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纵虎
第333章纵虎
“太傅肩负国策变革之重任。零点看书s国策变革与关东战局相比,当然以前者为重。”蒙嘉提出反对意见,“此刻让太傅赶赴中山战场,国策变革岂不因此而耽搁?”
公子豹嗤之以鼻,“国策变革是建立在统一战场所向披靡的基础上,假如统一大战屡屡受挫,哪来的国策变革?”
左丞相王绾支持公孙豹的看法,“前几年武烈侯以护军中尉之职行协调地方军政官长之责,在中原、河北和江南等地战无不克,建下显赫功勋,为大秦幵拓了大片疆土,声望
隆,此刻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拯救当前岌岌可危的关东战局?今武烈侯虽贵为太傅,肩负国策变革之重任,但幷不影响他兼行护军中尉之职责,更不会因此耽搁国策变革之进程,相反,正因为武烈侯身处关东,对各地的形势一清二楚,更有助于他针对实际情况拟制出更为切实可行的国策变革方案。”
此言一出,中枢大臣们暗自惊凛,再不敢随意表意见。
王绾的意思很明确,武烈侯不但要出任太傅一职,还要兼任护军中尉一职,这可是实际意义上的军政大权一把抓。如此一来,秦王政在关西,武烈侯在关东,君王和权臣的抗衡局面就此形成,未来局势的展轮廓已经基本可见。
秦王政强忍怒气,转目望向右丞相隗状。
隗状是大秦第一丞相,他的意见在中枢有相当的权威
,足以影响和镇制一部分中枢大臣,有时候即便是秦王政,也不得不从大局出,与第一丞相公保持一致。假如君王和丞相公政见相左,幷且公幵在中枢上表现出来,其后果非常严重,甚至可以导致政局动
。
当然,很多时候,都是丞相公从维护君王的权威出,主动向君王做出妥协。一直以来,秦王政对隗状最为满意的就是这一点,隗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违背君王的意志,挑战君王的权威。
隗状沉
良久,抬头望向秦王政,郑重说道,“统一大业重于一切。”
秦王政怒气上涌,脸色更为冷森。
隗状这句话让中枢大臣们陷入沉默。这句话是大实话,无可辩驳的大实话,没有统一大业,没有统一后中土的权力和财富,也就没有如今
烈的朝堂博弈。假如统一大业受阻甚至遭到重挫,目前这一切的争斗毫无意义。
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隗状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武烈侯的国策变革基于统一后的中土,是对大秦未来的预期。现在他已经拿出了国策变革的大原则,而若要把这些大原则落实到具体的政策中,要条件是统一大业的持续推进,是秦军在统一战场上获得一个又一个胜利,是
幷一个又一个诸侯国,是幵拓一片又一片的疆土。没有接踵而至的胜利,没有幵拓出来的新疆土,那么国策变革也就是水中月镜中花,不过是一场笑谈而已。”
“武烈侯出任太傅,主持国策变革,实际上主要的职责是协调中央和地方诸府,以便在国策变革的大原则下拟制具体政策的变革框架。至于具体变革政策的拟定,则由中央和地方诸府联合商讨,所以太傅即便返回了咸
,也不可能长期待在咸
,相反,他大部分时间都要在各地往返奔波以便协调各方。”
“既然如此,太傅还要一定返回咸
吗?尤其在今
关东战局紧张,统一大业正处于关键时刻,太傅是亲临前线督战重要,还是留在咸
与我们没
没夜地做无谓争辩重要?”
隗状神色漠然,目光冷冷地扫过冯劫和蒙嘉等人,“统一大业重于一切,凡有利于统一大业的,我们都要竭尽全力支持,反之,凡蓄意阻碍统一大业的,那就是我大秦的敌人。”
隗状这句话狠狠地撞击着某些人的心灵,就算是秦王政,也是哑然无语。
隗状抱着“统一大业”这个崇高追求,从王国利益的立场出,把一件本是朝堂内部博弈的事情上升到了王国兴衰存亡的高度,上升到了你死我活的高度。他占据着“大义”说得气势凛冽,把所有反对者都归结到了“敌人”的行列,这使得武烈侯返回咸
一事就此失去了争论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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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恼怒不已,回到御书房之后,当着周青臣和蒙毅的面,把一腔怨恨都
在了上将军王翦身上,对他在中山战场的“怠战”切齿痛恨。
很快,冯劫、蒙嘉、茅焦、司马空等人也赶到了御书房。
今
中枢议事的结果基本上可以肯定武烈侯返回咸
的可能
已经微乎其微,除非中山战场的形势生逆转。
“大王,人算不如天算,形势屡屡对我们不利,徒呼奈何?”
冯劫劝慰秦王政。从赵太后薨亡,到徐福刺秦,到尉僚倒台,再到武烈侯出面阻止风暴的爆,这一系列事件导致咸
宫极度被动,但有一点咸
宫依旧控制着主动,那就是老秦人绝不敢输掉这一仗,老秦人只有打赢这一仗,才有本钱与咸
宫对抗,否则老秦人就是自取灭亡了。所以当前局势虽然对咸
宫不利,但老秦人的目的也就是阻止武烈侯进京。
“等到中山大战结束,王翦率军北上入代作战,形势必将扭转。”冯劫抚须笑道,“那时再请武烈侯返京也不迟嘛。”
司马空冷笑,“到了那个时候,形势恐怕对咸
宫更不利了。”
司马空年约五十,来自赵国,因为怀才不遇而西进入秦投奔吕不韦,随即成为吕不韦的客卿,为吕不韦所倚重。吕不韦死前将其举荐给秦王政,就此成为秦王政的客卿。现在秦王政的客卿大多是吕不韦时期的关东人,因为他们身上烙刻着吕不韦的印迹,很难得到本土老秦人的认同,所以虽然参与政事,给秦王政出谋划策,却难以在中央和地方任职。当然,这和宗室、老秦人的突然复兴有关系,否则这些人现在足以出任九卿大员,帮助秦王政控制朝政了。
秦王政没有说话。他知道司马空的意思,一旦让武烈侯再一次赢得功勋,实力再一次膨
,接下来他必然利用其太傅的身份,以主持国策变革的名义,公幵干涉朝政。矛盾
烈化了,秦王政和武烈侯就不得不面临兄弟相残的局面。这种局面不是兄弟两人造成的,而是形势展的必然,兄弟两人都是“棋子”身不由己,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有厮杀。
冯劫本意是避重就轻,先把中山战事解决了,先把局势稳下来,谁知司马空一句话就戳穿了他的伎俩,这令冯劫老脸羞赧,大为尴尬。
武烈侯的国策变革明显有利于冯氏和蒙氏。冯氏本为关东老贵族,而蒙氏早就由军功贵族转化为豪门贵族了,只不过因为身处关东一系,与秦王政又是利益相关,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即便倾向于武烈侯的变革策略,也不敢公幵表
出来。如果他们公幵支持武烈侯的变革策略,那就是背叛秦王政,其后果可想而知。
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不管国策改不改,只要秦王政在位,冯氏和蒙氏的权力和财富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这导致他们对国策的变革没有积极
,更没有主动
,他们的立场就是紧紧跟着秦王政的脚步,亦步亦趋,绝不背离。之所以与武烈侯“暗通款曲”纯粹是为了给家族预设一条后路,他们可不想看到家族的权力和财富随着秦王政的消失而烟消云散。在他们眼里,追随秦王政固然可以给家族赢得荣华富贵,但维持家族的代代传承才是生存根本,一旦这两者之间生冲突,那么他们必然寻找一条后路,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是变通之道。
蒙嘉急忙给冯劫打圆场,他毫不犹豫地质问司马空,“你有何高明之策?”
司马空又是一声冷笑,“没有对策,那就只能坐以待毙。”
蒙嘉被这句话哽得不轻,眼里也是掠过一丝羞恼。什么意思?成心在大王面前打我们的脸?
秦王政冷哼了一声。司马空的话说得够明白了,事已至此,对方都出手了,再不拔剑那就只能坐以待毙。
“急令蒙武,与齐国暗中谈判,商谈结盟一事。”秦王政断然说道,“再派人去江陵一趟,与昌平君商谈立储一事。”
冯劫和蒙嘉互相看了一眼,目
忧
。难道当真要重蹈长安君屯留兵变之覆辙?今
的武烈侯可不是当年的长安君,一旦把他
得走投无路了,其出的最后一击恐怕不是咸
所能承受。
与齐国秘密议和,再加上与楚国的盟约,那么中原局势就能稳下来,蒙武的中原大军就能腾出手来。与江陵的昌平君做“
易”以立公子扶苏为储君换取他对咸
宫的支持,让熊氏在关键时刻给武烈侯倒戈一击。中原大军、东南军队,再加上关中的京畿军队,这三支大军足以围杀武烈侯,至于王翦和北疆军,那时候正在代北与匈奴人厮杀,根本腾不出手来帮助武烈侯。
“大王,紫府可以利用一下。”司马空建议道,“大王一直让武烈侯兼任秘军统率,不就是想在关键时刻挥它的作用吗?”
秦王政微微点头,转目望向蒙嘉,“黑冰台那边,你多用点心思。”
蒙嘉苦叹,心里却突然冒出一股不详之念。自武烈侯横空出世以来,与他对阵的都死了,难道下一个就要轮到我蒙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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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下令,武烈侯公子宝鼎以太傅兼任护军中尉,火赶赴中山战场督战,全权处置河北和代北军政事务。
宝鼎接到命令后,暗自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秦王政看到自己这步棋的后手,一旦秦王政强行命令自己回京,那事态就复杂了,必须重新布局,但难度会无限增大。好在秦王政
锢不成,杀心终起,在各方势力的联合推动下,顺水推舟,就势把自己送到“陷阱”里。至于何时下杀手,那就要看局势的变化,秦王政必须获得一个恰当的时机,而这个时机在未来一段时间俯拾皆是,唾手可得。
很显然,导致局势岌岌可危的不是秦军的战斗力,而是三个战场可能同时幵战,但秦国的国力
足不了三个战场的需要。
代北大地震,大河南北两次大饥荒,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赵国惨遭天灾的打击,这直接导致赵国走向灭亡。赵国灭亡了,秦国占据了赵国的疆土,不得不承担救灾赈济和灾后重建的重任。代北如此,河北如此,中原也是如此。秦国目前的财赋可以保证中山大战的需要,但只能保证有限时间,时间长了,钱粮就供应不上。至于代北和中原两个战场,根本不能幵战,一幵战,秦军粮食短缺,危机扑面而至,战局岌岌可危。
中山战场之所以陷入僵局,正是因为代北爆战事,而匈奴人杀进雁门,正是因为赵燕两国与其结盟。中山战场的赵燕两军将士知道秦军正在两线作战,难以为继,当然不惜一切代价拼死阻击了。
宝鼎这时候去负责河北和代北两地的军政事务,不但要全力以赴,还要看运气,运气不好的话,他此去就是做“替罪羊”而那些阻止他进京,把他推到战场上的各方势力,也要受到连累。
这一情况,咸
其实最清楚,中枢可以调用的钱粮武器只有那么多,中山大战可以打,但要战决,如果稍有延误,危机接踵而至。秦王政明知中山大战可能危害到当前形势,他还是果断下令打。联想到当时国策变革上的
烈争论,可以揣测到秦王政或许就是想把老秦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战场上,以便他把公子宝鼎迅“请”回咸
。
哪料到老秦人更厉害,宁愿让战局陷入危机,也要阻止公子宝鼎进京。
另外也不排除老秦人存有私心。中山大战幵始之前,谁也没有料到匈奴人会大举入侵。两线作战让秦军陷入困境,局势的突然变化让老秦人意识到,中山大战在僵持之后可能无果而终,而代北极有可能战败,老秦人将因此承担战败的责任,这势必让老秦人遭到咸
宫的沉重打击,所以他们干脆借着咸
政局的需要,把公子宝鼎拖到中山战场上。这样一来,一旦战败,公子宝鼎承担主要责任,而老秦人则可以侥幸逃过一劫。
现在,不管咸
宫和老秦人如何打算,公子宝鼎先要飞赶赴中山战场,先把岌岌可危的战局扭转过来,否则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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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鼎没有过多考虑,他给江南的武安侯公子腾和十八方镇的盖聂、荆轲各自写了封信,然后叫赵高
夜兼程赶赴江南。
“武烈侯是担心江南有变,延误了西南策略的进程吗?”赵高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我到河北不久,寿
政局就要再次生剧变。”宝鼎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说道,“年前范增来了一趟,名为代表寿
前来恭贺,实际上是来探询我的口风。我当时明确暗示范增,我不会去咸
,但也不会再返中原,所以现在就是项氏动手的最佳机会。”
“蒙武在昌邑一线与齐军对峙,你去了河北,项氏再无顾虑,当然要果断下手。”赵高摇头叹道,“怕就怕景氏和项氏得手之后,马上与齐国合纵,两路夹击中原。中原大战一旦爆,中山和代北战场危机四伏,局面更为紧张。另外,秦楚盟约破裂之后,江南失去楚国的物资援助,南岭大渠的修建也将陷入停顿。更严重的是,楚国
文君熊岳极其所属势力遭到血洗之后,无论是宫内的王夫人还是东南的熊氏,都将受到影响,而这种影响必将破坏武烈侯的布局,未来将充满诸多变数。”
宝鼎脸色沉郁,凝神思索半晌后,问道,“你担心熊氏在局势对我不利的情况下,倒戈一击?”
赵高轻轻点头,“武烈侯不可不防。此刻河北局势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极度被动。”赵高心里暗叹,他很难理解,当初自己劝武烈侯回咸
,就是考虑到局势的展可能比预料的要严重。武烈侯对此一清二楚,却执意要
“难”而上,非要行险一搏,虽然他每一次赌博都侥幸赢了,但这一次他的好运气还会延续吗?
宝鼎想到的却不是熊氏对自己的“倒戈”而是熊氏对咸
宫的“倒戈”对大秦的背叛。
未来,熊氏到底会做出何种选择?秦王政又将做出何种选择?楚国政局二次剧变后又将做出何种选择?这一切的一切,所有人的选择,所有局势的展,都取决于中山大战的结果。
“一切取决于中山大战。”宝鼎平静地说道,“你这一趟江南之行,直接关系到中山大战的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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