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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齐白的奇想
 齐白的分析很有理——自然,他既然看上了成吉思汗的墓,资料搜集工夫-定是做到十足的了。

 我知道他还有高见,所以并不发言,望着他等他再往下说。

 齐白双手一摊:“所以,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只要知道了墓地的所在,也就等于大功告成了。”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因为齐白这句话,说了等于白说,难就是难在不知道墓地何在!

 白素沉声道:“地球虽大,可是需要搜索的范围,却不是很大,我看,范围出不了蒙古国。而且,必然是如今的外蒙古,这也正是他们的日本人合作的原因。”

 我轻哼一声:“如今的外蒙古,面积是——”

 白素应声道:“一百五十六万平方公里。”

 我耸了耸肩;“人口好像也是一百五十多万,每一个人平均有一平方公里土地,我看最好的办法,是雇用全民,每人分配一平方公里的土地去打,反正他们国家穷,齐白有的是钱。”

 我这样说,自然是意存讥讽——我也同意成吉思汗的墓,必然在蒙古境内,可是一百五十六万平方公里,也决计不能说是“小范围了。”

 白素没有再说什么,齐白脸色苍白而神情坚决:“你不必向我泼冷水,这件事,我一定要做到,哪怕我只在他的墓中,弄出一件东西来,我死也瞑目了!”

 他竟然用了“死也瞑目”这样严重的句子,倒叫我无法再取笑他了。

 齐白急速地了几口气:“完成了这件事之后,我也可以退休了,这是我事业的最后一个高峰!”

 我叹了一声:“以你的能力,还是和有关方面商量一下如何发掘秦始皇墓,这来得容易些——那墓是现成的在那里。全址都查清楚了,只有五十六平方公里。”

 齐白大摇其头:“对我来说,秦始皇墓是一个已经攻破了的堡垒,不是新的挑战,没有新的刺。”

 我知道齐白曾用极其复杂的方法,自秦始皇的墓中,取出一件“异宝”对他来说,已经有了足够的成就感,所以,那已经不是他的目标了,他现在的目标,是成吉思汗墓!

 我摇着头;“真对不起,对于你有雄心壮志,我看,我们一家三口,都帮了不忙。”

 齐白言又止,神情沮丧。

 红绫已学会了看人的神情举止,她大声道:“齐白叔叔,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至多我们做不到的就不做,也没有损失。”

 齐白苦笑:“我行事一向独来独往,也以此自豪,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要人帮忙。”

 我大喝一声:“你想怎么样,干脆点说,别再向自己的脸上贴金!”

 齐白苦笑:“这办法,不是好办法,但是也真入你们才帮得了忙。”

 他不说“你”而说“你们”这令我很奇怪。红绫也立即觉察到了,她大声道:“能出力的,我一定帮忙——在那个什么汗的墓中,说不定藏有好酒。”

 齐白大是感动:“以后我若有好酒,一定弄来给你。”

 我和白素都等他说出这个“办法”来,齐白突然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你穿梭间的那些记述,我都接触过了,现在,不知道你们是否能随时和间联络?”

 齐白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令我很感意外,我道:“我们不是在广场论有关成吉思汗墓的问题吗?”

 齐白道:“我忽有奇想——你先回答了我这个问题之后再说。”

 我见他说得郑重,也就把我们三个人和间的关系,约摸整理了一下。

 我、白素和红绫,都曾到过间。我比她们又深一层,因为我知道了间主人的来历和他们的苦衷,上次若不是红绫突然急要找我,我和间主人,还可以更进一步的沟通。

 但是,我也不能说可以和他们“随时联络”因为上次我匆忙离开了间,后来我感到还需进一步联络时,曾多次努力把我的想法“送”出去,但是,一二三号他们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足以证明他们并没有和我随时联络的打算,我自然也不必自讨没趣,所以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白素的情形,大致和我相同,但是她和间使者李宣宣的情特别好,或许她可以和李宣宣随时联络。至于红绫,上次她和曹金福一齐到间去,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直不知道。

 她和间主人之间,是否另有什么默契,我当然也不得而知。

 提起“间”我心中还有极度的不快。因为当我问及他们为什么要建立间时,我得到的回管竟然是:“闲得发慌,总要打些事情来做做的啊!”中国北方有一句歇后语,叫作“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原来他们是闲着没事做,才确定造一个“间”来玩玩的。

 他们那种解闷的举动,却使得地球人的心灵,大受震撼。在地球人看来,最是神秘莫测的生命奥秘,对他们来说,却只是微不足道的玩意;他们轻易聚集了大量地球人的灵魂,只是为了打发太闷的日子!”

 这说明地球人和他们之间,高下距离之远,那当然令人不快之至。

 所以,我对齐白的这个问题,很有点抗拒。我道:“我没有和他们随时联络的能力,也不认为他们在地球年的行为,对地球人有什么好处!”

 我看到红绫听了我的话之后,颇有不以为然的神情,我就补充道:“有不同的意见。”

 红绫道:“人类对自己的灵魂状态,一无所知——”

 白素挥了挥手:“应该说,人类在灵魂未曾离体前,对灵魂的状态,所知极少。”

 白素用十分谨慎的字眼,纠正了红绫糙的说法。红绫想了一想,同意了白素的说法,并且重复了一遍。

 我也同意白素的说法。白素的意思就是说人在活着的时候,对灵魂的状态所知甚少。等到死了,变成灵魂状态了。自然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偏偏人和灵魂之间的沟通极少,不知要在什么因素条件之下,才有偶然的接触,所以,灵魂状态对人来说,就显神秘莫名。

 (后来,狄可和一二三号都告诉我,灵魂和人的沟通接触不易,是和时间的方式不同有关。人生活在单向式的时间中,而灵魂则存在于双向工和多向式的时间中。)

 (详细情形,由于我是生存在单向式时间中的人,所以也始终无法弄得彻底明白。)

 红绫在重复了白素的话之后,接着道:“他们聚集了大量人类的灵魂,这种行为,迟早会对人类有帮助,有助于人类对灵魂状态的了解——金福的祖父,不就曾向我们现身说法,提到他在灵魂状态的情形吗?”

 红绫的话,无可反驳,我点头道:“是,我刚才的说法,太情绪化了。”

 齐白在一旁,见我们父女作这样方式的讨论,大是叹服,他问红绫;“你能随时和他们联络?”

 红绫摇头:“不能,齐白叔叔,你是想——”

 齐白作了一个手势,打断了她的话,他夸张地挥动双手;“我的奇想是,在‘间’,有那么多鬼魂,老鬼新鬼都有,会不会有一些积年蒙古老鬼在?”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向下一沉——齐白的这个奇想,当真是奇到了极点!

 红绫却高兴地拍着手;“说不定那个什么汗灵魂也在,他当然知道自己葬在何处。”

 齐白涨红了脸:“我倒不敢有这奢望,只盼找到一两个知道当年情形的鬼魂,能告诉我大汗当年葬在何处,这就足够了。”

 他因为红绫老是记不住“那个什么汗”所以用了“大汗”这样的简称。

 我想出言嘲笑他几句,可是竟然不知如何措辞才好。因为齐白的这个想法,虽然突兀之至,匪夷所思,但是也绝非不可行。

 既然在人间已经无法获得资料,那么,转向间去追寻“不问苍生问鬼神”不也是一个办法吗”齐白望着我:“卫斯理,你看这办法怎么样?”

 我摊了摊手,没有什么反应,白素却很肯定:“理论上可以行得通。”

 红绫的话更骇人,也更具体;“可以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把知情的蒙古老鬼带到人间来,像金福的爷爷一样,另一个,是齐白叔叔自己到间去找蒙古老鬼!”

 红绫的话更是怪异,而且:“蒙古老鬼”云乎哉,这种称呼,殊乏敬意。可是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如何去纠正她。

 齐白听了红绫的分析,兴奋得像是服食了“安非他命”手舞足蹈:“我知道我找对门路了,间里当然有蒙古老鬼在,他们——”

 他说到这里略顿一顿,神情略见犹豫,我知道他想到的是,不知道蒙古老鬼是不是肯对他说实情。所以我故意道:“老鬼作了七百年的鬼,只怕寂寞得很,有你去和他们话当年,那是求之不得的事!”

 齐白实在由于太热衷了,所以把我的反话当真,他皱着眉,摇着头:“未必——这件大事,在历史上一点记录也没有留下来,当然是上下一心,刻意保守秘密的结果,秘密的惩罚,一定严酷之至。说不定参与其事的人,都曾立过血誓,那么未必肯对我说了。”

 他说得如此认真,我不好意思再去调侃他;“你放心,作人有种种顾忌,做鬼——”

 我本来想说,做了鬼还有什么顾忌,但我随即想到,我对鬼魂状态所知不多,又怎知做了鬼就没有顾忌呢!

 所以,我没有再说下去,齐白明白我的意思:“总要先和间有了接触再说。”

 我再次表明“我没有能力随时和他们接触。”

 红绫道:“上次是间使者带我去的。”

 齐白向白素望去,我刚想说白素也未必行,却出乎意料之外,听得白素道:

 “我和李宣宣有约定,若是事情对间主人有利,我和她联络,她可以转达。”

 齐白苦笑:“是我有事去求他们,怎么会对他们有利,看来也不成了。”

 我陡然灵光一闪,一挥手:“有对他们有利的因素在,有了!”

 齐白大喜:“请说!”

 我望着他:“你知道他们有一项极了不起的创造——”

 齐白抢着道:“是,若果有了思想仪——我也知道,你把狄可要找的那一种的外星人,称为一二三四号。他们四个人为一组,所以,除了没有面和追求个体生灵四号之外,还有和狄可同组至今也未曾现身,属于神秘人物的其余三个。”

 齐白提及的最后一点,我未曾想到过,这时提了,心中默想了一想。便道:

 “那么,我叙述起来,就方便得多了——那思想仪,由成千上万的部件组成,一二三四号在宇宙航行中出了意外,思想仪散落在地球上,一二三号得了将近一半,四号搜集到另一半,但是两者相加,也不等于全部。”

 齐白听到我从“思想仪”说起,开始现出一副不解的神情,而白素则一下子就知道我的用意,所以微笑说点头。

 我续道:“不论从一二三号,还是四号,他们都想得多些部件,因为每一个部件,都有特别的功能。”

 齐白摊手:“可是我没有可以提供给一二三号的思想仪的部件。”

 我自顾自说下去:“思想仪的每一个部件,都有地球人想象不到的功能,所以,也都成为地球人心目中的法宝——具有特异功能的宝贝,是神仙的法宝。这一类法宝,历代以来,有许多记载。这类法宝,被发现之后,最后,大多数都到了掌权者的手中,自古以来,皇帝是拥有宝物最多的人!”

 齐白明白了:“啊!”你的意思是说,成吉思汗生前,所拥有的宝物之中,也包括了思想仪的部件在内?”

 我道:“有这个可能。”

 齐白来回走了几步:“那也就是说,在他的墓中,可能有思想仪的部件殉葬品”

 我点头:“有这个可能——拿这一点去对一二三号说,如找到了成吉思汗,如果能找到一些思想仪的部件,那就是那他们有利。”

 齐白着手,望着白素,白素秽指了一指:“他的这个大胆假设,可以成立。

 我还想到,成吉思汗能在军事上战无不胜,大有可能他拥有了思想仪的部件之后给他的帮助”!

 我呆了一呆,白素不是常作这样一马行空式的假设。这个假设,在理论上自然可以成立——如果成吉思汗拥有一件“法宝”竟然可以收集到敌军将领的思想,那么他自然而然必胜了!

 因为在思想仪的部件之中,和捕捉人的思想有关的,占了十之六七。

 当然,这一切只不过是设想,但也可以构成是对一二三号他们有利的事情,通过李宣宣,一二三号大有可能提供协助,那么,齐白的奇想,就可以付诸实现了。

 齐白望向白素,白素微侧着头:“我试和李宣宣联络,看看是不是有结果。”

 她说着,脚步轻盈,走了出去。

 齐白忽生感叹:“卫,你有这样的子,真是三生有幸,世上能有你这样好运气的人并不多。”

 我笑;“别那么说,人人都有一段烟缘在,像你,就不知是多少女钦慕的对象。”

 齐白竟然大生感慨:“也要我对她们有钦慕之意才好啊,男女之爱,是双向,不是单向的。”

 他提及了“双向”“单向”我就跟他提及时间的单式向和双向式,说了在约半小时,他大摇其头.“别说了,晕头转向,不明白。”

 我了一口气;“地球人能进入双向时间的,怕只有原振侠一个人了。”

 齐白忽然又道:“你的记述之中,提到了有原振侠思念的三位女的肖像的——”

 我点头:“那是通过思想仪的某一个部件产生的,简直如同真人!”

 我一面说,一面便把波斯人伦三德托那鹰带来的那三位美丽的画像,郑而重之取出来的给齐白看。

 红绫已经因为我和齐白的交谈引不起她的兴趣,所以已经带著她的鹰儿离去了——她和那头有了神奇变化的鹰几乎已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齐白注视着那三幅肖像,我留意到他的反应很不正常,他没有像其他人看到肖像,由于肖像有力量可以影响脑部活动而现出极度惊讶和欣赏的神情,而是一副沉思的模样。

 他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才喟叹:“原来这样,我总算明白了。”

 看他的样子,像是这三个美女肖像,解开了他心中的一个疑团。

 我试探着问:“你想通了什么?”

 齐白向我望来,虽然他说“明白了”可是仍有几分惘的神情。他语又止,我不焦躁起来:“喂,你找上门来求助,我们尽心尽力帮你,怎么你讲话倒吐吐地起来了!”

 齐白一叠声道:“不敢!不敢!”

 我指着那三个美女说:“那你说‘总算是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齐白这次答得爽快;“多年这前,我在一座古墓之中,见到一个怪现象,一直闷在心中,不知那是什么,现在才明白了。”

 我大是好奇:“见到了什么怪象?”

 齐白了一口气:“是一扇屏风,有四幅,一人高下,屏风似绣非绣、似画非画,以年代推断,又绝不是摄影,那是一个美女的四种不同的神态:“一是在江之滨,水波粼粼,蓝天白云,如在眼前,衣裙飘飘,莲步摇摇,令人不能自已。”

 齐白说来,大是文雅,他没有一个字形容那美女的容颜,可是一幅美女凌波图,却又活在眼前。

 我“嗯”了一声;“情影和这三个肖像一样?”

 齐白深深了一口气:“由于和真人一般高下,所以更是真,我一直疑真疑幻,不知那究竟是真人,还是…我的幻觉。”

 我作了一个手势,请他说下去,齐白神情怪异,甚至面上一阵红一阵青:“第二幅是她斜倚在一株大海棠之前,人比花娇,巧笑倩兮,美目盼,如流星,似闪电,能叫人废寝忘食——”

 我陡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说多年这前,究竟是多少年之?”

 齐白如同梦呓:“总之是多年之前。”

 我道:“好啊,我们认识也有多年了,何以你从来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齐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这是我内心之中最大的隐密,从来也未曾对人提起过。”

 我本来想口而出“这又有什么大秘密的。”但是齐白这时的古怪神情,却令我心头一震,使我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他心理上可能在见了这活生香的美人之后,有了不正常的变化——

 若是他深爱上了屏风上的美人,那么这种怪异的爱情,自然不是为外人道,是需要深藏心中的秘密了。”

 齐白望着我:“你料到了,事实上,你料到的,只是十分之一二,那屏风上的第三幅和第四幅情景,是美人出浴和入浴时的情景。”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会意地点了点头。

 齐白的声音,听来像是来自远方.“从此之后,我就把她当成了我的子,是我深恋着的子。”

 我仍然不作声,尽量显出自然的神情。我在想,这家伙一生盗掘古墓,心理不正常,这下子,可以说是报应到了!

 他竟爱上了古墓屏风上的一个女人。

 这种行为,甚至不能用“畸恋”来形容了,那已属于怪异一类了。

 以前,我总觉得齐白有点气森森,我以为那是他和古墓打交道太多,沾了墓中的气,现在才恍然大悟,他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另有原因的。

 他的这种情形,是严重的精神病症,可以导致精神分裂,单是“恋鬼狂”这种病称,也足以骇人了——他在古墓中思念的那个美人,应该早已死了,他所深恋着的,是一个早已不存在的人!

 何以那屏风之上,会有如此生动的美人像,这也是很容易解释的。

 那一定是什么人(多半是墓中所葬的人),生前曾遇见过拥有思想仪或其部件的外星人,或是他自己得了那个部件(例如“鬼竹”),通过了外星仪器的帮助而得到的结果。

 屏风上的美女,必然是墓中所葬的人的至爱,不然,不会用之来殉葬。

 齐白一直不明白何以会有活生香的美女出现在屏风上,现在看到了那三位美女的肖像,稍一联想,自然恍然大悟了。

 他说出了心中的秘密,我的反应不免有点异样。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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