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因为杨洛要上班的原故,他只能在下班之后才来来陪她,并且对她说关于他们俩的一切,所以他整整花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才将他们俩从相识、相爱到结婚生下贝儿的一切过往诉说完毕。
避初彗是一边翻看着他们的照片,一边听他娓娓道来一切过往的,可是即使如此,她仍旧什么也想不起来。
杨洛对她非常的好,即使每天上班上到筋疲力尽了,还是会到医院陪伴她。有时候他会待到她休息入睡后才回家,有时候则直接趴在病
边陪她到天明。
他对她很温柔、很有耐心,从来不曾对仍然什么也想不起来的她,显
出一丝烦躁或不耐的神情。
他总是叫她别想太多,即使一辈子再也想不趄那些失去的记忆也没关系,因为他和贝儿都会陪她一辈子,与她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
他说贝儿的名字是她取的,因为她是他们俩的宝贝儿,所以叫贝儿。
至于她的名字余儿则是她妈妈取的,因为她是个私生女,亲生父亲早有着自己的家庭、儿女,对她根本不愿多看一眼,所以她才会叫余儿,顾名思义是多余出来的女儿。
不过即使如此,对他而言她却是他的一切。
避初彗仔细的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关于他们俩的故事,也专心的凝望着他在回忆过往时的表情,她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那就是他在回忆时,眼光总会飘得很远很远,远到她以为他好像随时都会从她眼前消失一样。
这让她感觉自己并非他回忆里的那个人似的,因为比起真正坐在他面前的她,他似乎更在乎存在于他回忆里的她。
其实认真的想一想,他会更在乎回忆里的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现在的她是和他回忆里的她有所差距,至少在他回忆里的她是爱他的,而现在的她却连一
手指头都不愿意给他碰一下。
必于这一点,她一直觉得自己很不应该,虽然她丧失了记忆,但是他是她丈夫却是事实,哪有
子不让丈夫碰的?更何况她这个丈夫又对她极好。
可是话虽如此,她就是没办法忍受他的碰触,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要痹篇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想到这里,管初彗突然烦躁的轻叹了一口气。
“杨太太,你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想必你一定很高兴吧?”看护林太太微笑的对她说。
她刚刚将她借用的轮椅推去归还,这回则忙着替她收拾私人物品,准备出院。
避初彗没有回答她,事实上她只觉得心慌、害怕,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其实用害怕是有点夸张啦,但是不安、尴尬、勉强、不自在和想逃,都是她现有的心情,因为一想到要回家与杨洛朝夕相处,甚至于要一起躺在一张
上睡觉,她就浑身不自在,想拔腿就跑。
可是她能逃去哪儿呢?
杨洛说,她母亲早就死了,亲生父亲甚至于不认她这个女儿,她唯一的家就是她和他共组的这个家,她能逃去哪儿呢?
唉!扁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浑身无力。
“杨太太你怎么了?可以出院你不高兴吗?”
“即使可以出院,我的大腿仍然包裹着石膏,回到家之后还不是要乖乖地躺在
上,这跟有没有出院根本没什么差别。”
“但是,至少回到自己的家比较舒服呀。”
“自己的家?”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家,也算是自己的家吗?
“啊,我忘了你失去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不起、对不起。”看护林太太不断地对她鞠躬道歉。
避初彗对她摇了摇头。
“没关系,反正这也是事实。”她牵强的微笑。
“其实失去记忆也没关系,因为你老公和女儿仍然陪在你身边不是吗?我光看杨先生对你无微不至的照顾,就知道他一定非常疼爱你。你嫁了个好老公呢。”
“是吗?”
“怎么,难道你自己不觉得吗?”
“我不知道。”管初彗茫然的说。
“只要用心去感受,我想你一定感受得到的。”
是吗?
避初彗仍有着相同的疑虑,因为这一个星期来她一直都很用心,不管是用心在想,用心在观察他,用心在感受他对她的关心,以及用心在记取他所说的关于他们俩的过去,但是得到的结果仍然一样,那就是她依然什么都想不起,依然无法接受他的碰触,依然一点心动的感觉也没有,对他。
如果不是那些照片,以及他们有个和她如此相似的女儿做为证据的话,她大概不会相信自己曾经爱过杨洛。
如果真爱一个人,绝对不会因为失忆而改变不是吗?
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准备好要回家了吗?”杨洛从病房外走进来问道。
避初彗转头看向他,轻轻地点了下头。
“来,我抱你。”他走到她
边。
“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她微微向后缩了一点,对他摇头。
闻言,他不发一语,一动也不动的维持着半弯
的姿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避初彗被他看得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这样拒绝他是不对的,毕竟他也是好意,而且他还是她的丈夫,可是她就是没办法…没办法…
“对不起。”她向他道歉。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杨洛问。
“我…”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你有办法自己走的话,我不会抱你。但你有办法靠自己走吗?”杨洛轻叹一口气,退后一步问。
避初彗看了他一眼后,点了点头。
她先将脚伸下病
穿上鞋子后,再拄着拐杖尝试的站起来。其实这两天来,她一直都有在练习走路,虽然她的大腿骨折,包裹着又厚又重的石膏,但是只要小心点,动作慢点,走路对她来说是没问题的。
“如果你走不动、受不了的话,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看她一脸坚忍的模样,杨洛只能让步的对她说。
“嗯。”她点点头,然后就这样靠着自己一路走出医院,然后朝那个她至今仍一点印象都没有陌生的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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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真没想到小彗都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而他却仍能
得下食物,闭上眼睛也睡得着。
他这样真的算是小彗的爱人吗?真的算是她的未婚夫吗?
他这样到底算什么?究竟算什么?!
罗致旋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客厅里,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自从管初彗失踪之后,这间房子就像是一座死城,一点声音都没有。
没有小彗的家就不是家了,他从以前就有这种预感,但是一旦这个恶梦成真,他才知道这可怕的感觉,比他想象中的更恶劣一千倍、一万倍。
没有小彗的家不像家,没有小彗的他不像他,没有小彗的吃不像吃,没有小彗的睡不像睡。
现在的他虽然还会吃还会睡,心脏还会跳,也还会呼吸,但是除此之外,他根本不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一具行尸走
而已。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这么脆弱,至少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强壮的,因为从国中开始他就一个人生活,这些年来他碰过难事,哪一次没有否极泰来、圆满解决的,可是这次…
罗致旋倏然握紧拳头再放开。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看起既大又有力,一副就是很可靠的样子,但是结果呢?他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到底在干什么?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砰!”一声巨响,茶几上的强化玻璃瞬间被他槌出一条裂痕。
“你想吓死人吗?在家不开灯就算了,还突然制造出这么大一声巨响。”房子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走进大门内背光的人影开口道。
罗致旋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向大门口的方向,然后又面无表情的坐回之前坐的沙发上,始终不发一语。
“啪”一声,屋内灯光乍现。
他被突如其来的刺眼灯光一闪,忍不住的眨了下眼睛。
“你在干什么?即使到现在仍没有小彗的消息,也用不着拿茶几出气吧?”走进屋里的梁矢玑朝他皱眉道。他实在再也看不下去这家伙自
的行径了!
仅只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变了多少?
体重骤降、面无血
、眼窝因睡眠不足而有着深厚的黑眼圈,这些外貌的改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原有的自信、敏锐、聪明、自负,还有最常见的灿烂笑容全都不见了。
现在的他阴郁、颓废、要死不活,活
就像个未老先衰的半残废人一样,让人看了就想发火,简直就要气死人了!
“如果你火气真大到无处发
的话,我来帮你。”
说着,他动手
掉身上的西装外套,拔下脖子上的领带,将衬衫的钮扣解开三个,最后再把袖子卷到手肘上去。
“来吧,我陪你打一场。”
罗致旋先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然后突然之间,他就像发疯似的握紧拳头,使尽全身的力气朝梁矢玑狂攻过去。
他的拳脚攻击杂乱无章,却毫不留情。每一拳每一脚都像是在发
他苦苦压抑在体内的恐惧、害怕与无助等情绪,充满了爆发
与伤害
。
梁矢玑不小心被他揍了几拳,痛得只差一点没
下泪来。
好佳在他平时工作虽忙,却仍会定时到健身中心去运动,心血来
还会和中心里的拳击教练比划比划,所以身手还没钝掉。要是今天上场和天璇对打的,换成了峪衡或开
的话,那后果可能不死也残了。
天璇这家伙真的是疯了,竟然毫不留情!
真是好狠呀!
左闪右躲仍躲不过他又重又狠的攻击,梁矢玑决定不再手下留情,瞬间火力全开的朝死
招呼去。
也许他需要的不只是发
而已,他真正需要的是一对有力的拳头,能够将他打醒。
砰砰…咚咚…
沙发被翻倒了,茶几被踹飞了,墙上悬挂的西画摔落地板,连一旁的电视都无法幸免于难,被撞歪而岌岌可危的悬在电视柜边缘,好像随时都有掉落的可能。
最后罗致旋无力的平躺在地板上急促
息着,梁矢玑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是瘫靠在墙角边狂
,然后两个人都一样鼻青脸肿的,相当狼狈。
“妈的,我们大概已经有十年没有这样打架了吧?”梁矢玑
道。
自从他们不打不相识的成为死
之后,他们的拳头都是一致朝外的,哪还会打自己人呀?
真是累毙了,妈的!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天玑。”罗致旋仰躺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的开口。
“经过这场架之后,你有没有稍微清醒一点?”梁矢玑问。
他沉默不语。
“天璇,不是我要说你,为了帮你找小彗,大家都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你就别再制造麻烦,让大家还得分心担心你好吗?”
“对不起。”
“你应该知道我想听的并不是对不起这三个字,我所认识的天璇并不是一个遇到事情就只会说对不起,而没有勇气勇敢站趄面对事情的男人。”
罗致旋没有应声。
“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吧,我要走了。”
说着,梁矢玑扶着壁面,吃力的从地板上站了起来,然后缓缓地朝大门口的方向移动,行进间还可以听到他低声的诅咒。
“妈的!下手真是有够重的,这回肯定要酸痛个一个星期以上,真是可恶!混蛋!懊死!”
离去的脚步声与诅咒声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后,罗致旋依然一动也不动的仰躺在客厅地板上。
屋内又再度陷入之前的寂静中,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有声音。
这回他听见两个声音,一个是自己的心跳声,另一个则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原来他还活着呀。
活着就有希望,他在哪里听过这样一句话?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活着就一定会再相见。只要活着、只要活着。
小彗,你到底在哪里?是否平安?
你…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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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餐桌上放着五菜一汤,虽然每盘菜看起来都是一副鲜
可口的模样,盛装菜肴的盘子也很漂亮,但是手里捧着一碗白饭的管初彗仍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怎么了,我今天买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吗?”发现她几乎都没在吃,杨洛放下自己的碗筷,关心的开口。
“对不起。”她犹豫的说,觉得自己真是糟透了。
杨洛每天除了要辛苦上班之外,还得照顾她的三餐,迁就她的任
,她对此不感动、不心动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在鸡蛋里挑骨头,尽找些无聊的事情来麻烦他。
可是俗话说的好,民以食为天。现代人也老喊着食衣住行育乐,把食字放在第一位。由此可见,饮食对人类而言有多么的重要,而既然它是如此的重要,她又怎能
待自己吃下这些令她食不下咽的东西呢?
好吧,她承认自己真的很挑,因为同样的菜,杨洛和四岁的贝儿都可以吃得津津有味,为什么就唯独她一个人觉得食不下咽呢?
她的嘴巴特别挑吗?可是如果真是这个问题的话,比她还了解自己的杨洛应该会知道这一点才对,自然也就不会买这些难吃的菜回来当晚餐了。
那到底问题是出在哪里呢?难道车祸除了让她丧失记忆、撞断了大腿骨之外,连她的饮食喜好都撞
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对自己过去的饮食喜好,还真是一点都不敢领教哩。
“为什么突然要跟我说对不起?”
“我知道你每天上班工作已经很辛苦了,还得为我打理三餐,我实在不应该再有所抱怨的。可是…”
“想说什么就说,没关系。”
“对不起,我实在吃不惯你买的这些自助餐,对不起。”
“没关系。你喜欢吃些什么东西,明天我帮你买回来。”
避初彗微愣了一下。总觉得他这句话好像有点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呢?
啊,她想到了!
“杨洛,我喜欢吃什么,你不知道吗?”她怀疑的问。
杨洛倏然一震,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嗯,你吃东西一向都没有固定的喜好,有时候喜欢吃传统的中国菜,有时候又喜欢吃西餐,全都是看你当时的心情而定的,所以我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他头头是道的说。
“原来如此。”她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告诉我。”他不着痕迹迅速的转移话题。
避初彗眨了眨眼,又搔了搔头。她根本想不出来自己特别想吃什么,倒是…
“你每天下班之后,还要特地去买我们的晚餐,再赶回来,这样不是很累?”
“还好,以前我也是这样过每一天的呀。”杨洛微笑道。
余儿什么都好,就是不会烧菜煮饭,不过还好,她一点都不挑食,不管他买什么回来,她都能够吃得津津有味,所以他从不觉得下班后还得绕路去买晚餐有什么辛苦的。
“以前?这表示说,我从来都不曾进厨房煮饭吗?”
“你对厨事一窍不通。”杨洛微笑道。一时间忘了她其实并不是他真正的
子任余儿。
“是吗?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会煮菜的样子?”管初彗不确定的说。
笑容在一瞬间僵在杨洛的脸上。他竟忘了眼前这女人并不是他真正的
子!
“你…会煮菜?”他不是很确定的问。
“我不知道,但是好像会的样子。”
“好像?你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煮菜吗?”
“我失去记忆了,记得吗?”管初彗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反问“倒是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到底会不会煮菜呢?不,我记得你刚刚好像说过我对厨事一窍不通,对不对?”
杨洛浑身僵硬,一时之间竟哑口无言。
他真是笨,怎么会忘了当初他撞上她时,她手上正提着一堆菜呢?再愚蠢的人看到这种情况,也都会猜这个女人一定会煮菜。
可恶!他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忘得一乾二净,还不经大脑的对她说出那么笃定的话呢?对厨事一窍不通的是真正的余儿,而不是她管初彗呀。
“杨洛,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他脑袋迅速的转动着,告诉自己他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理由来解释这一切的。
“想什么?”他
言又止的模样让她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好像不像他所说的那么了解她的样子,毕竟自己的老婆会不会煮菜,做老公的一定会知道不是吗?这应该是最基本的吧?
杨洛看她一眼,然后先深
了一口气才开口。
“我只是在想你出车祸意外之前,曾经神秘兮兮的说过要给我一个惊喜,不知道你所谓的那个惊喜,会不会和你觉得自己会煮菜这件事有关,因为我真的很确定以前你对厨事真的是一窍不通的。”
避初彗忽然愣住,因为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车祸之前的惊喜呀,只要是扯到车祸之前的事,她就没办法确定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了,因为她至今仍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可是话说回来,为什么她会觉得他说的话可能是假的呢?为什么她会觉得他在骗她?他有什么理由要欺骗她?
怎么办?!她真的是愈来愈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他
子任余儿了。虽然有照片、有女儿为证,但是却仍压制不住她心里的层层怀疑,她到底是谁?真是任余儿,杨洛的
子,贝儿的母亲吗?
“你在想什么?”杨洛有丝紧张的问道。
难道她已经开始起疑了吗?
避初彗迅速的回神,朝他轻摇了下头。
“我只是在想,你明天下班之后,要不要到卖场去买些生鲜蔬菜和
回来,我来下厨煮煮看?”她说。
“你确定要煮吗?你的腿伤…”
“我不会太勉强自己的。还有,如果你担心我煮出来的东西会难以入口的话,你可以先准备一个便当以防不时之需。”她微笑的说。
杨洛愣愣的看着她,不确定自己刚刚是不是被她揶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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