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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几乎都已经黑了。

 德隆站在窗前凝望着满天的星斗,缓缓地将自己与义父聂青及丁千巧的关系说了出来。

 “宝儿,你应该知道,我是我义父养大的。”

 多宝点点头,满口的酸梅和饯。“知道啊,你从小就是个水贼头子,专门杀人放火,抢劫行经骆马湖的商旅。”

 德隆摇头“不,你错了,我虽然从小在冷水寨长大,后来也继承冷水寨,领著一群弟兄往来骆马湖,可是我从不杀人放火,也不抢劫行经骆马湖的商旅。”

 多宝圆圆的眼睛眨啊眨的“可是我去骆马镇时,不就正好看见你上岸来打劫吗?”

 德隆坐到她身边,忍不住点了点她光滑的额头。“那是为了要引你入瓮,才不得不这么做。其实你大可以在骆马镇打听打听,聂冰在骆马湖和骆马镇行走这么多年,到底做过几次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事?”

 多宝伸手攀住他的颈项,馨香的身子不住地磨蹭著他。“为什么你会想捉我?我和你无冤无仇,又不认识你,为什么你会想捉我?”

 “因为我想见皇阿玛。”

 “皇上?你之前就知道自己是皇上的儿子吗?不然你为什么会想见皇上?又为什么知道只要捉了我,就可以见著皇上?”

 “你这丫头刁钻古怪,有一个喜欢管闲事的母亲,还有个有名的父亲,纵使我身在千里之外,想不知道你多宝格格的大名都难!”

 多宝听得兴奋极了,她搂著德隆开心地说:“隆扮哥,你是说我很有名吗?”

 德隆打趣道:“当然有名,至少比我这小小的水贼头子来得有名多了。”

 “那是应该的,因为我是我额娘的女儿,我额娘成天都在想着要替百姓申冤解难,身为她女儿的我,自然也得替百姓出气,揍揍那些喜欢欺负人的土豪劣绅,所以自然就名传千里了。”多宝神气地看着德隆。对于这点,德隆是亲自领教过了,坦白说若不是他的武功学得还不差,只怕当在骆马镇就已被她修理一番了!因此他可以想见当这丫头顶著御前一品侍卫的头衔,再领著一群御前侍卫横扫北京城修理恶霸的情景,那定是万分采。

 “知道了,我的女展昭。不过我之所以想捉你见皇阿玛,并不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是皇阿玛的儿子,而是为了…”

 “为了什么?”

 “为了刺杀皇阿玛!”

 多宝口中的酸梅梗在喉咙里,下不去也上不来,差点被活活噎死。“你什么?你说你想刺杀谁?”

 “皇阿玛,我的亲生父亲。”

 多宝半晌都说不上话“为、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刺杀皇上?他是你的父亲,又是大清皇帝,你为什么要杀他?”

 德隆苦笑着摇头“其实在见到德琰前,我并不知道自己是皇帝的儿子;等见到德琰,再看到他身上的鸳鸯块,我才发现义父要我去刺杀的人,竟然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所以一开始,你才会不想认他们?”

 “嗯,你想想,如果你自幼就被耳提面命,又在自己义父临终前被嘱咐要刺杀的人就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会有什么反应?”

 “矛盾、怀疑、不敢相信。”

 “没错,正是矛盾、怀疑、不敢相信。在我心里,我知道他就是我的父亲,因为父子天,父子间那种没来由的心灵相契,是不需要言语就可以知晓的。所以我见到德琰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我的兄弟,等见了皇阿玛,我更知道他就是我的父亲,但是义父呢?义父怎么办?他是从小把我扶养长大的人,也等于是我的父亲,我怎么能、怎么能违背他!”德隆痛苦地将脸埋进手心里。

 “那丁千巧就是来监视你的人?”

 “没错,她之所以排除万难来见我,就是为了要提醒我不能忘了义父的遗言。”

 “隆扮哥,那…孩子,孩子的事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我承认我确实和千巧在一起过,但我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因为我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不是她唯一的男人。”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娶她?你大可以拒绝的,不是吗?”

 德隆没有说话,他的视线越过多宝,落在不知名的远处。那神情有些彷徨,又有些疑惑,还带著些许的落寞,让多宝一颗心揪紧赶来。

 她抓住德隆的手“隆扮哥,你…你是不是想和她同归于尽?”

 德隆拉回视线,瞅著眼前已经成为自己女人的多宝。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么做,一来是这样做对不起义父,二来,肚子里的孩子总是无辜的。所以我想,如果千巧能安于做个福晋,能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不再拿义父的临终遗言来我,那我愿意就这样和她过一辈子,毕竟我欠他们父女的太多太多了,多得让我无以回报,也不知该从何回报起。”

 他伸手轻抚著多宝柔的小脸“想不到我的计划,竟让你这泼辣大胆的小格格给破坏了,你啁,你这小东西,你到要底我怎么对你才好?”

 多宝小嘴一嘟,一副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生气的模样。“隆扮哥,想不到你竟会如此委曲求全,我还以为你…”“不然我能如何?先别说皇阿玛是我的父亲,单就他勤政爱民,事事为百姓著想,我就无法下手杀他,更不想大清失去这样的一个好皇帝!但是我欠义父的又不能不还,在无法可想下,就只能这么做了。”

 “所以你虽然喜欢我,却一直不碰我?而且在你知道自己是皇子之后,也不跟皇上争取我?”

 “没错,我不想你为了我而卷进这样的危险里,因为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教我怎么舍得?”

 多宝扑进他怀中,小嘴啧有声地香著他。“你也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咽,我又怎么舍得你这样委曲求全?再说,我才不准那个臭丁千巧成为你的子!你的子只能是我,只有我才能是你的子,其他女人都不配!”

 “给你这么一闹,我还能娶其他女人吗?你这泼辣凶悍的小虫。”他低下头堵住她的嘴,深深地亲吻著。

 久久,多宝气吁吁地抬起头“隆扮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皇上会把丁千巧指给你?”

 德隆一愣“因为她有孩子了,不是吗?”

 “才不是,满人最讲血统了,尤其是大清皇室更是讲究身分、血统和出身,不然为什么开国初年,只要一发现汉女人宫,就打死不饶?虽然到了圣祖爷爷时已放宽许多,但规定还是很严格,除非那汉女能人旗籍,否则休想嫁给满人子弟。”

 “宝儿,你是说…”

 “先不论丁千巧的出身来历,光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皇家血统都很有问题,所以我和我额娘都觉得皇上的举动很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

 “皇上一向聪明过人,又能察先机,不可能没想过祖宗家法的问题,况且在既没人籍,也没封尝恩赐之下,丁千巧凭什么嫁给你?所以我额娘认为皇上会要你娶丁千巧一定是另有目的。”

 这下轮到德隆好奇了“另有目的?什么目的?”

 多宝双手一摊,一脸调皮捣蛋的模样。“我又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虫,我怎么会知道高深莫测的皇上在想什么?”.

 德隆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把事情剖析得一清二楚,把他的心吊得半天高,最后却只是双手一摊,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人家很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丁千巧?”多宝把问题一转,又回到原点。

 德隆眉头一锁“喜欢?我也说不上那是不是喜欢,因为在冷水寨那种环境下,和千巧在一起似乎是很理所当然的,所以如果没有遇上你,或许我会就这么和她白首到老。可是现在我已经让你这小东西得骑虎难下,你说我还有可能跟她在一起吗?”

 “这么说来,你喜欢我胜过喜欢她哕?”

 德隆不答反问:“你说呢?”

 “一定是这样,不然你不会跟我走,还跟我成为夫,对不对?”

 德隆用额头轻碰著她,指尖悄悄滑人她那半敞的肚兜里,纯地爱抚著她圆润的蜂。“对,我的女诸葛,你说的统统都对。还有问题吗?”

 “有。”

 “快说,说完了,我才好爱你。”他已经解下她的衣衫,重新将她在身下。

 “你义父他为什么要你刺杀皇上?”

 德隆一愣,又坐了起来“他说皇阿玛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共戴天之仇?皇上杀了他的亲人吗?”

 “应该吧!他最常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如果没有皇阿玛,他的父亲和兄长就不会死,所以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要杀了皇阿玛,替他父亲和兄长报仇。”

 “隆扮哥,你有没有想过,是不是你义父从娘手里把你抢走,然后再把你扶长长人,让你去报仇?”

 德隆不发一语,脸色有些苍白。

 他当然想过,甚至几乎确定了当年从娘手里抢走他的人就是聂青,但那又如何?能改变得了聂青将他长大的事宝吗?况且聂青都已经死了,而他也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现在追究这些又有什么用?

 多宝不晓得德隆心底的挣扎,只是自顾自地骂著:“我猜一定是他把你抢走,把你养大后,再让你去报仇,哼!好坏的人,好恶毒的心,怎么可以要儿子去害父亲呢?他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可惜他死了,要是他没死,我铁定、肯定,绝对会把他捉来狠狠揍上几拳,再送到十三衙门里好好修理一番,看他还敢不敢…”

 不等多宝骂完,德隆已经忍不住大喝道:“宝儿,人都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咒他?再怎么说,他也把我养大,对我有养育之恩,不是吗?”

 “可是人家就是讨厌这种人,自己坏也就罢了,还要女儿、儿子跟著他一起坏,这种人死了会得到报应,会下十八层地狱,受尽酷刑折磨,不得超生…”

 “宝儿!”

 “好嘛!人家不说就是了。”多宝投人他怀中,在他宽阔的膛上磨蹭“隆扮哥,你说我们会不会已经有宝宝了?”

 德隆又是一愕“宝宝?”

 “是啊!男女成为夫后,不是都会有宝宝吗?如果我们有了宝宝,那皇上即使要追究,也一定无法狠心追究,毕竟这是他的孙子,亲孙子耶!”

 德隆齿一笑“可能有,也可能没有,不过有一个方法可以保证一定有。”

 多宝兴致问:“什么方法?”

 “那就是你乖乖的,别叫,让我多爱你几次就成了!”

 闻言,多宝尖叫一声,像只小虫般地东扭西钻,嘴里不住嚷嚷著:“不要,你不要过来…”

 “不过去怎么能让你有宝宝呢?”

 “啊!”多宝又是一声尖叫,接著就消失无声。

 就在两人亲亲热热,玩著只属于他们的无声游戏时,一阵仓促的脚步声突地从外头传来。

 德隆立即清醒过来,拉起已经有些恍惚的多宝。“宝儿,有人来了!”

 “什么?”

 “有人来了,你快穿上衣服,我去瞧瞧到底是谁。”

 德隆跳下,动作俐落地穿上衣衫,然后走到窗户边悄悄往外探去,只见外头站了一队整整齐齐的人马,而中间领头的,正是和他有相同容貌的德琰。

 虽然早就知道多宝素来行为大胆,爱胡作非为,可是乍见多宝披散著长发,衣衫不整地跟在德隆身后走出时,德琰还是有些诧异。

 “宝儿,你…”多宝扯著德隆的衣角,带著几分娇羞与快问道:“琰哥哥,是皇上叫你来找我和隆扮哥回去的吗?”

 德琰觉得喉头有些发涩“是、是啊!”“皇上很生气吗?”

 “应该吧,因为皇阿玛一整天都板著脸不说话。”

 多宝伸了伸舌头,糟糕,皇上生气了!皇上平时虽然话不多,可该说话的时候绝对不会静著,而现在他理应大发雷霆却板著脸不说话,可见他这次的怒气绝对非同小可。

 想起煜祺发怒的样子,多宝不觉有些害怕。

 她曾经听额娘说过皇上发怒的样子。那次皇上为了甘州巡抚戴防匿报灾情,欺上瞒下,以致饿死数以百计的灾民而大发雷霆,当场就把戴防给就地正法。

 可不一会儿,多宝的不安就让喜悦给冲淡了。

 哼!

 生气就生气,反正生米都已经煮成饭,还能如何?难道要再把饭变成米?哈!别傻了,天底下哪有这种事?而且和丁千巧那个臭女人比起来,她赫舍里·多宝可是好上太多太多了!她就不相信圣明如皇上会看不出谁才适合隆扮哥!

 想到这儿,多宝大有一种壮烈成仁的慷慨,她伸出双手神气地说道:“琰哥哥,你把我绑去见皇上吧,我绝不反抗。”

 德隆伸手将她推开“要绑就绑我,这件事和宝儿无关!

 德琰摇摇头“你们两个别抑,两个都有份!来人,把大阿哥和多宝格格绑起来,跟我回去向皇上复命。”

 “喳!”

 “禀皇上,二阿哥带著大阿哥和多宝格格回来了。”

 正在澹宁居和毓云商议事情的煜祺闻言,登时拉下脸来。“带进来。”

 不一会儿,多宝和德隆一起被押了进来,两人双双跪了下去。

 “儿臣叩见皇阿玛金安。”

 “多宝叩见皇上金安。”

 煜祺的脸色一片铁青,冷冷地道:“不敢,你们两个如果还有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底,那朕铜安、铁安就堪称足了,怎敢要求金安!”

 多宝仰起头不服气地道:“皇上如果不要金安,那多宝收回也无妨,反正这件事错的本来就是皇上!”

 一旁的毓云闻言,急忙喝道:“宝儿,不得放肆!”

 煜祺怒极而笑“好,好个多宝,好个伶牙俐齿的多宝格格,朕竟然不知道自己错了,还请多宝格格不吝赐教。”

 多宝还是一副不怕死的表情“不敢,宝儿只是将事实的真相说出来。皇上,你明知道隆扮哥喜欢我,我也喜欢隆扮哥,为什么还要隆扮哥娶丁千巧那个坏女人?”

 “丁千巧是德隆的子,又怀了他的孩子,这点连德隆自己都承认了,朕命德隆娶她,何错之有?”

 “当然有错,而且错得离谱,因为丁千巧不是隆扮哥的子,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隆扮哥的。”

 “是吗?你有证据吗?”

 “我…”

 证据?这种事能有什么证据?这种事情只有女人自己最清楚了,而男人一旦被女人赖上,根本无从辩解起,又哪能提出什么证据。

 煜祺冷然地瞥了多宝和德隆一眼“提不出证据?既然提不出证据,那朕可是要提证据了?慈耍∏伞!?br>
 “喳。”

 没多久,丁千巧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来到澹宁居,她先是哀怨地看了德隆一眼,又带著怒气和怨恨瞪了多宝一眼,然后才幽幽地对著煜祺行礼。“民女丁千巧,叩见皇上。”

 “别跪了,你是有身孕的人,免了这些礼吧!来人,赐座。”

 “谢皇上。”

 “丁千巧,你说德隆是你的丈夫,可有证据?”

 “有!”丁千巧从怀中拿出一块玉块“皇上,这是大阿哥在与民女私订终生时,送给民女的定情物,请皇上过目。”

 太监将玉块取了过来,呈给煜棋。

 煜祺拿起那块玉块在手中反覆看着,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与子偕老?这是诗经上的句子。”

 丁千巧回道:“是,大阿哥身上也有一块相同的玉块,上面写的是‘执子之手’。”

 “这么说来,这两块玉块本是一对哕?”

 “没错,一块鸳块,一块鸯块,合起来正是一对鸳鸯块。”

 煜祺抬头看着德隆“德隆,你身上也有一块玉块和这块是一对,是吗?”

 德隆的眼睛瞪著地上,不发一语。

 这时丁千巧忽然起身跪在地上“皇上,如果大阿哥不是民女的丈夫,民女何来这块玉块?听大阿哥说,这鸳鸯块是他从小就带在身上的,想来必定是皇家之物,既是皇家之物,那是何等珍贵?是如此珍宝,民女又怎么可能说有就有?”

 说著,丁千巧泪如雨下地跪在地上频频磕头“请皇上为民女作主,请皇上为民女肚子里的孩子作主,求皇上作主!”

 煜祺轻哼了声“德隆,你有什么话说?”

 德隆仍旧跪在地上,动也不动。

 “德隆,你身为大阿哥,不思端正自身为兄弟表率也罢,但你为何始终弃,抛弃糟糠呢?”

 多宝忍不住抗议道:“隆扮哥才没有始终弃,是这个臭女人她…”

 毓云一个箭步上前捂住多宝的嘴“宝儿,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可是…”

 煜祺继续说道:“德隆,你才刚重回我爱新觉罗氏之门,有很多规矩你都不懂,所以朕也不怪你,但是你抛弃糟糠在先,拐格格在后,你该当何罪?”

 多宝更不服气了“不是这样,隆扮哥没有抛弃她,隆扮哥也没有拐我,是我自己…呜…”

 毓云又捂住她的嘴“宝儿,你少说两句吧!”

 煜祺走到德隆面前。“德隆,你知罪吗?”

 德隆重重地往地上一磕头,一句话也不说。

 “来人,把大阿哥关人宗人府重打二十大板,然后筑高墙圈起来,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探视。”

 煜祺转向多宝道:“还有你,赫舍里·多宝,你仗著自己是功勋大臣之女,竟敢胡作非为,捣乱皇室婚礼?罚你去内务府领十个板子,然后到养蜂夹道闭门思过一个月!”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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