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格杀勿论
天空重又布満了浅灰⾊的云层,似乎又要下雪了。吴少
站立申州子城城头,望着天⾊,眼神和天⾊一样
暗。
眼下的申州子城已经纯然是一座冰城了。人们都说,霜前冷,雪后寒。利用雪后的寒冷天气,吴少
聪明地用⽔浇城墙,使得申州內城变得易守难攻;可是没想到严秦比他还要強悍,把申州內城外面也用⽔浇了起来,而且赎买拆迁了所有靠近申州內城的房屋,使得吴少
本就出不来,看样子,是想把吴少
困死在內城里。
子城的地势较⾼,又和北城相近,再加上冬天树叶凋零,站在子城城楼上,可以清楚看到原野上的情况。这几⽇来,吴少
已经清楚地看到,越来越多的官军向东北进发,而从东北方向 也有越来越多地淮西军委靡不振地作为俘虏被官军押着走来。吴少
相信这是官军的奷计,希望以此来造成一种官军节节胜利,淮西旦夕不保的假象,但是普通的士兵毕竟不会像他一样想,尤其是在粮食已经渐渐紧张的时候。
威信这东西只有在节节胜利的时候才能存在,如果接连失败,那么再⾼的威信也会失去。像弗格森在曼联⼲了二十几年,威信⾼得没话说,但是如果今年弗格森上来就是二十连败,别说二十年,就是四十年的威信也没用,再铁杆的球
也会举旗子造反,⾼喊“谢亚龙下课”这是国中的曼联球
⼲的。吴少
眼下就处于这样的情况。申州守军本来有五千多人,现在只有不到两千人,而且粮草不⾜。连番的战败严重动摇了许多只为吃
饭拿饷钱才当兵的士兵和军官的信心,而吴元济的被擒又使得一些死忠于吴少诚的亡命徒军官对吴少
产生了怀疑,他们认为吴少
的冰城是和官军达成默契的产物,这样申州军就会失去对官军的牵制作用,使得申州守军处于被困死的境地,官军可以大摇大摆地向蔡州进军,因而对吴少
的一些命令执行的并不坚决。再加上现在和蔡州完全失去了联系,吴少
每天都生活在大巨的庒力之下,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在
睡中被割去头颅,换一个伯爵的封号。
城下官军的教化参军又在喊话了。申州守军们一言不发,伸长脖子竖着耳朵在听。这一次和以往不同:赏格中没有了吴少诚,吴少
也掉价了。
喊话的內容依然是从皇帝的仁德开始,然后历数吴少诚吴少
等人的不忠不义不孝不仁的恶劣卑鄙的行径,接着宣读赏格,城上已经有士兵无聊地跟着默背了,城下的喊话內容却变了。赏格不再是从吴少诚开始,杀吴少
的奖赏已经降为了子爵,而自始至终吴元庆都没有出现,反而是杀董重质的赏格被单独列了出来,紧跟在吴少
之后,和吴少
一样是子爵,赏钱还要比吴少
多五百缗。这么大的变化,再傻的木头都能听出来蔡州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本来死寂的申州子城城头上出现了一阵騒动,吴少
的心也吊了起来。
果然,下面官军的教化参军就道:
“申州的弟兄们,你们现在还不知道吧?前几天,吴少
伙同他的女婿董重质在蔡州发动兵变,杀死了你们重病中的吴少诚大帅,
死了你们的吴元庆少帅。然后假传吴少诚的命令自立,现在,你们的伪申州刺史吴少
已经是所谓的彰义军节度副大使,都知兵马使了。而他的女婿董重质现在已经是所谓的彰义军权都知兵马使了,就在昨天,官军山南道李总管在张柴村杀败了蔡州派往申州接吴少
去做节度使的五千骡骑军,斩首一千六百多,有一千多弟兄投降了官军。想想你们的吴少诚大帅和吴元庆少帅,为了吴少
、吴元济、董重质这⽗子婿三贼,放着⾼官厚爵不要叛
,却被这三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贼子乘病所害,跟着这样的头领,你们放心吗?吴元济已经被严将军擒获,吴少
不想着投降救他的儿子,却一门心思想着害吴少诚做节度使,这样的冷酷忍残,跟着他和董重质,你们会有出路吗?”
申州子城內顿时哗然,许多被安排在营房內歇息的士兵跑了出来。吴少
觉得自己太
⽳鼓鼓地跳,
口⾎气翻腾。看着士兵们们一个个愕然的面孔,吴少
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可是却不敢做,想要
死那参军,可惜
弩已经丢在了外城,想要反驳官军的言论,心里却有三分相信官军说的是真的,底气不⾜,而且从手下不怀好意的眼光中,他知道大势已去了。因为官军的教化参军已经拿出了更致命的武器。
“申州的弟兄们,可能本参军说的话你们不太相信,现在咱们就请在张柴村投降官军的几位弟兄来和大家伙拉拉家常,说道说道申州的事情。”
接着,就有几名穿着淮西军军服的士兵被带了上来,一口道,都是蔡州、申州,光州口音。
“城里的弟兄们,俺是张老三,有认得俺的么?俺就是申州城小南门边上的人?”
“弟兄们,俺是杨木头,俺,俺,俺是郾城人,在董将军,不,董重质那狗贼的骡骑军前锋营当兵。俺今年二十七了,媳妇还没娶上呢?长官,俺说的就是重点。前几天,俺们赵将军对俺们说‘弟兄们,你们想娶媳妇不?’俺们当然说想了,赵将军就说:‘好,拿上你们的家伙,跟俺去蔡州。’俺当时还以为赵将军要带俺们去蔡州娶媳妇呢,结果到了蔡州,他却让俺们把别人的媳妇逮住了送去杀?反正俺在蔡州待了三天,吴大帅和吴少帅的面都没有见上一次,倒是天天看到董重质?弟兄们都说,⽇了,董将军现在不得了哩,给俺们每人发了五吊钱,自己抢的算自己的。?是,长官,俺不说哩。”
“弟兄们”
“弟兄们”
等到教化参军想说话的时候,申州內城已经混
了,城门里传来当当的巨响,还有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今天带兵例行庒城的是契必何力。一发现城里的情况出了异常,马上派人去通报严秦,不过派去的小军官刚出发,內城的喧闹就停止了,本来被冰死的城门上的冰也纷纷碎裂掉落下来。关闭已久的內城城门吱呀一声开了。
“官军弟兄们,别放箭,俺们已经捉住了吴少
,俺们投降了!”
一个破锣一样的声音在城门后响起来,契必何力的心顿时轻松了下来,和他一样轻松的还有其他军官,包括刚刚大喊的教化参军。当对面怯生生地发问:
“官军老爷,俺们捉了吴少
,你们前面说的赏格算数不?”
不待契必何力回答,奋兴的教化参军已经大声回答:
“这是朝廷立的赏格,是皇帝陛下加盖了印玺写在诏书上的。天子的诏书怎么会有假呢?尔等快快出城投降吧!”
契必何力同样很奋兴,因此也就没用责怪参军抢了自己的戏份。契必何力这辈子还没有接受过投降呢,正犹豫着要不要等严秦来了再让內城的淮西军出来,內城的城门已经轰隆轰隆打开了。淮西军的士兵已经委靡不振地拿着自己的兵器排成队列走了出来。走在队伍前面的是几十匹骡马,骡马的脚上全部
着布。当前的几匹马上坐着几个军官,最前面的马上被捆着的赫然就是吴少
,其他人都是牵着坐骑在冰面上行走,嘴里还在不停动着。吴少
完全没有了往⽇的气度,双手被缚在背后,脸上全是黑灰。
围城十几天终于得了结果,契必何力等人都是很奋兴,全然忘了应该叫淮西降军们把兵器丢在一边,看着淮西军在冰冻的地面上磕磕绊绊地行走,不时地有人滑倒却依然往自己嘴里塞⼲糇,契必何力等人都想道:
“将军这一招真是毒辣啊。”
教化参军还喊道:
“弟兄们,别吃那又冷又⼲的了,待会儿火头军会给你们来顿热乎的。”
见到前面的一些淮西士兵的刀刃上还有未⼲的⾎迹,契必何力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做什么,忙下令道:
“淮西降军听令,停下前进,把自己的兵器丢在地上!”
结果淮西降军似是没有听见一样,虽然依然不断有人滑倒,甚至有一头骡子也摔倒在冰面上,滑出去老远,连带着拉骡子的人也摔出去老远,淮西降军的脚步依然没有停下来,反而越走越快。这个时候,谁都发现不对劲了,教化参军连着大喊了两声停下没有效果后,契必何力厉声喊道:
“再不停下,格杀勿论!”
和着契必何力的呼喊,一只⾎手扒住了申州內城的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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