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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宁静的夜,花影扶疏,映着明亮的月光,常府里有着比以往更深、更深的寂静。从总管那里知道义⽗今天晚上又没用膳,月灵亲自下厨做了一份清淡易人口的粥,端到义⽗房门口。“义⽗。”她敲敲门。

 房里的人顿了一下才回声:“灵儿…有事吗?”

 “义⽗,我煮了碗粥,你吃吃看好吗?”

 “灵儿,不必为我费心了,你去休息吧!”他叹了口气。

 “义⽗,你开门好吗?”

 没听见离去的⾜音,就知道月灵会站在门外,一直等到他开门为止。常喜又叹了口气缓缓开了门。

 “义⽗。”灵儿关心地看着消瘦的常喜,将粥端进房里。

 “灵儿,最近你也够忙了,别再为义⽗费心了。”月灵的心意他不是不明⽩,只是失去烈儿…他真的痛心。

 “你是灵儿的义⽗,灵儿怎么能不管你?”月灵将粥端到常喜面前。“大哥的事已经发生,我们再伤心也不能让大哥回来。义⽗,你不要再难过了,如果大哥知情,他也会希望你保重自己的。”

 “我阻止他和夜魅的事,难道真的错了吗?”常喜黯然自问。

 “义⽗不是错,只是太关心大哥。大哥就是明⽩了义⽗的心意,才会希望以自己的力量替义⽗消除一个烦恼;大哥的用意很好,只是太没顾念到自己,才会让我们为他伤心。”

 “灵儿,”常喜抓住月灵的手,就像攀住?镂┮坏⺟∧疽谎!澳阆耄叶岵换峁治浮腥蹋俊?br>
 “不会的。”月灵安慰。“如果大哥会怪义⽗,就不会替义⽗做这么多事。义⽗,你不要想太多,大哥不会希望见到你为他伤心难过的。”

 “烈儿真的不会怪我吗?”他和刘老设计了一场戏,欺骗了他最疼爱的义子,他的义子因为內疚而走上绝路,这…一切不都是他导致的结果吗?

 月灵当然明⽩义⽗的伤心;但是已经发生的事不能挽回,她不能让义⽗一直沉浸在伤心里。“不会的。”月灵坚定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常喜放宽了心,整个人倚向椅背。

 这一个月来,常喜为了义子的事,伤心得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消瘦不少。现在的常喜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意气风发,有的只是失去儿子的伤心模样。短短一个月,常府里人事已变。

 “义⽗,你吃一些东西吧,好好保重自己的⾝体;就算不为自己,也请为还需要你的皇上保重。”月灵再度劝道。

 皇上?对、对。常喜仿佛回了神,他一辈子都在为皇上做事,烈儿也是,他们⽗子都为皇上尽忠。

 “义⽗,你整整一个月都没有进宮,皇上一定念着你,你要赶紧恢复以往的模样,才能去见皇上呀!”月灵说道。提到皇上,义⽗似乎振作了些。

 “你说得对。”常喜抬眼看着仅剩的女儿。“灵儿,你先搁着,待会儿我会吃,碗盘我让下人来收就好,你回去休息吧,这段⽇子…苦了你了。”他既心疼又愧疚。

 要办丧事、要打理內外,还要照顾他这个伤心过头的⽗亲,真难为她一个女孩子;灵儿,也消瘦了不少。

 “不苦,”月灵摇‮头摇‬。“那些都是灵儿该做的,灵儿只希望义⽗保重自己。”

 “你放心吧,为⽗不会再让你担心了。倒是你,要快快养胖自己,义⽗不想再见你消瘦下去,知道吗?”他只剩这个女儿了,他也要她好好保重,不要她因为任何事而累倒自己。

 “灵儿明⽩。”月灵点点头,忍不住露出宽慰地笑。义⽗好了,她知道。“快回房去休息吧!”常喜催促道。

 “可是…”月灵的眼神转向那碗粥。

 “放心,我会吃完的。”这是他女儿的心意,他不会辜负。

 “嗯,那…灵儿告退。”

 常喜点点头,看着灵儿带上门离开,才端起碗。

 暗鸿儒让他失去一个儿子,这笔账,他会留着慢慢跟天绶门清算!

 ∮∮∮

 劝了义⽗吃下晚膳,回到明月园自己的居处,月灵才敢放慢脚步,任一⾝的疲惫显现出来。

 大哥走了,府里上下全由她打点照顾;她不怕苦,也不怕事情多,只是失去从小相依为命的大哥,她无法不难过…

 “月灵?”一声悉的呼唤让她抬起头。

 明月园里,他就站在石径上,遗世‮立独‬,傲然于天地之间,像是什么都难不倒。月灵呜咽一声,奔向前,将脸埋⼊他怀里。在外人面前強忍的泪无法抑止地洒落。⾼大的⾝影没有多说话,只是伸出手臂将她环抱住,除去一向的冷漠,对她提供自己所能提供的依靠。

 月灵一向坚強,然而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像个无依的小孩。

 哭了好一会儿,她的泪终于慢慢止住。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菗出她上惯常携带的素⾊手巾,轻缓地帮她擦泪。

 “你…怎么突然来了?”她任他擦着,疑惑的口吻里还留着浓浓鼻音。

 “你没有出现。”

 啊?月灵瞪大眼。简短的五个字让月灵想起他们的月圆之约。

 “对不起,义⽗伤得一直吃不下饭,我担心所以不敢走,府里事情又很多,唔…”她慌忙地解释,直到朱红的瓣被堵住。她的⾝体先是因为他突来的‮略侵‬而僵硬了一下,而后因为他吻里的疼惜,她再次柔软地偎人他怀里。“狂剑…”她低喃着响应他的吻。

 因为她没有去,他再次潜⼊这个戒备森严的东厂,他明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却还是来了。她知道;以他的武功造诣,除非他故意,否则被人发现的可能微乎其微;可是她却忍不住要担心。狂剑是她所爱的男人,她不要他有任何危险,她承受不起…生命里再失去一个重要的人…

 “别哭。”

 他的话让她发现,她又掉了泪。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放开了紧吻住的。他的眉皱着,大而修长的拇指轻柔地擦着她的泪痕。月灵牵他走进自己房里,阖上房门。

 “下次不要再来好吗?”她低语。

 狂剑搁在她上的大手用力了下。

 “你不想见我?”

 “不是!”她连忙‮头摇‬。“这里太危险,我不要你来。”

 不悦的神情退去,他的眼神转为专注。

 “你瘦了。”脸⾊也苍⽩不少。她原就纤细,分别这一个月,她的⾝形更加消瘦了。“我没事。”

 “多吃一些,否则我会亲自来盯着你。”他不喜看见自己的女人轻得像风一吹就会被吹跑的模样。

 “不要,这里太危险,不适合你来。我…我会注意自己的健康就是。”月灵低声保证。

 “下次见到你,我要你胖一些。”他代。

 “嗯。”她点头,反过来代道:“你已经离开了天绶门,自己也要小心。”

 “不必担心我,好好照顾你自己就可以。”

 “我在这里出⼊都有人保护,不会有事的。”她希望他放心,别因为担心她而总是闯进东厂。“狂剑,你对我很重要,我已经失去大哥,不能再失去你。”

 因为她的话,狂剑搂着她的双臂紧了下。

 “夜魅来找过我。”他突然说道。

 “夜魅?”

 “她和炽烈在一起。”

 月灵震惊地瞪大眼。

 “大…大哥…”她双手揪住他的⾐襟,深怕自己听错。

 “他没有死。”他平静地看着她。“他跌下崖,被慕容家的三公子救了;就连后来跳下崖想自尽的夜魅,也是被慕容少远夫妇所救。炽烈跌下崖后,受了很重的伤,幸好慕容少远及时施救,他才能活下来。”

 “大哥真的没死!”月灵动无比。

 她曾经希望能有奇迹发生,却在一个月的搜寻后不得不放弃,为大哥造了⾐冠冢;没想到现在…大哥没有死…

 “炽烈本来想回来看你,但因为东厂现在的情况而作罢。他带着夜魅离开了这里,也要我传达,如果有机会,他会回来看你,或者要我带你去找他。”狂剑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

 “大哥没事…”月灵的心思还留在这个很难相信的事实里,又惊又喜。“那…那他…他不回来了吗?”

 狂剑深深看着她。“你真的希望炽烈回来吗?”

 月灵一愣。“不,不回来也好。”她缓缓回神,猜到了大哥可能会有的想法。“义⽗欺骗了大哥,让大哥几乎丧了命;也好,就用一命还了义⽗的恩情,以后他可以和夜魅无忧无虑相守到老。”

 她羡慕大哥的果断。险恶的官场终究不适合像大哥那样的人生存,离开了京城,大哥可以去做他自己,有夜魅陪着,大哥不会孤单的。相似的恩情,相似的⾝份;她和狂剑,会比炽烈与夜魅幸运吗?月灵的眼不自觉地望着他,深怕望不够,他们就要分别;狂剑也看着她。“有一天,你会跟我走。”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她看着他,握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面颊,然后闭上眼依恋地偎着。

 “义⽗只剩下我了,我无法这么离开。”她低语。

 义⽗对她有教养之恩,她不能什么都不说就走;如果可能,她更希望能得到义⽗的祝福。但发生了炽烈的事…她知道要和狂剑在一起,太难了。

 她了解自己的义⽗,纵然狂剑已离开了天绶门,但他仍是与天绶门有关,义⽗绝不会容许她和天绶门有关的人在一起。

 “为了这段恩情,你要牺牲自己一辈子吗?”

 “我…”月灵张开眼,困难地咬着“狂剑,我们…如果我们没有相遇,事情会不会好一点?”

 “月灵!”他不悦了。

 “我希望…能得到义⽗的祝福…”她眼里含着泪“可是我也知道,那太难了。狂剑,义⽗年纪大了,他只有一个人,我不能抛下他…”

 “别哭!”狂剑拥住她,再度昅纳她的泪。

 不论外人传她如何聪慧,还是常喜⾝边的秘密军师,但在他面前,她始终只是一个害怕孤单又脆弱的女子;她总是希望能回报义⽗对她的养育之恩,所以将自己的一切摆在最后。

 如果不是太了解她,顾念她的心情,狂剑不会任他们两人的事隐瞒这么久,但是他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他知道,他无法再等太久。

 她也知道,所以更加彷徨。

 一个是她的义⽗,一个是她爱的男人,两边都是至爱,她无法狠心地选择其一,丢下另一个。狂剑说她心太软,大哥也说过;他们都说,她不可能将每件事都兼顾完善,但她却奢望每件事都圆満。月灵倚进他怀里。

 “我知道,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她哽咽。

 狂剑只是细细抚着她的发,像在安抚她的不安。

 “让我再陪义⽗一些时候,我会告诉义⽗我们的事。”

 “他反对呢?”

 “我会嫁的人只有你,如果我不能嫁给你,也绝不会再嫁给别人。”这是她能给他惟一的承诺。

 狂剑却动怒了。“你选择他!”她要放弃他们之间的一切。

 月灵伸手揽向他的颈后。“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我不能这样离开义⽗…”若不是那一回,他无意中救了她,他们也不会相遇,进而相爱。

 在他面前,她一直都是任的,让他去懂得她的心;体谅她的决定;然而她却从来没有真正去为他做过一件事。比起他为她所付出的、处处退让与成全,她其实不配得到他的爱…

 “你值得。”

 他的声音穿过她自责的声浪,她这才知道,她把自己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狂剑…”

 “不许你放弃我们之间的一切,如果炽烈可以放下一切带着夜魅远走⾼飞,那么,你也可以。”

 “我也想,可是义⽗…”

 “他有权有势,更有成群的下人,将来真的老迈,皇上也会派人照顾他,不需要你替他担心。”他打断她的犹豫。

 “他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就这么走。”月灵为难地说。

 “不要放弃我们之间的一切,否则我会不惜⾎洗东厂。”狂剑沉声威胁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失去她,那么他不在乎用多少人的⾎来陪葬,就让那些⾎流到他不能杀为止。

 “不要!”她心一揪。“狂剑,不要这样。”

 “月灵,我只要你;谁阻挡了我,我就杀谁。”

 “狂剑,别这样,我不要你开杀戒。”他眼里的坚决与冷酷令她心惊。

 “那就别说放弃的话。”他不许她有退缩的念头。

 “好,我不会放弃。”有她的保证,狂剑松了原本紧锁的眉头。

 月灵放任自己再偎着他,狂剑抱她上躺着,坐在她⾝边陪着她。

 “睡一会儿。”他命令。

 “可是…”

 “睡。”他略带坚持地以手阖上她的眼。

 “别让我睡过四更…”她在闭眼之前低哺道。

 “睡吧!”狂剑吻了下她额际,手掌握着她手。

 ∮∮∮

 狂剑不曾阖眼,直到报更人的更鼓敲过,月灵缓缓张开眼,一回神,她马上望向窗外的天⾊。“几更天了?”

 “刚过四更。”狂剑扶她起⾝,掏了把手巾擦着她的脸。

 月灵握住他的手。“四更天,你该离开了。”再睡,天就亮了。

 他点头;“你再睡会儿。”他可以自己离开。

 月灵摇‮头摇‬。“我送你。”

 她下,先到门外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与狂剑一同走出房外。

 “如果想见我,随时到十里长堤。”狂剑说道,不放心她的苍⽩。

 “我知道,你…照顾自己。”她望着他,有些舍不得。

 这一别,又要一个月才能见面。

 “嗯。”他点头,又俯⾝吻住她,辗转至她耳畔。

 不知是谁倒菗口气,月灵与狂剑迅速分开。

 看见来人,月灵脸⾊一⽩。“义⽗!”

 常喜站在明月园的人口,无法置信地直瞪着狂剑。

 “你…你竟敢潜进这里,拐我的女儿!”

 狂剑神情一敛,昂然的⾝影傲然不屈,无畏地视常喜。

 月灵望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不是的,义⽗,你误会了,他…他是我的朋友,不是坏人,也没有拐我。”月灵急急解释。

 “才打过四更,他却从你房里出来,这代表什么?”常喜严厉地问。“我的女儿应该是洁⾝自爱的闺女,不是一个会让陌生男人进房的随便女人!”

 “义⽗,他只是来探望我,我们没有…”义⽗突然出现,又撞见她和狂剑在一起,月灵的心也慌了。

 “月灵,不要解释。”狂剑搂住她。

 事情摊开来也没什么不好,狂剑沉稳地望向常喜;等着他下一个举动。

 “你是谁?”常喜眯起眼,看出他们之间自然流露的悉。他的女儿居然那么理所当然地被一个男人搂着!

 “狂剑”他行不改名。

 “狂剑?”天绶门的人!

 “义⽗,他没有恶意,你让他离开吧!”月灵向前求情。

 “他敢大大方方潜进我东厂,可见得府里的防备有多松散,他能来,代表别人也能来。”常喜的注意力全放在狂剑⾝上。“他胆敢半夜闯进来,就不会没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不要!”

 月灵在常喜开口唤人前急急解释道:“义⽗,他只是来探望我,是我…是我让他来的,如果你要生气、要发怒,就怪我,请你不要为难他。”月灵边说边回头看着狂剑,他为什么不走?以他的轻功,如果他要走,没有人能阻止。

 “你让他来的!”常喜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一向疼爱的义女。“你知道他是谁,你应该知道为⽗有多恨天绶门的人,你…”“义⽗,对不起…”月灵垂下脸。

 “不管你怎么说,他敢来这里,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常喜一手抓住月灵,然后马上唤来府內的守卫。

 狂剑沉着地看着涌进来的护卫,⾝上的气流一动,银剑停驻在他⾝前。

 “来人,拿下他,如果他反抗,格杀勿论!”常喜冷漠地下着命令。

 “义⽗,不要…”月灵看见他们动了手,又想奔向狂剑“狂剑!”

 常喜紧紧拉住她,退出战圈。

 “灵儿,你想做什么?”在他面前,她还敢维护那个男人?

 “义⽗,快叫他们住手,不要为难狂剑…”月灵焦急不已。这些人本不是他的对手,只会惹得狂剑大开杀戒;她不要狂剑为她再染上⾎腥。

 “灵儿,他是为⽗的仇人,也就是你的仇人,不准你为他说情!”常喜毫不留情地说道。

 “义⽗,灵儿求你,快叫他们住手,再晚就来不及了…”

 银剑在狂剑四周护卫着,狂剑没有对这些人下杀手,但是剑招愈来愈快,月灵看得出来,狂剑已经没有耐

 月灵一咬牙“义⽗,对不起。”

 “灵儿!”

 月灵挣脫了常喜的钳制,奔向战圈之中,银剑随着她的介⼊而缓下招式,狂剑飞⾝拥住自己的女人。“住手!”常喜马上喊停。

 出手攻击狂剑的守卫们几乎每个都受了伤,那柄离了鞘的银剑就立在狂剑⾝前;狂剑将月灵揽在⾝侧保护着。

 “狂剑,你快走。”月灵推着他。

 他明明可以走的,这些人本追不上他,为什么他还要留下来?

 狂剑低头。“你跟我一起走。”

 “不行的,我不能丢下义⽗。”

 “那么,我也不走。”

 “狂剑!”她低叫。

 “如果我走了,他对你动怒,你该怎么办?”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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