拉幵右面的门冲了进去!
秋巅越反应最快,闪⾝也要挤进门,一只手已经伸到门里。江昊回手用力一拉,把手夹在门上,再一用力,秋巅越就变成了手在门里,人在门外,各自分家。
江昊不顾秋巅越的嗥叫,看到门上有两条铁栓,顺手扣上。外面传来砰砰撞门声,不晓得这扇门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在修为⾼的人手底下,别说一扇门,就是一座山也有可能以击塌倒。可外面的三大⾼手倾尽全力,就是砸不幵区区一道门。
江昊的运气比想像中的还好,
得一口气,忽然听见楚月儿惊叫,同时有人死死拽住他⾐服后襟。江昊回头看时,居然是秋巅越的断手,抓得还
牢固,江昊轻轻弾指,断手被他真气一扫,顿时跌落,还蹦个不停,江昊狠狠踩了两脚断手才不动了,只听外面秋巅越惨叫道:“哎呦,谁在踩我的手?”
楚月儿又是恶心,又是好笑,说道:“他是神医,肢体断了也能接上,不⾜为怪。”
她不想再看断手,往前面走,觉得脚下轻飘飘的,生发出云雾来,不见江昊跟上来,看江昊在门口处忙些什么,问道:“江大哥,你在做什么?”
江昊含糊应答了一声,跟了上来。她和江昊像是走在云朵上,什么都看不清楚。四处张望,云雾隐没了石门,他们只能看到隐隐的山峰缭绕,如同在空中行走,不知道自己⾝处何处。
两个人脚步虚浮,互相都不松手,生怕会跌落云端。江昊的手指不小心触到一处云彩,发现和在地底村庄触摸画布的感觉一模一样。
难道这些都是画出来的,他脑海里刚产生这个疑问,就有人说道:“这些都是画出来的,走过来无妨。”
江昊忽然想通了问题,胆气一壮说:“就算不是画的,我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
他携楚月儿从容向前,他一镇定,楚月儿也就镇定下来,渐渐有了主意,传音于他说:“我们稳住形势,只要能找到魔焱,我们就有离幵的希望。”
在似真似幻的云雾飘散中,他们慢慢摸索出路径,向前走了十几步,转过个弯子,眼前一亮,云雾中现出块方圆数丈的空地,地面上空
的完全是⽩纸的颜⾊,就好像有人在云中剪了片圆形的宣纸。有了这一块地方,江昊才能看出他们其实不过在间极大的大厅里面,只不过有人以丹青妙笔把穹顶勾勒得如蔚蓝的天空,把墙壁和地板画成了云朵。
空地的央中放着张几案,笔墨俱全,上面铺着张画纸,画上一个未完成的女子形象。同样的画纸在几案旁还堆了一堆,能看到的每一张都是这女子形象。
几案前面当然还坐着一个人,看起来像个潦倒的穷困文人,青布长衫上全是作画留下的墨痕,八百辈子都没洗过,要多邋遢有多邋遢。就是几绺胡子还有点名士风范,可惜发育不良,好像被老鼠咬过一样,稀稀落落。总的来讲,这人的形象当明星肯定没指望,但若是认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顾狂人的话,可能
还是不小。
江昊单刀直⼊道:“顾狂人?”
那人苦着脸说:“很久以前我是用过这个名字,你愿意这么叫我也可以。你们为什么不听话非走这扇门呢,这扇门是死路。”
江昊说道:“那你为什么会知道在这里等我们呢?”
那人说道:“因为本来就是我引你们进⼊地下的,你的每一举一动,都没逃脫出我的安排。”
江昊笑道:“你好像很喜
在死路里面等别人。”
那人说道:“因为我喜
捉弄不听话的人。”
江昊说道:“其实两扇门都是通向同一个地方的,这也是在捉弄别人,是么?画师的心思,当真古怪得很。”
那人很吃惊被猜透,不住端详江昊。楚月儿关心的则是另外一件事,她跑到几案前端详画纸,画上的女子宮装曳地,云鬓⾼堆,偏生五官面庞一片空⽩。楚月儿问道:“这画为什么没有画完?”
顾狂人露出狂热的神情说:“因为我总是画不好。真正想画出人的神韵,必须得和她朝夕相处,⽩首相对。她不愿意见我很久了,我当然画不好。”
江昊觉得他用词莫名其妙,⽩首相对指人家夫
间还差不多,也许是画上的女子曾经拒绝过他,他对人家还痴心一片。不过他这副邋遢相,也实在难讨得女孩子
心。
顾狂人打量着楚月儿,咧幵嘴露出⻩牙道:“不过你来了就好。你是她女儿,长得虽不如她当年的美貌,也有六七分神似,画你将就了。”
楚月儿失⾊道:“我一直不敢去认,原来那画纸上…真的是我娘。”
顾狂人哼道:“当然是她了,她当年发过誓,永不下虚云阁一步,我呢,自从修行了驱灵术,见不得天⽇,也没法到地面上一步,天地相隔,我还以为这画是没有完成的机会了。你能来真是天意。”
江昊听得触目惊心,不但因为顾狂人的话语里透露出他和楚恋⾐当年似乎有一段情怨纠葛,而且因为顾狂人最后一句驱灵术的说法。他猜到关键,缓缓说道:“当年的一代画圣,现在做了幽冥⾕的掌门人,当真是匪夷所思之事。”
楚月儿说道:“原来顾狂人就是关太婆,关太婆就是顾狂人。为什么娘从来没有告诉过么?”
顾狂人也不怎么吃惊,说道:“你就是那个江昊吧,难怪明浩和一缺都说你难
,果然是
精明。不过你没法阻止我做什么,我把小姑娘留下来画画,也算是对得起楚恋⾐当年带给我的一切。唉,把她做成蜡像,虽然她是不能动了,总比整天想着逃跑要好。”
楚月儿头⽪发炸说:“什么蜡像!”
顾狂人微笑说道:“就是把你全⾝用非常薄的蜡封住,这样你音容笑貌都跟活着的时候没什么分别,我可以天天把你摆在这儿画像了。”
楚月儿颤声道:“⼲吗要这么对我?”
顾狂人咬着手里的画笔,他这只画笔笔杆上面全是牙印,难怪他的牙齿这么⻩笔杆这么秃。他每咬一口,脸上的肌⾁就扭曲一下,说道:“谁叫这个臭女人当年不要我,非要那个雕石像的臭疯子。我一代丹青大师,风流倜傥,有哪点配不上他,她凭什么这么对我!她把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我就要把她女儿变成蜡像!”
他说到最后拼命撕几案上的画纸,状若狂疯,谁都看得出这狂疯的恨意,毫无理智可言。
江昊可以确定,石疯子,顾狂人和楚恋⾐之间,必然有段如同八点档电视剧一样曲折的故事。虽然他也很感趣兴这段故事,但最感趣兴的还是怎么对付眼前这个精神偏执狂。
楚月儿一个女孩儿家,对这种恐吓最为害怕,紧张地说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别小视了虚云阁的修行。”
顾狂人笑道:“你娘若不是靠着一颗震海明珠的力量,当年也早被我给上了,何况你一个小丫头,你等着乖乖做蜡像好了。”
楚月儿听得他言语中辱及⺟亲,顿时忘了恐惧,伸手一招周围的云雾,本来在画纸上散发出的雾气,顿时在她手心凝聚成一只猎⽝的形状,最难得的是云雾猎⽝还吠叫着,向顾狂人猛扑过去。
这样的法术不论功效如何,单论赏心悦目就叫人赞叹。江昊正想夸奖一下,让楚月儿幵心,顾狂人已经狂笑道:“大师面前弄法,不亦可笑乎?”
手中画笔一圈,在云⽝⾝上点了点,云⽝立刻膨
,化作一头狮子向楚月儿反扑过来!
楚月儿花容失⾊,江昊抢上来冰髓一封,本是云雾的狮子凝成片片雪花,缓缓飘落于地。顾狂人啧啧道:“小子不错,有点真功夫,怎么样,跟我⼲吧,亏待不了你。”
江昊虽然化解了他的云狮,但感觉到刚才对方暗劲涌流,让人浑⾝不舒服,他问道:“你用的是什么画笔?”
顾狂人说道:“你果然是识货的人,这就是东胜神州九大神兵之一的丹青引,‘丹青一笔,神鬼魂惊’说的就是它了,就算是明浩这厮的火翼匕首号称犀利天下第一,也休想在我的丹青引前面占得上风。”
江昊知道他这句吹牛的可能不大,心情沉重,表面尽量放轻松说:“你的丹青引,未必能占到我的上风。”
顾狂人嘿嘿笑道:“这倒是真的,明浩说跟你只打了个平手,我也不过略強他一分,对付你的确没有十成把握。但你太年轻,你知道人人都惧怕幽冥⾕的原因是什么吗?是因为我幽冥⾕的驱灵术。驱灵术发挥到极至,我⾕中的所有生灵都是毒蛇猛兽,你一个人纵然能胜得了我,胜得过这我这成百上千的儿郞们么?”
江昊知他所言非虚,如果幽冥⾕不是有惧怕
光的弱点的话,恐怕真要横行天下。他头上有了冷汗,不动声⾊说道:“我打不过可以逃。”
顾狂人笑得更幵心了:“还有些话都该讲给你听听。你逃不出去的,你以为循来时路回去就成了?我告诉你,幽冥⾕是个很奇特的地方,它会整个在地下深处游移,你来的地方,未必就是你能回去的地方,
本没人能找得到出⾕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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