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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由长官亲押
 “吵醒你了?”她道。骆子实摇摇头。“陛下怎么醒了?是嫌天热吗?”他问。

 “忆起一些旧事,”陆重霜淡淡答,她默然半晌,忽而问骆子实:“今夜你可有为亲人放灯?”骆子实又摇摇头,牙白的团花纹长衫映照着灯影。“陛下呢?”“两界没有值得我放灯的人在。”

 这话,陆重霜沉思片刻才说出口。“人死如烟散。放出去的灯左不过沉入江底,哪会飘到黄泉。”

 “陛下难道不信鬼神之说?”“骆子实,我十四岁就去边关领兵打仗,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我都干过。”陆重霜轻笑。

 “若是信,我恐怕早已怨鬼身。”死了便是死了,无魂亦无魄…这种说法多少有些寂寞。骆子实望着她边的笑意,微微出神。

 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曾以为如狮虎的女人竟有一双很孤独的眼睛,望着你时,眼神仿佛一双凉凉的小手牵住了你,你被冻得生出几分凉意,却不忍心抛弃,只反复捂着她、亲着她,想把那双小手暖化。

 偌大的皇宫,万余人服侍她一个,生杀予夺,易如反掌。为何还会出这般孤独的眼神。骆子实不懂,却平白萌生几分伤怀。“早几年烧过纸钱,发现没用,便也渐渐不信这些了。”陆重霜慢慢地说。

 “说起来。大约也是这个时辰。军营虫蚁多得睡不着觉,便想试着给泠烧点纸钱,却发现我与他同住屋檐下这么多年,却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他是泠。”

 “泠公子?”骆子实未曾听过这个名号。“一个自小抚育我的公子,死了很久了。”陆重霜说着,指了个方向。“离你的住处不远,朝前再走一段路便是。”“陛下一定很思念他。”

 “骆子实,我不是那种沉湎过去的女人,可我总会想起他。”陆重霜沉默片刻,自嘲了笑了下,轻声感慨。“可能是因为我在后悔吧…一点点的后悔。”“连您也会后悔吗?”骆子实不由反问。

 “嗯…后悔。”陆重霜叹息。“那时的我还太天真、太自以为是,不懂人心险恶,因而对他说了许多过分的话。”说罢。

 她沉默片刻,缓缓舒出一口气,又道:“其实前些日子长庚犯了个大错,惹得我很生气,但我最终只是稍稍惩戒便放过了他。”

 “嗯。”“长庚跟了我很多年。许多事,我经历过的,他也经历过。”骆子实的心酸涩不已“所以陛下才放过内侍大人…因为泠公子。”

 “嗯…我不想只有自己记得他。”陆重霜声音轻轻地说。***她说完,默默望向半掩的窗牖。夜雨瑟瑟落,绵悱恻,风入,云山蓝纱帐悠然浮动,风灯罩着的一点暖映在纱帘,明暗转,自成云影天光。

 这几卷剑南进贡的纱原先预备供给帝君寝殿作帷幔,丈量后,稍有剩余,便分发给后宫的南山公子与翠微公子。

 骆子实着实喜欢,又以为是寻常物什,便问了两句可还有多。下人则告诉他,此纱是罕见的贡品,先织祥云纹再染云山蓝,染后不收,要被春日绵密的雨水浸,才能有这般如云雾般绵的青蓝,泽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能算作贡品。

 听闻此言,骆子实不觉讶然,暗自感慨了几句皇家奢靡,而后不知怎得,骆子实的无心之言竟传到了文德帝君耳中。

 他分明记得自己没同送纱的宫人说起过,只与殿内的几个打杂小侍闲聊了几句。翌,帝君召他入殿,询问起圣人近况,骆子实一五一十答了。帝君听后并未多言,只遣人将自己殿内的半数软罗赠予他。

 几十丈纱罗作了围帐,骆子实没几便忘却此事,自然也没多余的心思吹枕边风,不过,若他同圣人提了,陆重霜想得必然会比骆子实多出不少。“我想,泠公子不会怪您的,更不希望您因他难过。”沉寂良久,骆子实默默伸出手,搭在她的手背。

 “你不该再提泠,他已经死了,”陆重霜道“活人如何能知晓死人的心思?骆子实,你又在说蠢话。”骆子实语。“卿卿,我说了,我是个向前的人,你不必安抚我。”她顿了会儿,又补充。

 “凡失去的,我都会再得到。”骆子实默默听完,眉眼低垂着执起她的手,双手合拢,将她的手捂在掌心,带着一丝僭越的惶恐同她轻轻道:“子实没有什么能给陛下的,唯愿凤神保佑圣人福寿万年,也望四方诸神庇佑大楚山河永固、天地皆。”

 他再抬头,恍然间发觉她的眼眸似乎闪动着微弱的水光。兴许是夜太了。一如既往,五更,陆重霜天未亮便要洗漱上朝。大楚的常参较为随意,女帝勤勉,朝会自然水涨船高。回想鸾和朝时,十一朝司空见惯,有时半月一朝、一月一朝。

 到了凤泽朝,三一常朝,五一大朝,入合问话不断。陆重霜自小习武,体格健硕,又是精力旺盛的岁数,朝会从不告病。

 在殿内批阅大臣上书的议、表,独坐一整也不嫌烦。每逢入合,大臣时常战战兢兢立于殿外,等候她的召对与问政。

 有时,被召见的官员太多,宫中女官需叫婢女搬来椅子,好让奏对的官员依次坐好,等候女帝面见。臣子除却自己上书的事宜,还要知同僚递上去的表与反对者的政见,以免女帝询问。

 政事芜杂,陆重霜却从未记错,她清楚每一份上书的内容,奏对时,常常冷不然命左右寻出几份书卷,摊在朝臣眼底,面色时而和风细雨,时而电闪雷鸣,得诸臣子冷汗涔涔。

 几次三番下来,有资格入合的大臣都会提前准备一张写满提要的纸,在袖子里,上了岁数的臣子可能要准备两张。到了官员放旬假,她还要亲自巡视军。

 甚至出几带兵练。直达的密令亦是前所未有的多。依制,涉及机密的封事需提前三向门下汇报,由长官亲押,身为侍中令的沉念安最是明白。

 从太池一朝惊变到于家满门入狱候审,倘若这还不能被称之为变天,还有什么能?夜深人静,沉念安忆起沉怀南中元祭祀递来的那句含义模糊的话…夏宰相次月或托病不朝,或离京探女…于家已经倒了,她夏家会退吗?

 沉念安愿意等着看。直至下月中旬礼节的望朝完毕,陆重霜才愿意放过臣子们,下令取消后半月的入合问政,也给自己休憩的机会。惠风和畅,不如跑马。整个夏日陆重霜过得都不大舒坦。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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