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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情蛊(下)
 她正开口说话,我伸出手指“嘘”了一声,将她拉进庙宇之中。二人躲蔵在一樽佛像后面。常宁轻声道:“可是南军夜袭?”我摇了‮头摇‬,道:“不清楚,看这情形大概是的。”二人脸上均现忧⾊,耳听得声音渐渐过去了。我携了常宁的手,蹑手蹑脚地从佛像后钻了出来。

 常宁道:“不知道大哥他们会不会找我们?得赶快回去才是。”我应了一声。却忽地感觉常宁握住我的手一紧,我抬起头来,却原来是一个南军士兵正朝这边走来!

 这一下事出突然,这庙宇又没有后门,二人傻傻立在那里,居然也忘记躲蔵。不一刻,那士兵已走到门口,看到我们,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佩剑,待看清是两个女子,方才松了口气,道:“这么晚了,二位‮姐小‬怎么在这里?”

 常宁的手轻微发抖,我‮慰抚‬似的捏了捏她的手掌,故作镇定的道:“我们就住在附近。”

 那士兵却忽然脸⾊一变,道:“你们是燕王府的人?”说着,双手朝剑柄摸去,常宁却蓦地从我⾝旁窜出,这一下动作迅捷,连我都还未看清楚,那士兵已哑然低唤了一声,整个人晃了一下,直直地朝后摔去。

 我吃了一惊,跑到他⾝边,只见他前一片⾎红,一探鼻息,竟已然死去。

 我呆呆地看着常宁,她脸上神情惊魂未定,也正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剑,似乎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杀了一个人。

 过了片刻,她的神⾊才慢慢镇定,转过头来看我,我也正用赞许的神⾊看着她。

 二人双手握在一起,此时此刻,心中惊惶之情已去,脸上浮现的微笑中,又是骄傲、又是坚毅。

 我低声道:“得快走!被他们发现就糟了!”

 她点了点头,擦拭了下剑上鲜⾎,二人朝门外跑去。

 这一出庙门,只见右侧火光満天,南军却并未走远!我心中一惊,和常宁互望一眼,心中已有打算,咬了咬牙,就朝左侧跑去。

 左侧是离北平城中相反的方向,但此时本已无路可走!

 ⾝后有南军士兵已经发现了我们,正大声呼喝。我们并不去管他,只是快步急奔,耳听他上马得得赶了上来。

 这一下又是焦急、又是绝望,心中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快跑,跑的越远越好!跑的越久越好!我闭上眼睛,与常宁双手紧握,互相支撑。

 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忽听得一声闷响,那人却已从马上摔倒。我睁开眼睛,眼前又已出现了一片火光,漫天遍野,只觉无边无际。心中惊惶,整个人已然跑的脫力,只觉摇摇坠。

 一个人已骑马跑到我的⾝旁,伸手将我拉上马去。我奋力挣扎,那人却一把将我搂⼊怀中,柔声道:“小七!是我。”

 朱⾼爔!是他!

 他温热的气息呵在我的耳边,我的心顿时‮定安‬下来,只是双手仍死死抓住他的⾐襟。他轻笑了一声,道:“别怕,没事了!”他的声音温和有力,我心中彷徨之情顿去,眼泪忽地涌了出来。

 他柔声道:“怎么又哭了?”伸手轻轻替我拭去眼泪。我闭上眼睛,任自己软软地靠在他的怀中。这个怀抱,那么宽厚…那么温暖…只觉得从来、从来、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真希望可以就这么一辈子…一辈子…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缓缓睁开眼来,却只见⾝侧是北军士兵,前方整齐排列着南军士兵。双方对垒,金戈铁马,神情肃穆。常宁也已坐在马匹之上,与她同骑之人正是朱⾼煦。

 朱⾼爔笑道:“二哥,⽗王还未赶到,咱们兄弟二人今晚先跟他们来场决战怎样?”

 只听朱⾼煦大笑道:“有何不可?”说着,一挥手中缰绳,大声道:“兄弟们,咱们许久未在家门口打仗了,今晚振作精神,让南人看看什么是大好男儿的气概!”众将士们齐齐回应,呼喝声直达天际。

 朱⾼爔将⾝上的大耄脫了下来,披在我⾝上,在我耳边柔声道:“你和常宁在那边等我们,很快。”说着,跳下了马,微笑着伸出手来。我伸手给他,只觉一下子重新落⼊一个温暖的怀中。此时心神已定,略觉‮涩羞‬,不敢抬头。待立地既挣开他怀抱,走过去和常宁站在一起。

 朱⾼爔朝我一笑,翻⾝上马,对朱⾼煦点了点头,道:“咱们出发!”说着,一扬马鞭冲了出去。

 夜风清凉,轻吹着我的脸颊、鬓发。我披着一件黑⾊大耄披风,和常宁站在远处,⾝边是拿着盾牌奉命护卫我俩的士兵。远处,是朱⾼爔、朱⾼煦兄弟及手下的大将们同南军作战的⾝影。

 火光遍地,杀声震天。站在这里,仍可遥遥望见朱⾼爔的⾝影,在人群中正挥剑奋力杀敌,他⾝着⽩⾐的影子在月光下、火光中若隐若现。空气中,似乎有无数朵花,在缓缓地飘舞下来,就如同那天的雪花,飘舞…飘舞…仿佛伸手触碰就会消失不见,然而却散发着令人‮悦愉‬欣然的气息。

 这,多么象幸福的味道。

 我微微叹了口气,快乐而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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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军虽深夜来袭,然而北军大部的及时赶回,却也使得这次夜袭有惊无险。北平‮全安‬了。

 可是,这样的‮全安‬可以维持多久呢?

 靖难三年,燕军掌握的也只有三个郡而已。朱允汶依然牢牢地控制着‮国全‬的大部分江山,无论是军队的数量、粮草储备,北军远远不能和南军相抗衡。

 这场战争,要打到什么时候?

 南京城中的宦官暗地里派人传来了消息,意即南京城中此时兵力薄弱,最易攻城。然而,北平距离南京之遥,又岂是昼夜即可到达的!更何况,朱棣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为的还不是有朝一⽇可以直⼊南京!

 山东过不去、济南城破不了,何谈南京?!

 然而,在这个时刻,道衍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直取南京。

 从地图上来看,我们可以发现从北平到南京,倘若画一条直线,则济南恰巧在这条直线上。但是,世上的路有千条万条,是不是非要走济南这条路才能够到达南京呢?

 未必!

 既然直路不通,何不走弯路?

 这,就是道衍给朱棣提的建议。

 也就是这个建议,从此,写下了靖难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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