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云雨
初歇,
上一对人儿持续耳鬓厮磨,静待
息平缓。
峻德修习惯性地
起她肩上垂下的发丝把玩,伏在他身上的霜浓则
足地闭眼聆听他
口沈稳的心跳。
“你不问我和城主谈了些什么?”他轻扯她微微汗
的发丝,懒懒地打破沈默。
谌霜浓睁开水眸,沈默地摇摇头,小手将他搂得更紧。
“这么温驯?就这样接受命运安排,连一丝挣扎反抗也没有?”他扬了扬眉。
她依然沈默,眼底浮起淡淡愁绪。
峻德修抬起她的小脸,细细看着她清丽无瑕的眉眼五官。
“你到底有什么魔力?朗
尚竟想以你为结盟条件,就连城主也曾开口想要得到你。包括我,也是第一眼就挑中你…”他来回抚着她雪白微凉的芙颊,和纤细柔美的颈子。
“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她不自觉地靠着他
糙的大掌,像猫儿一样轻轻蹭着。
“平凡?了不起的平凡!”他轻笑。
“我不懂。”她蹙起眉。
他的话,好深沈,不安的感觉再度在心头窜浮。
“所有人都好奇,使得两城结盟计划破裂的关键人物,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结盟破裂?”她一阵愕然。
峻德修没有答应将她送给朗
尚?
她忍不住心喜,
畔扬起一抹温甜笑意。
“没想到,看似平凡的你,竟可以轻易助我完成计划。”他近乎自言自语的柔声呢喃。
“我?什么计划?怎么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她茫然地望着他。
“你不必懂,你只要好好待在‘修罗苑’里,什么都不必过问。”他打算什么也不告诉她,迳自闭眼休息。
谌霜浓的
口仿佛
上一块巨石,怎么也透不过气,背脊莫名升起一片凉意。
计划?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因这个字眼,灿然得令人生惧。
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的心思到底在运转着什么谋策?
她…真的成了他的一颗棋子吗?
整个情势并不如峻德天龙所期望的出现转机。
相反的,坏消息突然接二连三地频频传回峻德城。
“朗
城宣告天下,投效圣罗皇朝?”城主峻德天龙闻言“啪”的一声,震怒地重重击上椅背后,霍然起身。
殿下群臣一片静寂。
“平儿该死的到哪里去了?”峻德天龙气得
言破口而出。
不知为何,负责出使朗
城的“平王”峻德平,竟然在朗
城外失踪,延误了两城外
的任务,导致如今对峻德城来说异常棘手的局面。
朗
城投向圣罗皇朝,摆明了支持东方旧有的正统皇朝,与独霸西方的峻德城宣布对抗。
群臣吓得同时噤声,不敢抬头。
只有三个人依然
直着身子,各怀心思,神情也各异。
只见修王安适自得地双手环
,
边微扬不经意的笑容。
治王,眼神温文依然,不急不宕,像是一泓湖水。然而细察之下,发觉看似平静的水面底下,其实深沈难测。
蚌
一向直
的齐王,一对浓黑斜扬的剑眉紧紧绞锁,心里深深挂记着老四的死活。
峻德天龙看向峻德修,深长敛锐的眼眸眯了起来。
“修儿,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攻打朗
。”峻德修环
而笑,神情间有抹奇异。
峻德天龙沈
…朗
城已经宣告天下,依附了圣罗皇朝,那就表示峻德城东行的经济命脉也让朗
城和圣罗皇朝联合切断。
长久下来,峻德城将有如被人掐死喉口,面临物资匮乏的窘境,势必动摇辛苦建立起来的强兵国本。
目前局势,
得峻德城非得向朗
城宣战。
但攻打朗
,能有几分胜战把握?
此一战赌注极大,跟朗
城对立,等于也要跟位于朗
东方的圣罗皇朝正式对决,这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面让他不安。
成了,天下是他的;败了,峻德城永远自历史除名。
懊战,还是不该战?
“城主,事到如今,还需犹豫?”峻德修态度不甚恭敬地轻笑出声,颇有嘲讽意味。
既然想得天下,却又不敢放手一搏,可见他越来越怕死。
人一旦开始怕死,便会开始疑神疑鬼,顾忌更多。
峻德修算定了峻德天龙的反应,等着他的反应。
果然,峻德天龙眯起了眼。
“修儿,你似乎一直‘建议’我发动战争。”他试探地问。
“武力一向是获致成功的捷径。”峻德修的笑容别有深意。
峻德天龙眼神倏然一冷,被他这句话彻底挑起了戒心。
就在同时,某个决定也在他心底瞬间成型。
“是吗?”峻德天龙不动声
,缓缓点头,视线移向峻德齐。
“那么齐儿,你的意见?”他垂首询问。
“我也主战。四弟的失踪肯定跟朗
城有关。朗
城向我们讨不到东西,恼羞成怒,所以拿四翟篇刀,我们一定要向朗
城讨回公道。”峻德齐一脸的忿忿不平。他和老四峻德平的感情一向亲近,这次峻德平的失踪,让峻德齐十足愤怒,固执地认定是朗
城搞鬼。
老二的个性冲撞,峻德天龙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只是点点头,接着询问心思缜密的三义子。“治儿,你呢?”
峻德治的神情保持一派温文,但出口的话却与表情完全悖然。“我也主战。”
连一向主张和平的“治王”竟也赞成主战?有些大臣在底下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殿上弥漫一股不安的气氛。
“治儿也认为非战不可?”峻德天龙深思地看着他。
“朗
城已经表态投靠圣罗皇朝,
得我们不得不战!除了先下手为强,别无他法。”峻德治分析局势。
峻德城在这十年间势力
益庞大,早已成为圣罗皇朝的最大威胁,一向中立的朗
城,突然决定支持皇朝,对峻德城造成莫大威胁,圣罗皇朝一定不会放过机会,剿垮峻德城的势力。
“其他人有什么看法?”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修、齐、治三王都主战了,他们还有什么意见?于是纷纷摇头,表示赞同。
峻德天龙缓缓地坐回椅上,抚额深思,全殿静肃无声。
没一会儿,峻德天龙做了决定。
“‘修王’听令,即刻整军,随时备战。”
“是!”跪下接令的峻德修,长睫恭谨垂下,遮去了眸中血似的红光。
修王府来了一位令谌霜浓意外不已的访客。
“爹?你怎么来了?”来到前厅后,她讶异地望着一身风尘仆仆的谌寿。
“霜浓,你还好吗?”谌寿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我很好。怎么了吗?”她奇怪地低头看向爹爹将她握得泛疼的手。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谌寿
言又止的神态,让谌霜浓感到困惑。
“爹,到底有什么事?”
“我…”他犹疑地转头看了看待在大厅门口的老总管和奴仆。
“爹,我们到花园去聊吧!”谌霜浓看出了他的顾忌,于是主动带着谌寿来到花园凉亭,遣退随身婢女。
“霜浓,你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谌寿紧张地问。
“我一直待在修王府里,没有出去过。外界发生什么大事吗?”她摇了摇头。
她其实是被刻意隔绝在“修罗苑”里,峻德修从来不告诉她任何事,从修王府奴仆口里更是听不到嘴碎消息。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头到处
传着一句话‘
世战鬼,灭世谌女’?”
“
世战鬼,灭世谌女?”
“战鬼”指的是峻德修,而“谌女”是…她心惊得不敢再想下去。
“我当初就不该让你走出后宫,让峻德修给发现。否则的话,现在你应该还是平平安安地在谌城里生活着,而不会和峻德修一同背负
世的恶名。”谌寿自责不已。
“等等…爹,你说的,我完全不懂。为什么我会担上灭世之罪?”谌霜浓陷入极度的混乱当中。
“你不知道峻德修强悍地拒绝以你为结盟条件,
得峻德城与朗
城决裂?”
“我…知道…”她甚至为峻德修如此维护她而窃喜过。
“天下由圣罗皇朝和峻德城均分东西,朗
城由于位置微妙,一直维持中立,所以天下势力平衡。如今,朗
放弃中立地位,倒向圣罗皇朝,天下情势牵一发而动全身,峻德城若是挑起战争,影响的将是皇朝兴灭,非同小可啊!”谌寿努力分析天下情势,只盼从小生长在深宫内苑,从不知世局危恶的霜浓能了解。
“我还是不懂,这与我何干?”她张着无辜的幽幽水眸。
“女儿啊,你还不懂吗?”谌寿深深叹息,眼神里有着浓浓沈痛。“峻德修以你为藉口,故意挑起战端。他将你一道拉下水,现在天下人都认为当世的
源,是你和‘战鬼’啊!”谌霜浓脸色惨白,无法说话…她的确曾暗自祈望峻德修能将她留下,也以为这只是个小小愿望。
但她不知道,这个愿望竟是要以黎民血
换得?
“这不公平,我什么事都没做啊!”她突然有一丝的不甘心。
“峻德城和朗
城的决裂因你而起,总是不争的事实。”
“我…”委屈的泪水盈满。
世?多么重的罪名!而她竟百口莫辩…她只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子啊!她有何能力翻云覆雨,
世灭朝?
“霜浓,跟我回去谌城吧!如果你继续待在峻德修身边,爹担心你可能会…”谌寿突然住口不语。
“会如何?”
莹眸光已经添入一抹晦暗。
“在你小的时候,曾经让‘九指神算’批过命格。他说,你的命格奇险,不能让你离开深宫,否则不但会引起苍生劫难,还有可能年华早殒。所以快跟爹回去吧,咱们离开这里,回到谌城,事情也许还会有转机。”谌寿急切地说道。
谌霜浓愕然地看着他。“‘九指神算’?他是谁?”
“原来,你也曾让‘九指神算’批过命?”一道冷凝嗓音切入谌霜浓父女间的谈话。
“修…修王…”再见峻德修,谌寿还是对他感到恐惧,忘不了当初亲眼目睹他在战场上一身势如破竹的骇人杀气,策马而过,霎时间血
成河、尸堆如山。
“你想把霜浓带回去?”峻德修在谌霜浓身边坐下,一手亲昵地将她揽住。
“修王这…”谌寿开始坐立不安,额上冒出冷汗。
“谌城主一路辛苦了,也许需要先安顿休息一下。”峻德修一挥手,将站在一丈远的总管叫过来。
“主子。”老总管恭敬弯
。
“好好招呼贵客,别怠慢了。”峻德修将赶人的意思明显表现在脸上。
“呃…是…我先下去好了。”谌寿紧张地起身,跟在老总管身后。走远之前,谌寿悄悄回头看了女儿一眼,随即暗暗叹了一声回转离去。
“我能回谌城吗?”谌霜浓看着爹离去,安静了一会儿,突地转头问他。
“你想走?”峻德修微微一笑,只是伸手拂开她颊上的发丝。
“我能回去吗?”她固执地瞅着他的双眸。
峻德修眯起眼。
“霜浓,别惹我生气。你不是向我保证过,你什么地方都不会去?”他轻柔地说道,拂开发丝的手掌,缓缓反转,以指节轻轻摩娑她柔
似水的脸颊。
“你将我留下来,是为了什么?”她抓住他的手。
“我遂了你的心意,将你留在我身边,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充分?”他慢慢
回手,眼神也变得疏远。
“你将我封闭在‘修罗苑’里,让我完全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事,这与我以前完全被隔绝于谌城深宫里有什么两样?”
她愣愣地望着空虚的双手,心中强烈的失落感几乎要
没她。
他的体温犹然在手心里热着,然而,他根本已不在她的掌心里了。
他留给她的,似乎只是个短暂而虚幻的温暖。就像现在,手心的热度在一瞬之间,便消散无踪。
峻德修细细端详她楚楚可怜的表情,复杂的神色从眸中一闪而过。
“霜浓,我曾告诉过你,这是个人吃人的现实世界,你的一无所知,其实是种幸福。即使知道了,又能如何?只会如现在一般徒然痛苦,却无能为力。”
他的嗓音郁郁沈沈,一字一字硬生生地锥入她的
口。
谌霜浓目光
离地抬起头。
“但你是否曾想过问问我,愿不愿意活在这种虚假的安全世界?”
“你似乎跟了我太久,而忘了身分了。你只是谌城献给我的贡品美人,没有资格过问太多。”他的眉一拧,怒意隐隐翻动。
“是吗?”她呼吸一窒,整个人仿佛让人打入了无边无际的冰寒地狱。
峻德修看见她伤心
绝的表情,依然冷漠地转过头去,不愿再看她。
“那么,即使我心甘情愿地留下,你可以告诉我,我会永远待在修王府吗?”
“不会。”
他的回答迅速而不犹豫,断绝了她所有的奢念,不会永远被留在修王府,原因只有一个…她不再是修王的人!
“我、我明白了。”她努力地眨着眼,不让泪水坠落。
不该哭!她不该哭!
当初是她自愿跟他离开谌城,也是她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她应该从一开始,就要心如止水,冷情不动。
“你明白了?”峻德修挑起一眉。“那就好。
后,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他语含玄机地说道,随即起身离开。
亭里,独留谌霜浓神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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