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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舌辩
 “寒冰崖⽔清容参见君侯!”尽管是和众师妹一同进宮,但临到谒见之时,却只剩下了⽔清容一人。即便是在夏侯御前,她却仍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只是神情略略恭谨了一些。“行前尊主和师尊托我向君侯问安,她们曾说君侯为人一向不露锋芒,却是列国诸侯中鲜有的深明大义者,所以请君侯在此事上多多费心了。”

 夏侯闵钟劫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却并不忙着拆开那一封密函,手指轻轻叩击着旁边的扶手,很快陷⼊了沉思。商国如今的局势他自然了解,虽然西戎的攻势早已受到遏制,但引兵出征的信昌君汤舜允却在暗地诛除商侯眼线之后,赫然已成拥兵自重。他微微皱眉,信手将信函搁在了一边,这才点头温和地一笑,言语却是分外冷冽。

 “⽔姑娘远来辛苦了,不过,寡人却是不明⽩,这种事情本应是商侯亲自派人前来接洽,为何由寒冰崖越俎代庖?”

 “君侯明鉴,寒冰崖和商国本是一体,再者,我寒冰崖少主即将下嫁商侯世子,所以值此关键时刻,尊主和商侯秘议之后,便由我充当了这一次的信使。”大约是平⽇替师门办事从未遭到如此轻视的缘故,⽔清容的心中很是不快,却只能勉強克制住不耐的情绪“信函既然已经送到,一切便决于君侯一念之间,请容我先行告退!”

 就在夏侯愕然之际,她偏⾝行礼后飘然而去,既未索取回执,又未要求任何口信,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令殿上诸人然⾊变。夏侯闵钟劫向来个沉。喜怒不形于⾊,此时马上止住了图开口呵斥的內侍,若有所思地挥手令众人退下。他才不信寒冰崖真的会这样妄自尊大,毕竟。四大门派就算其力再強,也不敢轻易藐视诸侯,寒冰崖尊主⽔无韧虽是女子,行事却一向谨慎,断然不会放纵属下弟子胡来。

 “来人,去孟尝君府宣召斗御殊!”闵钟劫沉昑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另外。去看看闵西原和闵西全两人如今在忙何事,就说是寡人之命,让他们两个行事都收敛一些。不要让外人瞧了笑话!”一想起斗得如火如荼的两个儿子。他就感到一股琊火突然噌噌冒上心头,恨不得唤来两个逆子狠狠教训一番。然而,一想到如今外面地局势,他却最终按下了这个念头,不管如何,让人以为国中斗无宁⽇,总比成为众矢之的好。

 练钧如的兴平君府门前,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停了下来。前面一驾看似不起眼的马车上。端坐着一个⾐着不凡,神态自傲地驭者,而从上头下来的年轻人却是一⾝朴素打扮。看似并非权贵;而自后头一驾马车上下来的人,却穿着一⾝齐齐整整的官服,竟赫然是上大夫霍弗游。这两位客人彼此对视一眼,似乎并不相识,见此情景,门上的仆役都是一阵惊诧。

 霍弗游见那年轻人欠⾝示意自己先行,连忙颔首谢过,在几个侍从的引导下直接进了正厅等候。年轻男子正是受了闵西全之命前来拜访的苏秦,他整了整⾐冠,这才正容对那些仆役道:“‮生学‬鬼⾕苏秦,前来谒见兴平君殿下,请代为通传!”

 鬼⾕子王诩乃是夏国名士,却从未有弟子行走世间,那几个仆役都是夏侯所赐的机灵人,只是怔了片刻便一溜烟地派了一人进去通传,另一人则是忙着将苏秦引向花厅。虽然这些⽇子也时常有权贵来访,但同时来了两拨尊贵客人地情形尚不多见。在他们的心目中,早已想当然地将苏秦的⾝份定位为前来投靠地食客。

 霍弗游这一⽇只是礼节地拜访,其中也略略提了提夏侯对前几⽇大火的一些宽慰之词,别无要事的他只是盘桓了半个时辰便告辞离去。练钧如本想旁敲侧击地询问婚约一事,最终却没有找到任何机会,只能撂下了这一层心思。今⽇这一次和霍弗游会面之后,他已是暗暗下了决心,一旦重返中州便将那个匣子还给⽗亲,只当世间再无此事。

 苏秦并不知道练钧如的‮实真‬⾝份,但练钧如心中却是了然。当⽇魏方离去的时候,曾经言明将先行拜访鬼⾕子王诩,因此苏秦能够恰到好处地在这个时候现⾝夏国,背后一定少不了魏方的谋划。想到这里,练钧如不由更加庆幸当⽇的做法,有因必有果,倘若真的因为其人出⾝鄙陋而加以忽视,那最终只是自己错失帮手而已。正是因为如此,跨进大厅地一刹那,他突然换上了一副轻松又不失庄重的神情。

 “想不到今⽇竟有贵客光临,适才那些下人真是怠慢了!”练钧如见苏秦起⾝行礼,连忙一把将其搀扶了起来,又笑容可掬地打了个招呼“本君素来敬仰鬼⾕子先生的气度风仪,想不到今⽇能见王先生⾼徒,幸甚!幸甚!”

 苏秦连道不敢,眼珠却是转动个不停,显见心底并不似表面那么平静。“兴平君殿下,‮生学‬今⽇冒昧求见,确实是⾝怀要务。说实话,以我地才学,要出师门原本还是为时尚早,但却噤不住一位师友的劝说,这才勉強出红尘谋一个出⾝。如今世气象已成,就是列国之內,权贵之争也是难以止息,若是我没有猜错,殿下此来夏国,想必也是怀着此种目的吧?”

 练钧如装出了一副惊愕的模样,随后便示意严修退到了大门旁。“想不到苏兄初出师门就能知道这些,着实不可小觑!”他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对方,许久才点点头道“须知夏国之內的权贵大多都择定了立场,不附公子原便附公子全,听许兄的口气,应该已是选择了其中一位才是。既然苏兄知道本君的目的,那么可有什么⾼见?”

 苏秦似是料到了对方的问题,神情丝毫未变,一动不动地和练钧如对视了良久,方才从带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晶牌。“殿下,如今原公子內挟嫡长子之名,外有孟尝君斗御殊大人为助,中间要做出抉择的主上也仍旧在犹豫不决,如此看来,他已是占定了先机。若是换作旁人,‮生学‬自然是建议殿下锦上添花,再助原公子一臂之力,只可惜殿下并非常人,所以不能以常人之理为人处世。‮生学‬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冒昧,但依我看来,殿下应该暗地襄助全公子!”

 尽管早就有此心意,但练钧如还是听得微微一怔。他起先还以为苏秦暗地投靠了孟尝君斗御殊,谁料竟是恰恰相反,其人竟是择定了处于劣势的闵西全,胆量之大不言而喻。在夏国这些时⽇,他已是摸清了內外局势,可以这么说,无论是谁登上夏国至尊之位,都无法拜托孟尝君斗御殊的掣肘。因此,投归斗御殊麾下的人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比较风险和收获,这是一条康庄大道,否则,这斗御殊门下食客也不会仅次于堂堂商侯而位居天下第二了。

 “苏兄未免危言耸听了,不过,本君倒想听听你的理由。”思来想去,练钧如还是决定继续听下去。如今,他⾝边幕僚尽去,很多东西都是自个殚精竭虑,却没法避免疏漏。

 看来,得设法寻找一个真正无名却又有才的人了,否则,指不定那个时候自己就再没法子熬过去。

 得以一展口⾆之才,苏秦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全公子虽然是夏侯庶子,但其天赋秉都是人君之选,除此之外,当年他自请往中州为质,更是在夏国群臣中留下了深刻印象。而他不在夏国的这五年中,原公子作为主上那时唯一的儿子辅佐朝政,期间疏漏百出,而且尽显优柔寡断的本,就连斗大人也对这个外甥有所不満。殿下不妨想一想,此人坐上诸侯之位,是不是将始终为人‮布摆‬,无法为殿下提供一丝一毫的后援之力?其实,最最重要的就是,锦上添花不若雪中送炭,全公子如今正是困难之时,他⽇有成必不会忘记殿下恩情…”

 “够了!”练钧如倏然打断了对方的话,眉宇间尽是冷峻而肃重的神情“苏兄,本君敬你是鬼⾕门人,所以容得你罗嗦到现在。你的这些话若是传扬出去,就是再有师门背景也是死无葬⾝之地。嫡庶有分,长幼有序,这是我朝宗法中的本。别说本君目前并无实权,纵是手握大权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胡行事!”

 苏秦先是愕然,随即低头深思了片刻,脸上并未有丝毫颓然沮丧之⾊。“既然殿下不愿意听这些,那‮生学‬就只能告辞了!”他深深弯行了一礼,随即大踏步地走出门去,那一枚亮晶晶的⽔晶牌却仍旧留在了桌子上,隐隐流转着出异样的光彩。练钧如瞟了瞟这意外的收获,微微一笑便将其拢在了袖子中,随即闭上了眼睛。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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