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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看样子两造的老人家都听了己方小辈的诉苦,也同样料定了对方必然会出现,苦苦“求饶。”

 霹雳一闪!四道目光相,空气中彷佛划出迅猛白热的火花。

 “姓的小子呢?”虞将军假意张望着四方。“那小子做错事就成缩头乌,没种出面解决,眼巴巴回家求老爸下海游说吗?”

 马川行口头上也惯常称唤独生儿“小子、小子”的,不过让别人抢了他的专门用语,心头可就万万不爽快。

 “既然那个小道姑溜回家问你求助,他回头要求我以相当的身分代表出现,算来还是尊重你们虞家哩!”

 这话颇有几分浅理,虞将军不得不颔首赞同。

 “既然如此,明人跟前不说暗话,你们马家想打哪门子歪主意,尽管开口吧!”虞将军先把丑话摊在台面上。“但是我女儿暂时不见客,你要带她…”

 “你就跟我把命拚?”马川行哼地一声嗤笑出来。“以虞小姐的『条件』,真能进得了我们马家大门,也不算污蔑了她。”

 他嚣张的气焰几乎让虞将军气得说不出话来。

 “嘿!笑话。”虞将军挥开中山装的宽袖。“什么污蔑?我还怕你庸俗的铜臭味儿薰坏了咱们军戎世家呢!”

 “军戎世家又如何?”马川行怪叫。“我也当过兵呀!出身军旅很希奇吗?”

 “你小小一尾兵卒,成得了什么气候?”虞将军非常不给面子。“你这只菜鸟刚进部队的时候,本将军已经升任中华民国陆军第xx期士官长兼辅导长了。”

 马川行双眼刹那间瞪得大大的。

 “咦?难道…有可能吗?”他自言自语。

 “嘿嘿!服了吧?”眼看震慑了小鼠辈,虞将军得意洋洋,暂时收敛高姿态,追打哀兵不是英雄好汉所当为。

 “虞先生,您刚才提到中华民国陆军第xx期?”马川行小心翼翼地求证,全然收起猖狂傲慢的骄气。

 “怎么?”

 “民国五十四年,您人在哪里?”他屏住气息。

 “金门的三一一部队荣任辅导长的职务。”虞将军稍微察觉他的反应与“震撼”似乎不太搭调。

 “三一一部队!”马川行猛然大叫。“辅导长!没错,真的是你!没想到小弟有生之年得以和你重会。”

 “什…什么?”虞将军被他激动兴奋的反应弄得一头水。

 “我是小马呀!您忘记了?就是不小心泡走连长的马子,差点被他公报私仇的小马。当年多亏了您从中斡旋,否则我早就接受军法审判了。”马川行兴奋越得语无伦次。

 “你…你就是『那个』小马?”虞将军猛地拎回三十年前的记忆。“就是那个每次站卫兵,撞见我从围墙偷溜出去逛夜市,仍然放水替我保密的小马?”

 “没错!”

 “嘿!原来是你。”

 两个老男人大乐,张开两截手臂拥抱成一团。

 “辅导长,好久不见了。退伍后我托人回部队里打探您的消息,只知道您调迁到其他营区了,您不晓得我一听之下有多么扼腕。”马川行谈起前尘,忍不住慨叹。

 “小马,咱们真是太有缘了。”虞将军喜不自胜。“我没想到德的老爸居然是你。”

 “辅导长,若及早知道虞小姐是您的千金,我怕不已经雇八人大轿来接她了。”

 老袍泽相会,喜悦程度远远超过久旱逢甘霖。两个男人爽快到心坎里!

 “我就说嘛!晶秋那丫头未免太死心眼了,有什么问题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呢?”虞将军簇拥著老兄弟,赶紧进自家客厅里。

 “这也怪不得令嫒,德那小子也有失了礼数的地方。”马川行这下子可客气了。“他们俩也真莫名其妙。小俩口自个儿吵嘴,干嘛还要老的替他们强出头。您瞧瞧,刚才差点害小弟与您伤了和气!”

 “可不是嘛!”虞将军异口同声讨伐下一代。“我今儿个晚上就轰小妮子回她自己的公寓,有什么疑难杂症,教他们俩面对面,自个儿去谈清楚。”

 “没错、没错!”马川行马上点头如捣蒜。“最好两个小辈和好如初,马、虞两家可不结定了现成的好亲家?”

 “好,一言为定!这桩亲事咱们结定了!”两个老男人感动地紧紧握。

 于是,小道姑与大猫助教,就如此这般地被亲爹们出卖了。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纷飞的霪雨。原本只是点点的小水滴,一旦夜落入纯然的深沉和黑暗,雨滴便调皮起来,汇合了众路好朋友们,凝聚成大颗大颗的水弹,叮叮咚咚地敲打在沉睡中的凡间。

 晶秋独坐在睽隔了两个星期的公寓,静观窗棂外的风声雨

 思绪一旦沉淀下来,不免开始绕转著那切切不能忘怀的猫影子。

 德呵!德!

 她必须说句真心话,其实人家已经很用心、很用心地在向她表达歉意了。

 从万兆颐告知真相的次起,他的求和招数便一波一波搬上银幕。

 先是在学校的网路布告栏上公开“给亲密爱人的一封信”于是一夜之间,全校传著白马王子德终于“落网沦陷”的讯息,虽然她的女自尊心获得充分的滋润,可也多出不少儿没见过面的同敌人。平常走在校园里,都得注意自己的仪容外表是否出了子,以免落实人家一句“德怎么会看上她”的批评。

 害她这些日子以来,必须每天装扮得美美的,好麻烦呢!

 接著他又发动人海攻势,举凡她身边所接触到的灵长类生物,莫不替这头大猫说好话。

 “虞老师,德怎么不见了?”

 “虞小姐,你们吵架啦?”

 “老师,德托我转告你,你今天好漂亮,别再生他的气了。”

 “虞小姐,德刚刚叫快递送来一片D,请你听A面第十首:I a’t hlp fallig i lv ith yu。好浪漫哦!”即便宋尔雅那只呆头鹅也眼巴巴地凑热闹…

 “晶晶,德说他知道自己错了,请你原谅他。”宋公子大惑不解。“可是,德怎么可能做错事呢!德耶!你一定误会他了。”

 气死人!大猫陷她于孤军奋战还不过瘾,待她忍受不了人情压力,乾脆躲回老爸身旁时,居然又神通广大地哄著老爸扫她出门。

 他究竟还有多少把戏?

 悠悠扬起的啾啾声,传达门外有访客的讯息。

 晶秋心头有数,冷著一张纤白的晚娘脸前去应门。

 “嗨…哈、哈啾!”门外,淋淋的落汤猫向她讨好地陪笑。

 德俨然冒雨横越台北盆地的模样,全身透了!

 她的心弦微揪一下,表面却仍不动声

 “喵…”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的薄防风夹克底下,霍地钻出一张货真价实的猫脸。

 约莫两周大的小猫咪眯著同样漉漉的眼,喵呜喵呜地向她乞怜。

 大猫和小猫,构成一幕风雨孤雏的景观,集天下之凄凉、可悯、哀怜于一身。

 她赶紧避开视线,免得自己忍俊不住而笑出来。

 “我在街角的垃圾堆捡到咪咪。”他的嘴角垂下来,椭圆形的瞳孔埋藏著迟疑的冀盼。“咪咪好可怜,天那么黑,风那么大,它妈妈八成捕鱼去了,从此再也没回家,它又冷又饿…猫咪都是很怕冷的…”

 她白了大猫一眼,轻轻掩上门,隔开一大一小两张难民似的衰相。

 德悲惨地缩蹲在墙角自怜。“咪咪,看样子咱们真的只能沦为猫了。”

 或许他根本不该收留这只小难友。毕竟连他自身都泥菩萨过江,外加流年不利了,又何城它命定的好归宿?

 忽然,铁门拉敞寸许宽的小

 一条乾巾递出来。

 “巾,给小猫的。”冷冰冰的台词一说完,铁门重新掩上。

 可怜!居然连一只小弃猫得到的待遇都远胜于他。

 德扁扁嘴,认命地替小难友拭乾皮上的雨水。

 “哈啾!”好冷…他鼻头。

 晶秋隔著铁门,捕捉到门外的一声嚏。

 不要理他!她告诫自己。那头大猫才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哀怜呢!他故意施展苦记,好发你脆弱可欺负的同情。

 她硬下心肠,蜷缩客厅沙发,拿起《经济学原理》继续钻研。

 不期然间,左首桌架上,席慕容“无怨的青春”呼唤著她的注意…

 在年轻的时候

 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

 请你

 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他

 虽然二十六岁的“高龄”很难再附合以“青春年华”的形容词,但,她依然年轻吧?

 炳啾!另一声隐隐约约的她的清心。

 晶秋恍然想起,德全身漉成烂泥团。

 听说,猫咪都很怕冷。

 他也畏寒吧?

 铁门再度拉敞加宽了几分的小

 “浴巾,给大猫的。”铁门又合拢。

 见状,德的心中燃起一丝希盼。

 静候了数分钟,铁门终于不负众望,第三次拉开。

 “…大猫小猫一起进来吧!”

 这回,没有掩上。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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