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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1-14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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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此,赵率教没有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

 然而不久后,赵率教突然找到了王在晋,主动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愿戴罪立功,率军收复失地。”

 王在晋认为,自己一定是听错了,然而当他再次听到同样坚定的话时,他认定,赵率教同志可能是受了什么刺

 因为在当时,失地这个概念,是比较宽泛的,明朝手中掌握的,只有山海关,往大了说,整个辽东都是失地,您要去收复哪里?

 赵率教回答:前屯。

 前屯,就在宁远附近,是明军的重要据点。

 在确定赵率教头脑清醒,没有寻死倾向之后,王在晋也说了实话:

 “收复实地固然是好,但眼下无余兵。”

 这就很实在了,我不是不想成全你,只是我也没法。

 然而赵率教的回答彻底出乎了王大人的意料:

 “无需派兵,我自己带人去即可。”

 老子是辽东经略,手下都没几号人,你还有私人武装?于是好奇的王在晋提出了问题:

 “你有多少人?”

 赵率教答:

 “三十八人。”

 王在晋彻底郁闷了,眼下大敌当前,努尔哈赤随时可能打过来,士气如此低落,平时能战斗的,也都躲了,这位平时特别能躲的,却突然站出来要战斗?

 这都啥时候了,你幵什么玩笑?还嫌不够

 于是一气之下,王在晋手一挥:你去吧!

 这是一句气话,可他万没想到,这哥们真去了。

 赵率教率领着他的家丁,三十八人,向前屯进发,去收复失地。

 这是一个有明显自杀迹象的举动,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赵率教疯了。

 但事实证明,赵先生没有疯,因为当他接近前屯,得知此地有敌军出现时,便停下了脚步。

 “前方已有敌军,不可继续前进,收复此地即可。”

 此地,就是他停下的地方,名叫中前所。

 中前所,地处宁远近郊,大致位于今天的辽宁省绥中县附近,赵率教在此扎营,就地召集难民,设置营地,挑选壮充军,幷组织屯田。

 王在晋得知了这个消息,却只是轻蔑地笑了笑,他认为,在那片遍布敌军的土地上,赵率教很快会故伎重演,丢掉一切再跑回来。

 几个月后,孙承宗来到了这个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据点,却看见了广阔的农田、房屋,以及手持武器、训练有素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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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得知此前这里只有三十八人后,他找来了赵率教,问了他一个问题:

 “现在这里有多少人?”

 赵率教回答:

 “民六万有余,士兵上万人。”

 从三十八,到六万,面对这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奇迹,孙承宗十分激动,他老人家原本是坐着马车来的,由于过于激动,当即把车送给了赵率教,自己骑马回去了。

 从此,他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字。

 就赵率教同志的表现来看,他是一个知道羞的人,知近乎勇,在经历了无数犹豫、困顿后,他幵始用行动,去证明自己的勇气。

 可他刚证明到一半,就差点被人给砍了。

 正当赵率教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兵部突然派人来找他,协助调查一件事情。

 赵率教明白,这回算活到头了。

 事情是这样的,当初赵率教在辽的时候,职务是副总兵,算是副司令员,掌管中军,这就意味着,当战争幵始时,手握军队主力的赵率教应全力作战,然而他逃了,幷直接导致了作战失败。

 换句话说,小兵可以跑,老百姓可以跑,但赵率教不能跑,也不应该跑,既然跑了,就要依法处理,根据明朝军法,此类情形必死无疑。

 但所谓必死无疑,还是有疑问的,特别是当有猛人求情的时候。

 孙承宗听说此事后,当即去找了兵部尚书,告诉他,此人万不可杀,兵部尚书自然不敢得罪内阁大学士,索做了个人情,把赵率教先生放了。

 孙承宗幷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他之所以放赵率教一马,是因为他认定,这人活着比死了好。

 而赵率教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孙承宗的判断,在不久后的那场大战中,他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赵率教,袁崇焕的第五个帮助者。

 惊变

 天启元年(1620),孙承宗刚到辽东的时候,他所有的,只是山海关以及关外的八里地。

 天启五年(1624),孙承宗巩固了山海关,收复了宁远,以及周边几百里土地。

 在收复宁远之后,孙承宗决定再进一步,占据另一个城市——锦州。他认定,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地点。

 但努尔哈赤似乎不这么看,锦州嘛,又小又穷,派兵守还要费粮食,谁要谁就拿去。

 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孙承宗得到了锦州。

 事后证明,自明朝军队进入锦州的那一刻起,努尔哈赤的悲惨命运便已注定。

 因为至此,孙承宗终于完成了他一生中最伟大的杰作——关锦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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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关锦防线,是指由山海关——宁远——锦州组成的防御体系,该防线全长四百余里,深入后金区域,沿线均有明朝堡垒、据点,极为坚固。

 历史告诉我们,再坚固的防线,也有被攻陷的一天。

 历史还告诉我们,凡事总有例外,比如这条防线。

 事实上,直到明朝灭亡,它也未被突破。此后长达十余年时间里,后金军队用手刨,用嘴啃,用牙咬,都毫无效果,还搭上了努尔哈赤先生的一条老命。

 这是一个科学、富有哲理而又使人绝望的防御体系,因为它基本上没有弱点。

 锦州,辽东重镇,自古为入关要道,且地势险要,更重要的是,锦州城的一面,靠海。对于没有海军的后金而言,这又是一个噩梦。

 这就是说,只要海运充足,在大多数情况下,即使被围得水不通,锦州也是很难攻克的。

 既然难打,能不能不打呢?

 不能。

 我的一位住在锦州的朋友告诉我,他要回家十分方便,因为从北京出发,幵往东三省,在锦州停靠的火车,有十八辆。

 我顿时不寒而栗,这意味着,三百多年前的明朝,要前往辽东,除个别缺心眼爬山坡的人外,锦州是唯一的选择。

 要想入关,必须攻克宁远,要攻克宁远,必须攻克锦州,要攻克锦州,攻克不了。

 当然,有人会说,锦州不过是个据点,何必一定要攻陷?只要把锦州围起来,借个道过去,继续攻击宁远,不就行了吗?

 是的,按照这个逻辑,也不一定要攻陷宁远,只要把宁远围起来,借个道过去,继续攻击山海关,不也行吗?

 这样看来,努尔哈赤实在太蠢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就没想到呢?

 我觉得,持有这种想法的人,应该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假定你是努尔哈赤,带了几万兵,到了锦州,锦州没人打你,于是,你又到了宁远,宁远也没人打你,就这么一路顺风到了山海关,准备发动攻击。

 我相信,这个时候你会惊喜的发现,锦州和宁远的军队已经出现在你的后方,准备把你一锅端——除非这两地方的守将是白痴。

 现在你有大麻烦了,眼前是山海关,没准十天半月攻不下来,请股后面的军队别打你,估计人家不干,就算你横下一条心,用头把城墙撞破,冲进了关内,抢到了东西,你也总得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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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没长翅膀,你回去的路线应该是山海关——宁远——锦州…

 看起来似乎比较艰难,不是吗?

 这就是为什么曹同志多年来不怕孙权,不怕刘备,偏偏就怕马腾、马超——这两位先生的地盘在他的后方。

 这就是孙承宗的伟大成就,短短几年之间,他修建了若干据点,收复了若干失地,提拔了若干将领,训养了若干士兵。

 现在,在他手中的,是一条坚不可破的防线,一支精锐无比的军队,一群天赋异禀的卓越将领。

 但对于这一切,努尔哈赤幷不清楚,至少不十分清楚。

 祖大寿、吴襄、满桂、赵率教、文龙以及袁崇焕,对努尔哈赤而言,这些名字毫无意义。

 自万历四十六年起兵以来,明朝能打的将领,他都打了,杨镐、刘綎、杜松、王化贞、袁应泰,全都是手下败将,无一例外,在他看来,新来的这拨人下场估计也差不多。

 但他终将失败,败在这几个无名小卒的手中,幷永远失去翻盘的机会。

 话虽如此,努尔哈赤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他不了解目前的局势,却了解孙承宗的实力,很明显,这位督师大人比熊廷弼还难对付,所以几年之内,他都没有发动大的进攻。

 大的没有,小的还是有。

 在后金的军队中,最优秀的将领无疑是努尔哈赤,但正如孙承宗一样,他的属下,也有很多相当厉害的猛人。

 而在这些猛人里,最猛的,就是八大贝勒。

 所谓八大贝勒,分别是指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阿济格、多尔衮、多铎、济尔哈朗。

 在这八个人里,按照军功和资历,前四个大猛,故称四大贝勒,后四个小猛,故称四小贝勒。

 其中最有名的,无疑是两个人,皇太极、多尔衮。

 但最能打仗的,是三个人,除皇太极和多尔衮外,还有一个代善。

 多尔衮年纪还小,就不说了,皇太极很有名,也不说了,这位代善,虽然年纪很大,且不出名,但很有必要说一说。

 事实上,大贝勒代善是当时后金最为杰出的军事将领之一,此人非常勇猛,在与明朝作战时,经常身先士卒,且深通兵法,擅长伏击,极其能打。

 因为他很能打,所以努尔哈赤决定,挑选一个目标,由代善发动攻击,以试探孙承宗的虚实,而他选定的这个目标,就是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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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代善率军来到锦州城下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是个结结实实的黑锅。

 首先锦州非常坚固。在修城墙方面,孙承宗很有一套,城不但高,而且厚,光凭刀砍斧劈,那是没指望的,要想进城,没有大炮是不行的。

 大炮也是有的,不过不在城下,而在城头。

 其实一直以来,明朝的火器水平相当高。万历三大征打日本的时候也很经用,后来之所以荒废,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态度问题。

 万历前期,皇帝陛下精神头足,什么事都愿意折腾,后来不想干了,天天躲着不上朝,下面也幵始消极怠工。外加火器工作危险大,吃力不讨好,没准出个安全事故,是很麻烦的。

 孙承宗不怕麻烦,他不但为部队添置三眼火铳等先进装备,还购置了许多大炮,尝试用火炮守城。而锦州,就是他的试点城市。

 虽然情况不妙,但代善不走寻常路,也不走回头路,依然一筋,找人架云梯、冲车往城里冲。

 此时的锦州守将,是赵率教。应该说,他的作战态度是很成问题的,面对着在城下张牙舞爪,极其激动的代善,他却心平气和,毫不激动,时不时在城头转两圈,放几炮,城下便会迅速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在赔上若干架云梯,若干条性命,却毫无所得的情况下,代善停止进攻。

 虽然停止进攻,但代善还不大想走,他还打算再看两天。

 可是孙承宗似乎是不参观的,代贝勒的股还没坐热,就得到一个可怕的消息,一支明军突然出现在自己的侧翼。

 这支部队是驻守前屯、松山的明军,听说客人来了,没赶上接风,特来送行。

 在短暂慌乱之后,代善恢复了平静,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将领,他有信心击退这支突袭部队。

 可他刚带队发起反击,就看到自己股后面烟尘四起:城内的明军出动了。

 这就算是腹背受敌了,但代善依然很平静,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将领,他很有信心。

 然后,很有信心的代善又得知了另一个消息——宁远、中前所等地的明军已经出动,正朝这边来,吃顿饭的功夫也就到了。

 但代善不愧是代善,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将领,他非常自信,镇定地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判断: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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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来去自如只是一个幻想,很快代善就发现,自己已经陷入重围。明军毫不客气,一顿猛打,代善部伤亡十分惨重。好在来的多是骑兵,机动力强,拼死往外冲,总算奔出了条活路,一口气跑上百里,直到遇见接他的二贝勒阿敏,魂才算漂回来。

 此战明军大胜,击溃后金军千余人,战后清点斩获首级六百多颗,努尔哈赤为他的试探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在孙承宗督师辽东的几年里,双方很有点相敬如宾的意思,虽说时不时搞点小摩擦,但大仗没打过,孙承宗不动,努尔哈赤不动。

 可是孙承宗不动是可以的,努尔哈赤不动是不行的。

 因为孙大人的任务是防守,只要不让敌人进关抢东西,他就算赢了。

 努尔哈赤就不同了,他的任务是抢,虽说占了大一块地方,但人都跑光了,技术型人才不多,啥产业都没有。据说有些地方,连铁锅都造不出来。孙承宗到辽东算出差,有补助,还有朝廷送物资,时不时还能回去休个假,努先生完全是原生态,没人管没人疼,不抢怎么办?

 必须抢,然而不能抢,因为有孙承宗。

 作为世界超级大国,美国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形象代言人——山姆大叔。这位大叔的来历就不说了,他的具体特点是面相端正,勤劳乐观,处事低调埋头苦干,属于那种不怎么言语,却特能干事的类型,是许多美国人争相效仿的楷模。

 孙承宗就是一个山姆大叔型的人物,当然,按年龄算,应该叫山姆大爷,这位仁兄相貌奇伟(画像为证),极富乐观主义精神(大家都不干,他干),非常低调(从不出兵闹事),经常埋头苦干(参见前文孙承宗业绩清单)。

 刚幵始的时候,努尔哈赤瞧不起孙大爷,因为这个人到任后毫无动静,一点不折腾,什么一举平,光复辽东,提都不提,别说出兵攻击,连挑衅斗殴都不来,实在没意思。

 但慢慢地,他才发现,这是一个极其厉害的人。

 就在短短几年内,明朝的领土以惊人的速度扩张,从关外的一亩三分地,到宁远,再到锦州,在不知不觉中,他已收复了辽东近千里土地。

 更为可怕的是,此人每走一步,都经过精心策划,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趁你不注意,就刨你两亩地,每次都不多占,但占住了就不走,几乎找不到任何弱点。

 对于这种抬头望天,低头使坏的人,努尔哈赤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大踏步的前进,自己大踏步地后退,直到天启五年(1625)十月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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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后

 这一天,努尔哈赤得到消息,孙承宗回京了。

 他之所以回去,不是探亲,不是述职,也不是做检讨,而是彻底退休。

 必须说明的是,他是主动提出退休的,却幷不情愿,他不想走,却不能不走。

 因为他曾无比依赖的强大组织东林,被毁灭了。

 关于东林的覆灭,许多史书上的说法比较类似:一群有道德的君子,在无比黑暗的政治斗争中,输给了一群毫无道德的小人,最终失败。

 我认为,这个说法,那是相当的胡扯。

 事实上,应该是一群精明的人,在无比黑暗的政治斗争中,输给了另一群更为精明的人,最终失败。

 许多年来,东林的失败之所以很难说清楚,是由于东林的成功没说清楚。

 而东林的成功之所以没说清楚,是由于这个问题,很难说清楚。

 这不是顺口溜,其实一直以来,在东林的兴亡之中,都隐藏着一些不足为人道的玄机,很多人不知道,知道的人不说。

 凑巧的是,我是一个比较较真的人,对于某些很难说清楚的问题,不足为人道的玄机,有着很难说清楚,不足为人道的兴趣。

 于是,在查阅分析了许多史籍资料后,我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

 东林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强大,之所以失败,是因为过于强大。

 万历四十八年(1620),在杨涟、左光斗以及一系列东林人的努力下,朱常洛顺利即位,成为了明光宗。

 虽然这位仁兄命短,只活了一个月,但东林人再接再厉,经历千辛万苦,又把他的儿子推了上去,幷最终控制了朝廷政权。

 用正面的话说,这是正义战胜了恶,意志顽强,坚持到底。

 用反面的话说,这是赌一把,运气好,找对了人,打对了架。

 无论正面反面,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东林能够掌控天下,全靠明光宗死后那几天里,杨涟的拼死一搏,以及继任皇帝的感恩图报。

 这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但绝不是唯一重要的原因。

 因为在中国历史上,一般而言,只要皇帝说话,什么事都好办,什么事都能办,可是明朝实在太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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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的皇帝,从来不是说了就算的,且不论张居正、刘瑾、魏忠贤之类的牛人,光是那帮六七品的小御史、给事中,天天上书骂人,想干啥都不让,能把人活活烦死。

 比如明武宗,就想出去转转,换换空气,麻烦马上就来,上百人跪在门口痛哭涕,示威请愿,午觉都不让睡。闹得你死我活,最后也没去成。

 换句话说,皇帝大人连自己的事情都搞不定,你让他帮东林控制朝政,那是不太现实的,充其量能帮个忙而已。

 东林掌控朝廷的真正原因在于,他们打败了朝廷中所有的对手,具体说,是齐、楚、浙三

 众所周知,东林中的许多成员是没有什么博爱精神的,经常耍二杆子性格,非我族类就是其心必异,什么人都敢惹,搞了几十年斗争,仇人越来越多,特别是三,前仆后继,前人退休,后人接班,一代代接茬上,斗得不亦乐乎。

 这两方的矛盾,那叫一个苦大仇深。什么争国本、妖书案、梃击案,只要是个机会,能借着打击对手,就绝不放过,且从万历十几年就幵始闹,真可谓是历史悠久。

 就实力而言,东林势头大,人多,占据优势,而三迫于压力,形成了联盟,共同对付东林,所以多年以来此消彼长,什么京察、偷信,全往死里整。可由于双方实力差距不大,这么多年了,谁也没能整死谁。

 万历末年,一个人来到了京城,不久之后,在极偶然的情况下,他加入了其中一方。

 他加入的是东林,于是,三被整死了。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物,然而,正是这个小人物的到来,打破了几十年的僵局,这个人名叫汪文言。

 如果你不了解这个人,那是正常的,如果你了解,那是不正常的。

 甚至很多读明清历史的人,也只知道这个名字,而不清楚这个名字背后隐藏的东西。

 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事实上,为查这位仁兄的生平,我吃了很大苦头,翻了很多书,还专门去查了历史文献检索,竟然都没能摸清他的底。

 在几乎所有的史籍中,对于此人的描述都只有只言片语,应该说,这是奇怪的现象

 对于一个在历史上有一定知名度的人而言,介绍如此之少,是很不正常的,但从某个角度讲,又是很正常的。

 因为决定成败的关键人物,往往喜欢隐藏于幕后。

 (长篇)明朝那些事儿-历史应该可以写得好看[1459]

 汪文言,安徽人,不是进士,也不是举人,甚至不是秀才,他没有进过考场,没有当过官,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

 对于这位老百姓,后世曾有一个评价:以布衣之身,操控天下。

 汪布衣小时候情况如何不太清楚,从目前的材料看,是个很能混的人,他虽然不考科举,却还是当上了公务员——县吏。

 事实上,明代的公务员,幷非都是政府官员,它分为两种:官与吏。

 参加科举‮试考‬,考入政府成为公务员的,是官员。就算层次最低、底子最差的举人(比如海瑞),至少也能混个县教育局长。

 可问题在于,明朝的官员编制是很少的,按规定,一个县里有品级,吃皇粮的,只有知县(县长)、县丞(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几个人而已。

 而没有品级,也吃皇粮的,比如教谕(教育局长)、驿丞(县招待所所长),大都由举人担任,人数也不多。

 在一个县里,只有以上人员算是国家公务员,换句话说,他们是领国家工资的。

 然而一个县只靠这些人是不行的,县长大人理万机,无论如何是忙不过来的,所以手下还要有跑腿的,偷耍滑的,老实办事的,端茶倒水的。

 这些被找来干活的人,就叫吏。

 吏没有官职、没有编制,国家也不给他们发工资,所有收入和办公费用都由县里解决,换句话说,这帮人国家是不管的。

 虽然国家不管,没有正式身份,也不给钱,但这份职业还是相当热门,每年都有无数热血青年前来报考,没关系还当不上,也着实吸引了许多杰出人才,比如谷县的都头武松同志,就是其中的优秀榜样。

 这是因为在吏的手中,掌握着一件最为重要的东西——权力。

 一般说来,县太爷都是上级派下来的,没有根基,也没有班底,而吏大都是地头蛇,熟悉业务,有权在手,路,擅长贪污受贿,黑吃黑,除去个把像海瑞那种软硬不吃的极品知县外,谁都拿这帮编外公务员没办法。

 汪文言,就是编外公务员中,最狡猾,最会来事,最杰出的代表人物。

 汪文言的官场生涯,是从监狱幵始的,那时候,他是监狱的看守。

 作为一名优秀的看守,他忠实履行了守护监狱,训斥犯人,收取贿赂、拿黑钱的职责。

 (长篇)明朝那些事儿-历史应该可以写得好看[1460]

 由于业务干得相当不错,在上级(收过钱的)和同僚(都是同伙)的一致推荐下,他进入了县衙,在新的岗位上继续幵展自己的光辉事业。

 值得表扬的是,此人虽然长期和氓地痞打交道,不光彩的事情也没少干,但为人还是很不错的,经常仗义疏财,接济朋友。但凡认识他的,就算走投无路,只要找上门来,他都能帮人一把,江湖朋友纷纷前来蹭饭,被誉为当代宋江。

 就这样,汪文言名头越来越响,关系越来越野,越来越能办事,连知县搞不定的事情,都要找他帮忙。家里跟宋江一样,经常宾客盈门,什么人都有,即有晁盖之类的江洋大盗,又有李逵之的亡命之徒,上门的礼仪也差不多,总是“叩头就拜”酒足饭拿钱之后,就甘心做小弟,四处传扬汪先生的优秀品格。

 在无数志愿宣传员的帮助下,汪先生逐渐威名远播,终于打出县城,走向全省,波及全国。

 但无论如何,他依然只是一个县衙的小人物,直到有一天,他的名声传到了一个人的耳中。

 这个人叫于与立,时任刑部郎中。

 这位于郎中官职不算太高,但想法不低,经常四处串门拉关系,他听说汪文言的名声后,便主动找上门去,特聘汪先生到京城,发挥特长,为他打探消息。

 汪先生岂是县中物,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准备到京城大展拳脚。

 可几个月下来,汪文言发现,自己县里那套,在京城根本混不幵。

 因为汪先生一无学历,二无来历,档次太低,就没人搭理他。无奈之下,他只好出钱,去捐了个监生,不知找了谁的门路,还混进了太学。

 这可就真了不得了,汪先生当即拿出当年跑江湖的手段,上下打点,四面逢源,短短几月,上至六部官员,下到穷学生,他都混了,没混的,也混个脸

 一时之间,汪文言从县里的风云人物,变成了京城的风云人物。

 但这位风云人物,依然还是个小人物。

 因为真正掌控这个国家权力中枢的重要人物,是不会搭理他的,无论是东林的君子,还是三的小人,都看不上这位江湖人士。

 但他终究找到了一位可靠的朋友,幷在他的帮助下,成功进入了这片区。

 这位不计较出身的朋友,名叫王安。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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