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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中郎将,你回来了。”

 端木恺有些诧异,又难掩惊喜的说:“茉舞,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飞霜伸手接过他下的披肩,笑脸盈盈道:“想等你回来,看看你想要吃点什么,好为你去做。”

 这会儿都已近子时,端木恺不有些歉疚的说:“我不饿,刚刚才在周府吃了一碗面。”

 “是小乔夫人做的?”

 “你想公瑾舍得吗?”端木恺偕她往内室走,并有默契的由她为自己换上宽松的家居服,这是飞霜自鄱一路跟来,已习惯为他做的事,手势自然而纯

 “他们的鹣鲽情深,可是远近驰名的。”

 “小乔夫人真如传言所说的那么美?”将他换下的衣服挂好,飞霜随口问道。

 “对我来说,她如同二嫂,怎好议评?”“她是二嫂?”飞霜十分好奇。“那大嫂是谁?”“自然是她的姐姐。”

 “孙策的子,大乔夫人,对不?”见端木恺点头,她随即递上热布巾说:“大家都说大乔秀丽,小乔柔美,可是如此?”端木恺笑道:“而你则两者兼具。”

 他突如其来的称赞,引得她心头一阵漾,可是含羞往他看去,想确定此话的真实,却见他已用热布巾覆盖住了脸,是巧合?或是刻意的回避?跟在端木恺身边,做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侍女,是在飞霜未曾想过、不曾要求,两端木恺则不曾反对亦不曾正式答应的情况下,自然而然造就的一种形态。

 对于原本一心想要刺探“敌情”的飞霜来说,这种安排自是再理想不过,可是一个多月下来,见过到吴侯拨给端木恺暂住的房舍来的将东诸将以后,飞霜即使再怎么不愿意,也无法不承认自己的心情,乃至于看法,几乎夜夜,都在迅速转变当中。

 怎么变?自然是朝向欣赏江东英雄的方向变,而为什么变?可就是一个比较耐人寻味,亦比较难以回答的问题了。

 “中郎将就是喜欢取笑我。”最后她只好也轻描淡写的带过。

 “咦?”端木恺把布巾递还给她说:“这可是天大的赞美耶,只有你这蛮子会想到别地方去。”

 只有在轻松的气氛中,端木恺才会用这个独创的外号叫她,飞霜虽然为他大好的心情快,却也难抑心底的那一丝落寞,这端木恺终究只视自己为一个可以嘲谑谈笑的“下人”而已吧。

 或许自己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但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对他有遇救命之恩的下人,最终的结果依然不变。

 然而自己为什么又要因而感到失望呢?他们的关系本应如此。

 是吗?真是如此?若要论及关系,他们最初结的,可是承诺永世不分不离的夫…。

 “茉舞。”端木恺突如其来的一笑,打断了她正苦于无处安放的紊乱心事。

 “中郎将有事吩咐?”

 “在说事情之前,我可不可以先拜托你一件事?那就是以后在独处时,请你别再口口声声的中郎将,你不嫌啰唆,我都累了。”

 “不叫中郎将,要叫什么?”

 “你以前对我生气时,怎么骂,现在就怎么叫。”

 “原来你这么会记恨。”飞霜挪揄道。

 “这叫做记好,不叫记恨,懂不懂?”不懂。飞霜在心底说:我不懂,不但不懂,对于我用过的称呼,你为何会念念不忘,更不懂自己为何不敢出口相询。

 于是表面上,只得闷声应道:“懂。”

 “好,那我问你,曹贼在今年初曾于邺县建广大的‘玄武池’,做为训练水军之用,这事你可曾听闻?”“听过。”

 端木恺忿忿不平的说:“哼。连你都晓得,可见曹贼真有并我将东六郡之狼心,还说什么‘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

 自己身为夏侯家族一员,会不晓得曹的计划才怪,倒是他说的那句话…。

 “寒衣,所谓的‘将军’,指的是吴侯吧?”“嗯,在继承其兄的基业不久后,曹贼便曾上表给天子,拜仲谋为‘讨虏将军’;封也由他封,打也由他打,曹贼真以为我们江东无人?”“江东怎会无人?”飞霜连忙顺着他的话势往下讲:“昔时袁术见孙策年少有为,便曾对人说:‘假使我的儿子能够像孙郎这样,我死也没有遗恨了。’近亦曾感叹道:“生子当如孙仲谋,刘表的儿子比起他来,不过像猪狗而已。’”

 “曹贼真的如此说过?”

 飞霜暗叫:不妙,我怎么把丞相私下感叹时对我们说的话,搬出来说给他听?不过她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细作,马上跟着瞪大眼睛说:“怎么曹称赞吴侯的话,你们竟然一无所悉?噢,我晓得了,讲对方好话,不免有灭自己威风的感觉,自然只在曹营中传而已。”

 “或许是建安七年吃的那次闭门羹,让曹贼见识到吴候的气魄,至今犹印象深刻吧。”

 飞霜见可以转移话题,连忙问道:“好像是个好听的故事呢,你可不可以讲给我听?”“现在听来像故事,当初可是再气人不过的威胁。”端木恺啜了口飞霜为他准备的人参茶,再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往下解说道:“建安七年,曹贼曾向吴侯要求遣送一个儿子到许县去充当‘任子’,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她当然知道,可是碍于捏造的背景,却也当然必须装作不知道,遂马上摇了摇头。

 “任子,就是人质,是曹贼用来控制各地有力人物的方法,这些人在派了儿子去许县当了人质以后,便不敢造反,因为一旦造反,曹贼便会杀掉他们的儿子。”

 “结果呢?”飞霜发现自己竟听得紧张起来。

 “就像此次一样,吴侯马上征询张昭等人的意见,他们全部犹豫不决,因为彼时曹贼已经打垮了袁绍,暂时没有后顾之忧了。”

 “后来说服吴侯的是你吧。”飞霜确定自己的猜测绝对没错。

 但端木恺却呵呵笑道:“你太高估我了,能够说服他的,一向只有公瑾;吴侯想了又想,终于带了公瑾去见母亲,于是他便在吴太夫人的面前,向吴侯陈述意见,说绝对不可以送任子去。”

 “中护军真是一言九鼎,光凭一句话,便说服了吴侯。”

 “才不是,”端木恺起身回忆道:“我记得当时他是这么说的:‘现在将军继承父兄的基业,兼有六郡之众,兵粮多,将士用命,铸山为铜,煮海为盐,境内富饶,人不思,怎么能送人质呢?一送人质,就要听命于曹,而将军所能得到的报酬,不过是一颗侯爷的印,与十几个卫兵和随从,外带几辆车、几匹马而已,哪能与南面称孤相比,倒不如韬勇抗威,以待天命。’想当年楚国不过拥有一百里之地,尚且能抗衡周室,传国九百多年,吴侯已经有了东南半壁的山河,还怕什么?”六年前的一段往事,如今听来依然铿锵有力,飞霜面带了然的笑容说:“寒衣,成功游说吴候的,果然不只中护军一人。”

 但回头一笑的端木恺,却依然不作正面回答。“你想,我们可还能联手再说服吴侯一次?”“你的意思是…?”她的内心顿起恐慌,不。如果孙权当真决定要抗拒曹军,那她和端木恺岂不就得正面为敌了?端木恺却将她的惊惶当成了一般的恐惧,随即摇了摇头说:“没事,没事,你不必担心,就算真起战争,我也会…”会怎么样?蓦然与茉舞那双晶莹美眸相对的端木恺,忽然无法将话给说完。

 他是从不轻许任何承诺的,但此刻的心情却迥异于以往,以前是因为自己不相信承诺,所以才会从来不许,但在面对茉舞的这一刻,却是因为怕终会毁诺,才会将分明已到嘴边的话,给硬生生的打住。

 何以如此?

 因为他变了?他一向是个没有什么定的人,变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究竟为什么而变?因为眼前这个可人的女子?这个仍似问题的答案,令他心头猛然为之一震,可能吗?会吗?真的吗?“寒衣,你累了,早点休息,明晨若想要沐浴,我自会差小厮为你准备。”

 “嗯。”低低应了这么一声以后,他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用那双闪烁着金色的著名眼眸,目送她窈窕的身影离去。

 “茉舞见过中护军夫人。”一瞥见有人自内室转出来,飞霜立即屈膝道。

 “茉舞姑娘,快快请起。”她不但如此说道,还迅速用双手扶持。

 飞霜抬头一看,忍不住开口说道:“小乔夫人,你…好美。”

 小乔温柔的笑了。“人家说当一个女人肯称赞另一个女人美时,那她就真的是一位美女了,谢谢你。”

 她的落落大方,更显出自己的笨拙迟钝,飞霜不自嘲说:“瞧我,这种话你一定从小听到大,听到耳朵都快长茧了吧,我真是了无新意。”

 小乔脸上的笑意加深。“可是出自美人之口,这可是头一回呢。”

 “夫人。”飞霜讶异至极。

 “怎么?你不知道自己长得明眸皓齿、丽异常吗?尤其是肌肤欺霜赛雪,光看你这双手就晓得。”小乔亲切的牵着她坐下来。“我还听人家说呀,那种从来不觉得自己美的女人,其实最美了。”

 自进周府后,就一直如沐春风的飞霜,突感眼眶一热,却说了句恍惚不相干的话来。“我终于知道为何中护军每回提及柴桑,便都会笑得那么畅快,更添三分风釆了。”

 小乔一听到丈夫名虢,面庞立时更加亮丽,嘴里却仍嗔道:“在公瑾眼中,我岂止难与功业相比,恐怕也比不上他三个如珠如宝的孩子呢。”

 “我听寒衣说你们育有三子一女。”

 小乔点了头之后,说的却是另一件事。“都肯以名字互称了,还有什么气好呕呢?”飞霜只是涨红了脸望向她。

 “你是关心寒衣一夜未归,才找上门来的吧。”

 “其实我早就想过来拜见夫人了,却恐身分悬殊,有碍于…”小乔马上嘴道:“你如此客气,就不曾想过你若再不来,我便会过去吗?届时你又将如何自处?”“唉呀。夫人,那我可真是会无地自容了。”

 小乔见她诚惶诚恐的模样,立时又疼惜、又好玩的说:“逗你的啦,不过找个时间,我还真想宴请你与寒衣。”

 “请我和…他?”

 “是啊,以答谢你对公瑾从鄱到柴桑这一路来,在饮食方面的照顾。”

 “那…都是些日常小菜,随意做做的,难得中护军不嫌弃,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你哪里晓得公瑾最想念的,便是这种日常小菜啊。”

 听出她话中的款款深情,飞霜忍不住冲口而出问道:“夫人,为什么你不随中护军驻外呢?”“你以为我不想?我自与公瑾结缔,都恍在云端,恩爱逾恒,虽然匆匆已过十年,但他待我,仍一如成亲之初,我何尝不希望时时都能跟在他的身旁,得以嘘寒问暖。”

 “夫人,是茉舞不好,茉舞不该唐突的问你…”“不,”小乔打断她说:“我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妥,亦从未后悔因嫁予周郎,而无法过着与夫婿夜厮守的日子;你想,如果连我姐姐都不曾悔恨过,我又有什么好埋怨的?”“啊,大乔夫人。”莫非红颜真的薄命?想当初二乔初嫁时,是何等的令人称羡?谁会想到孙策早逝至此,婚后才两年,他便撒手人寰,留下拥有倾国绝之姿的娇,与一名稚儿。

 “姐姐常说,能伴孙郎两年,已胜过与凡人为侣约二十年。”

 蓦然在飞霜心中浮现的,竟是端木恺昨夜拂袖而去的面容,可是飞霜却觉得她完全可以体会小乔所转述的大乔心声。“我相信。”

 “有人说那是她不得不唱的高调呢。”

 “那只是因为他们都未曾得到过神仙般的眷侣。”

 小乔的笑容灿烂,仿佛阳光似的照亮一室。“所以啰,得英雄为伴,是要辛苦一些的,可是你若问我想不想要改配他人,我却会摇头到底,更何况我平有循儿他们相伴,所以若要认真论起来,公瑾得想念四人,而我只需全心思君,你说谁辛苦了些?”她的巧妙比喻,终于逗笑了飞霜,再想想和当今三位争雄天下的人比起来,吴侯妾无数,刘豫州老是在战中弄丢子,而丞相的风史则是更不必细提,那小乔所承受来自周瑜的专情,委实是幸福得大多、太多。

 “好啦,会笑就行了,还生不生寒衣的气?”飞霜马上噘岂嘴来说:“他不生我的气,已属万幸,我何德何能,敢生他中郎将的气?”小乔忍不住笑出声来。“瞧你分明又担心、又生气,还什么都不肯承认,其是小女儿心态。”

 “夫…人…”她顿觉双颊火红,遂拖长了声音叫。

 “喊我姐姐吧,寒衣不就像公瑾与我的弟弟吗?”小乔摇头笑言:“这么会撒娇,怎么不去跟寒衣撒,偏要气得他半夜还猛讨酒喝呢?”飞霜一听可急了,马上半起身问道:“他来讨酒喝?那有没有喝醉?他…”小乔冷眼旁观,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以前总嫌寒衣太过率,除了打仗之外,其余均不用真心,而他的回答也例必是:“谁教我周围均无一人能如二嫂令公瑾那样的让我动心。”

 如今呢?这个叫做茉舞的姑娘是否能成为第一个“破冰之人”冲破寒衣心内筑起多年的高耸冰墙?且不论她能不能,眼前看她便已率先将自己输给了寒衣,这样…好吗?记得公瑾去年送寒衣至钱唐折回后,曾告诉自己…“茉舞,你要到哪里去?”飞霜被她一问,不茫然回应:“我…”接着已泫然泣“姐姐,让你见笑了。”

 小乔摇了摇头,起身拉过她的手来说:“该被笑的,是寒衣那硬木头,他一早便和公瑾出门点兵去了。”

 飞霜霎时惨白了一张脸。“他们…你们真的想以卵击石?”“看来昨夜寒衣酒后吐的全是真言,你们昨夜确是为我江东六郡该降或该战,起了剧烈冲突。”

 飞霜只是咬住下,没有出声。

 时序进入十月,在长江以北的荆州属地,已几乎全落入曹手里,他不但得到了这样广大的地盘,还接收了七、八万的战斗兵力,尤其是曹以前所没有的水军,所谓的艨艟战舰,便有千余艘之多。

 所以现在非但退到江夏郡与刘表长子刘琦会合的刘备有被减的危险,就连观望成败的孙权也感到战火烧身,不能再观望下去了。

 但是因为孙吴内部,自曹军南下开始,在如何对付的立场上,始终存在着两种不同的态度,以张昭、秦松为代表的主降派,被曹的气势夏破了胆,一直劝孙权干脆投降算了,所以问题至今便仍悬而未决。

 端木恺昨天夜里回府会大发脾气,为的正是此事。

 “什么曹就像豺狼猛虎一样,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不动就以朝廷为辞,今拒之,会令事更不顺。”他甚至一把扯下武冠给丢到一旁去。

 飞霜默默将它拎了起来,悄悄问道:“那是谁说的?”“张昭。”

 看他这么生气,可见孙权尚未做出最后决定,那是否代表着自己也还有游说他的空间?明知是冒险,但飞霜仍然决定勉力一试。

 “寒衣,张昭劝降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为何今会令你特别生气?”“前刘备有使自江陵来,你可知道?”“我晓得,刘豫州的来使,正好是诸葛左参议的弟弟,对不?”“确是,诸葛亮乃子瑜的弟弟,年仅二十七,却能让年逾五十的刘备为他三顾茅芦,委实是个人物。”

 “去年才把他自隆中请出来,今就派他担当如此重任,可见刘豫州确实相当看中这位类似他参谋的部从。”

 “不对。”

 “不对?”飞霜有些不解。“但我分明听人说在得徐庶与诸葛亮之前,那刘豫州身边连一个二、三的谋士都没有,他所信赖的,只有如关羽、张飞那种拍膛、竖大拇指的好汉,与吴侯的知人善任,根本没得比。”另外一句没有说出口的话,则是:与丞相的善待士人,则士人归之的气度,相差更是何止千里。

 “你说的这些全对,我刚才说的不对,指的是诸葛亮这次来使江东,大部分乃是他自动请缨的结果,而非出自刘备的遣派。”

 飞霜闻言,立即陷入沉思当中:看来此次丞相南征,非但东吴不可能即刻臣服,就连那好像已走投无路的刘备,在得了诸葛亮这一号人物后,会不会因而翻身,也值得密切注意。

 “会自动请缨前来,必是因为意识到事态已十万火急了吧。”

 “听子敬说是如此。”

 飞霜知道子敬是鲁肃的字,在刘表死去时,他曾向孙权提出若刘备与刘表部众同心协力,就与之结盟,如果他们之间离心离念,则可相机图取的建议,要求亲自到荆州去探虚实。

 于是孙权便以吊丧和慰劳刘表军队为德名,派鲁肃前往荆州,他到了那里以后,除了劝刘备与孙权结盟,共图大业以外,也向诸葛亮做了一番自我介绍,说他是其兄诸葛瑾的好友,诸葛亮对鲁肃即推诚相与,成了朋友。

 “他是与鲁肃校尉一同回来的?”

 “嗯,子敬告诉公瑾与我,说那位诸葛亮向刘备进言:‘事情已经很紧急了,我愿亲自前往东吴,向孙权求救。’刘备便让他同子敬一起过来拜见吴侯。”

 “他说动吴侯了?”

 端木恺叹了口气道:“那诸葛亮身长八尺,长得一表人才,辩才更是无碍,我想在来之前,他对吴候的脾已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所以一与之面对,便采行将法。”

 谤据她对于孙权的查探,也同意在此关键时刻,那或许是最有效的办法。

 “他说:‘在海内大的情况下,将军起兵江东,刘豫州也屯兵荆州,和曹争夺天下。现在曹已统一了北方,又占据了荆州,威震四海,刘豫州无力当其兵锋,吃了败仗,已经返到了夏口。’”

 “他说得非常客观,俱是实言。”飞霜已暗自佩服起这个从未谋面的参议。

 “非但客观,而且极为大胆哩。”端木恺苦笑道:“接下去他竟然就直言希望吴侯根据自己的力量,考虑要采取什么态度,说:‘如果能以吴越之众同曹抗衡,就应该马上与他断绝关系;如果不能,便应当立即停止军事行动,趁早投降。现在将军外托服从之名,而内心却犹豫不决,紧急关头还下不了决心,大祸可就要临头了。’”

 飞霜听得有趣,边不自觉的浮现一抹笑容。“吴侯就任他如此嘲讽?”“吴侯年龄还小于诸葛亮一岁,你想他有可能按捺得住吗?马上反相讥的问道:‘既然如此,你们那一位刘豫州又为什么不投降?’”

 “是啊,他为什么不投降?”飞霜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你们为什么不一起投降?“你知道他怎么回应吗?他说:‘刘豫州的情形和您不同,他是毫无选择余地的,因为他是汉朝皇室的后代,又英才盖世,天下人士仰慕他者众,因而前来效力献身者也多,就像江河归于大海一样,即使大事不成,那也是天意,但无论如何,是不能向曹投降,拜倒在敌人脚下的。’”

 “言下之意,岂不是说吴侯就不是英才盖世,所以他才会劝他考虑投降。”

 “是啊,所以吴侯当下便激动地说:‘我不能以江东地方和十万兵众受制于人,我也决心抗曹了。’”

 诸葛亮的游说,虽听得飞霜情绪昂,同时却也不能不为之大惊道:“吴侯真想陷全民于炼狱之中?”端木恺闻言,立即目光如炬的朝她瞪来。“茉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飞霜即刻告诉自己,若想要说服端木恺,乃至于周瑜,就不能再瞻前顾后,无论成功与否,都必须一鼓作气。

 “我在曹营待过,曹既怀道家无为而治的理想,又有墨家摩顶放踵的精神;既存儒家忠恕仁爱的宽厚,又具法家严刑峻法的苛刻;而且手下猛将如云、兵无数,这样的敌人,实在太可怕,为何你们仍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端木恺往她望来的眼眸因暴怒而闪出慑人的金光,但立意抗衡到底的飞霜却直视回去,不畏不惧、不闪不躲。

 “既知今,何必当初。”最后端木恺只自齿间挤出这句讥剌的话来。

 飞霜知道他是在讽刺她既然害怕,当初就不必冒险救他,还随他来到江东。

 “暴虎冯河,不过是匹夫之勇。”她亦不甘示弱的反相讥。

 端木恺顿感一阵心痛,心痛?怎么会心痛?他不是一向自诩无心的吗?为什么如今目睹茉舞令他失望的一面,会教他心痛?这一剎那的震惊,却让飞霜误以为是自己有机可乘的犹豫,赶紧把握住机会说:“寒衣,凭你的胆识和武艺,不管到哪里去,怕会得不到比屈屈一个中郎将更高超的官职、更显赫的头衔和更丰厚的赏赐呢?我辈身处世,‘君择臣,臣亦择君’,

 天经地义,你若真爱吴侯,便该劝他早早投降,以免江东百姓生灵涂炭,如若他执不悟,那你就该明哲保身,及早另谋出路,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丞相那里…”端木恺突然出剑来的动作,令飞霜霎时住了口,更可怕的是他手一挥,就将她系发的丝带给划断,让飞霜一头长发马上披散下来,其既且准的剑势,令她既惊叹,又胆寒。

 “永远,”他先垂下剑,再紧盯住飞霜虽惊不惧的面庞说:“永远都别在我面前提一个‘降’字,若要我降曹贼,便是要我背叛公瑾与吴侯,我这一生,最痛恨的,便是‘背叛’二字,你听清楚了没有?”接着他把剑往柱上一掷,便拂袖而去,彻夜未归。

 小乔眼见茉舞抿紧了双一言不发的模样,已知道这是个倔强不下于端木恺的姑娘,看来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无论她再怎么问,茉舞也是不会告诉她昨夜她与端木恺之间,究竟曾谈过什么?又发生过什么事的。

 “最近国事纷扰,只要一去见吴侯,公瑾便几乎都要到天黑后才会回府,你要不要在这里等…”小乔接过茉舞递来的东西,话声暂止的问道:“这是…?”“寒衣的‘载云’,他昨夜在盛怒中忘了带走。”

 “你何不留下来,亲自交给他?”

 “然后惹得他更加生气?”飞霜摇头苦笑道:“不了,与其那样,倒不如像目前这样,大家眼不见为净的好。”

 “茉舞…”小乔还想再劝。

 但飞霜行礼辞别以后,已迅速离开。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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