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桃花水泉开始处
第二种人--第十二部:桃花水泉开始处
第十二部:桃花水泉开始处
我背靠着酒吧柜,游目四顾,想看看达宝是不是就在附近。游泳池畔的人十分多,达宝那一头金发,十分容易辨认,如果他在视线范围之内的话,我一定可以看到他。
我看了几分钟,酒吧柜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酒保拿起电话,听了一听,现出一种奇异的神情来,将电话交给了白素。
我立时凑过头去,白素的神情也有点紧张,我们立时听到了达宝的声音:“两位,你们真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多事的人。”
白素沉静地道:“先别批评我们,请
面和我们谈话,不然…”
达宝打断了她的话头:“我不准备单独和你们见面,请按照地图上的指示,到帕拉塔卡来。”
我大声叫道:“那是甚么鬼地方?”
达宝道:“很遥远,也很难到达,但你们一定要来,那地方在巴西中部,要穿过一些原始森林,和不少印第安人的村落,如果你们不肯来,那也就算了。”
我放凶声音:“哼,达宝,你们的秘密…”
达宝又一下子打断了我的话头:“你或许已知道了大部分事实,但是你必须明白,这并不对我们构成任何威胁,恐吓我们,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道:“没有用?不然,你会打电话给我们?”
达宝叹了一口气:“你不明白,你真的一点也不明白,我们完全是两类人…”
我“啊炳”一声:“讲对了,我体内没有叶绿素,也不怕做石灰水试验。”
白素一听我这样说,忙在我耳际低声道:“卫,别这样说!”
达宝在电话那边,静默了片刻,才道:“我个人绝不主张和你见面,反正,不论你怎样公布你的发现,不会有人相信你,你自己想想,谁会相信你发现了第二种人?”
我不
了一口口水。是的,就算我知道了第二种人的全部秘密,公布出
来,有谁会相信?那也就是说,我的威胁,事实上全无作用。
而在这样的情形下,达宝还和我们联络,那可知他没有甚么恶意。
一时之间,我不
讲不出话来。
达宝的声音又响起:“我个人的主张是完全不理会你,但是表决的结果,大多数人,表示愿意和你谈谈,卫先生,如果你想见我们,那就请你停止无聊的威胁,到我们指定的地方来。”
白素沉声道:“在那里,你们全体和我们见面?”
达宝却没有再回答,只是闷哼了一声!而且,立刻挂上了电话。我忙按下掣,接总机,追问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当总机告诉我,电话是从酒店的一间房间打出来之际,我几乎撞倒了四五个人,冲回酒店,上电梯,奔到那房间门前,看到房门大开着,服务生正在收拾房间,达宝已经不在了。
在我颓然之际,白素也来了,她望着我,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摇着头。
我知道她是在嘲弄我这种愚鲁的动作,只好自嘲道:“我希望能够追到他。”
我一面说,一面还挥着手,白素道:“你忘了,就算你和他面对面,他要走,也有他的本事。”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他们似乎有特快消失的本领。看来,如果要对他们这种第二种人了解更多的话,只好到那个叫帕拉塔卡的鬼地方去!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地图,地图上有详细的行进路线,还有几行注解,建议我们,多带些通过原始森林所应有的装备。
我和白素都知道,达宝曾说到那地方去,要“经过一些原始森林”转来轻描淡写,其中可能包括了不知多少凶险。
所以,对于达宝的提议,我们不敢轻视,花了两天时间准备,然后出发。
我和白素,对于南美洲的森林,并不陌生,曾经进入过好多次,可是每一次所经的地方都不同,遭遇自然也不尽相同。
不过,描叙在路上的经过,没有多大意义。帕拉塔卡是一个小地方,经过的原始森林也不是“一些”而是延绵几百公里。
当我们历尽艰险,终于到了帕拉塔卡,大有恍若隔世之感。那小镇市聚居的全是印第安人,我们一到,就有一个穿着当地传统服装的妇人,向我们
了上来:“达宝先生说,你们前五天就该到了。”
我闷哼了一声:“有了一点意外,耽搁了一些时间。”
我轻描淡写的“小意外”包括我和白素两人,双双踏进了一个泥沼之中,若不是恰蒙焓炙及处,有一
枯藤的话,早已没顶,和那天晚上,被一群食
蝇包围,差点成了两副白骨等等事情在内。
那妇人又道:“请穿过镇市,向前走,你会看到一道河,他在河边等你。”
我“哦”地一声,那妇人上下打量我和白素两人:“千万别在河里洗澡!”
她大概是看到我们两人太肮脏了,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警告来。
当然,我知道她的警告不是虚言恫吓,那河中,多半有着牙齿锋利之极的吃人鱼。
那妇人说完,自顾自走了开去。我苦笑道:“看来,他们聚居的地方,还要更荒僻。”
白素道:“当然是。”
我摇着头:“他们的人数不会少,怎么能住在地球上不被人发现?”
白素忽然笑了起来,我瞪着她,她道:“你的话,使我想起了一个暴发户,买了高倍数的望远镜,想着月球上的太空人的故事。”
我闷哼了一声:“一点也不好笑。”
过了小镇,又穿过了一片田野,前面可以看到高叠的山峰,峰顶还积着皑皑的白雪,不多久,便到了河边,一到河边,就看到草丛之中,一艘独木舟驶了出来。
那艘船的外形看来像独木舟,但是它分明装有极先进的动力设备,我们也看到,在船尾操纵船前进的那个人,一头金发,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眼就看出,那人正是达宝。
船迅速傍岸,达宝向我们作了一个手势,我和白素轻轻跃上了船,达宝向我们微笑,我想起那十多天来的经历,心中不
有气:“你倒回来得很快。”
达宝的笑容十分可爱:“别忘了我们的遗传之中,有一半是植物,通过原始森林,总比你们容易些。”
我哼了一声:“对,食
蝇不会啃吃木头。”
达宝居然极具幽默感:“对,我们的
,纤维
而硬,不好吃。”
我被他的话逗得笑了起来,船急速地向前驶出,阳光灿烂,我目不转睛地望着达宝,打量着他,想在外形上,看出他和我们有甚么不同。但是看来看去,他也是一个英俊的金发欧洲人,一点也没有甚么不同。
达宝显然也看到我在打量他:“外形上,我们没有任何不同。”
我摊开手:“可是内在,我们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
达宝道:“是的,内在完全不同,包括生理组织和思想形态。”
我实在忍不住闷妫指着他的
口:“你们…没有心脏?”
达宝笑道:“当然有。”
我道:“那么…”
达宝道:“我们的外形,和你们一样,全是为了适应地球的生活环境,亿万年进化而来的。地球上的生活环境既然如此,自然不会有变化。就像是每一个肥皂泡,都是圆的一样,因为在空气的压力和肥皂泡的表面张力两大因素影响之下,肥皂泡不可能是方形或三角形的。”我明自肥皂泡一定是圆形的道理,达宝这样说,倒十分恰当地说明了环境和生物外形的深切关系。
白素道:“可是你刚才提到内部的生理组织…”
达宝道:“最根本的组织是细胞,我们的细胞,和你们的细胞不同,具有动物和植物的双重特徵,但由众多细炮组成的器官,外形一样。”
我“哦”地一声:“就像是一艘船,用木头造,或用玻璃纤维来造,外形一样,但是材料不同。”
达宝笑了一下:“很恰当的比喻。”
我又道:“可是思想形态方面的不同…”
达宝在见到我们之后,一直笑容可掬的,可是这时,一听得我提起这个问题来,他就现出了一阵苦涩的神色来,好一会,才道:“这个问题,我现在向你解释,你也难以明白…”
他讲到这里,又顿了一顿,才又道:“等你到了目的地之后再说如何?”
我心中虽然疑惑,但是达宝一
面,就表现得十分诚恳,我实在没有道理去
他,是以只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心中的疑问实在太多,一个问题他暂时不想回答,第二个问题早已冲口而出:“你们每一个人都有着化身?”
达宝“哈哈”笑了起来:“这是我们繁殖的方法,本来你们对这种繁殖法是一无所知的,但终于有人研究出来了,单相博士就是你们之中杰出的人物之一,还有美国的胡高博士…”
白素“啊”地一声:“无
繁殖法!”
达宝道:“是。首先你们发现的,是植物无
繁殖法,如今,已进步到动物的无
繁殖法,培养一颗细胞,可以达到出现另一个完整、复杂生命的目的。”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不由自主,各自
了一口气。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同时想起达宝温室中那些“怪植物”来。
我
急,先问道:“在你的温室中,有一个苗圃,里面有四棵…”
达宝纠正我的话:“是四个,不是四棵。”
我再
了一口气,想问甚么,但是由于心中的骇异太甚,竟至于问不出口来。
达宝道:“那是取自我身上单一的细胞,培育了四个月之后的情形。”
我失声叫了起来:“天,他们…他们…不是植物,是婴儿!”
达宝低叹了一声:“你对于生命的界限,还是分得太清楚,植物和婴儿,一样是生命,我早已对你说过,你总是不明白。”
我不由自主在冒着汗,伸手抹了一下:“那么,我摘下了其中的一块来…”
达宝道:“那个生命,被我毁灭了,事实上,我因为急于离去,三个生命全被我毁灭了,你倒大可不必内咎。”
我像是呻
一样:“天,可是他们…有
,在泥土中,他们…”我一面说,一面不由自主,向达宝的双脚之下望去,看看他的脚下,是不是也长着
。
达宝看到我的古怪神情和动作“哈哈”大笑起来:“在胚胎的发育过程中,早期,我们的胚胎,有着明显的植物
。这就像你们的胚胎,早期有尾巴,几个月之后就消失了一样,你想在我脚下找
,就像我想在你身后找尾巴一样,当然只好失望。”
我勉强笑了一下,我的心中,其实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完全是另外一种生命形式,这是令人的思绪极度紊乱的一件事。
白素皱着眉:“人我们这种人的繁殖方式,是产生一个或多个完全不同的人,外形和思想方面,上一代和下一代之间,或者有点相同,但决不会完全一样。你们的上一代和下一代的外形是完全一样的,思想方法…”
达宝望着船尾溅起的水花:“这个问题,牵涉的范围很广,和卫先生刚才那问题一样,我想还是等到适当的时机再向你们解释的好。”
我不知道为甚么,白素显然也不知道,何以一接触到思想这一方面的事,达宝便不愿立即回答。我只好又问道:“你们消失,何以如此快?我明明听见你们早半分钟还在交谈,忽然之间就失去踪影,你们消失用甚么方法…”
达宝笑着,道:“根本没有消失,那是一种伪装的本领,我们就在灌木丛之前,蹲着,看起来和灌木一样…”
我大声道:“不可能,人装得再像,也不会像树…”
可是我说到一半,就突然停下来。那种说法,只是对我们而言,他们不同,他们有一半是植物,我见过在温室之中,他们杂在植物之中,就像是植物一样的情景,甚至连颜色都像。
一想到这里,我只好叹了一声,不再说下去。
这时,小船已转入一条支流,离山很远了,那支流是一条山溪,水
十分湍急,小船逆水而上,速度一点也不减低。
我向前看去,巍峨的山峰,就在眼前,小船分明要循着这道山溪,直向山中驶去。我道:“你们一直聚居在这样隐蔽的地方?”
达宝道:“是的,自从我们失败,而且知道没有胜利的机会,就一直这样。”
我听得大惑不解:“失败?甚么失败?”
达宝盯着我,好一会,才道:“你总会明白…”
他讲了这样一句之后,忽然话锋一转:“中国有一篇记载,叫桃花水泉开始处的记载,你当然知道。”
我见他又避而不答,心中有气:“甚么桃花水泉开始处,从来没听说过。”
达宝一听得我这样回答,现出极其诧异的神色来,白素轻轻碰了我一下,低声道:“桃花源记。”
我不
又好气又好笑:“哦,桃花源记,对不起,是有这样一篇记载,一个着名的文学家所写的一种他认为理想的社会,纯粹是想像。”
达宝望着我:“从来也没有人想到过,这篇记载是真有其事的?”
我瞪着眼:“当然有人想到过,不过那地方找不到了,很多人去找过,失败了,‘后遂无问津者’,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么?”达宝道:“当然明白,以后没有人再去找这篇记载
传了上千年,奇怪的是,其中有一个问题,你们一直未曾去深究。”
我想开口,白素又轻轻碰了我一下:“请问是甚么问题?”
她问得十分谦虚,不让我开口,多半是为了怕我问出甚么蠢问题。
达宝道:“根据记载,是几家人家,躲到了那个地方去,一直住了下来。如果是这样的情形,长期的近血缘繁殖,会使后代变成白痴,哪里还有甚么理想社会可言。”
我的眼瞪得更大,这算是甚么问题,我已经几乎想将这句话冲口而出了,但是却忍了下来,因为在刹那间,我想到了达宝提出来的这个问题,的确十分严重。桃花源中的那些人,最早的血缘关系简单,除非不结婚生子,不然,下一代不可避免,全是近血缘
配,到后来,会产生甚么样的后果,医学上早已有定论。
达宝为甚么会突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来呢?我还在想着,白素已然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一群人,和你们一样…”
我几乎直跳了起来:“在那个隐蔽的地方的那群人,他们…他们…”
达宝道:“是的,就像我们如今居住在深山之中一样。”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向前指着。我刚才说话说出了神,根本未曾注意身外的环境,等他伸手一指,我抬头一看,才吃了一惊。
小船仍然在山溪的急
中逆
而上,可是山溪已变得十分窄,水也更急,两旁高耸的峭壁,就在眼前,近得几乎伸手就可以碰得到。
而就在我一吃惊之际,小船陡地一转,冲进了一道瀑布,小船冲过的速度极快,以致我们的身上,竟然没有甚么
。
一冲进了瀑布,是一个大山
,相当黑暗,水声轰然,小船仍在前进,我不知道说甚么才好,白素向我凑近来,在我耳际低声念道:“晋太原中武陵人,捕鱼为业…”我实在不知道是生气好,还是笑好,白素的心情看来比我轻松得多。
航行约莫十多分钟,眼前豁然开朗,山溪的水势也不再那么湍急,又变成了一道河
,四面山峰高围,是一个小山谷。
在那小山谷的平地上,沿着河,有许多式样十分优雅的房舍,最高的也不过三层,有的大,有的小,在一幢最大的建筑物之前,是一个十分平整的广场,广场中心,是一个极大的
泉。
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壮观的
泉,那股主泉,足有三十公尺高,
可合抱,水声轰发,在下来的时候,令得
泉下的水池,溅起无数水花,幻出一道又一道的小小彩虹,好看之极。
在那股大
泉之旁,是许多小
泉,每股也有十公尺高下。最妙的是,在每股
泉上面,都顶着一棵像是水浮莲那样的植物。力道一定经过
密计算,植物就在
泉的顶上开枝散叶,随着
泉的颤动而摆摇,可是却又并不落下来。
植物的
,就在
泉之内,看来又细又长,洁白无比,一直下垂着。这种利用
泉的水,以“水耕法”来养育植物的方式,我以前从来也未曾见过。
整个小山谷,极度怡静,使人心
平和。我和白素,都不由自主,深深
着气。刹那之间,我们心中都有同一个感觉:如果世界真有世外桃源的话,那么,这里就是。
世界上多的是风景美丽的地方,我也曾到过不少,但从来也没有一处,使我感到如此舒适和松弛。我和白素互望着,又向达宝望去。
达宝也正在望着我们,我道:“这里…”
达宝道:“这里,暂时是我们的地方,甚么时候会失去它,全然不知道。”
我听出在达宝的话中,充满了伤感的意味,或者说,是一种极度的无可奈何。白素忙道:“那怎么会,这里那么美丽。”
达宝的神情多少有点苦涩,他望着
泉幻出来的虹影:“中国的芦沟桥,何尝不美丽,可是侵略者的炮火,就从那里开始。”
我和白素呆了一呆,一时之间,弄不明白达宝何以作了一个这样的比喻。而达宝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已经将小船的速度减慢,很快就在一个码头上,停了下来,作了一个请上岸的手势。
我和白素上了岸,四周围静到了极点,除了
泉所发出的水声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声响。这时,我的心情,虽然在一种极舒畅的境地之中,但是多少也不免有点疑惑。因为我处身在一个极度陌生的,甚至不可想像的环境之中,接下来,会发生一些甚么事,全然不可测知。
为了使气氛变得轻松些,我一上岸,就笑着向达宝道:“我以为会有盛大的
。”
达宝苦笑了一下:“不会有。事实上,是否让你们到这里来,曾有过极其剧烈的辩论,只是极小数字的多数表示赞成,我本人就反对,但是少数服从多数,一直是我们之间的原则。”
我摊手道:“为甚么?原来我们是破坏者?”
达宝望了我一眼,
语又止,白素道:“不要紧,你想说甚么,只管说好了。”
达宝转过头去:“不单你们是,你们都是。”
他的话说得相当含糊,我还想再问,但是白素轻轻碰了我一下,不让我开口。达宝又说了一句:“请跟我来。”
我和白素跟着他向前走去,白素低声道:“他们,我的意思是,他们那一种人,都视我们这一种人为敌人。”
我点了点头,明白了达宝刚才那句话之中,第一个“你们”是指我和白素两人而言,第二个“你们”则指所有的人而言。
白素顿了一顿:“或许也可以说,我们和他们如果对敌的话,他们一定不是对手。”
我皱起了眉,望着白素。白素忽然叹气,而几乎是同时,走在我们前面的达宝,他显然听到了白素的话,也叹了一口气。
这表示他们两人,几乎在同时,想到了同一件、值得令他们发出叹息声的事,但是我却不知道他们为甚么而叹息。
我向白素投以询问的眼色,白素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在这时,一幢建筑物之中,走出了几个人来。我看全是
人。走在最前的是奥昆,跟着的是白辽士、文斯、连能,最后的一个人,一出建筑物,就张开嘴,哈哈大笑着,向我走过来,他虽然出得最后,可是却走得最快。这个人,我虽然知道他在这里,可是一到就能见到他,也很出于我的意料之外,他不是别人,正是马基机长。
马基的神情,看来极其愉快,满面红光,和我第一次遇见他,在街头醉得面青
白时,和我再次见到他,在拘留所中那种呆若木
的情形,简直完全换了一个人。
他一面笑着,一面向我奔过来,到了我的面前,就用力握住我的手,摇着:“想不到吧?”他说着,向白素望去:“我也有想不到的事,想不到你这小子的
子,那么美丽!”
我被他那种快乐的情绪所感染,在他肩头上打了一拳:“你甚么时候变得油嘴滑舌起来了?”在讲了这一句话之后,我
低了声音:“马基,你的处境怎样?”
不论他看来是如何快乐,马基来到这里,总是被“他们”强掳来的,为了关心他,我不能不有此一问。
马基听了,仍是呵呵笑着:“在这里讲话,不必
低声音。我很好,很好。一生之中,从来没有那么好过,这是以前想也想不到的好。”
他一再强调他如今很好,而且看来,他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也绝不像假装出来,我实在没有理由怀疑。他又转向白素,握着白素的手,去吻白素的手背。奥昆等几个人,都微笑地望着他。
奥昆这个人,我自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就有着敌意,在机场的那幕,更是不愉快之至,但这时,他的微笑也绝不是假装出来,他首先向我走来,伸出了手。我和他握着手:“真对不起,我令你放弃了副总裁的职位。”
奥昆笑道:“那算甚么,再也别提,来,请进来,请进来。”
我和白素,在他们的带领之下,进了那建筑物,里面十分素雅舒适,穿过了一个厅堂,进入了一个像是会议室那样的大房间。
建筑物之中,到处都种着植物。我说那间大房间“像是会议室”是因为通常来说,会议室的气氛,多少带一种严肃、争论的味道,但是进入了这间大房间,却绝没有这样的感觉,反倒令人觉得极其和谐,像是在这里,根本不会有不能解决的问题。
房间中已经有七八个人在,一看到我们进来,都站了起来,奥昆提高了声音:“各位,卫斯理先生、夫人!”他说着,率先鼓掌,房间里的各人也鼓掌。奥昆接着,一个个介绍他们的名字。
我不将他们的名字一一记述出来,那没有意义。而我这时,也知道了这房间中的人,看起来虽然和我们一模一样,然而他们是另一种人,和我们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人。在这样的情形下,照常理来说,我应该有极度的戒备心,但是当时,我全然没有这样的感觉,就像是置身于一群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之间。我起初还在想,或许是由于这些人的神情,都十分诚恳、和善。但是我立即否定了自己这种想法。任何人的一生中,都可以遇到面上神情和善、诚恳的人,也几乎是任何人,都会有会被这种神情的人在背后刺上一刀的经验。我所以全然毫不戒备,完全是另一种原因。在当时,我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觉得心情上既然如此轻松,何必戒备?
各人寒暄一番,坐了下来,有人送来了一种极其清甜可口的饮料,和一盆一盆香甜的点心,奥昆首先道:“卫先生和卫夫人,对于我们是甚么人,已经了解得相当清楚”
白素道:“不,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一切只是我们的推测,达宝先生和我们说了一些,但还不能说了解得很透彻。”
奥昆略静了一会:“决定了请你们来,我们同时也决定了对你们两位,不再对我们的秘密作任何保留。”
我道:“谢谢你们对我们夫妇的信任。”
奥昆挥了挥手:“我们十分愿意信任任何人,虽然我们因之而吃了不知多少亏,甚至于濒临全体覆灭,但是对于两位,我们还是愿意信任,绝对愿意。”
我本来还想说一两句客套话,可是又怕再说错,心想不如让白素说的好,谁知白素甚么也不说,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奥昆喝了一口那种饮料:“我们是另一种人,是地球上出现得最早的高级生物,在我们进化到差不多和现在一样的时候,地球上有各种动物、植物,但是,人远远未曾出现,只有一些哺
类动物,才堪称是高级生物…”
我听到这里,不
立时站了起来,挥舞着手,想说甚么,但是不知说甚么才好。白素在我身边,轻轻拉了我一下,我只好又坐了下来:“对不起,我无意打断你的话,但又在太惊讶了。”
奥昆道:“这不能怪你,因为地球上的人,一直以为只有一种,不知道早在他们进化成人之前,已经早有了另一种人。”
我喃喃地,像是在梦呓一样道:“你们…是怎样进化来的?”
奥昆苦笑了一下:“进化的程序如何,已经无法知道,就像你们纯动物人,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进化成人。何况,我们的文化,发展到最灿烂的时期,就因为纯动物人的出现,而不断遭到了浩劫,以致许多文化上的成就,早已散佚,无法追寻。”
我用力在头上拍着,又大口喝着那种在感觉上可以令人头脑清醒的饮料:“这样说来,你们是由于不能适应环境…”
奥昆摇头道:“不。”
他否认了之后,停了片刻,才又道:“请听我作最简单的循序叙述,好不好?”
我只好点头,表示同意。
奥昆用手指轻敌着桌子:“事实上,我们极能适应地球的自然环境,地球的气候,对我们来说,十分适合,我们不怕冷我们的外形,和你们完全一样,即使作解剖,也分不出甚么不同,所不同的,是细胞结构,那要在显微镜下才看得出。当然,我们的细胞结构,保存了某些植物的特
,有叶绿素,能自己制造维生素丙,呼吸的反循环,氧和二氧化碳
替,等等,但这些都在外形上不能分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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