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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厅上,文府四位爷儿难得聚在一块儿。

 可今几个却不是为了叙叙兄弟情,而是为了文老爷子回府后所撂下的狠话;一干人聚在这儿,是希望想出对策来应付老爷子。

 “字凛,依你瞧,爹这一回是不是玩真了?”

 文字征率先打破沉默,一双勾心摄魂的桃花跟直瞅着向来不苟言笑的三弟,语调轻松得很,似乎真不将文老爷子的威胁放在心上,今儿个会提出来研究,也不过是找个话题联络兄弟情感罢了。

 虽然大伙儿都同住在文府,但各分在不同院落,而且他们又不会天天回院落休息,因此想要碰上一面,总得要费上一点时,更何况是想要大伙儿都聚在一块儿,怕是要花上几年的工夫。

 “天晓得。”文字凛冷啐道,心里却暗自盘算着。

 “大哥,你怎么说?”

 文字觉挑起好看的眉,不置可否地咧嘴笑着,身上的酒香醇厚得教在场的人都快要醉了。

 见状,文字征挑起眉报以一笑,侧眼问着从头到尾都不吭一声的文字慎。

 “字慎,你觉得怎么着?”

 “不怎么着,就看着办。”

 他不予置评地道。

 “什么叫作看着办?”

 “先看老爹要怎么做,我便怎么做。”文字慎说得风淡云轻,好似八竿子都打不着他。

 “啐,要是等到爹真的决定要将咱们逐出家门的时候,那就来不及了。”

 “老爹真会这么做?”文字慎微挑起眉。

 不会这么残忍吧。他长这么大,从没被亲生爹爹给恐吓过,如今感觉事态像是有些严重了,只是…他不会真狠得下心肠吧?

 “那就不知道了,总觉得他这一回不像是说着玩的。”文字征浅笑盯着他。

 “怎么着?难不成真要随便挑个媳妇成亲?”其实,倘若讨个媳妇便能一辈子赖在这儿,倒也没什么困难,只是身边无端多个累赘,岂不是存心要让自个儿的日子难过?

 可话再说回来,讨个媳妇也不见得要守在这宅子里,他可以将她搁在房里,自个儿逍遥快活去。

 “你可以挑个听话的媳妇,一个乖巧的媳妇。”文字征旁敲侧击地提醒他。

 “我上哪里找个听话又乖巧的媳妇?”他不发噱。

 要听话乖巧又能够放任他出去玩,也不会同老爹告状的媳妇?不多啊。

 “吉祥啊,你该不会是把她给忘了吧?”文字征笑得不怀好意。

 “吉祥?”文字慎有些不解地道。

 “可不是?这丫头打六年前入府,对你可是言听计从;你要出去玩,她便帮你拦着管事;你要是玩累了回不来,她便差人将你接回来,把你照顾得无微不至,算是少见的好丫头。”文字征的嘴像是抹了般的甜,将吉祥说得善解人意又贴心。

 “可她是个奴婢。”他没这心思。

 “爹说他不计较出身。”听出文字征话中的意思,文字凛也加入了鼓吹阵营。

 爹到底是不是玩真的,拿他当试验就知道了。

 先想个法子教四弟成亲,看看爹的反应之后他们再做打算…文字凛抬眼睇着文字征,两人笑着达成共识。

 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爹是不计较,但是我…”文字慎搔了搔头,显得有些为难。

 二哥和三哥说得极对,不管他要做什么事,相信吉祥肯定都会帮他,只是…

 “你嫌她年纪大?”

 “字慎,二哥告诉你,媳妇年纪大些,做事才有分寸才知轻重,也才知道要怎么帮你;要不挑个年轻不懂事的,岂不是要折磨自个儿?”

 “再者,吉祥的面貌并不差,清秀得很,虽说子是淡了些,但代她的事可没搞砸过,你说,这媳妇儿不好吗?”

 两人连袂出击,轮番上阵,绝不给他歇口气考虑的机会。

 “好是好,不过…”他和她太了,若真要当起夫,不是显得他这主子很不中用,居然让个奴婢可以同他平起平坐?

 “难不成,你是不敢?”文字凛突道。

 “不敢?”文字慎侧眼瞪去。“我有什么不敢的?”

 他是那种扭捏的男人吗?还真不是他自夸,这天底下还没有什么事让他下不了手的,就冲着一口气,不成也得成,哪里来的不敢?

 他不懂什么叫作不敢。

 “可要你娶吉祥,你倒是吐得不敢说话了。”文字征乘机打蛇随上。

 “我哪里不敢了?”文字慎不放声大笑。“我只是不愿将一个奴婢的身分拉拔得跟我一般高罢了。”

 “谁说会一样高?她是你的子,她终究得听你的,怎会一般高?”文字凛再接再厉。

 “那不一样!”他沉声道。

 吉祥那丫头,头一眼见着她,觉得她伶俐又讨喜;再见第二眼,觉得她贴心又聪明;直到第三眼才发觉她世故老成得不像个丫头,反倒有时他都觉得他这个主子在她面前很没用,倘若这下子让她成了娘子,他往后岂不是更比不过她了?

 要不,若要娶她,相信爹也不会计较,毕竟爹也喜欢她的,直夸她聪明得很,三年前还打算带她到京城去伺候他。

 那个不要脸的老不死,都已经讨了几房的妾了,居然连吉祥都想要染指。

 不过,也算吉祥够聪明,还懂得说要待在南京照顾他,遂不能随行上京城。也就是因为她这一席话,教他心喜又心悲。

 喜的是她没走,否则往后就没人帮着他掩饰行踪了;悲的是她继续待着,他便觉得她老谋深算得很,好似心底正盘算着哪一方对她有利,这一点,总让他这个主子觉得有些不舒服。

 有时她敛眼思忖,他就完全猜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方面和三哥一比较,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唉,得了,字凛你别再同他说了,说到底他就是不敢,别再他了。”文字征挥了挥手,别过脸。

 “说的是,就知道他向来拿吉祥没辙,又怎么可能讨她当媳妇?”

 “谁说我不敢,又是谁说我拿她没辙?”文字慎有些微恼地站起身,漂亮的五官皱起,几乎快要拧成一团。

 他最恨别人说他不敢,最恨别人他了!

 事实胜于雄辩,只要他做了,他们就知道他到底敢不敢了!

 “要不,你敢吗?”

 “你驯服得了她吗?”

 两人左咬一句,右啃一句,嚼得他有些光火。

 “我能,你们要不要试试?”

 “咱们不用试,就看你敢不敢娶她!”

 “我当然敢!”文字慎义无反顾地道。

 “那好,你的婚礼就由咱们替你张罗,所有聘礼咱们替你准备,再差人上门提亲;至于酒筵的话,可以请大哥张罗。”话到一半,他们两人回头向文字觉道:“大哥,你觉得如何?”

 只是一回头,却见文字觉老早就不知道昏睡到哪儿去了,两人不由得再回头问着文字慎:“字慎,你意下如何?”

 “呃…”见两人不怀好意地望着自个儿,当然知道他又被架上天,下不来了,此时此刻,他能说不吗?“随便你们吧!”

 可恶,吉祥老同他说要防着外人他,可怎么就没提醒他要防着自个儿的兄弟?

 ***

 大红灯笼高挂如白昼般明亮,整座文府喧嚣得几乎震天,好似怕极了外头的人不知晓里头正在办喜事来着。

 从大厅到大厅前院,直至中庭园子的穿廊上头都摆满了桌椅,让上门的宾客都能够在穿廊上,听着底下开唱的丝竹小曲、看着闻乐起舞的舞伶,还可以瞧见穿廊边上的娇花海,自然还有文府奢侈得教人咋舌的妆点。

 不过,后庭的四座院落全部静寂无声,尤其是靠西侧的慎心斋。

 明明是喜房,新郎倌就坐在圆桌前,而新嫁娘就坐在他身旁,然两人却始终默默无言,仿佛这房花烛夜是他们初见面的第一夜。

 文字慎盯着依然罩着红盖头的吉祥,好半晌挤不出一句话来。

 婚…真是结了。

 其实也不会太困难,这些日子他啥事也没做,依然和以往一般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就等着今儿个当新郎倌。

 如今,新郎倌当了,也拜完堂了,就等着掀盖头,喝杯酒,然后…

 懊要怎么做,他心里都很清楚,横竖就这么着,事情顺理得不像话;爹也如他期待般地乐不可支,还分拨了一批家产给他,简直是一桩皆大快的易。然而,最棘手的就在眼前。

 就是她了。

 那时说要成亲,她想也没想便答好,反教他傻眼。

 还以为要花费一点时间说服吉祥,谁知道她居然二话不说就答应,教他不知该怎么说她才好。

 她安分守己、深知进退,看似没什么野心,所以照道理说,应该是不会打算想要挣个什么名分才是,可她怎么会不假思索地就点头,虽说也没有预谋已久、等待已久的神色,可她真是连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

 她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小爷,该掀盖头了。”新嫁娘打破沉默,教他险些往后跳上一大步。

 “我知道。”文字慎没好气地轻咳两声,随手掀开盖头,出粉雕玉琢的脸。

 唷,真是应了“人要衣装”这句话啊!仔细地妆点一番,虽说年岁是大了一些,但好歹也算是个美人胚子。

 “要喝杯酒了。”吉祥淡淡开口,面无表情。

 “我知道,这还要你教我吗?”他不瞪了她一眼。

 怎么到这当头,她还是一如往昔?

 要成亲,她点头;要喜房,她坐镇指挥大局;掀盖头,她指挥;喝杯酒,她也要指挥,她…怎会没有半点姑娘家的羞赧和矜持,难道是把成亲当差活般地干?好似成亲的人根本不是她!

 打从认识吉祥至今,她一直都是清清冷冷、不形于,很难猜出她的思绪。

 想不到,就连人生大事都不能出半点窘态来,他该不该赞赏佩服她?

 她太过世故内敛,那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向来是平静无波,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使她动摇;相形之下,他这主子可真是有点无地自容哪。

 不过是个丫头罢了,顶多也就是个年岁稍大的丫头,她到底是凭什么能这般沉着冷静?

 真有那么一点后悔当年要了她当贴身丫环。

 不对,该说后悔自个儿怎会教二哥、三哥随便一便答允了这蠢事,唉。

 文字慎摇了摇头,斟上两杯酒,随便地喝了杯酒便拉着她要上榻,这一回,就不信她可以依然八风不动!

 “小爷,要就寝了吗?”坐在榻上,见他动手解开帘,她淡声问道。

 “对。”

 呵呵,就不信她还可以这般怡然自得…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就算她再怎么沉稳,也不可能完全不动声吧。

 “那么,要吉祥先为小爷更衣吗?”吉祥抬眼睇着他,无畏无惧、澄澈的水眸倒跌出他满脸的坏心思。

 “好。”先为他更衣?也好。

 吉祥随即起身,动作俐落地替他下一身喜服、系在前的同心结、还有顶上的倌帽,不一会儿,只见他身上只着一件中衣,就连发束都教她给解开了。

 文字慎不蹙起浓眉,心底暗咒她太过俐落的动作。

 可恶,教他想要逗她的机会都没有。不过,识得她的这六年里,他又何时逗得了她?

 她根本就置若罔闻,不为所动…

 不过没关系,只是更衣罢了,动不了她清冷的脸半分,他也不会太意外,但是…接下来,他可不会那么简单便放过她。

 非要狠狠地蹂躏她那张八风不动的粉脸不可!

 “小爷?”吉祥睨着他有些狰狞又稍嫌猥琐的笑脸,不叹了口气。“小爷,把口水擦一擦吧。”

 唉,真是糟榻了那一张漂亮的脸。

 明明长得俊美似潘安,他为何老是要弄丑那张脸?

 “你过来。”文字慎抹了抹嘴,擦去一大口不知道何时滑落的口水。

 她乖乖地走向他,正思忖着该要坐到他的身边还是就站在一旁时,却教他一把拉进怀里,人的随即封上她的。

 看她瞪大眼一愣,文字慎是乐得咧嘴笑着。

 就说了,她终究是个姑娘家,能有多内敛?终究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矜持和羞赧的,是不?

 让他瞧瞧除了那张木头脸,她还有什么样的神情。

 是人,终究有喜怒哀乐,可至今他都没见过啊…而今儿个可要揭晓了,谁都别拦着他,他非要一窥究竟不可!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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