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庄姬
自从见过⽗亲鲁嘉佑之后,伯姬鲁氏的言行举止便更加谨慎了一些,对于樊嘉的风流行径只当没看见,即便是连着守了几夜的空房也只是安之若素,至于那些时不时到她面前来抱怨一番的姬妾,她也是好言宽慰,府中上下对这位未来世子妃的好感也就更深了。即便是喜新厌旧的樊嘉,对于这位诞育了嫡长子的正室也是礼敬有加,一应內务便逐渐都
给了她料理。
樊嘉在楚情馆中度过的这夜一,伯姬鲁氏却并未安分地待在府中,而是令仆婢准备好了几⾊精美小食以及一些罕有的布匹饰物之后,乘着车驾来到了练钧如的府邸。由于她指名拜访香洛和仪嘉,留在府中的孔懿也不便阻拦,但却是亲⾝跟了进去。须知如今册晾子在即,未来的世子妃突然来访,孔懿自然不敢等闲视之。她虽然怜惜香洛和仪嘉两女的乖巧可人,却始终记着两女乃是王姬离幽赐婚给练钧如之人,所以分外担心伯姬鲁氏别有所图。
伯姬令随侍⾝边的两个婢女将东西摆放整齐,便挥手命她们俩退了下去。她见孔懿和香洛仪嘉坐在一起,似乎相处得颇为融洽,不由笑着打趣道:“婉儿姑娘,兴平君殿下有你在⾝边照料,果然是莫大的福分。”
尽管孔懿生
清冷,但如今出门在外,经常要见到各⾊人等,因此她也就渐渐很少端着那幅漠然的面孔,只有在练钧如面前总是不苟言笑。此刻伯姬问话,她却只是垂着头,低声答道:“伯姬夫人谬赞了,奴婢只是殿下⾝边的人,奉了陛下之命伺候殿下起居而已,您的话万万当不起。”
她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一旁的香洛便抢过了话头“婉儿姐姐,你也用不着这么躲躲蔵蔵的,谁人不知,就是殿下也得让你三分,在伯姬夫人面前就用不着如此了!”她一边说一边推了⾝边的仪嘉一把,脸上的促狭之⾊愈法了“殿下如今尚未
娶正室,你又得殿下信赖,正是內室的真正女主人呢!”
孔懿闻言不由面⾊一变,一缕红霞浮上了脸颊,狠狠瞪了香洛一眼,心中却着实有些异样。伯姬心中一动,双手却取过一块紫⾊的锦纹纱“这是前些时候幽夫人赐下的东西,本来公子的那些姬妾都喜
,我却寻思着没人配得上这颜⾊,所以也就搁下了。今⽇想着要来看看你们,就捎带着拿来了,如今看来,香洛妹妹和仪嘉妹妹似乎都不衬这姿⾊,还是婉儿姑娘穿着合适。赶明儿我去请府中的⾐娘来量了寸尺,做出一⾝来,一定可以
惊四座才是!来,快让我看看成⾊如何,是不是配得上你?”
孔懿不好推辞,只能依言将紫⾊锦纹纱在⾝上试了试,却发现不但轻薄透气,而且颜⾊也确实衬得上自己。不过,她见伯姬拿来的一大堆⾐料之中只得这么一块锦纹纱,不由觉得有些古怪“伯姬夫人,这东西本就是稀罕之物,您还是自己留着好了,或者送给香洛和仪嘉也行。我若是穿着这么一⾝招摇过市,怕是人人都得侧目,就是殿下也会心中不喜。夫人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决计不敢领受!”
尽管孔懿的话说得宛转,伯姬却仍旧听出了一点不同。论理香洛和仪嘉皆得王姬离幽赐婚,都是有名有份之人,她们称呼婉儿姐姐自然是为了客气,但是孔懿应当不应该对两女如此随便才对,在外人面前直呼其名更是不妥,如此看来,此女⾝份确实不同。想到这里,伯姬的语气更客气了一些“婉儿姑娘,所谓⾐料不外乎是给人穿戴的,哪里有这么多规矩。再说了,我送给香洛和仪嘉的都是上等的美饰,不过送你一块锦纹纱而已,无所谓招摇。”
香洛和仪嘉也品出了一点滋味,连忙在一旁帮衬,因此孔懿只得没奈何地答应了下来。她不过略坐了片刻,外间便有人前来奏报,她思忖着伯姬的来意怕是套
情居多,也就打了声招呼先行出去料理內务,只留下了香洛仪嘉二人。伯姬见孔懿离去,不由对两女笑道:“想不到你们两人也会如此善于观风⾊,想当初在昭
殿里之时,除了幽夫人,你们何曾服过外人,如今却大不一样了。”
香洛和仪嘉对视一眼,目光中的神情不言而喻。两人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见确实无人隐伏后,仪嘉方才低声对伯姬道:“伯姬夫人,婉儿姐姐虽不是殿下的姬妾,平素却是威权极重,就是那些家将侍从一流,殿下不在时也都听她的调派,我们两姐妹不过是初来乍到,怎么敢摆架子?”
伯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便将话题岔开了去,心中却在打着算盘。如此看来,想要通过香洛和仪嘉来左右这位兴平君殿下的判断并不实际,而那位婉儿姑娘一看就不是容易相与的角⾊,看来自己得多下一点功夫才行。
孔懿匆匆来到前院,却发觉明空含笑站在那里,不由大喜过望。她这些天立独应付府中大小事务,早已是忙得头昏眼花,刚才还不得不菗空去应付伯姬。“好你个家伙,居然还知道回来,这府中上下大小事务就托付给你了!”匆匆撂下一句话之后,孔懿竟是寒暄话都没有多一句,急匆匆地快步离开,留下明空一人在那里发怔。许久,他才明⽩孔懿是作起了甩手掌柜,不由大吃一惊,可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边已是围了一群前来奏报的下人,顿时只能苦着脸料理了起来。
炎国宮城之中,炎姬正在御花园中抚琴,三柱清香直上青云,琴音袅袅回
在天地之间,逐渐让她的心情平复了下来。一旁的沁雪鼓着腮帮子只是不作声,心中却是如同一团
⿇,要知道,早先炎侯来的时候,似乎不经意地说出了一句让她大吃一惊的话,那就是为炎姬招婿。沁雪自小⼊宮,伺候的就只有炎姬
明期这一个主子,平素吃穿用度也都是第一等的,更是被炎姬视为姐妹,因此最能了解主子的心思。她知道主子是冰雪聪明不假,可这情之一物,愈是聪明人就愈是容易沉溺其中,她已是不知不觉为主子
起了心来。
一曲终了,炎姬却仍旧是愣愣地坐在那里,目光中一片
茫。她已是记不清怎么回答⽗亲的了,仿佛是“但由⽗亲作主”亦或是其他说辞,总而言之,她似乎丝毫不为所动。可是,既然如此,她又为何奏出了一曲颇为悲凉的曲子?她无知无觉地立了起来,命沁雪捧过琴之后,便如同行尸走⾁般向⺟亲的宮室走去,此时此刻,她似乎体会到了⺟亲当⽇的心情。
“殿下,主上只有您这么一个掌上明珠,断然不会让寻常人亵渎您的!”沁雪实在不忍心看着炎姬这副模样,忍不住出口劝慰道“天下间总有好男儿可以匹配殿下,若是殿下真的不愿,不妨向来者多出难题,如此便可令那些纨绔弟子之类的男人知难而退,主上想必也难以怪罪的。”
炎姬苦笑着摇了头摇,她自然知道⽗亲对自己的宠爱,不过,在国之大义面前,所谓⽗女亲情也只有靠边站而已。⽗亲斤斤计较的,是令炎国之威代替中州天子,至于对她的些许宠溺,也决计不会超过家国大事。寻常贵胄弟子⽗亲当然看不过眼,但是,倘若真的有家世背景都能匹配她,又是为⽗亲器重的男子,恐怕无论她如何作势,都非得允从不可。想着想着,炎姬不由忆起了当⽇离幽对自己说的话以及自己的回答,心中更是百感
集。
“奴婢叩见夫人!”眼尖的沁雪发现了一众宮婢簇拥着庄姬缓缓行来,马上退到一旁伏跪于地。这一声请安却未曾惊扰炎姬的思绪,她仍旧怔怔地立在那儿,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庄姬心痛女儿怔忡的模样,却不好在外人面前发作,挥手斥退了所有人之后,方才上前将女儿揽在了怀中。
“⺟夫人!”炎姬讶然抬头,失声惊呼道“您怎么知道我在御花园內?难道是沁雪这妮子多嘴多⾆?”她不満地瞪了犹自垂首跪伏于地的沁雪一眼,回转头来,脸上已是挂着些许笑意“⺟夫人,我不过是一时想些心事,并没有什么大碍,⽗侯的心意我知道,不会让⺟夫人为难的!”
庄姬
然⾊变,许久才冲着地上的沁雪道:“沁雪,你先退下,今⽇是你报讯有功,待会本宮重重有赏!”她见沁雪叩头退下,方才郑重其事地盯着女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嘱咐道“明期,你⽗侯虽然有意为你择婿,但还是得看你的意思,否则,即使那个人是中州的未来天子,本宮也绝不会许嫁!你放心,今次就算和你⽗侯撕破了脸面,本宮也绝不会同意此事,那些个求亲的使者就
给本宮好了。哼,不过是一些纨绔弟子,也敢打你的主意,真是无聊透顶!”
“夫人,你这是什么话!”两人的⾝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喝,庄姬回头一看,只见炎侯
烈正満面
云地站在那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明期也不小了,自然得考虑婚嫁之事。再说了,寡人只是有意择婿,未得你们二人允准,纵是他人有惊天权势,也决计不可能夺了明期去!”
庄姬愕然地看着丈夫,许久才露出了一丝勉強的笑意。“希望主上能够一言九鼎,妾⾝绝不希望,明期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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