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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雪从入冬以来,就未曾停歇。层层白雪厚厚堆着古剎的屋檐,彷佛要用尽气力散这年迈的屋瓦。尽管大雪翻飞,寺内依然传出祥和平静的梵唱声。

 一声清亮而急促的叫喊,划破了原来的平静。“师父!”一个小和尚刚从外面跑进来,气咻咻,双泛白。

 老和尚止住了梵唱。“阿弥陀佛!圆空,什么事情这么紧张?”他轻叹了一口气。“莫非外面的那位施主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是啊…”小和尚连忙应道。“那位冷施主拿那把剑割伤了自己,血了好多,好可怕啊!小和尚的脸色苍白,不知这是让风雪冻坏了,还是被吓到了。

 “罢了。”老和尚起身。“我还是去见他吧!”微熹的阳光照在老人清瘦的面容上一派庄严慈祥。

 老和尚推开庙门,面的风雪吹动着破旧的袈裟,他别过头吩咐着:“圆空,你去整理经书吧。”老和尚用一句话阻止了探头想跟来的小和尚,只因他不知怎么和小和尚解释这人世间的痴恋,便干脆不让小和尚跟来了。

 七天之前,一位意外的访客打破了“慈云寺”数百年来的平静。原本在雪山修炼近千年的冷狐飘然而至,带着一把玄冰酱寻求老和尚的帮助′狐请求老和尚将他的魂身镇锁在剑身之中。

 冷狐告诉老和尚,救过他两世的恩人,转世于云门山修炼,不久将下山历劫。为了报答救命之思,他自愿化身为神器,跟随在恩人身边,助他降妖伏魔。虽然这理由堂而皇之,却遭老和尚断然拒绝。为了改变老和尚的心意,冷狐跪在雪地上整整七天六夜,不吃不喝。

 今晨为了老和尚出来,他竟不惜自残身体。

 无视于风雪冰冷,冷狐的身影依然伟岸昂然。雪地上拄着一把森冷的剑,泛着血光他跪立的身子笔直地立着′风吹动着雪白的衣袂飘飘,银白的发丝随风翻飞,一络额前的发丝飞扬,出两道傲然的剑眉,一双深邃的眼眸,明灿晶亮,有如黑夜中的星子,清亮有神,却隐着淡淡莫名的伤悲。略微苍白的脸色,依然不曾减损潇洒不羁的狂狷之气。即使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衣袖,也未牵动那傲然的浓眉。

 “阿弥陀佛…”老和尚清澈的双眼一睹。“冷施主,你这又是何必呢?”老和尚皱紧眉头,蹲下身子把手按在冷狐受伤的手腕上,口中喃喃的念着咒语,霎时间雪地上冒起阵阵寒烟,一团光圈从伤口处扩大,随着光圈的扩大,伤口奇迹似地消失′汗却从老和尚的额前滴落。

 “师父慈悲…”冷狐没有忽略者和尚眼底出来的悲悯。“成全弟子的心愿吧,弟子只想化为宝剑,守候在恩人身边!”冷孤咚的一声,便是磕头。

 老和尚也跪低身子。“你若真的只有报恩之意,我又岂无成人之美?”凝视着冷狐的双眼,清明湛然。

 似乎是有些心虚,冷狐沉默以对。

 “你们前世的因果,我都知道。”老和尚走冷狐手中的剑“我也知道子执拗如你,这一等待,就将近千年了。正是因为这样,我更不能帮你。”他将森冷的剑光收入剑鞘中。

 冷狐抬头,上老和尚那双看穿世事的眼眸…明眸如镜,一池澄澈。“你该知道,她累世修善,今世好不容易才有成仙的机缘。情关难过,你可能会阻碍她的修行。你们前世情缘已尽,今生更是…”老和尚略略停了一下。“…人孤殊途。你不该再继续纠下去的。”

 冷狐抄起玄冰剑,视着老和尚。“师父既然了然在心,我也不再隐瞒。正是因为我没有挥剑斩情丝的能力,所以才来请求师父,将我封锁在剑中。我要用这把剑封锁我的魂,以及…”他一字一字的吐出。“所有的爱恋。”

 老和尚澄净的双眸骤然间扬起风波。“难道近千年的等待,不是为了…”他以为世间私爱总以占有为终点。

 冷孤扬起嘴角,笑得苦涩。“只要能守候她一世,那千年的等待就值得了…这是我欠她的。”除了情爱之外,他对她还有一份亏欠。

 “你们的情债也不知纠葛了几世,这已算不清是谁欠谁了!你不需…”

 冷孤急切地打断老和尚的话。”我不管!那些我记不得的生生世世,我都不想管。我只知道前世我欠了她一次,千年前我曹人猎捕时,又欠了她第二次,知道这些就够了!他出手中的剑,横向颈间。“师父慈悲,求师父成全!”既是恳求也是威胁。

 老和尚按住冷孤的手,叹息道:“你可知道为何你修道以来,法力进神速?那是因为你心意坚决,心志专一。可惜啊!可惜啊!”和尚的手轻轻一,剑便到了他的手上“正也因为执着,使得你修炼千年而终难悟道成仙。”霜白的雪,映着剑光闪闪。“唉!你何苦如此贪执呢?”叹问的语气之中,没有丝毫的责难,而是纯然的疑问,问世间情是何物?

 被拨动的眼神有些恍惚,刻骨铭心的答案是前世的烙痕,良久,冷孤才悠悠地吐出一句:“是…贪恋吧!”不大真切的声音恍恍融入翻飞的雪花中,沉沉地没入寂寂无语的雪地中。

 云门山,终年云雾缭绕,山势巍峨,峰顶从中间裂开,山崖彷佛豁成一道关口,故又名之为劈山,经过千百年的渲染,山顶已被传为神仙居住的府,凡是有心求道之人,总不畏险峻的山势,企图攀上山之顶巅。只可惜千百年来,仍无凡俗之人成功得见到传言中的神仙。

 直到最近一个月来,才有人瞥见仙女的踪影。

 前些日子,一个颇有名气的老道士观出山上有股强大的灵气移动着,认为极有可能有仙人出没,所以他不顾冷冽的风雪,像发癫似的,只身前往山上寻仙。为的是希望能用诚意感动仙人,渡化他成仙,从此远离人世间生老病死的苦痛折磨。

 山路崎岖,杳无人踪。那天大雪纷飞,他几乎冻到毫无知觉,迷糊糊之间,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温暖,他睁开眼,看到了一个仙女正对着他笑,他正想说些什么,可只这么一下下,人又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再度醒来时,已经安安稳稳地躺在山脚下某一户人家的上了。

 道士从山上回来的经历,马上传遍附近的村庄。听道上说,仙女有一张秀致绝尘的脸庞,畔一朵如清莲般的浅笑,脱俗离世。仙女似梦如幻的容颜,增加了云门山的传奇

 其实,道土所看到的女子,并不是什么仙女。她是云门山烟江求真客的爱徒…无,甫出生没多久,便被云游四海的求真客带回山上修行≯世修善的她,员质极为纯净,仙体道骨。不到二十岁,她的道法便已达炉火纯青的境界。

 向来,她都在云霞深处修炼,从未离开过山峰。约莫一个月前,她奉师命下山寻采绛朱草,才会遇到上山求仙的老道人。她送回老道人没多久,便在雪地之中,寻找到绛朱草。绛朱草遍体晶莹血红,动,如同琉璃股的光彩,红得让人眩目。

 奇花异草当前,无的脸上,并未出现狂喜,仍是那一抹清淡的笑容。其实老道士对她容颜的描述,有其夸大之处。她并不像人们所想象的仙女,霓裳羽衣,长发飘飘。大雪之中,一身轻便简装的她,随意地将乌亮泻的长发捆扎成柬,少了一些柔美飘逸却增添了几分洒然灵动。

 秀致的五官,明眸皓齿,虽称不上绝美,却自有其超绝尘寰的气质。尤其是那双似水般的美目,澄澈晶亮,院院双瞳,无关乎水漾柔情,而是纯净剔透,沉静无波,充盈着幽冷光。

 畔的那抹嫣红,牵扯出清淡的笑靥。笑容虽然也是清清淡淡的,却像是南国秋天的晨风,清凉中透着一点点冷意,非但不刺骨,还是宜人沁心的。

 就在她向着绛朱草走进的时候,一道强势的掌风陡然而至。这掌虽来的毫无声息,掌力却是绵密雄厚,夹带着强劲的杀伤力。饶是她反应机敏,一个转身,躲过这一击。

 对方似是不打算给予其休息的机会,一掌接一掌的袭来,攻势凶猛,却不见敌踪,情势虽是人,无却是沉着应战,尽管掌风已从她的脸庞削过,吹成束的发丝,吹落了额上摘下的汗珠,却没让她的脚步了分寸。战得越久,无脸上的表情反而越是平和。

 她突然一个撤守,一把往空中抓去,像是揪着什么的,她扬着微笑,反肘一推…咚的一声,一个人形突然冒出,摔跃在雪地之上,绛朱草也跟着飘然落地。人形一落地哎呀一声叫的惨痛。

 “哎呀呀!痛死我了。”摔出来的是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脸色红润,声如洪钟只见他两手心疼地捧着一把银白胡须。『胡子啊!我的胡子啊…”显然方才无在半空中,揪的便是他的胡于。

 无轻笑。“师父,您放心,徒儿下手向来自有分寸,绝对不会伤了您胡子半分。”没想到攻击无的那名老者竟是她的师父…求真客。

 求真客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自己的身子,便指着无大骂:“你这没良心的徒弟,我也不过是施展『隐身术』和你玩玩,你做什么揪我胡子?你明知道为师最宝贝的便是这把胡子。你竟然揪着它不放。你、你…”他骂得凶恶,还吹胡子瞪眼睛的。“你这简直是欺师灭祖的行为。”

 无轻轻的扯着衣服上的破。“这口子可是刚才“玩”出来的!”脸上仍是那抹浅笑,明明白白的表示着她真正的意思…若这种程度,只是玩玩的话,也未免“玩”的有些凶。

 求真客怎么会不懂她的言外之意。“我顺便试试你的功夫啊!”他答得理所当然。“就算我伤了你,你也不能揪我的胡子啊?”

 浅浅的笑意略略加深。“紧抓着对方的弱点不放,这不也是师父的教诲。徒弟不过是尽心的施展所学。”她拾起地上的绛朱草,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不好玩啦!不玩啦!”求真客一把抢过绛朱草,一边咕哝着。“你把我摔在地上,这不存心给我难看。不管了!你既然不尊重我这个做师父的,我也不要你了!”

 他把绛朱草揣入怀中,顺手从怀中掏出一颗紫红色的果子,进口中。“听清楚了…我、要、把、你、赶、下、山。”这几个字竟说得认真。

 无先是一怔,后又恢复原先的笑容。“师父,您又去欺负茜莞了!”“茜莞”是一株仙草的名字,它每百年才开花结果一次,果实成紫红色极是美丽。

 求真客并没有回答无的问题,只是重复着刚才的话。“我、要、把、你、赶、下、山,你有没有听清楚啊?”

 无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径自念道:“师父您怎么老是说不听!您和茜莞是几百年的邻居了,怎么还老爱斗嘴。她常和我抱怨您呢!她说您每次偷了她的果子就跑。”无轻叹一口气。“您不是和我说,修道人要有个沉静的样子。”无虽只是个小女孩,行事作风,却自有一股沉稳的态势。

 求真客直勾勾地瞪着无,对上了无清朗的双眸,他竟真像个做坏事的小孩般。“哎呀!这山上的日子是无聊的,我要不和茜莞斗嘴,她自己都要闷出病来。”他挥挥手。“你别管我和茜莞的事啦!”表情认真道。“我这是说真的,要把你赶下山了!省得你老在我耳子啰嗦。”

 无一笑。“我知道您是说真的,所以才要特别叮咛您。”虽然有的时候无反而像是求真客的师父,但她从小到大都是打从心底敬重求真客的。

 清澄的双目,似乎连人心底的想法也能清楚的映出。“这几个月我看您老是心神不宁,就猜到您有心事了,否则无端地,您怎么会让我去采这绛朱草?”

 她从来都不是个激动的人,连离愁都没让那双美自波涛汹涌。“我要真下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得来,我不在您身边,您可得好好照顾自己。”

 “我哪儿需要你担心了!”求真客又从怀中掏出一枚雪白的果子。“你才要担心自己。”他把果子丢进嘴里。“你这越下去是要历劫的,功德圆满才能成仙。在云门山待着的话,你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做人,不知道做人的话,又怎么知道什么是成仙呢!”

 他嘴上嚼着嚼,也没停了吩咐。“我已经教了你很多的事,下山之后,你觉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红尘中名利的惑,对你该是不成问题的。”对于无他有绝对的信心,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她从来都是无无求的。

 无淡然一笑,算是回答。

 “不过,人间的是是非非可就烦人了!”求真客把果核吐出,略一吹气,果核便不断膨。“俗人的是非都是从嘴里出来的,是是非非越滚越大。”他看了无一眼。“但是…这些是非大概也无法干扰你的修行。”大中的果核,砰的一声便破了。

 “只有情爱!”求真客的脸上再找不到半分戏谑的味道。

 无淡淡地笑着。“情爱?”修道近二十年来,只有成仙是她的目标,从来没有想过任何有关情爱的事情。她知道,很多修道的人都是因为放不下情爱的牵绊,所以只能修成半仙,无法进入三清胜境。

 可是她不懂…为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人世间的爱不都只是一时的,只有成仙才是永恒的,不是吗?

 “对!就是这东西害我渡了你二世,都没成功;今世无论如何得让你们做个了结。”愤恨的语气遮盖不住一丝遗憾的情绪。

 “二世?了结?”她从来没听师父说过这些事。

 求真客赶紧掩住双嘴。“没事!没事!只要你过了这情关,一切都没事!”他拍着无的肩膀。“虽然你顶无趣的,可你还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啊,世上找不到几个灵质像你这么纯净的凡人了;也没人像你这样幸运,奇花异草当饭后点心吃的。”他抚着自己的胡子,朗声大笑。“不是因缘俱足,你还没办法拜到像我这么好的师父哩!无,总归一句…师父对你有信心!”最后几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淡淡的笑容是无最佳的回答,清浅淡薄的笑容中还是透出她对自己的信心。怎么样她也不觉得自己会为情爱挂心,她相信在纷扰捷红尘之中,仍能潇洒地独来独往。

 真的是这样吗?

 寒风吹起求真客那飘的美髯,连他开朗的笑声也被吹得飘散幽忽了。

 春风送暖,严雪消融。转眼间,无下山也有好一阵子。最初她奇特的打扮、惊世的道法,也曾引起所到之处的騒动。只是不论騒动是大是小,都未曾牵动她那略带冷意的浅笑。她在世俗之中超波独立,却也格格不入。从来她都安然地接受她的特别,这样异常的安然,竟使得她的特异反而显得再自然不过。

 这-切都看在冷狐的眼里。不!现在不能称他冷狐,该叫他冷剑才是。他被封锁在玄冰剑中也过一个冬季了!

 这几个月来,他隐身起来,默默地跟在无的身后,好几次他都想现形和无相见。但是,他连见面的第一句话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要用怎样的面貌和她见面?这个问题已经在他的心底反复了上百次。他不知道,要带上怎样的面具,才能彻底的隐藏所有的情感…即使现在的他只是一把冰冷的剑。

 这个问题终于由一群玩耍中的小孩解决了!

 夕阳西沉,层层的黄晕匀匀地散在平静的小村上。

 一群脏兮兮的小男孩围着一个小女孩玩着娶新娘的游戏。低垂着头的小女孩,盖着一条红色的手巾,看不到相貌如何。可看那两条柔软轻垂小辫子,不难让人猜出她清秀的模样。男孩们彼此间挤眉弄眼,似乎不安好心眼。为首的小男孩,双眼马亮,贼不溜丢地笑着。小娟,送你一样好东西。”他解下黏的袋子。

 小女孩好奇地掀开手巾。“阿牛大哥!什么…啊!啊!”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小女孩,当场被一只突然跳出来的青蛙吓了一跳!扑的一声,跌在地上。

 “哈哈哈…小娟是胆小表!”男孩们开心的笑着。“小娟,嫁给我们吧!”他们夸张地跪在地上。“我们会保护你的!

 略略回过神的小女孩,随手抓起地上的石头。猛力的往男孩身上砸过去…石头还没落地,小男孩们就一哄而散。阿牛一边跑着还一边叫嚣着:“追不到:追不到!新娘追不到新郎…”

 小女孩气哭了,滴落成串的眼泪。“阿牛最讨厌了!坏人!无赖!像你这么讨厌的人,一辈子都讨不到新娘。不嫁给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嫁给你的!”

 冷狐忍不住笑着,像阿牛这样调皮无赖的真有可能娶不到媳妇的!哪个女孩会嫁给一个这样讨厌的男孩?

 讨厌?

 突然一道灵光闪人…是啊!他怎么都没想到,只要是无讨厌的样子。就是他要扮演的样子,这样的面具是最适合隐藏真情的。让她讨厌,比让她喜欢安全。这样子,他就可以扮演好守护的角色,而不可能和无再度陷入恋中。更不会阻碍她的成仙之路…这是无今生想走的路。

 冷狐又笑了!只是笑意中仍掺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苦…

 寒!尽管东方的天际,已是一片的金光灿烂,林中吹来晨风仍兀自清冷。风过树叶,恳恳牵牵地吹醒一夜好眠的珠。滴滴的晶莹剔透,沁人温软的泥土上,大地开始了一天的呼吸。

 盘坐在石头上的无,也睁开了清亮的双眸。她略侧着头,灵巧地解下发带,霎时间如瀑布般的秀发曳洒下来,柔亮动人。透过树叶筛下来的阳光,照在晶莹无瑕的脸庞上,绽亮那抹尢赛花的微笑。花太过软甜,少了她笑容中的清淡冷幽、怡然光彩。

 突然间,一股冷冷的剑气牵动了怡然的笑容。一柄长剑,以迅雷之速、雷霆之势,直勾勾地刷向无〈剑速度委实骇人,无不及闪身,一个甩头,如云的长发勾住剑鞘。

 一道白光从乌亮绵密的发丝窜出,无再一甩发,飞扬的发丝,伏贴于肩上,纯钢铸成的剑鞘应声落地。

 无敛起笑容,起身朗声道:“尊驾有何见教?何不现身相谈?”这一路上,她虽有遇到一些妖魔,但从未碰过真正的劲敌。

 罢才略一对阵,她便感受到这柄剑上强大的灵气,那不像是单纯的剑气,应该…应该还有一股妖气才是。

 这几个月来,她隐隐察觉到有股妖气跟着她,可她怎么也看不出是什么妖怪跟着她,会是这柄剑的主人吗?他有什么目的?

 “好香啊!”回答无的不是什么人,而是眼前这柄剑。声音低沉,一派陶醉。

 无打量着这柄剑“尊驾…”这柄剑虽然剑气凌人,但还不至于修练成。莫非是某个妖怪的魂附在剑上?无在心头盘量着。

 “啧啧!好香啊!无你的头发真香啊…”低沉的声音,竟充满着挑逗的意味。

 无略皱眉头。“我与尊驾并不相识吧!无二字,尊驾也叫得过亲了吧?尊驾这个月来,缩头藏尾的跟踪,究竟有何目的?”这剑无礼的令无不悦,不过听他开口叫自己名字,倒让无确定他便是这一阵子她所察觉到的妖气。

 “我们怎么会不认识呢!我们认识了将近千年了,只是你不记得罢了!”剑身往无的身上挨近。

 无后退一步。“喔?”她怎么会认识这种人的妖

 “你变了…”剑又近了无,声音沙嘎的。“变得比前世更美了!”冷冷的剑锋轻轻地贴靠着无的脸庞,勾画着脸部优美的线条。

 无-个反手,握扣住剑柄。“我不管我们前世是怎样认识的,今生我是不想和你再有瓜葛。”这把剑的轻薄,让无心生反感。

 被握住的长剑,不住咳嗽。“咳咳…”无这才松手,一把甩开这柄剑。

 剑身向后跃了一步。“你也别这么无情嘛!咳咳,我也不过是念在你曾救过我二世的恩情上,前来报恩的,你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怎么会不被拒绝?冷孤在心里嘲弄着自己。无礼加上轻薄,罪加一等,任何男子有这种行为,都该被女子判了死刑才是。

 “二世?”一个模糊的念头快速的闪过无的脑海,来不及成形就被她下,她扬起秀丽的创眉。“报恩?”真教她吐血!这种报恩的方式,她从未听闻过,现在她才知道原来真的会有让她想吐血的时候。

 “嗯!千年前我是一名书生,上京赶考,回程途中,不幸病倒,是你将我从鬼门关救回的;今生我投股为孤时,被猎人围捕,命在旦夕时,幸好又遇到你。”

 “你该不是当书生时,就这般轻浮,才会投身为狐吧?”无这句话是对他刚才轻薄的行为,提出抗议,倒不是对畜牲道有何偏见。

 冷孤的心却是一,狠狠地一出千百年前的过往。

 他随即佯装满不在乎的样子。“这都是过去的事,咱们就别提了!我寻了你千年,可是很有诚意来报恩的。”此刻他很庆幸自己被封锁在剑中,因为这样一来,无便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了!

 无吃了一惊。“寻了千年?你倒也真有诚意。”冷狐这话,确实让无对他略微改观。

 冷孤笑的有些吊儿郎当。“嘿!嘿!你总算明了我。的苦心了。你救我两次,恩同再造,我时刻记在心里,总想着以身相许。我知道你要下山历劫,便求高僧把自己封在剑中,打算随你降妖伏魔。”

 “以身相许?”无皱眉。“师父说我累世修善,相信我救过的人,必不在少数。倘使每个人都要以身相许,我得生生世世轮回多少次?才能嫁给他们所有的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捆绑着自己的头发。“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相信他有缘必再相见。”她已经绑好头发,转身就走!

 无走得快,让冷狐有些发急。“你怎么这么急着走呢!我又不让你嫁给我…”他挡在无的面前。“我只是要助你降妖伏魔!”

 无浅笑。“谢谢,不过我不需要。一来,我对自己的道法有信心,二来我喜欢独来独往、无拘无束,不爱身边多一个牵绊。况且,我不喜欢剑,剑太凌厉霸道了。”

 冷狐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的,我是把温柔的剑”

 无不觉失笑。

 看到她笑了,他才较为放心。“你要早告诉我,你不喜欢剑的话,我就化身为其它东西了!晨风吹掠起低哑的嗓音,倒真有醉人的温柔。

 无不语,看起来似乎有软化之意,冷狐乘胜追击。“为了你,我将魂身封锁在剑中,你不带着我,我的魂身将永世无法离开此剑。帮助我的那位高僧说,只有等到你成仙得道的时候,我的魂也才得以离此剑。

 无一时怔住,一他平静的秋水,霎时间波澜迭起。

 初时她嫌这把剑轻薄,却没想到他竟是如此讲情重义,而且手段决绝。这样的决绝夹带着强大的力量,扬起心中的风

 “我不相信你不带我走的话,良心得以安稳。”这是冷狐最后的一招了,即使知道无答应的可能极高,他的心还是跳得急。

 无终于回神。“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她扬着眉,一络发丝垂到额前。

 冷狐答得干脆。“是!”心却不住狂跳。

 “那…我接受你的威胁。”无一指,地上的剑鞘便收入她的手中。“不过…你得弄清楚,我不是因为你的威胁,才收留你的。虽然你轻薄无赖,倒也不失讲情重义,所以我才收留你。我希望能渡化你一程,也许有助你修成正果。”

 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那…我该和你说声谢谢吗?”声音又多了戏谑的味道。

 “如果你要的话,我不反对。不过…”无笑着。“下次别再用以身相许的方式报恩,你的手段也太强烈了。”

 她是个沉稳的人,做事总是平稳冷静,眼前这把剑报恩的方式,她连想都想不到。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平静的心泛起丝丝莫名的涟漪。

 冷狐答复赖皮。“你说得没错。还好你是个美人,否则以身相许的报恩方法,还真的这些危险。”如果对像是你的话,以身相许是我永远无悔的选择,他在心里这么说着。

 无无奈地轻摇着头,伸出剑鞘。“过来吧!”朝阳灿灿地映洒着树林,金光闪照之下,原该是森冷的剑光也匀上金黄的柔情。

 咻的一声,剑光敛人剑鞘中。无顺势将剑收人间。

 扑通!扑通!…是无没有听到的心跳,即使隔着剑鞘,冷狐仍是止不住战鼓般的声声心跳,每一声的轰然巨响,都是千年的震

 这是他们俩,千年以来的第一次重逢!

 他们俩是那么的靠近,近得能感受到她的气息…那样的气息既熟悉又陌生,一直是他魂牵梦萦的气息,经过时间的发酵酝酿,竟也变得不真实了!梦中的气息,温暖芳香;而身旁的气味芳香似乎依然,但气息却多了分清冷。

 前世今生的气息叠,她们还是同一个灵魂吗?冷狐突然有些惘。

 “请问…”无已经叫了好几声,却都没得到冷狐的响应,她只得提高音量唤道。“来报恩的…你还在吗?”

 冷狐一笑。“什么叫『来报思恩』?我当然还在,只是被美人握在手中,有些心神驰罢了!”

 面对他的轻狂,无有些无奈,收留他,不知道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你往后要跟在我身边,总得给我个称呼吧!”

 “断情…就叫我断情吧!”冷狐的声音干干的。

 “断情?”无一笑。“该不是因为你太花心,为情所苦,才叫做断情吧!”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到其它理由。

 你既已“无”我自当“断情”…冷狐没将这个理由说出口,只在心里苦笑。

 原本以为会得到冷狐一贯嘻皮笑脸的回答,谁知他竟是沉默以对。这一来,反叫无有些不习惯,四下突然变得消静,静得只剩下沙沙的风声。

 风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莫名的气息,若有似无中,淡淡地萦着苦涩。

 苦涩?这对无来说,这种气息太陌生了,在云门山上,她可以感受到各种气息,这些气息大多是祥和宁静,让她怡然安适的。

 从来不曾有过一种气息,教她感到莫名的心酸…她不爱,她真的不爱这种气息。

 红尘俗世果然是苦涩的,否则怎么会莫名刮出这样的气息?

 “断情,你既是一把剑,也是一只孤,以后我该拿你当剑看?还是拿你当狐看?”她向来是个享受沉默的人,但是这一次她却主动的打破静默,只因这样的气息竟让她些些的不安起来。

 “都好!”冷狐笑得大声。“当剑看、当孤看都好,别把我当人看就成了!”不是人的话,这一世就不会再有情爱纠葛。

 幸好无看不到他,看不到他嘴角的那抹酸。

 树叶透下的阳光,仍然金灿,金灿的照亮无嘴角的那抹浅笑,笑得有如水中醒转的那朵清莲。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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