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日午后,十分的闷热。
熙真来到院后的小溪,伸手掬取清凉的冷泉,洗去脸上的汗水。
溪水沾
了他的胡须,在阳光下闪动着水光。
突地,他想起那
,苍月在他怀中偏过脸去,似要痹篇他那刺人胡子的模样。
熙真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胡子似乎真的过长,该好好的整理了。
突然,喊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夫,不得了了。快回慈济堂!”
一位好心的邻居,匆忙地跑来通知熙真回去一趟。
“发生什么事情?”
“王家的孩子跌断腿了,刚被人送到慈济堂来。”
两人火速地赶回慈济堂,见到一名年方八岁的小男孩,坚强地忍着断腿的痛苦,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男子汉大丈夫,就算再痛也不准哭。”男孩的父亲要求稚龄的儿子,从小就要当个真正的男子汉。
小男孩脸上的泪水一滴滴地滑落,显示他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熙真看了一眼他的伤势,皱眉问道:“怎么会伤成这样?”
“小虎爬到树上,想取下卡在树梢的纸鸢,谁晓得树枝断了,他便从树上跌了下来,摔断了腿。”小虎的母亲泪眼汪汪地诉说着才发生不久的事。
正当熙真走近男孩,动手要替他处理伤势之际,那名强忍着痛楚的坚强男孩,一见满面虯髯的熙真
近自己,立即放声大哭:“哇啊!强盗来了!呜呜呜…爹爹,我们快逃。”
…
翌
清晨,苍月再度闻到那阵熟悉的葯香,带着些许的腥味,那是她吃过最难忘的食物之一…熙真特地为她调制的葯膳粥。
原以为一回头会看到那张熟悉的笑脸,谁知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另一个眉清目秀、有着书生气质的儒雅男子。
苍月愕然地望着眼前的陌生人,晶灿的星眸隐约带了一丝警觉与敌意。
“昨夜睡得好吗?
口觉不觉得闷?”
俊雅的男子一开口,似曾相识的嗓音,令她疑惑。
“你是…”
“我的样子真的变了很多吗?”
他腼腆地笑着,不太习惯地摸了摸突然变得光滑的下巴,不好意思说出他刚剃掉胡子时,众人看了皆哈哈大笑地寻他开心,只因那天满面虯髯的他,居然被个八岁大的孩子误认为是强盗。
少了那些扎人的胡须,他那双会笑的眼睛,似乎更加澄澈。
“熙真。”她认出了他。
“喝了这碗葯膳粥,你的身子会舒坦些。”
苍月接过葯膳粥,一口一口吃着,这一次,她居然不觉得这粥难吃了。因为心里漾着某种甜蜜的感觉,令带点苦涩的葯膳粥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入口了。
当然,每喝完一碗葯膳粥,熙真都会细心地为她准备清甜美味的杏仁雪花糕。那种入口即化的甘甜清香,再伴着熙真那温柔的笑意,就算是再苦的葯,也会变得甜美可口了。
那股熟悉的偷窥感又来了。
苍月灵动的眼波一
转,立时瞥见了窗边那三双好奇的大眼睛,正贼贼地偷窥着他们。
三双眼眸
出来的,是同样渴望亲情的温暖。
有爹没娘的孩子,在想念娘亲时,一定就是这个眼神吧?
虽然她很想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但不小心浮现在眼角眉梢的笑意,却被细心的熙真捕捉到。
他好奇地回头一看,却对上了三双好奇的眼睛。
“爹爹,我们…只是…来向你和月姨请安。”机灵的子棋,在转眼间便想好了藉口。
伯宁接着说道:“对啊!我们绝对没有打搅月姨的意思哦!”子棋朝着伯宁使了一个眼色,随即说道:“呃…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学堂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对,我们该去教夫子念书了。不,我是说,我们该去用功念夫子教的书了。”
两个较机灵的男孩一见偷窥之事东窗事发,连忙闪人。
而小女孩一看两个哥哥跑了,马上追了上去,嘴里还忙问着:“大哥、二哥,你们觉得月姨什么时候可以变成我们的娘?”
熙真看着三个小家伙一溜烟地跑了,一脸哭笑不得。
再回头,望进苍月那柔情似水的眼眸,他一时愕然。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子棋的喊叫声:“爹,杨婆婆来了。婆婆说,她的腿又疼了。”
片刻后,换伯宁叫了:“爹,婆婆叫你不必急着出来,她的腿现在不疼了。还说她忙着回家劈柴、洗衣兼清猪舍,明天有空再来。婆婆又说,你可以放心地和月姨聊久一点,不必理她没关系。”
最后,小雪接着喊道:“婆婆还说,等你搞定了月姨,要我们优先通知她一声。”
然后,子棋和伯宁同时懊恼地大叫:“住口!小雪。”
“那句不必讲啦!呆子。”
“人家又不知道,呜呜呜…”
…
“什么?她居然没死?”
一探听到苍月没死的消息,朱姬大为震怒地遣退了跟随她多年的心腹。
枉费她处心积虑地想出了这个借刀杀人的计谋,还放出了那么多的消息,将金陵附近所有与地狱门有仇的门派,全引去对付苍月,想不到竟然没人对付得了她。
最玄的是,当时她明明已将至毒的九
针
入她的体内,居然没能毒死她!难道除了组织中的葯神外,尚有人能解这种至
的罕见剧毒?
不过,既然现在苍月受了重伤,卧病在
,她想取她性命,岂不是易如反掌?朱姬得意地冷笑。
今夜,星月双绝之一的苍月,即将永远的消失。
…
当黑暗
噬大地,千面朱姬趁着四下无人,潜进了慈济堂。
一见到重病在
的苍月,朱姬不怀好意地冷笑着。
“看你伤成这副德行,我真不明白,爹爹怎么会将所有重大的任务,都
由你去执行?唉…早知如此,还不如将这件任务交给我,说不定早完成了。总比交给你,让你个把月都耗在
上要来得坑卩了。”
苍月无视于她尖酸刻薄的嘲讽,冷静说道:“果然是你。故意
我的行踪,引来所有跟组织有仇隙的敌人追杀我。”
“是我干的又如何?可惜你发现得太迟了。现在的你,伤势太重,又能奈我何?哈哈哈…你一定没想过,今天会裁在我的手里吧?”
朱姬得意地笑着,缓缓
出弯刀,指向苍月。
“想不到你居然会笨到与全组织为敌。”神色淡漠的苍月,傲然冷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朱姬不解地问。
“你难道不知道背着组织,杀害同门,会有什么下场?”
“
人,死到临头还敢出言威吓我,本姑娘可不是被吓大的。”
“凡违反组织律令,杀害同门者,必遭全组织的所有成员猎杀,你如果真的下定决心非杀我不可,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哼!你再怎么做垂死的挣扎也没用,今天既无第三人在场,谁晓得你是被我所杀?只要我回组织禀告父亲,你任务失败被杀,谁敢怀疑到我头上?”
朱姬有恃无恐地将弯刀缓缓地
近苍月的玉颈。
“就这么轻易的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你了。不如先毁了你的容貌,再慢慢地折磨你至死。”
凌厉的一刀,刺向苍月的脸庞,却在尚有一寸之距时,被弹了开来。
“是谁胆敢坏了本姑娘的好事?”
夜里的冷风静静地吹着,附近没有任何人的踪影,甚至连一丝异常的气息都没有。
照理说,就算有高手出手救人,朱姬也该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但她却连对方是从哪个方位出手将她的刀格开,都不晓得!
朱姬不死心地再度下手,一样还没沾上苍月的衣裳,弯刀就被莫名的弹开。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胆敢跟地狱门作对,还不快快现身?”
回应她的仍只是无尽的黑暗,和恐怖的寂静,可见对方武功之高,绝对远胜于她。
她执行组织的任务多年,却从未碰过如此可怕的敌人。
眼见情况对她十分的不利,朱姬只好暂时放弃杀苍月的念头,先安全地离开此地要紧。
“既然今天不是取你性命的好时机,本姑娘就暂时饶你一命。”
朱姬施展起轻功,一溜烟地跑了。
苍月则仍然专注地环视着周遭的一切,注意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企图找出那个暗中出手相助的人。
但一直到天色渐白,她都不曾感受到任何的气息,仿佛那个人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般。
难道那个人的武功已高至“物我相忘,天人合一”的境界了吗?若真是如此,武林中能与之匹敌的人物,绝对屈指可数。
今天她被一位有着绝顶武艺的高手相救,究竟是幸或不幸?对方是谁?为何出手救她?
这一连串的谜团,就连她也理不出任何的头绪。
…
半个月之后,在熙真细心的照料下,苍月的伤势已痊愈,但元气大伤的她,如今也只恢复了二成的功力。
然而,既然她的伤势已痊愈,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苍月明知一离开这里,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但她从来就未曾怕死过。
但在离开之前,依照组织的规矩,所有知道她真正身分的人,都得死。熙真…她是否该杀了他?
不,一想到他那温柔的笑容、醇厚的嗓音,她实在下不了手。
再说,这段日子以来,他的细心照顾,也算对她有恩,恩将仇报不是她的作风。
那么,不告而别,是最好的方法。毕竟他们本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就像太阳与月亮一般,永远不会再有
集。
走出屋外,见熙真如往常一般,忙着替一大群病患看诊,苍月默默地提着月魂剑,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厅。
“柳大夫,不好了,大哥的伤势…”
苍月尚未踏出慈济堂,却差点
面撞上另一名女子…周玉霞。
玉霞马上认出了眼前的苍月,正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是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我们金鸣府寻找已久的人,竟然就躲在附近。”
熙真惊觉有异,立即问道:“二位是旧识?”
“不算是旧识,但就算是她化成了灰,我也认得。”玉霞愤恨地说。
柳熙真不解地望向苍月,她只是冷漠地望着玉霞,不发一语。
救人如救火,如今他已无暇过问两人之间的恩怨。
“周姑娘,令兄…”
玉霞愤恨地瞪视着苍月,一心只想立即手刀杀父凶手。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妖女,纳命来!”语毕,玉霞飞快地拔剑刺向苍月。
此时,伤势刚刚痊愈,仅剩二成功力的苍月,绝对挡不了那致命的一剑。
眼看着苍月将要命丧在玉霞的剑下,熙真一声大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住手!”
电光石火间,熙真竟
身挡在苍月面前。
玉霞与苍月同时一愕。
为免伤及无辜,玉霞及时收招。
她不解地问:“柳大夫,你为什么要袒护这个残忍无情的妖女?你可知道,她不但杀害了我父亲,甚至连我大哥也是被她所伤。”
熙真难以置信地望向苍月,以眼神向她询问事实的真相。
苍月不置可否,淡漠的脸色一如往常。
“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周姑娘如何断定苍月姑娘是杀害令尊的凶手?”
“有人亲口告诉我的。”
“有人密告?对方是谁?”熙真直觉有异。
若真有人想告密,一般多会告到官府去好领赏,怎么会刻意告知死者家属?这不是存心想令双方寻仇互斗吗?
“哼!版密的人是谁并不重要。既然她杀了人,就该偿命。”玉霞咬牙切齿地挥剑指向苍月。
“慢着,可有真凭实据证明苍月姑娘是凶手?”
“就凭她是地狱门的杀手,我亲眼看见她出剑重创我大哥,而我爹爹就是被地狱门的杀手所杀,难道我不该杀了她,为父报仇?”
“苍月姑娘,你真的是地狱门的杀手?”熙真神情凝重地问。
苍月凝视着熙真半晌,看见了他眼中的不安与怀疑,心头没来由地一疼。
“是。”
众人闻言哗然,想不到慈济堂中竟然躲着一个杀手。
剑眉紧蹙的熙真,眼中充满了失望与惊异。
“周姑娘的父亲是否真是你所杀?”
“不是。”
“妖女,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苍月淡漠的态度,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怒了玉霞。她一剑挥向苍月,却再度被熙真拦了下来。
“周姑娘,你先冷静下来。我认为此事尚有蹊跷,至少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作定夺。”
“柳大夫,虽然你是个德术兼备的大夫,更是我们金鸣府的恩人,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天就算你再怎么劝阻也没用,我非杀了这个妖女为父报仇不可!”
“就算你无法确定,苍月姑娘是否真是杀害令尊的凶手,也非杀她不可?周姑娘这种不分黑白、滥杀无辜的行径,与杀害令尊的杀手有何不同?”
“我管不了那么多,既然她是地狱门的杀手,自然就跟家父之死
不了关系,说什么我也不能轻易地放过她。”
“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报仇的行径,与
门旁道有什么分别?如果你非杀苍月姑娘不可的话,就先杀了我。”
柳熙真昂然地
身站在苍月面前,摆明了护苍月到底。
他这番舍命相护的举动,令苍月既感动又意外。
“柳大夫,你为何要袒护这个妖女?”
“我并没有袒护任何人,只是不希望任何人被错杀。更何况如今苍月姑娘身中剧毒,武功尽失,你若硬要在此时杀她,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凶手有什么不同?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能真正地安慰亡者在天之灵。”
众人皆震慑于柳熙真的魄力,再加上他确实言之有理,此时许多金鸣府的人皆陆续放下手中的兵器。
熙真接着说道:“方才听玉霞姑娘提起令兄的伤势,柳某认为救人要紧,寻仇之事不妨暂且
后。”
玉霞亦挂心兄长的伤势,态度顿时软化了不少。
再者,她确实没有证据证明苍月就是凶手,因此纵使心中早已认定杀父凶手就是苍月,却无法当场取她的性命,只好暂时放她一马。
“既然如此,看在柳大夫的份上,你若身在慈济堂之中,我们金鸣府便不为难你。但你若是踏出慈济堂,就另当别论了。”
“周姑娘愿给在下一个薄面,让苍月姑娘留在慈济堂养伤,在下十分感激。但不知令兄的伤势如何?”
“大哥的
口最近痛得十分厉害。托大夫的福,咳血的状况已经改善,但呼吸仍不甚顺畅。”
她愤恨地望着苍月,只因兄长会落到这般田地,皆是拜苍月所赐。
“令兄伤及肺腑,确实容易产生
痛及其他病症。我现在马上赶去诊视他的病情。”
“柳大夫,请随我来。”
临走前,玉霞悻悻然地瞪视苍月一眼,那神情仿佛恨不得一剑杀了她。
熙真深深地看了苍月一眼,神情十分复杂。
苍月眼看着熙真离去,心倏地一沉。
他看她的眼神,令她痛苦。以往他眸中的温柔,在得知她的身分后却变了,变得失望,甚至带有几丝冷漠。
他是否在心中怨她隐瞒身分之事?甚至因为杀手这个身分而厌恶她?苍月不安的思绪不断地翻腾着。
唉!什么时候,自恃孤立于天地之间,对任何人皆冷漠无情的她,居然如此在意另一个男人对自己的看法?甚至熙真一个淡漠的眼神,便足以令她心痛如绞?
她不想再见到他那伤人的眼神,虽然当她身陷险境时,他曾不惜一切地舍身相救。
但若时间可以倒转,她情愿挨下玉霞那一刀,也不愿看到他怀疑的目光。
苍月站在慈济堂的前院,犹豫着是否要不告而别。
然而,徘徊在慈济堂外,数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令她改变了主意。
想必金鸣府的人,因为无法如愿杀她而心有不甘,埋伏在外。
伤势刚愈,仅剩二成功力的她,实不宜在此时与金鸣府硬碰硬。
为今之计,只有暂时留下,再作打算。
…
窗外的天空像海水般湛蓝,苍月仰首看着窗外优美的景致,终于能体会到熙真所带领她看见的另一个美丽辽阔的世界。
这是她成为地狱门的杀手以来,所未曾体验过的。
咦?这个时候,熙真到后院的小屋去做什么?
自从她到慈济堂以来,长年上锁的后院小屋,一直是个神秘的所在。苍月一时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便尾随在熙真身后偷瞧。
只见熙真走到后院的小屋前,停下脚步,掏出怀中的钥匙开锁,打开门,里面是一间摆设简单而庄严的祠堂。
只是一间普通的祠堂,有必要这么费事地
上锁吗?难道是屋里放了什么贵重的物品不成?苍月心中颇觉讶异。
熙真烧起几炷香,口中念念有辞,朝着桌上的脾位拜了几拜,
香入炉,便转身离开小屋。
苍月机警地以静寂无声的上乘轻功离开,临走前正好瞥见神主牌上写着“柳忠全”三个字。
柳忠全不正是当年因揭
一项重大的宫廷秘密,而被
得辞官退隐的前尚书侍郎?还是只是同名之人?
要是熙真果真与柳忠全有关,那么他不就成了…不,在查清事实之前,她不能妄下判断,看来,她得一直待在这里,直到水落石出的一天。
不知何时飘来一片乌云,掩盖了原本晴朗的天空。
熙真将小屋上锁,回到大厅,拿起银针等随身的工具,便要出门。
苍月心知他又要出门替远方的病患看诊,便提醒他道:“慢着,天色开始变了。以防万一,这伞你带着。”苍月将伞递到熙真手中。
“我去邻镇一趟,最迟傍晚便会回来。你一个人留在慈济堂里,一切小心。”
熙真凝视着苍月纤柔的身影,眼中有着浓浓的关怀之意。
他淡然一笑后,转身离去。
…
自熙真走后,已过了数个时辰。
天色变得越来越暗,大雨也下个不停。
熙真曾说傍晚便会回来,但如今天色昏暗,雨又下得那么大,却始终未见他回来,苍月担心极了。
壁的阿水叔倚门望着倾盆大雨,无奈地抱怨着:“唉!老天不作美,竟然在这个时候下那么大的雨,偏偏我家老太婆今天一早便回娘家探病,到现在还没回来,真是急死人了。
而且,天这么黑,这附近的溪
又十分湍急∠天保佑,千万别让我家老太婆出事啊…”话未说完,黑暗的
雨中,有道人影走近。
心急如焚的苍月以为是熙真回来了,连忙拿起伞跑出去相
,谁知一走近,才看出来人竟是阿水婶。
“老太婆,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雨下那么大,我还怕你出事了。”阿水叔语中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唉呀!谁叫这雨来得突然,天一黑,路变得更难走了。方才我在回来的路上,还听说有座桥被大水冲断了呢!能走得回来就该阿弥陀佛了。”
“你说哪条桥被冲断?”
“就是通往邻镇那一座独木桥啊!”苍月一听,大惊失
。
熙真尚未回来,难道他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她整颗心因担忧熙真的安危,而失控地狂跳着,马上不顾一切地拿着伞狂奔出去,在风雨中寻找那抹温雅的身影。
“雨下那么大,苍月姑娘要到哪儿去呢?”阿水婶好奇地望着在风雨中狂奔的苍月。
“是啊!看她跑得那么匆忙,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听说柳大夫今天到邻镇看病,到现在还没回来。”
“唉呀!不好了,难道是柳大夫出了事?”
“莫说柳大夫是咱们家的恩人,就算邻居一场,咱们也该帮忙。我看还是跟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不过…听说苍月姑娘曾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也不知跟这种人接近,会不会招来什么祸端?”阿水婶胆颤心惊地犹豫着。
“唉!她待在慈济堂也有一段时
了,你见过她杀人吗?何况像柳大夫这样的大好人,都肯与她朝夕相处了,我想她人应该不坏。更重要的是,柳大夫对我们恩重如山,难道我们能在他危急时弃他于不顾吗?”
“也对!如果我们是这么不知感恩的人,老天爷也不会放过我们的。走吧!”
阿水叔夫妇也尾随苍月而去。
…
心慌意
的苍月茫然地朝着前方狂奔,顾不得疾风暴雨摧残着她柔弱的身子,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她才停了下来,伫立在原地,木然地凝视着他。
熙真也看到了苍月,两人的视线在风雨中相
。
他眼中的欣喜,在见到她
透的衣衫后转为薄怒。
“你为何淋成这样?快回屋里去。”
自出门以后,熙真始终为苍月之事而忧心,怕她会不懂得要照顾自己,更怕金鸣府的人会对她不利,也担心路途遥远,他会来不及赶回去替她煎葯。
想不到尚未到家,便见到浑身
透的苍月,在风雨中相
,令他既感动又生气。
熙真加快脚步地朝着苍月跑去。
而心急如焚的苍月,好不容易看到熙真就在眼前,正要赶过去他的身边,突然一阵天摇地动,大雨冲走松软的土石,大量的泥土向下崩落,熙真就在她的惊呼声中,被土石掩埋。
苍月手中的纸伞瞬间落地,她顾不得一切地冲向熙真,见到被大堆土石掩埋的他已失去了知觉。
一道温热缓缓地滑落她惨白的香腮,苍月任由狂暴的风雨打在她纤弱的身上,双手不断地挖掘着覆盖在熙真身上的土石,即使被尖锐的石子划破她的双手,鲜红的血水融入雨泥之中,她仍不停地挖着。
幸而有随后赶到的阿水叔夫妇帮忙,这才顺利地将熙真救回慈济堂。
…
“涵儿…涵儿…不要走!”
好不容易将熙真救了回来,却见他在昏
中,不断地叫着梦涵的名字,令苍月暗自心伤。
突地,熙真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了下,苍月忧心地轻握住他温暖的大掌,看着面色苍白的熙真睁开眼,这才放下一颗忐忑不安的心。
“你已经一天没进食了,快喝些热粥。喝了粥,才能服葯。”
熙真接过苍月递来的热粥,笑问:“你知道我该服什么葯?”
“阿水叔看过你的伤势,除了皮
伤外,最令人担忧的是你的内伤。所以,我便依照你当初开给阿水叔治内伤的葯方,为你煎葯。”
“苍月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他温柔地笑着,嘉许地望着她。
苍月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突然漏了一拍,她羞窘地别过脸去。
“我昏
了很久吗?”
“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熙真注意到她灵灿的美目竟有些红肿。
“这一天一夜你都守在这里照顾我?真是辛苦你了。”
“这没什么。我只是回报你当初对我的照顾。”
“糟了,我一睡就睡了一天,那些需要我的病患们…”
一意识到自己昏
了一天,可能耽误到不少病人的病情,熙真挣扎着便要起身。
“快躺下,你现在还很虚弱,不能起身。你放心,这两天没有什么急症病人,阿水婶和许多邻居都来探视过你,大伙儿都希望你安心调养。
那三个孩子也都很懂事,为了不打
他们的作息,一作完功课,我便要他们回房歇息去了。”
什么时候,他和苍月的角色居然对调了?换她这个病患来告诫他这个大夫不准起身、不能下
,要安心养伤。
就连那三个惹人怜爱的孩子,她也替他照料得很好。熙真的心中十分感激苍月的细心体贴。
“苍月姑娘,感谢你。我真不知该怎么表达心中的谢意。”
“你不必谢我,这是我应做的。只是…那天雨下得那么大,你为什么不先躲一阵子,待雨势变小,或天亮再回来?”
她不明白,他到底为了什么,竟冒险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赶回慈济堂?
“因为我放不下你,只好冒着风雨赶回来。而且,我很担心我一不在,金鸣府的人会对你不利。”
原来他竟是为了她,情愿冒着狂暴的风雨,长路迢迢地赶回慈济堂。
宾烫的泪水,决堤般地滑落她略显憔悴的粉颊。
“你怎么哭了?别哭啊!我会受伤都是天意,你千万别自责,否则我会十分的不安。”
熙真温柔地伸手擦去苍月滚落的泪珠,谁知那璀璨若宝石的晶莹泪滴,竟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地滑落。
那一刻,有股深深的怜爱与心疼,紧紧地揪着熙真孤寂多年的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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