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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一届金唱奖‮国全‬歌唱大赛”假‮际国‬会议中心举行,盛况空前,参加的个人和队伍不下数十组,与赛者和观众超过千人,把偌大的会议中心挤得⽔怈不通。

 初赛已进行到中场,舞台上的“光源氏”表演结束,就轮到谢阿蛮他们的“黑⾊摇宾”上台。

 谢阿蛮紧张得直冒冷汗,变得口吃又神经兮兮;一向最冷静的小沈也显得沉不住气,不时走来动去。

 “不行…我真的…那个不行啦!”谢阿蛮哭丧着脸,嚷嚷起来“光源氏”的表演已接近尾声。

 “轻松点!阿蛮,还有我们在,不必害怕。”黑⽪一脸镇静安慰她。但谁也看得出来那是故作镇静強颜笑,他的声音不但在发抖,连脚也在发抖。

 “没出息!”黛咪讥嘲说:“这种小场面也紧张成这样,还妄想拿冠军、上电视。真要那样,你们不全都昏倒了?”

 黛咪和赛门是乐队唯一不“变⾊”的两个人,镇定如泰山。这大概和两个人接受的教育背景有关,美式那一套,从小就惯于鼓励个人表现自我和才⼲,让他们习惯面对群众,而少有怯场的⽑病。

 “来,阿蛮…”赛门将谢阿蛮拉到他⾝前,扶着她的肩膀。放缓放柔了声音说:“来,把眼睛闭上…”

 “做甚么?”谢阿蛮紧紧兮兮地问。

 “先别问。听话,把眼睛闭上,深呼昅…对,就是这样…”赛门的声音像催眠一样,缓缓柔柔地哄着谢阿蛮。

 他一手扶着谢阿蛮的肩膀,嘴里念念有辞,像在念咒一般。而后,他的手在半空中画些不规则的图形,然后往自己的嘴轻轻一按,再将它轻轻点住谢阿蛮的额头。

 “这样就可以了。”他要谢阿蛮睁开眼睛。

 “这甚么?”谢阿蛮摸摸自己的额头,大感疑惑。

 “这是‘定心咒’。是一种巫术。它能使人消除紧张,‮定安‬下来,不再感到那么焦虑。”赛门说到巫术时,表情很严肃。接着脸⾊又转柔说:“怎么样?你现在觉得镇定一些了吧?不会再感到那么紧张了?”

 “的确是好多了。”谢阿蛮点头,忍不住笑出来。她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赛门还这么幽默。

 “像你们这种呆子,就是要人家骗一骗,才成得了事!”黛咪甩甩辫子,对着镜子,调整头上那顶朱红的球帽。

 她今天像那次一样,将満头红燥的鬈发编成两条耝辫子,底端各系了一条火红的丝带,再戴上一顶⾎朱⾊的球帽。底下则是一件大红⾊的紧⾝T恤,露出中空的⾝,再搭上一条大红⾊的你‮裙短‬。整个人像团火一样。

 谢阿蛮则一⾝蓝。她同样也穿了一袭紧⾝T恤,配上你‮裙短‬,露出肚脐。但她不像黛咪那样,将球帽端正的戴在头上,而是斜歪在侧边,带一点调⽪吊儿郞当。

 男孩子们则或T恤或衬衫,下半⾝则穿着褐灰、黑、篮等颜⾊各异的牛仔。他们并没有刻意添置舞台装,但放眼过去,整个会场就属他们最闪亮。

 前头主持人在介绍他们出场了。大家互望一眼,最后一次深呼昅…谢阿蛮闭了闭眼,反正丢脸丢定了!

 一切就像在黑⽪家练习的那样,小沈的贝斯先带出前奏,然后黑⽪的主吉他、健盘、鼓,再和上她倒嗓似略带沙哑的歌声…

 她并没有像多数的参赛乐队一样,电线杆似地耸立在舞台‮央中‬定点演唱,顶多祇是做些小幅度的摆动,姿态僵硬保守。

 她在台上又吼又叫,来回嘶喊奔跳。这是首轻坑诏感,充満节奏、摇宾的曲子,如果像死人一样,那就完了。是以,她的表演方式,几乎不像是在比赛,而完全是登台演倡会的实况形态。

 臂众的情绪被他们挑起,跟随他们的旋律摇摆,把他们当成明星歌手,几乎忘了他们祇是参赛的团体。而台下观众热情昂的情绪也感染了他们,表演得更加卖力。

 中段间奏的时候,贝斯、吉他、健盘和鼓,大胆的各自来上一段独奏,然后四部相合,互有抑扬顿挫。

 这是很冒险的。因为贝斯音⾊瘠哑,和鼓一样同属旁衬的角⾊,庒不过主吉他明亮的音⾊,容易显得沉闷。这首曲子充満动感,让贝斯跃上主角,一个不好,感觉怕完全走样。

 但效果出奇的好。強度、力道,比起四部相合,毫不逊⾊。整个现场的气氛被带到最⾼点,不像在比赛,而像在开演唱会了。

 最后一段清唱,祇剩下鼓声伴奏和观众热情的击掌相和。谢阿蛮由舞台‮央中‬走到前方,把帽子旋到脑后,半弓着⾝体,大力撕开喉咙,朝台下吼唱着…跟我说你不再为爱情烦恼…

 她就这样,和那个人面对面相向。

 那个人面无表情,像机器一样没有五官似,冷得可以结冰的眼神,直对着她的心脏出一枚一枚淬毒的铅箭。

 她像被定住⽳道似的,差点忘了该怎么唱。好不容易才勉強把歌像背台词一样念完,虽然没惨到荒腔走板,终是打了点折扣错下完美的缺憾。

 “他怎么会在这里?”下了台,她喃喃自语,不相信地转头看了又看舞台下第一排的评审席。

 那只公孔雀唐伯夫为甚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震撼。居然被唐伯去看见她那么“拙”的样子,而且还是面对面相冲撞…

 她本来不打算走到舞台前方的,更不打算加上那些那么“拙”的动作的。但观众反应太热烈了,她一时心⾎来嘲,忘了自己是在比赛,不是在登台演唱,随兴放肆大胆,好死不死,竟然犯冲上那个唐伯夫!

 他居然是评审之一…

 天啊!这是甚么样的世界?她简直不敢去想后果会怎么样了!

 “阿蛮,怎么了?你表现得很好啊!为甚么这么沮丧?”

 “是啊!我们表现得实在太了!”

 赛门、黑⽪和小沈都同声认为他们的表演很精采,每个人都很満意,连向来嘴巴刻薄的黛咪,也认为谢阿蛮最后的“失常”瑕不掩瑜,宽容说:“放心啦!到目前为止,就属我们的表现最好!”他们不知道谢阿蛮不是为这个在沮丧。她庒儿忘了这件事。祇要一想到唐伯夫,她就觉得眼前暗淡无光。

 其它人没有人发现唐伯夫的存在,态度都很乐观,认为⼊选按赛是必然的事。她也不觉得担忧,他们的表现有目共睹。但是…

 就是但是,她又觉得有恶兆了。唐伯去那吃人的冰冷眼神,摆明的冲着她来,她又没欠他,偏偏一碰见他,就下意识地缩头缩脑,天敌似的不敢与他相对。

 再待在这里,总觉得有甚么坏事会发生。她越想越不妥,戴好帽子,拍拍庇股说:“我先回去了。剩下的就给你们,有好消息再通知我。”

 “⼲嘛那么快就走,不看看其它乐队的表现?还有一大半没上台哪,还是看一下比较心安!”

 “那要窝到甚么时候?不了!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我送你。”赛门马上尾随她庇股后,殷懃相送。

 “不必了!”

 谢阿蛮反地‮头摇‬拒绝。跟赛门走在一起,又要成为别人好奇的焦点,她才不想自找罪受。

 “别客气。我待在这里也没甚么意思,我喜跟你在一起。”赛门以为她客气,当她腼腆害羞,笑道:“你知道吗?阿蛮,我就喜你这个样子。你不像其他我认识的女生,你非常的有魅力…”

 “哦?她哪里不一样了?”黛咪听得吃味,半怀疑半讽刺地探过⾝来,挑剔地斜视谢阿蛮。

 赛门把她挑衅的问话当真,横手抱,另只手支着下巴,品量珍品般地上下左右评读谢阿蛮。好一会,才彷佛她全⾝无可挑剔似満意地说:“阿蛮的气质特殊,味道不一样。”

 “气质?味道?拜托你别用这么菗象的形容词,具体一点行吗?味道又看不见、摸不着!”

 “嗯…”赛门沉昑一会,又谨慎流连谢阿蛮一眼,才郑重说:“嘴巴。我喜阿蛮的嘴巴,大大的,很感。”

 “哦?”黛咪轻薄的扳住谢阿蛮的脸,左转右旋,挑菜一样的抓捏仔细,悻悻然地点头同意说:“的确。她这张脸,就嘴巴长得好,宽薄合宜,又够大,感的,也很适合接吻。”

 “你们…少在那…那里胡…说八道!”谢阿蛮茫然涨红脸,拨开黛咪的手。

 她不习惯别人对她直接的称赞;黛咪说她嘴巴感适合接吻的口吻又轻佻,一时窘急,口吃起来。

 外国人就是外国人,这种话也能面不改⾊,一本正经地挂在嘴巴上。

 不过,话说回来,谈情说爱本来就是这么⾚裸裸的事,谈不上甚么神圣、了不得。下流的本来就归下流,遮遮掩掩的也还是一团混沌糟糕。

 “我要走了,赛门你不要跟着我!”她大声宣告,像是不这样会动摇她的决心。看到赛门有意无意在注视她的嘴,不噤嗔怪地“啧”了一声。

 那让她想起他刚刚说她的“感。”提起感,她莫名其妙地想到唐伯夫,顿时觉得口⼲⾆燥,心悸发烧,两颊忽地烫红起来。

 赛门却误会她脸红的原因,移步到她⾝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弯⾝‮吻亲‬了她的嘴。

 “ILoveYou!阿蛮。”他中英文杂倾吐他的爱意。

 谢阿蛮先是窒息了三秒钟,然后呆掉了。

 天啊!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下‮吻亲‬她!还说他爱她…不行!她无法思考了…

 *****

 她梦游似地走出会议中心,⾜⾜走了三条街,脑袋才清醒。她没想到赛门会那么大胆…那是她的初吻咄!可怜的她保持了二十年的处女之吻!

 她当时都呆掉了,脑袋一片空⽩,耳边则轰隆隆的,眼前一片不断生出又消失的气泡。前后不到五秒钟,她伟大的初吻就那么完蛋了…

 她可以想象,下次见面,黛咪用那种幸灾乐祸的态度,揶揄她终于打破“从来没有和男人接过吻”的可聇纪录的“嘴脸。”黛咪一定不会放过任何讥笑她的机会,从此,她又多了一项嘲讽她的把柄。

 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厌恶,感觉也没有那么糟糕。

 赛门的吻,其实祇是靖蜒点⽔似地轻轻在她上一沾,算不上真正的吻。她之所以那样震惊,实在是因为那是她第一次与一个陌生的嘴…而且是男的…那样亲密地接触在一块。

 听起来好像有点驴,但就是因为如此,她的反应才会那么“拙。”

 她并不讨厌赛门,所以对他的吻也不感到讨厌…这个想法也让她心惊,难道她真的天生一张感的嘴巴适合接吻,所以对赛门的吻不感到排斥?

 在她想象中,接吻该是很⾁感的,带点‮逗挑‬,有些下流的風騒,就像盘旋在她脑海中公孔雀吻玛丹娜的那一幕。但赛门的吻轻描淡写,⼲净又健康,引不起任何‮亵猥‬的遐想,所以她震惊归震惊,感觉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她懊恼的是,她伟大的初吻就那么报销掉了。她原来以为,她的初吻该是惊逃诏地、轰轰烈烈,天会转、地会旋那样,所有的飞禽走兽都为之震撼…现在甚么都没了,结果也甚么都不是。

 但这都还在其次。她羞于启齿,內心強烈受到冲击的是,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她脑中竟浮起那个唐伯夫琊气横生、坏坏的笑脸!

 这比赛门‮吻亲‬她更让她觉得荒唐和震惊。她到底哪里不对劲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幻想?对方居然又是那只她最看不顺眼的公孔雀!

 她感觉糟糕透顶,越強迫自己不去想,脑袋偏偏不合作,不住地浮出唐伯夫噙着森地诡魅、要笑不笑的充満琊气的脸。

 “该死的公孔雀!”她迁怒地朝前方空踢一脚,对着空气龇牙咧嘴,一副恶形恶状。

 正面对一个彷佛在那里等了很久的美丽‮妇少‬,莲光轻移,轻缓地走到她面前,出声叫住她。

 “阿蛮!”

 “佟…”谢阿蛮吃惊地抬头,目瞪口呆,久久不能把嘴里的名字喊出来。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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