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可以开始了。”
客户公司挑三捡四…不,一点也不挑三捡四的总经理坐在会议桌的首位,朝她比了个手势。
要开始了。
她深
口气,移动滑鼠点开档案,让第一张brbrT投影到萤幕上。
双手微微发颤,心跳急促。
悄然扬起眼睫,她窥视一室衣着笔
的王管…大多是男
,少数几个是女的,可不论是男是女,都是一脸沉着干练。
在这些打滚商场多年的资深主管面前,她只是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女孩。
他们只要一个凌厉的眼神,就能劈得她体无完肤…
天啊,她害怕,虽然清晨对着石修一练习了一遍又一遍,在他的指引下修正了表达的声调与用语,一旦上了场,她仍然紧张万分。
胃
得发疼,紧绷的腿部肌
像要
筋了。
“叶小姐,你可以开始了。”
“是、好。”
紧张的时候就喝茶,镇静情绪。
记起他的叮咛,她连忙端起秘书小姐送来的热茶,缓缓啜饮一口。
口腔暖了,可腹部还是发冷。
懊开始了。
她在心底命令自己。
不行,她打不直腿双,西装
下的脚正微微发颤。
怎么办?
她想,慌乱的冷汗在前额悄悄泌开。她抬手,正
不着痕迹地拭去时,静谧的室内忽地响起两声短促声响。
谁的手机?
与会众人一惊,察觉到老总责备的眼神,纷纷检查行动电话,然后在确认自己己确实关机之际,不约而同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主讲人。
天啊,是她的。
惊慌地领悟这一点,叶盼晴尴尬地朝众人一笑,急急取出手机,按下读取简讯的按键。
笨女人,你要是敢临阵退缩的话,回来要你好看!
无情的冷嘲在萤幕上亮着光,她瞪着,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他满脸讥诮地坐在她面前。
他双手环抱
前,冷眉锐眼,一副神采奕奕决定找碴的模样。
她看着,良久,忽然朦胧笑了。
如果她连他都能应付,没道理不能对这些看来比他和善许多的主管报告。
对吧?
一念及此,她关上手机,
直身子,拿起光笔,指向第一张投影片的标题。
**
“我…报告完了。”还是吃了很多螺丝,还是紧张得胃部差点痉挛,还是有些段落讲得不够简单明了。可这一回,当她报告完毕时,客户给了掌声。
热烈的掌声。
当她听着的时候,竟忽地有股想哭的冲动。
这应该表示…该表示他们都听懂了吧?是不是表示他们接受了这个初步方案?
“我听说了。”魏元朗掷落笔,上半身闲闲倚靠椅背,凝望她的星眸亮着笑意。“你觉得自己表现得怎样?”
“我…”她张大
,不敢说好,却也不愿自贬。
“应该不错吧?”他主动接口。
“应该…还可以吧。”她垂下眸,低声应道。
“事实上,你表现得很好。”魏元朗笑道“林总打电话告诉我了,他说这次完全能听懂你的报告,他很赞同你设计的方案。”
“真的?”她扬起眸,掩不住惊讶。
“你成功了,盼晴。”他微笑“我想你拿下了这个案子。”
真的?
她依然张着
,不敢相信。
“这个案子我打算交给你负责,你选几个人,成立一个工作小组,下周末前把Sbrec跟进度规画交给我。”
由她遴选堡作小组成员,由她来…领头?
真的吗?
“真的。”仿彿看透她的犹疑与不敢相信,魏元朗笑着再确认一次,他站起身,拍了拍她纤细的肩。“你这回表现得真的不错,盼晴,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
“所以你才坚持由我亲自做报告吗?”为了磨练她?
“没错。”
“谢谢你,魏总,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别那么叫我,怪让人不舒服的。叫我元朗就行了。”这公司里几乎每一个人都是直呼他本名,偏只有她这么客气!
“元…”
“元朗。”他柔声说。
“元…朗。”她轻声唤,曾在白
梦里唤过无数次的名,如今第一次真正出口了。她觉得不好意思,粉颊微微发烫。
“很好。”他高兴地再次拍了拍她的肩。
那热度由她的肩直透
膛,心脏因而一紧。
那是属于他的温度,她的上司,她所仰慕的男人。
好温暖…
“你今天应该都没好好吃饭吧?晚上我请你好好吃一顿?”询问的嗓音同样温暖。
她受宠若惊,不知下觉点了头。
**
不晓得那笨女人报告的结果怎样了?顺利过关了吗?还是又吃了客户一顿排头,灰头土脸?
中午,当只睡了两个小时的叶盼晴勉强装出精神奕奕的神情出门见客户后,石修一不觉有些心神不定。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担心她,担心她在与他排演一整夜后依然表现得不尽如意,担心她再度遭受挫折。
那滋味并不好受…当一个人努力地想做好一件事,拚命地练习,却发现自己仍然做不到,那样的挫败感能折服一个人的意志。
他很明白那种感觉,太了解了…
一念及此,他忽地拉开冰箱,取出一罐Budweiser,狠狠灌了一大口。
懊死的!他现在的心情简直就像个看着自己学生应考的老师,既希望她取得好成绩,又怕她一场胡涂。
老师…
咀嚼着这个名词,石修一紧紧拧眉。
其实关他什么事呢?他接近叶盼晴是为了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不是来教她什么的。
为达目的装装白马骑士可以,但用不着这样为她牵挂吧?
一念及此,他右拳重重一收,捏扁啤酒铝罐,用力往垃圾桶一抛。随着潇洒的弧线在空中划过,他修长的身躯也跟着躺落沙发。
意识在朦胧中飘浮了几个小时,待他重新展眸,已是夜晚时分。
七点半了。
他下意识取出手机,拨了她的号码,可却传回关机的讯息。
她关机了?瞪着闪着冷光的萤幕,他不
愕然。
为什么?因为打击太大决定一个人躲起来大哭一场?
又怎样?关他什么事?
虽如此自嘲,可左手却自有主张,按下某个按键。
清柔的女声拂过他耳畔“修一,是你吗?”
“是我。”
“你这两逃阢哪儿去了?”对方责备“整天不见人影!难道你忘了上面派我们来台湾的任务吗?”
“不就是要我们取得‘维纳斯之心’吗?”他微微嘲讽“我们早就掌握‘维纳斯之心’的下落了,是你不肯让我直接从那女人身上拿来。”
“当然不行。你想害死她吗?”
“所以啰。”他耸耸肩“现在除了干耗还有什么办法?”
“…你现在在哪里?”
“办件私事。”
“什么事”
“没必要向你一一报告吧。”
“我们是搭档。”女人叹息“你知道我只是关心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打电话给你。”他顿了顿,深
一口气“有件事想问你,谭梨。”
“什么事?”
“这只是个假设
的问题,一个…姑且称之为心理测验吧。”
“心埋测验?”他犹豫不决的口气勾起了谭梨的兴致,嗓音开始漫开笑意“什么问题?”
“假设今天老板交给你一个案子,可你搞砸了,你会怎么做?”
“嗄?”谭梨愕然,没料到竟会是这样的问题“怎么回事?修一,你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你别管!”他爬梳头发,语气微微烦躁“我说过只是假设
问题,你回答就是了。”
“问我怎么做?这个很难,修一,你知道我从来没砸过任何一项任务。”
“我知道。”他翻翻白眼。很明显问错人了。“这么说吧,你因此心情很不好,你会怎么振作起来?”
“…”“你说话啊!谭梨。”
她没说话,只是忽然笑了,笑声清脆,恣意率
,略略带着嘲弄意味。
她仿佛察觉了什么…
石修一忽地有些尴尬,更难掩愤怒“你笑什么?”
“没什么。”她连忙止住笑,咳了两声“你说假设
的问题?”
“嗯哼。”“心理测验?”
“没错。”
“那么,我会希望这样…”
**
“谢谢你,总…元朗。”她仰头,对特地下车为她开门的男人笑道,娇小的身躯在他的帮助下跨出车厢。“今天的晚餐很
,让你破费了。”
“算是我的贿赂吧。”魏元朗笑,星眸深亮“这个案子不好做,以后你们这个小组会满辛苦的,加油啰。”
“嗯,我知道。”
“要我送你上楼吗?”
她一愣“啊,不用了。”直觉抬头仰望位于四楼的阳台,发现那暖暖透出窗扉的灯光后,心脏忽地一扯。“我自己上去就行了。”收回眸光,她对面前玉树临风的男人微笑。
“好,那你自己小心。”魏元朗点头,一面回身自车厢里取出一瓶红酒“这个你买的,别忘了。”
“谢谢。”她接过红酒“晚安,再见。”
白色车影淡去后,她转身,一面低低哼唱着不成调的曲子,一面步履轻快地上楼。
她心情很好,客户决定采纳她的方案,上司要她带领工作小组,然后又请她上一家很
的日本餐厅吃了一顿很美味的料理。
那个晶莹剔透的汤豆腐,到现在依然在她口颊之间留香。
真是太好了。
樱
勾勒着浅浅的笑,一鼓作气爬上四楼后,她发现家门已为她打开,一个男人正倚在门旁等她。
他正等着她。当她回家时,有人等着她。
她好开心。
“修一!”整晚在
腔淀积的愉悦忽地
,她举起手中的红酒,兴高彩烈“我带了红酒回来,我们来庆祝!”一面说,她一面奔进屋里,在客厅桌上搁下红酒,
下大衣,然后转身。
映入眸底的阴沉脸孔令她倏地一怔。
“怎么了?”他为什么一脸严肃?
他没说话,反手关上两扇大门。
铿锵声响宛如某种利器,撞痛她的心,她颦眉。
“你…心情不好吗?”小心翼翼地瞅着他。
他瞪着她“你看来心情很好。”
“嗯,我…今天的报告很顺利,所以…”她咬了咬
“真是谢谢你了,修一。”凝定他的眼眸蕴着感激,却也困惑。
他究竟怎么了?
眸光一转,这才发现餐桌上摆着几道菜,都是微波食品,看来早已凉了,却没有动过的痕迹。
这是他特地为她准备的吗?他准备了晚餐等她,她却没告诉他一声她会晚归。
难言的内疚忽地在心头漫开,有点疼。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等我一起吃饭。”她急急解释,歉然的眼神祈求他的谅解“因为我拿下了这个案子,老板请我吃日本料理…”两道忽然凌厉的眸光令她住了口。
“所以刚刚送你回来的,就是你老板?”
“啊,你都看到了。”
“不错嘛,高高帅帅,
好。”
他带着讽刺的语气让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叫什么…魏元朗是吧?”
“嗯。”“能跟自己仰慕的白马王子一起用餐,你一定很开心了。”他微笑,笑意却不及眼眸。
“修一…”
“不好意思,我肚子饿了,想吃饭了。”
“啊,我帮你热一热。”说着,她就要动手。
他却轻轻格开她的手臂“不必了,你忙了一整天应该累了,去洗澡吧。”
“我…”她凝望他,轻轻咬住下
。
她想道歉,想跟他一起喝红酒,跟他分享今天的一切…有太多话想跟他说,可他的眼神如此凌锐,嗓音如此冷淡,教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茫然转身,拾起方才随意甩落沙发的大衣,却忽地发现玻璃桌上有一包长长的东西。
她瞪着,
膛忽地紧窒,旋身,望向那个
惊地坐在餐桌边进食的男人。
“修一,你是不是…你以为我今天搞砸了吗?”
筷子凝在半空,好一会儿,他才抬头,抛给她一贯的讥诮眼神“我当然这么以为啦。没想到你这样都能安全过关,看来你们那个客户还满好说话的。”
她眨眨眼,不语。
他的讥诮从来不曾真正伤到她,这一回,反而还让她鼻尖淡淡一酸。
原来他以为她搞砸了,原来他以为她今天心情会很不好,所以他才等她回来吃饭,所以他才为她准备了晚餐,所以他才买了那个想振作她的精神。
他对她这么好,可她却让他饿着肚子等她,连一通电话也不打…
一念及此,她忽地承受不住了,承受不了那排山倒海袭向她的感动,那满满的、威胁要氾滥的
,让她呼吸困难,心好疼好疼。
她激动地奔向他“修一,你陪我玩好吗?”主动拉住他的手,她急切地,期盼地盯着他。
他似乎有些愕然,皱着眉瞪她“你没头没脑说什么啊?”
“那个。”藕臂指向客厅桌上“陪我玩。”
“那个?”认清了她手指的东西后,黝黑的颊不着痕迹地一红“那是我下楼买东西时,一个小表硬要卖给我的,烦死了。”他忽地站起身,直直走向客厅,拿起搁在桌上的物品重重往垃圾桶一抛“丢了算了!”
“不要丢!怎么能丢呢?”她连忙跟过去把它拾起,扬起头,望向他的明眸莹莹,粉颊嫣红“我好久没玩这个了,一直…一直很想玩呢。陪我玩吧。”她微笑央求,好甜,好娇,好可爱的笑容。
他看呆了。
**
灿烂的烟花在夜
中绽放,明亮,却也
蒙。明亮如天幕星辰,
蒙若桃
美梦。
为什么女人都爱玩这个?简直蠢透了!
双手环抱
前,石修一以某种不屑的神态鄙夷地看着在狭窄的阳台上玩仙女
玩得不亦乐乎的叶盼晴。
她蹲在地上,盯着火树银花,瞳眸随着烟火的灿烂而璀亮,也随着它的黯淡而蒙胧。
“你不玩吗?”好一会儿,她终于发现他只是靠在一旁默默瞪着她,仰起微微绋红的脸。
“有什么好玩的?”他撇撇嘴“又不是孩子了。”
“仙女
很有趣的。”
“一下子就烧完了。哪里有趣?”
“就是因为它一下子就烧完,才有趣。”她微笑,轻轻摇了摇手中的仙女
,摇落火光点点“愈是短暂的美,愈让人印象深刻,不是吗?”
他挑眉。
“在看着这些火花的时候,我会好开心,然后,看着它一点一点灭了,又忍不住伤感。”
“那不是自找麻烦吗?明知会伤感,干嘛还玩?”
她没说话,静静望着仙女
,烟花随着时间飞逝,愈发华丽灿美,然后,就像天际划过的流星,渐渐暗了、灭了。
她把燃尽的仙女
放在地上,这才转过头,面对凝着一张脸的石修一。
“你要不要喝红酒?我们开红酒暍好吗?”
“我去开好了。你继续玩。”
“嗯。”她看着他修长的身影离去,眼眸含烟。好一会儿,她站起身,走向客厅,选了一张CD送入音响。
温柔的旋律轻缓地在室内回旋,是一首英文老歌,主唱的女歌手嗓音微微沙哑。
她按下重复键,让它一次又一次播放。
石修一注意到了,一面拿开瓶器开红酒,一面问道:“你很喜欢这首歌?”
“你听过吗?”她旋过容颜,对他淡淡地笑。
“听过啊,I'veNeverBeenToMe。一个老女人的碎碎念。”
老女人的碎碎念?他的说法令她不
莞尔,
畔笑痕更深。这首歌的歌词是一个历尽沧桑的女人对一个年轻女孩的谆谆告诫,她告诉女孩,她曾经到过许多地方,做过许多事,她追求人生所有的灿烂,可最后却发现,原来她最想要的,一直没得到。
“这是我妈妈最喜欢的歌,在她临终前
绵病榻时,她一遍又一遍地听这首歌,一递又一递。”她低声说,在沙发上坐下,捧起斟到半满的红酒杯,缓缓啜饮。
她竟主动谈起她母亲!
石修一盯住她,深眸掠过一丝异芒。他知道“公主的颐望”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或者他可以藉此问出一些线索。
他满意地微笑,修长的身躯倚靠窗扉,状若漫不经心,精神却宛如认定猎物的花豹,悄悄绷紧。
“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她…很漂亮。”她扬起头“你如果看到她一定不会相信我们是母女。她是那么明亮、耀眼的人物,走到哪里都是视觉的焦点,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
他蹙眉,不喜欢她
角那一丝自嘲。
她感觉到他不赞同的视线,紧张地拨了拨发“真的,我没骗你,我妈妈真的很美。”
“…我相信。”他绷着嗓子。
她下觉垂落眼睫“她…很美,也很放纵。”
“放纵?”
“爸爸从来就留不住她。她告诉爸爸,她是风,想要自由,不喜欢受拘束。”
“哦?”“所以生下姐姐后,她就走了。”
“那…”她呢?她妈妈又是何时生下了她?
“你一定想问,那我呢?”她忽地扬眸,落向他的目光黯淡而凄楚“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我是妈妈…跟另外一个男人生的,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男人是谁。”
“你妈妈没告诉你?”
“她说,知道这个对我并没好处。”她恍惚地说“她只是交给我一颗很漂亮的钻石,告诉我,那是那个男人送给她的礼物。”
就是那颗蓝钻!
领悟到这一点,石修一的呼吸忽地急促起来。他紧紧盯住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可她却没看他,她只是听着歌,很专心地听着歌。
好一会儿,她终于开口了,嗓音沙哑“我从来就不明白妈妈在追求些什么,她到底想要什么。”
不对劲。
他神智一凛,迅速走上前,展臂抬起她的下颔。
向他的容颜,苍白,淡淡浮着黑影的眸,盈着泪。
她哭了?
心脏忽地一扯“怎么了?”他
声问“没事哭什么?”
她摇摇头,仓皇展袖拭泪“没有,我只是…”她深
口气“我没事,没什么。”装出明朗的笑颜。
他瞪着她“说!别跟我来这一套。”
她怔然。
他在她身旁坐下,捧住她的脸庞,强迫她直视他“我讨厌人跟我说谎。你明明有心事,告诉我。”
他命令她,那么霸道、那自以为是的命令,可她却没有生气,也来不及像平
那样感到羞涩,她只是忽然很想说,很想把一切都告诉他。
“我只是…我觉得很奇怪,修一,我妈妈她…她到底想要什么?她任
地离开我爸爸,离开她的丈夫跟女儿,她到每一个她能到的地方,谈每一个她想谈的恋爱,跟每一个她喜欢的男人上
…她到底想要什么?她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好处?她任
自我了一辈子,却在临死前爱上了这首歌,感叹她什么也没抓到,这不是…这不是很奇怪吗?”凝望他的眼眶泛红,微微蕴着愤怒。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眼中看见愤怒,他以为她不懂得生气的。
“她生下了姐姐跟我,却从来没尽饼一天母亲的责任。”她哽咽着“有时候…我真的很恨她。”
原来她也会恨一个人,原来她也有这样负面的情绪。
他伸手抚上她
润的颊,眸光不知不觉柔和。
他不自觉的温柔引出她更多的泪“我知道…知道妈妈不喜欢我,她嫌我太胆小,嫌我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深怕走错一步似的。她…老是感叹,感叹我不像姐姐…”
“姐姐?”他这才忽然记起她还有个姐姐,一个与她似乎不怎么亲密的姐姐。
“姐姐她…很大方,很自信,完全不像我,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一个人出国念书,拿学位,后来还跟朋友合伙创业…”
角扬起自嘲“她也长得很漂亮,她拥有妈妈一切的优点,却不像她那么放纵。她…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听起来是个十足的女强人。”他半开玩笑“男人会希望离这种女人愈远愈好。”
“是吗?”她也跟着微笑,笑着流泪“也许吧。自从跟前任男友分手后,姐姐已经很久很久不跟任何人交往了。”
“看吧,我就说这种女人谁敢要?”
她不语,凝望他的眸光莹莹。
他忽地有些尴尬,从桌上面纸盒
出几张面纸,扔到她身上“把眼泪擦干!我最讨厌看女人哭哭啼啼了。”
她拾起面纸,静静抹干眼泪,好一会儿,她哑声开口“其实我很希望自己像姐姐的…妈妈也希望我像她。”
“为什么要像她?”他
声问,似乎颇为不悦。
她愕然扬眸。
“为什么要像她?你姐姐有哪里特别好吗?”
“她…很好啊,很自信,很有自我的想法,活得很潇洒自在。”
“难道你就不好了吗?你是个没有自己想法的傻瓜,你活得很凄惨、很可怜吗?”
“这…”
率的问话把她惊呆了,只得怔怔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有一份工作,你一个人住,你刚刚从东京玩回来,你为公司拿下了一个案子…你活得也很好啊,我看不出来你有任何需要自怜自艾的地方。”
她活得很好?不需要自怜自艾?
她望着他,呆呆地、傻傻地望着。
为什么困住她许久的苦恼经他这么一说,仿彿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是否真的太傻,作茧自缚?
“听我说,盼晴。”他握住她的肩,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是个很不错的女人,真的。”
他竟…这么对她说话?他从来对她只有嘲弄啊,可他现在却认真地赞美着她!
是赞美吧?她可以当这些话是赞美吧?
“修一,你…”粉颊红了,一种羞怯却
丽的红,她凝睇他,眸中像可以滴出水来。
他一怔,似乎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忙转过身,斟起红酒“还想喝吧,再喝点。”
她恍惚地望着他的动作。
她没看错,他真的是个温柔的男人,在日本是这样,现在也是。
他失去记忆,却没失去温柔的本质。
他是个温柔好男人。
想着,她浅浅笑了,脑海不觉泛起一幅朦胧画面。
那天,天空下着雪,他牵着她的手站在门廊口,两办温热方
与她
绵相亲…
“在想什么?”
鲁的嗓音唤回她的心神,她一凛,不觉将身子往后更埋进沙发。
“没…没什么。”方才冥想的两瓣
映入眸底,忽地
起一阵战栗“我在想…想一些事。”
“想什么?”他问,忽地,目光一沉“想你老板?”
元朗?
她睁大眸“啊,不,不是…”
“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
“我?没有啊…”“我说过,我不喜欢人说谎。”他不耐地打断她的话,不耐地递给她红酒杯“你明明喜欢他,不是吗?他今晚请你吃饭,瞧你高兴成那样。”
“我…是很高兴…”
他瞪她一眼,狠狠将杯中酒一仰而尽。
“你喜欢他哪一点?长得帅?身材好?有能力、有钱?”
“我…”
“说啊!”“因为他对我好。”被
急了,她冲口而出。
他挑眉“对你好?”
“嗯。我刚到公司的时候,谁也不认识,我个性又闷,不知道怎么主动
朋友,然后有一天公司同事忽然轮
请我吃饭…”记忆勾起她
畔一抹浅笑“后来我才知道,是元朗…是我们老板要他们这么做的,他希望我快点适应环境。”
“就这样你就爱上他了?”他冷哼一声。
爱?
这强烈的字眼惊骇了她,不觉蹬大眼“我不是…”
“爱就爱,干嘛怕承认?”他回瞪她,忽地重重把玻璃杯搁回桌面,敲出清脆声响“这样吧,我帮你。”
“帮我?”
“帮你追他。”
“帮我追他?”她倒
一口气,震惊莫名地瞪着他。
为什么他说出这种话?为什么她听见这样的话…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反而,有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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