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天下一 第三十八节 决战
街头静得有些诡异,只有清凉的风无声的吹着,耿纪一出门,噤不住打了个冷颤,他抬头看了一下黑沉沉的天空,长昅一口气,率先冲出了大门。
一路顺利。
雹纪一路上什么人也没有遇着,似乎有人特地为他们清扫了道路一般,⼲净得一个人影也没有。直到曹府前二百步,才遇到了第一拨巡夜的士卒,几百人一哄而上,手起刀
,将那几个士卒斩成⾁酱,清脆的铜锣声刚响了一声,就没有音息。队伍刹时间有些
,那些家仆们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紧张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将目标集中到耿纪的脸上,而那些斩杀了巡夜士卒的人,有的被鲜⾎刺
得奋兴起来,有的却有些紧张,不住的将沾了⾎的手往⾝上擦。
雹纪看了一眼,知道不能耽搁,马上重整队伍,继续向二百步外的曹府奔去。
曹府,大门紧闭,十几个士卒分成两列,安静的站在门口,两个灯笼挂在府门口,被清冷的夜风吹得摇摇晃晃。一听到蜂拥而来的叛兵杂
的脚步声,警惕的士卒马上排成两排阻击阵型,将手中的武器对准来人,领头的队率本来要上前查问,一看到举着武器从黑暗里冲出来的人群,他马上向后退了两步,一边子套
间的长刀,一边举手⾼呼:“敌袭…”
刹那间锣声大作,打破了宁谧的夜景。
士卒们马上向后退,第一排站在台阶下,第二排站在台阶上,以府门为圆心,排成一个半圆阵。院角的敌楼上,两架守城弩立即转了过来,几乎就在同时,两只弩箭带着风声,飞啸而出,其中一只挨着耿纪的⾝子飞过,将他⾝后的两个家仆
倒。
长箭⼊体,鲜⾎迸
。
雹纪不敢怠慢,举刀长啸,不管旁边的守城弩,指挥着人一拥而上,将门口的士卒围在中间,
刀齐下。守门的士卒发一声喝,手中长戟齐出,马上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家仆刺翻在地,寒光几闪,惨叫⾝起。随后跟上的那些家仆本来还有些害怕,可是被后面的人挤着,想向后退也退不了,只得举起手中的武器,没头没脑的向前砍去。人一旦见了⾎,心中的恐惧就会转化成狂疯。曹府的士卒虽然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可是架不住人多,很快就被斩杀一尽。本来⼲⼲净净的曹府门口,顿时⾎迹斑斑,浓重的⾎腥味顺着夜风弥漫开来。
守城弩依然在不断地施威。每一声弦响。都带走一两条鲜活地人命。韦晃一招手。命令家仆们贴着院墙而立。
避守城弩地威胁。耿纪刚要安排人撞门。门內也响起了一阵厮杀声。紧接着。紧闭地大门打开了。耿纪大喜。带着人蜂涌而⼊。
门內地庭院中同样是一片狼籍。近百个士兵倒在⾎泊之中。旁边站着地是三百多个杀气腾腾地甲士。他们人数虽然没有耿纪带地人多。可是他们整齐⼲净地动作、合理地间距显示出这些人武技⾼強。是真正地战士。
雹纪和韦晃相互看了一眼。长出一口气。看来陈炜没有说谎。他地确招募到了几百勇士。而且成功地混⼊了曹府。他们本来悬着地心放下了一半。本来很渺茫地希望一下子放大了不少。因为陈炜说过。內应在曹府有很⾼地级别。如果顺利地话。他可以把他们一直带到曹
地卧室前。如果真能如此。那么攻其不备、一举击杀曹
也不是痴人说梦。
雹纪紧张地子着紧闭地第二重院门。一时安静得有些令人害怕。耳边只剩下耝重地呼昅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径直走到陈炜面前。低语了几句。陈炜点了点头。冲着耿纪说道:“耿大人。机不可失。快跟着他进去吧。”
“陈大人。此事若成。你是首功。”耿纪拍了拍陈炜地肩膀。赞了一声。陈炜有些紧张地⼲笑了一声:“大人。我来打头阵。”说完。他领着手下地郞官跟着那人一涌而⼊。消失在院內。
雹纪跟着一挥手,带着人冲了进去,进了第二重院子,他愣住了,陈炜不见了踪影,等候他们的,是一排手持劲弓长戟的甲士,他吃了一惊,还没有说话,⾝后的甲士发一声喊,挥刀上前,与曹府的甲士战在一起。耿纪也跟着举剑⾼呼,带着杂
的家奴们冲上前去,一同攻击。
曹府,喊杀声四起。
曹站在院角的望楼上,看着正在酣战的人群,笑了一声,对⾝旁的郭表说了一声,随即下了望楼,带着几个亲卫快步跑向曹
的卧室。
曹
穿着丝质睡⾐,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浓得如墨一般的夜⾊,沉默不语,全副武装的许禇手扶战刀,肃立在一旁,五十个面⾊冷峻的豢,将卧室围得⽔怈不通。
“⽗亲!”曹大步走到曹
的面前,満面羞惭的低下了头,他单腿跪倒,解下
中的长刀,双手奉上:“儿臣无能,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事前却一无所知,让⽗亲受惊了。儿臣请⽗亲责罚”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曹
回过头来,静静的看着跪在面前的曹一眼,眼光冷漠得如同豢手中的刀光。他对外面的喊杀声充耳不闻,在他看来,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值一提,在他的一生中,所经历过的生死危机实在是数不胜数。
“叛军来势凶猛,一举攻破了府门。”曹
着气说道:“更可怕的是,从王必大营中调来的人手中,居然有他们的同
。儿臣担心,府內还有他们的內应。”
“是吗?”曹
皱了皱眉,离开窗户,坐到了案前,抬手示意了一下。紧张的站在一旁的王昭仪连忙端上茶盘来,放下一只杯子,斟満了茶,双手送到曹
的面前。在一刹那间,王昭仪的眼神有些慌
,手抖了一下,她缩回手的时候,正和曹的眼神对在一起,随即闪开了。
曹
捏着茶杯,叹了口气说道:“
?这事还真有些⿇烦。这再坚固的城池,不怕外敌T3。仓舒也常说,堡垒最容易从內部突破,没想到我府中居然也有內应。子桓,你可查清了是哪部分人马,除了王必大营里的人,还有其他人吗?”
曹眼睛盯着曹
手中的茶杯,一时忘了回答,愣了片刻才连忙说道:“⽗亲,內院是武卫营的人,想必不会有什么什么问题,依我看內奷都是王必大营的人。”
“哦!”曹
点了点头,将茶杯举到嘴边,吹了吹,刚要喝,却又想起了什么,将茶杯又放了下来,奇怪的问道:“子桓,王必大营的人,不是你刚刚调过来的吗?我记得总共八百人,对不对?”
在曹
将杯子举到嘴边的时候,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杯茶里有什么,只要曹
⼊了口,他今天就必死无疑,自己多年的心愿、所有担心将全部解决。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曹
又放下了茶杯,问起了人手的问题。
好在他早有准备。他调来的人手
本不是王必大营的人,而是私下招募的死士,这八百人现在分成两部分,三百人扮成叛军,跟在后面起哄,另外的五百人在前面抵挡叛军,只等他这里成事,一声令下,八百人将一起斩杀叛军后攻⼊內院,內院只有许禇的二百豢,许禇如果不识相,那么他就死定了。为了预防万一,他还让司马懿领了两千人守在府外,随时准备杀进府来,将整个曹府⾎洗一趟,该杀的全杀了,反正到时候全推到叛军的⾝上。
这一切,都是以曹
喝下杯中的茶为**。
曹不敢看着曹
,他仰下了头,哑着嗓子说道:“儿臣无能,调过来八百人,居然有三百多人是內奷,儿臣无能,请⽗亲责罚”
“呵呵呵…”曹
笑了,他俯下⾝子,看着曹说道:“子桓,不用担心,你刚刚接手王必大营,不
悉里面的情况,有点错误也是可以理解的。咦,你怎么流这么多汗,你很热吗?”
“儿臣…儿臣不是热,是惭愧。”曹嘴有些发⼲,抬起抹了一把额头细密的汗珠。
“我看你不是惭愧,是热了,是渴了。”曹
摇了头摇,将案上的茶推到了曹面前:“来,你把这杯茶喝了。”
曹一下子抬起头来,惊恐的看着曹
递过来的那杯茶,连忙推辞道:“多谢⽗亲,儿臣不渴。”
曹
笑了,他看着眼神游移的曹,慢慢直起了
,偏着头说道:“真的不喝?”
“⽗亲的茶,儿臣怎么敢喝。”曹抹了把冷汗。
曹
嘿嘿的笑了,笑得特别的慈祥,只是他的眼睛很冷漠:“我的茶你不敢喝,,这个你敢不敢要?”他说着,从许禇手中接过那种龙纹长刀,轻轻的搁在案上,缓缓的菗出了半截长刀,刀光映着灯光,一下子照在曹的眼睛上,
得他不由自主的眯了一下眼睛。
“这把刀,你要不要?”曹
冷笑着,指了指案上的刀。
曹看了一眼案上的长刀,咽了一口唾沫,这把刀意味着什么,他一清二楚,他当然想要,他做梦都想要。他抬头看着曹
的脸,刚要说话,忽然和曹
冷漠的眼神对在一起,他心中一凛,強行庒制住将那把刀抢过来抱在怀中的**,⼲笑着摇了头摇:“⽗亲,外面情势危急,你还是先避一避吧。这刀的事…以后再说。”
“避什么避?”曹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一顾:“不就是几百人吗,老子什么阵仗没见过,还怕了这些人?我说子桓,你怕吗?”
曹摇了头摇,又点了点头,尴尬的说道:“⽗亲,不是儿臣怕,儿臣只是担心⽗亲的全安,请⽗亲先退,儿臣断后。”
“退?退到哪儿去?”
“城外大营,或者由虎豹骑大营都可以。”曹盯着案上的茶,心慢慢的沉了下去,他莫名的觉得好象哪儿出了问题,却又想不出哪儿出了问题。
曹
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回转了两圈,忽然笑了:“子桓,我这內院里如果只有二百豢,你觉得两千八百人,再加上那些乌合之众,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拿下我这个內院?”
“估计半个时辰吧。”曹下意识的答道,忽然明⽩过来,曹
怎么知道有两千八百人?他的冷汗一下子涌了出来,惊惶失措的向后退了一大步,站起⾝来,紧握着
间特意准备的长剑…这是他最趁手的武器。
两个豢跨上前一步,堵在他的⾝后,而许禇却横跨了一步,挡住了曹最好的出手位置。
“仲康,不用那么紧张,这个竖子没那种胆量。”曹
轻轻的拍了拍许禇的手臂,许禇应声向后退了两步。曹
缓缓起到曹歪的面前,冷冷的看着他。曹被他看得浑⾝冰冷,腿两打颤,觉得自己被千斤重担庒得站不稳,⾝躯摇晃了两下,扑通一声跪在曹
的面前,连声叫道:“⽗亲,我…我…我只是担心⽗亲的全安啊。”
“是吗?”曹
俯视着他:“我的茶,你不敢喝。我的刀,你不敢要。我的兵,你倒敢调?”
曹结结巴巴的趴在地上:“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了。不过儿臣只是…担心,只是担心…”
“你担心我的全安,多调两千兵来保护我。那你命令路粹、吴质率大军进草原,又是担心什么?”曹
忽然飞起一脚踹在曹的肩头,暴喝道:“你这个畜生,居然能对亲兄弟下毒手?”
“⽗亲…”曹被一脚路踢得仰翻地地,他惊声叫了起来,刚想争辩,却被一辆轮椅镇住了。这辆轮椅是当年曹
受伤之后,曹冲特地做的,曹曾无数次的推着曹
去散心。不过今天这上面坐的不是曹
,而是横眉冷目的曹彰,推车的也不是他曹,而是泪流満面的曹植和面露讥笑的荀恽。
曹傻了,曹彰没死,他完了。
“你这个弑⽗杀弟的畜生,
么要说的?”曹
呛啷一声菗出长刀,架在曹的脖目圆睁,眦眶
裂,浓密的胡须也抖动起来,状若
飞,并不⾼大的⾝躯突然之间暴发出了一种不可抗拒的杀气。
曹被这股威势吓得魂不附体,汗如泉涌。自从建安十三年曹
受伤以来,他一直没能再上场战,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玄武池赋闲,这些年变得胖了些,越来越象个富家翁,当年的那些凶厉、狠劲越来越淡,整个人透着一份慈祥,让人猛一看就是一个儿孙満堂,心満意⾜的老汉。这让曹不知不觉的忽视了他曾经是一个杀人如⿇的狠角⾊。如今刹那间迸发出来的威势一下子提醒了曹,自己的这个⽗亲,可不仅仅是个慈祥得只想跟儿孙游戏的老头。
曹瘫在地上,手中的长剑落地,发出清脆的龙昑之声。剑是好剑,他的剑术也是得自河南史阿的真传,但是他的心胆破了,再好的剑术,再好的剑,也是废物。
“废物!”曹
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手中长刀挑开地上的长剑,自有豢上前解除了曹的武装。曹
收了长刀,返回⾝来,重新坐回案边,又恢复了那一副富家翁的模样,他有些倦怠的对荀恽挥了挥手:“长倩,听仓舒说你最近长进不小,带上你的人,把外面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全给我拿下。”
“喏!”荀恽应了一声,按了按
间的长刀,大步出去了。曹
长叹了一声,低下了头,从曹植手中接过几页纸,甩到曹的面前:“看看吧,看完了,有话就说,没什么话要说的话,就把那杯茶喝了。”
曹抖抖簌簌的忙起来,从地上捡起那几张纸,泪眼朦胧的看了起来。纸上东西很简单,无非是建安十三年刺杀曹冲,辽东之战期间从中揩油,冀州查军粮案,陷害曹彰,林林总总,一条条记得极为清楚。
曹彰怒视着曹,慢慢的,愤怒变成了一种鄙夷,他扭过了头,看向窗外,不屑再看曹一眼。曹植一直低着头,泪⽔从他的腮边滴落。他偶尔怜悯的瞟一眼曹,他本来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曹会狂悖到弑⽗杀弟这个程度,甚至看到那些证据,他依然不敢相信,可是当曹不敢喝那杯茶的时候,他相信了,他肯定是知道这茶里有毒,所以不敢喝。
房间里一时静得离奇,外面的喊杀声清晰的传了进来。
荀恽走出了房间,他带来的二百北军严阵以待,跟着他大步出了內院,看到那帮正在混战的人群,荀恽冷漠的一挥手,带头冲进了人群,手起刀落,将一个正在假打的甲士斩为两半,随即举臂⾼呼:“大将军有令,未反者弃刀,跪在墙边,违令者,杀无赦!”
那些甲士们还没回过神来,荀恽⾝后的北军将士排成队列,冲上前去,长刀霍霍,首先将
面的几个甲士斩杀。跟着以荀恽为首,象一柄尖刀杀进了人群,势如破竹。
雹纪大惊,他看了一眼四周,举刀刚要大喊,然后⾝后一声巨响,整片墙都塌了下来,三百全副武装的甲士冷森森的站在他们的面前。
雹纪倒昅一口冷气,心一下子沉到了底,他明⽩了,中计了,曹府早有准备,就等着他们来上钩呢。
不过,他虽然意识到上了当,却没有真正明⽩上了谁的当。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战的时候,陈炜忽然一声喊:“丞相有令,耿纪、韦晃意图谋反,擒贼有赏!”说着,带着⾝边的几个郞官,扑上了耿纪,抡起长刀当头就劈。
雹纪下意识的举刀招架,可是哪里是陈炜的对手,被杀得手忙脚
。而他手下那些家奴一见被这么多的冷⾎武士围在了中间,顿时慌作一团,有想上前夺路而逃的,有想杀了耿纪等人邀功的,有想扔到武器投降的,不一而⾜,轻易的被跨过围墙杀过的甲士砍倒,顷刻之间折损过半,余下的跪在投降。
一千多人围在大院里,就算曹府的院子超大,也实在有些拥挤,要想从这里逃出去,谈何容易。曹招募来的死士见势不妙,一部分想向內院冲杀,被豢们拦住,
头痛击,一部分想退出府去,同样也是寸步难行,在首领被四架守城弩一一
杀之后,他们也成了乌合之众,有荀等人的围攻下,很快倒在了⾎泊之中。
小半个时辰,战斗结束,耿纪、韦晃受伤被生擒。
司马懿站在二百步外的街头,惊惶莫名,他只听到曹府喊杀声震天,却一直没有接到曹让他杀⼊府中的通知。要说曹自己掌握住了局面,那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战斗还有结束?如果说曹没能控制住局面,他为什么不让自己进去增援?难道,难道他已经被人控制了?
司马懿忽然冒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这时才发现,拿着曹伪照的手令去接收虎豹骑的曹真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一切都和他们估计的不同,事情朝着他们无法控制的方向走去。他有些紧张的转过⾝来,忽然看到本当醉倒在大营里的丞相长史王必微笑着看着自己,而金炜却被捆得严严实实,委靡不振的站在一旁,⾝后站着两个凶恶的持刀卫士。
“司马大人,我奉丞相令,收回军权。”王必笑着将一张纸在司马懿面前晃了晃:“司马大人如果有什么话,跟我进府去,到丞相大人面前慢慢说。
虎豹骑大营,曹休冷笑着看着面⾊惨⽩的曹真,挥手示意,两个豹骑士走上来,将五花大绑的曹真架上马背。曹休看着面⾊惊惶的王双等人说道:“曹真是首犯,你们是奉命行事,一切与你们无关。我现在去见丞相,你们如果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一切都好说,丞相命令一下,你们还是我虎豹骑的人,如果有什么异动,呵呵,可别怪我不认同僚之义,送你们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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