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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磬儿,睡吧。”后院东侧的厢房里传来夜蒲苦口婆心的劝说。

 “不要,你叫他把东西还给我。”常磬端坐在榻上,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瞪着他,丝毫不退让。

 “你不是说我尽力便可?”他哭丧着脸。

 真不是他要说,可他这贴身侍卫还真难干哪!明明只要跟在主子身边便成,怎么连她要睡不睡,他都得要参一脚呢?

 还不都是六少下的命令,要不他何必管得这么广?

 她睡不睡,与他何干?可他家主子却他非得亲眼见她入睡…他听命于主子,主子这么说,他自然得要这么做。

 “你尽力了吗?”

 “尽力了。”

 “是吗?”她眯起眸子,儿不相信他的话。“可,他现下不但连雕刀都不还给我,甚至还将我遣到后院来,要你天天到我跟前押着我睡觉…夜半三更,孤男寡女的,六少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她真是愈来愈不懂他了。

 她真的被软了,但却不懂自己为何会被软

 不让她碰版画便罢,为何一到晚上便要夜蒲催促她赶紧就寝?好难懂,她真的不懂,但是她有点恼了。

 “这…我也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些不妥,你赶紧睡,我赶紧走,这不就得了?“真是的,这差事可真是难做得紧。

 “这是什么道理?”她微恼地站起身,一步步近他。

 “虽说我习惯晚睡,然我早上的工作可是一点都没含糊,该是我去做的事,我向来不假手于人,既是如此,我自己的时间要做什么,哪里轮得到他置喙,又哪里得让他这般管束我!”

 天底下绝不会有这种道理,虽说她爹待人向来不怎么宽厚,然而下人该歇息的时间,他可是一点都不会干预的,如今他君六少打这虚招,为的到底是哪桩?

 “呃…”夜蒲口水。唉,虽说她不当千金小姐已久,然而她一说起话来便盛气凌人,那气势和神态直教他节节败退。“主子有主子的打算,你也知道我这当下人的不好过问。”

 他也有他的难处啊!

 倘若可以,他也不想要做这差事啊!“我去找他问个明白。”她直到他面前。“现下不过才一更天,他该是尚未就寝。”

 “不好吧。”他退了又退,直退到了门边。

 “要不你说,我该何时去找他?”她难得地拧紧了眉。“早上,我碰不着他,一过晌午他便不在府里,有时甚至不回府,你说,今儿个他好不容易在府里,倘若我不趁这当头问他,得要等到什么时候?”

 “甭说什么问不问,他是主子,咱们是下人,顺着他便是。”不要再靠过来了,他很怕一把将她推倒,会不小心把她给碰伤了。

 当然,他也很怕后头有难防的暗箭。

 “这是什么话?”她抿紧,说起话来咄咄人。“谁说我定得要依着他不可?倘若他不给我一个合理的代,怎么教我心服口服?”

 被软的人是她,她就连踏出房外都得要夜蒲陪侍一旁…这算什么?

 “磬儿,你也得要记得,六少对你可是有再造之恩,他现下不过是希冀你早点入睡罢了,你犯得着这般发火吗?”

 “哼!何来再造之恩?他派的差事,有哪一样是我没做好的?”她双手环地睐着他。“在这儿,我不曾偷懒过,总是尽心尽力在做事,我自认问心无愧,别说得好像他给了我多大的恩惠似的。”

 他给了差事,她尽力做到圆满,算是一给一得,哪来的恩惠可言?

 要说他收留她吗?

 哼,她也是吃尽了苦头,对于他的冷嘲热讽,她可是使尽全力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紧紧地捂住耳朵,才能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当初六少可是花了不少银两将你自花楼赎身耶!想想那时,还是六少初到汴州城,百废待兴、手头正紧的时候,结果他那时不但为你赎身,还收留了你,就怕你落街头、就怕你…”话到一半,他忽地噤口。

 哎呀!六少好狠的心哪…

 疼疼疼…

 “你说什么?”她又近他一些。

 她听错了?不对,她好像没有听错,她明明听得很清楚。

 “哎呀!”夜蒲悲惨地惊呼一声,随即推开大门,临走之前,还不忘弹指将她桌上的烛火弹熄,跑出门外。“你赶紧睡吧!”

 话落,他仿若逃命般头也不回地往黑夜狂奔。

 虽然一室黑暗,常磬依然摸黑走回榻边,不解地想着夜蒲方才突如其来的一席话。

 他赎了她的身?

 这怎么可能?怎会有这种事?

 没道理啊!他为什么要替她赎身?他不是讨厌她得紧吗?

 一见着她免不了就是一阵讥讽,这意味着他根本不想要见着她的,不是吗?

 倘若真是如此,他又何必为她赎身?

 不懂…她真是不懂啊!

 夜蒲突生的这些话,更是教她一头雾水,教她无法明白他这一连串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他的侧隐之心?

 可,他瞧起来不像是个这般有善心之人,再说,三年多前在花楼那一夜,她还记得他是怎么羞辱她的,每每见着他,她总得要努力不去瞧他,最好是能让他瞧不见她,如此一来,她才有法子直地站在他的面前,维持一身傲骨。

 不过,若是再仔细回想,他这人的晴不定,有时可以慷慨解囊救济贫苦人家,有时却又会视若无睹。

 仿若极教人摸不清的子,若仔细想想,似乎又有迹可循。

 他仿若极为偏爱漂亮讨喜的脸蛋,不论是男女老幼…

 倘若要他发善心,似乎都得要有张不俗的皮相才成。

 可不是?先论他身旁的夜蒲,再论府内的小厮、家丁…

 是了,每一个的皮相皆是不差,而夜蒲的皮相更可以算得上是上等,而以往教他赶出府的奴婢,似乎就差了些…不知道他会如此偏好美貌之人,是不是跟他自己的脸有关?

 他的右眼听说是瞎了,也听说他的右脸被毁,所以他一年到头都不曾拿下覆住半张脸的眼罩…

 会是如此吗?

 可他的脸跟他赎她,甚至收留她,到现下软她,又有什么关联?

 想得头有点发疼,她干脆摸黑走到窗台边,想从底下的柜子取出她今儿个偷偷差人替她买来的雕刀和木板。

 然而,她的手一碰上柜子,就突然觉得柜子不对劲,似乎柔软了些,但却又不是柔软,而且似乎…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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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有人!

 她儿不管身处暗室,抱着头便往大门的方向跑,也不管是不是踢中了椅子、撞着了桌子,依然往大门冲去,但就在她快要碰上门时,身子却突地被人给往后拉,她吓得瞠目结舌,却不忘手脚并用地胡乱挥舞。

 “你见鬼了?”身后传来一个极为阴沉的声音。

 混账,她犯得着惊吓成这样吗?她该是要猜得出是他吧?

 她紧绷的身子蓦然僵直,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惊魂甫定地道:“六少?”

 “要不你以为有谁会这么大胆?”他微恼地道。

 话落,他随即松开对她的钳制,转身走回桌边,取出打火石,点亮了烛火,映照出一屋子的暖意。

 常磬回头睇着他半晌,没好气地道:“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方才明明只有夜蒲在这儿,为何夜蒲一走,他随即出现在她的房里?难道他会妖术?

 况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怎能踏进她的房里?这行径比方才夜蒲赖在她房里不走还要下

 “用‮腿双‬走进来的,要不是飘进来的吗?”他勾笑得嘲讽。

 哼!他才不会告诉她,就在夜蒲将烛火给弹熄的瞬间,他便已经踏进房里。

 他缓步走到窗台边,在窗台边的贵妃椅坐下,拉开一旁的柜子,取出里头的雕刀和木板,再抬眼瞪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那是…”他怎会知道她将东西藏在那里?

 “我不是说了你不需要再雕版,尽管做好你的本分便成?”他黑沉的晚子直视着她闪躲的眼眸。

 “为何我不能再雕版画?”对了,她正打算要问他呢!

 他突然跑来,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就凭我是主子,你是下人,我的命令你就非听不可。”他撇了撇,说得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可…这是我自己的时间,我…”

 他一把将她搂入怀里,霸道而放肆地道:“你别忘了,当初你说过,你可以为了一幅无觉大师的版画签下终身契,既是终身契,你便是我的,我要你做什么便做什么,一切都只能由我。”

 可不是?他在她身上花了不知道多少银两,如今不过是要她听话罢了,她也非得这般考验他的耐吗?

 常磬微蹙起眉,没有挣扎,或许该说依然有许多疑问绕她心头,让她管不了他的姿态有多造次。

 “夜蒲说,是你替我赎的身?”沉默了半晌,她才幽幽地开口。

 “你说呢?”

 那个长舌的浑球,想不到他居然连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出口了,方才小小教训他,真是太便宜他了。

 “夜蒲说的都是真的?”她惊愕地看着他。

 原本她还希望是夜蒲把话说太坑邙说错了,想不到竟是真的…可他为何要这么做?光是初夜便叫价一万两,她真不敢想像替她赎身得要花上多少银两…她该怎么还他?

 自他怀里抬头,睇着他教人解读不出思绪的魅眸,她不由得微微颤抖。

 “难道,你这么晚到我房里,是要我…以身报恩?”君残六恼怒地瞪着她“倘若我说是呢?”难道她以为他当初替她赎身,是要她拿身子来报答他?

 她未免把他给瞧得太扁了!

 倘若他真要她,早在买下她初夜时,便会不顾一切地得到她,倘若他只是要个女人,又何必非要她不可。

 天底下美丽的女子可不只她一个,只是,他为何偏是只执着于她?为何一瞧见夜蒲靠近她,他心底便冒出一股无明火?为何他想要将她藏在府里,不让任何人接近她?

 这心思他自己也摸不透,唯一摸得透的,只是不想放她离开的念头。

 “我会报恩…”倘若他要的不过是身子,那又何妨?

 上万两的银子,她如何还得起?

 诚如夜蒲所说的,当初要不是他收留她,她肯定会饿死在路旁,尽管他待她不是好,可也不差,至少未曾刁难过她…若是认真回想,这三年他待她算是好的了,尽管嘴巴坏了一点、脸臭了一些,几乎没有什么不好的了。

 他对她究竟是怎生的想法?

 “哼!你何时变得这般顺从来着?”他不冷啐一声。

 “替我赎身的银两肯定不少,我还不起。”她的身子不自觉地微颤着,但依然没打算挣开他。

 ‘原来如此。“他倏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榻,并将她丢置在榻上,再不由分说地将她搂在怀里。

 “等、等等,我…”她愣得忘了要挣扎。这么快?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

 “睡了。”他淡道,双手紧紧地圈住她颤抖不已的纤弱身子。

 这是怎么着?为何她的身子比前一阵子更薄弱了些?八成是她之前夜夜忙着雕版,废寝忘食地糟蹋了自己的身子。

 “你不是…”

 “身上就这么一丁点,你到底有没有用膳?”他低嘎地道。

 她忽地涨红脸。“我、我…”

 “想要勾起我的遐思,好歹也得在身上先养些。”他状似轻松,语带戏谑,然而狂跳的心却和他的说法背道而驰。

 “那倒不必。”她没好气地道。

 不知怎地,她的心似乎平和多了,感觉身子也柔软了许多,眼皮似乎也沉重了不少。他正搂着她呢!虽说他嘴里吐不出半点好听的话,好似真无意对她胡来,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同共枕,便已经坏了她的名声…

 坏了也罢,横竖她这辈子也没打算要出阁,只是她若是真这样睡着好吗?他会不会乘机对她胡来?

 罢了,身子是他赎的,该还的还是得还,毕竟若不是他,她应该还待在花楼里,岂能有这般自在的生活?

 他对她,确实是有恩哪…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君残六才缓缓松开施加于她间的力道,幽深的黑眸直睇着她秀丽不着胭脂的脸庞,缓缓俯近她,然在眼罩触及她的脸颊,引起她轻声呢喃时,他不暗咒一声,退到榻另一头…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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