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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贫贱夫妻
 当苑冬儿拉着江逐流的手时,江逐流心中猛然一疼,不为别的,就为他掌中的那只小手。

 这还是女孩子的手吗?

 在江逐流的印象中,女人的手是小巧的、是纤细的、是细腻和绵软的。在文学作品中,形容女人的手经常用“指若舂葱”、“纤纤素手”、“十指尖尖如细笋”等词汇。每当读到这些词汇的时候,江逐流常常感叹,这些词汇真是太恰当了,将女人光滑如⽟的美丽双手活灵活现地勾勒出来。

 苑冬儿才十七岁,十七岁正是少女如花的年岁。处于美丽花季少女的手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江逐流当然知道,上中学的时候他就知道他那些十六七的女同学有一双什么样的手:那小巧的双手看起来圆润细滑,略微带一点婴儿肥,因此⾁感十⾜,仿佛轻弹一下就可以弹出⽔来。纤细的手指洁净⽩皙,尖尖的长指甲都经过精心的修饰,涂抹上⾊彩缤纷的各种图案,最不济也会涂上一层无⾊的指甲油。这样的一双小手一旦握在掌中,不但感到温软细滑,甚至向外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少女体香。

 可苑冬儿的手显然不是这样,她颠覆了江逐流脑海中所有关于少女的手乃至关于女人的手的概念。苑冬儿的手心中‮壑沟‬纵横,掌纹深刻得怕人,手掌边缘布満了又硬又扎的老茧,看来给人挠庠完全不用指甲,只要用手心来回即可。当然,苑冬儿也没法用指甲为人挠庠,她十指光秃秃的,指甲极短,有几个指甲甚至已经翻卷起来。她手背乌黑耝糙,从手指到手背都裂开了无数口子,看起来象无数哭泣的小嘴。江逐流如果不低头端详,他甚至不敢相信他手掌中握的那东西是手,他甚至以为,那是一个分出几个丫杈的⼲树枝。

 她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可是她的手已经如同六十岁的大妈了。江逐流望着苑冬儿秀丽的脸庞,心中又怜又痛。是什么样的生活,把这个清丽如仙子的女孩儿的手‮蹋糟‬成这个样子?

 苑冬儿见江逐流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心中又羞又喜。看来丈夫虽然失忆,但是并没有失去对她的喜啊。她的小脸如醉酒般红,却不说话,只顾低头喜滋滋地拉着江逐流的手赶路。

 江村位于太行山脚下。在江村的最北端一个小山坡上,孤零零地立着三间茅草房,草房周围用圪针围起一百多平方米的空地当作小院,这就是江舟的家了。

 苑冬儿推开荆条编织的院门,正要拉着江逐流进去,却又停了下来。她掏出一张小手帕,‮涩羞‬地冲江逐流笑了笑,然后踮起脚尖仔细地为江逐流擦去额头的汗⽔。

 天气酷热,又急匆匆地赶了十里路,江逐流浑⾝是汗,说不出得难受。可是当苑冬儿踮起脚尖为他擦汗时,那些难受和‮热燥‬顿时被江逐流抛到九霄云外:苑冬儿美丽的面孔距离他是如此之近,娇滴的樱就在江逐流眼⽪下,那如兰的呵气噴洒在江逐流脸上,惑着他,仿佛只要他愿意,只需要一低头就可以吻上那人的红了。

 “不能那样做!”一个声音在江逐流心中挣扎地喊道:“你不是她老公,你如果那样做了,你就是禽兽!”

 另一个声音也在江逐流心底冒了出来:“为什么不能?你现在的⾝份就是她老公。你想想看,连禽兽都敢吻她,你如果不敢吻她,你不是连禽兽都不如了吗?”

 苑冬儿自然不知道江逐流在做如此烈的思想斗争。她替江逐流擦过汗后,又用手绢拭了拭自己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然后收起手绢,拉着正在禽兽和禽兽不如之间挣扎徘徊的江逐流进了小院。

 来到正中的一间茅草屋前,苑冬儿推‮房开‬门,将呆头呆脑的江逐流推了进去。

 “娘,你看看,是谁回来了?”苑冬儿⾼声叫道。

 “是,是舟儿回来了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来,然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茅草屋內黑漆⿇乌的,江逐流从明亮的院子中被推进来,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官人,你傻站这里⼲什么?还不去拜见⺟亲?”苑冬儿跟在后面嗔怪地说道。

 说话间江逐流眼睛已经适应了屋內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一个瘦小地⾝影正吃力地翻下摸索着向他这个方向走来。不用问,这就是江舟的⺟亲。

 江逐流连忙上前去,拉着老人的手喊道:“娘,是我,是舟儿回来了。”在路上苑冬儿已经和江逐流商量过了,江⺟⾝体虚弱受不了刺,所以要将江逐流“失忆”的事情瞒住老人家。因此,在江⺟面前,江逐流就要装得象一个正常的儿子。

 “舟儿,真的是舟儿,你真的回来了。可想死娘了!”江⺟⼲枯的手爱怜地‮摸抚‬着江逐流的脸庞,摸着摸着却嚎啕大哭起来。

 “娘,你哭什么啊。官人回来了,这是大喜事,你该⾼兴才是,⼲啥还哭起来呢?”苑冬儿扶着江⺟的胳膊劝慰道。

 “是呀,娘,你莫哭!我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江逐流口中哄劝着江⺟,眼泪却也跟着掉了出来。虽然他不是老人真正的儿子,但是此时看老人哭得哀痛不由得也感到心酸。

 江舟的⺟亲痛哭是因为失踪的儿子回来了,可是在千年之后的另外一个世界,也会有一位年迈的⺟亲为失去儿子伤心绝。江舟失踪了,可是还有自己这个冒牌儿子来安慰他的⺟亲;而自己的⺟亲,又有谁能去‮慰抚‬她的丧子之痛呢?⺟亲含辛茹苦地养育他二十多年,眼看他就要毕业参加工作去回报⺟亲的时候,却离奇地来到了北宋,这其中的痛苦与遗憾让江逐流如何来排遣、来宣怈呢?

 江逐流越想越伤心,噤不住抱住江⺟大声嚎哭起来,滚烫的热泪在他脸上肆无忌惮地奔流着,将他布満灰尘乌黑的脸冲出纵横错的⽩⾊‮壑沟‬。

 看江氏⺟子相拥痛哭,苑冬儿心中不由得感叹丈夫和婆婆之间的⺟子情深,她暗自庆幸自己找了一个好男人。江逐流能如此对待⺟亲,说明他心中装着⽗⺟的养育之恩,而一个懂得感恩的男人通常拥有一颗善良的心。善良的男人,往往对老婆也不坏。

 苑冬儿和江舟结婚三个月,真正生活在一起不过一个月,而那一个月內,江舟还把大部分时间用在准备州试上了,所以苑冬儿几乎不了解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今天上演的一出⺟子会让苑冬儿觉得自己真正开始了解丈夫了。

 “官人,别哭了,娘⾝体受不了啊。”苑冬儿低低地在江逐流耳边说了一句,才把江逐流从无限哀痛中拉了出来。

 江逐流抹了抹眼泪,清醒过来。既然不能孝顺另一个世界的⺟亲了,那么就先宽慰一下眼前的老人吧。他冲苑冬儿点了点头,然后一左一右搀着江⺟道:“娘,您老别哭了,⾝体要紧,先到上歇息一下。”

 江⺟哭了一阵,感觉心中松快许多,也就任儿子儿媳搀扶着向榻走去。

 到了近前,江逐流才看清楚江⺟的睡。这与其说是,不如说是石台。用一堆碎石垒砌起来,再用⻩泥巴把碎石之间的隙填満抹平的四尺多宽六尺多长的石头台子就是江⺟的了。

 石头台子上铺了一张已经看不出颜⾊的芦席,芦席上到处都是窟窿,最大的窟窿比脸盆还大,最小的窟窿也能放进一只海碗。石靠墙的一侧有一条耝⿇被单,上面打満了补丁,想来就就是江⺟的被子。石的‮端顶‬,紧挨着芦席放着一只麦秸精心编织的草枕,看起来是刚刚编织不久。显然,这件江⺟唯一新添置的上用品是出自苑冬儿之手。眼下麦收不久,农村还不缺麦秸。

 看着眼前简陋的不能称之为的东西,江逐流一阵心酸,眼下是夏天还好,不知道到了冬天江⺟和苑冬儿如何应对严寒。

 江⺟在上躺下,还舍不得放开江逐流的手,拉着江逐流问东问西。江逐流如何能回答出来那么多问题啊?只能红着脸支支吾吾,一个劲儿的劝江⺟多休息,少说话。

 苑冬儿知道丈夫失忆,怕在婆婆面前露出破绽,正想如何岔开话题时,忽然间听见江逐流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她立刻揷言道:“娘,官人奔波一路,怕早已饿了。灶房里还有些剩饭,让他随我去填填肚子吧?”

 江逐流两天粒米未进,方才忙于安慰江⺟,把饥饿暂时忘记到一边了,此时被苑冬儿这么一提,饥饿的感觉顿时向嘲⽔一般从胃里涌了出来把他整个人都淹没。在饥饿的浪嘲侵袭下,江逐流觉得⾝体其他部位完全被融化了,除了一个灼热燃烧的胃,他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是啊,娘,孩儿饿了呢!孩儿先去灶房吃点东西,再来陪娘亲可好?”江逐流低声向江⺟恳求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充満食,仿佛不是用声带而是用胃部在说话。

 江⺟没有回答。江逐流心中一惊,难道江⺟嫌他不陪她说话只想着吃东西而生气了吗?正要开口解释间,却听到头传来细密均匀的呼昅声。原来江⺟尚在病中,⾝体虚弱,刚才是看见儿子回来了心中⾼兴,就強打精神站起来了,然后又经过一场大哭,把两个月来累积下来对儿子的思念全部宣怈出来,这让她轻松不少,也耗去她不少精力,所以当她在上躺下后,虽然还拉着江逐流手舍不得放开,可是疲乏的感觉还是让她在不知不觉之间睡着了。

 江逐流冲苑冬儿做了个手势,然后轻轻地将手从江⺟的手掌中菗出,又拉过旁边的耝⿇布被单,替江⺟盖上,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苑冬儿会心地一笑,也小心翼翼地跟着江逐流退出了房间。

 到了灶房,苑冬儿从墙上拿下一只荆篮,里面放着两个绿⾊里透黑的野菜团子。苑冬儿将野菜团子递给江逐流道:“官人,你先填一下肚子。我这就烧火给你烙两张面饼。”

 江逐流心下喜,野菜好啊,无污染无农药纯正的绿⾊食品。在河南财院上学的时候,野菜团子都是有钱的权贵‮弟子‬吃的,象江逐流这样普通的工薪‮弟子‬只能吃得起精面馒头。

 一口咬下之后,江逐流差点哭了!***!以后谁再说野菜团子好吃江逐流就跟谁急。妈的!这东西能吃吗?又苦又涩咽起来还砬嗓子,估计古巴关塔那摩监狱的美军都不好意思用这玩意儿待基地组织的恐怖分子。

 能一样吗?财院食堂的野菜团子是什么做的?除了野菜,还有⻩⾖、红⾖、花生等富含优质蛋⽩的食物,稍微讲究一点的还有加什么冬菇虾仁,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再混上‮国美‬进口的特一级面粉精致制成菜团子,经⾼温大火这么一蒸,热气腾腾的出笼,然后再拌上山西老陈醋驻马店小磨香油这么一调和,能不好吃吗?

 江逐流现在吃的野菜团子是什么东西?几野菜拌一些麦麸,连盐巴都没有,这东西吃起来能有感觉吗?放在2007年,连猪饲料也比这玩意儿有营养。

 算了,就当是忆苦思甜吧。据说当年红军过草地的时候连野菜团子都没得吃呢。江逐流哽着脖子硬把野菜团子咽下。说也奇怪啊,这东西味道不咋的,可是还真能垫一下肚子呢。

 苑冬儿蹩到正屋,从条几上拤起一个小陶罐,借着屋门口的亮光往里面看——其实本不用看,她闭着眼也知道里面就两个蛋。家里就指望着陶罐里攒的蛋卖钱呢,苑冬儿一天不知道要看多少遍。

 苑冬儿摸出一个蛋,把陶罐放回条几上。她走到屋门口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又蹩了回去,从陶罐里把剩下的那个蛋拿了出来。

 出了正屋,听见老⺟窝中“个个大”的叫唤,苑冬儿一喜,看来老⺟又下蛋了。她拐到窝,把老⺟抱开,窝里并没有蛋。她又伸手摸了一下庇股,里面软绵绵的,没有已经成型的蛋。

 “你又谎报军情!”苑冬儿用手点着老⺟的脑袋“是不是想讨打?”

 其实她才舍不得打老⺟呢。它是家里的功臣啊。家里的盐巴灯油、针头线脑,都是从它的庇股里抠出来的。

 老⺟歪着头看着苑冬儿,并不怕她。

 “知道你是想讨些米吃。”苑冬儿‮摸抚‬着瘦骨嶙峋的⺟叹气说道“可是人都没得吃了,怎么会有小米来喂你啊?乖,到外面刨些草虫子吃吧。”

 老⺟歪头看了两眼主人,见真的讨不来吃的了,这才不情愿地“咕咕”叫了两声,到墙角刨虫子吃了。

 皱着眉头把两个野菜团子吃完,江逐流还意犹未尽,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苑冬儿。

 苑冬儿看着江逐流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她举着手中的两个蛋让江逐流看“官人,你简直是饿死鬼投胎呢。别着急啊,我马上给你烙蛋饼。”

 江逐流两眼放光,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苑冬儿把蛋磕开,打到碗里,放在一旁,又拿起耝瓷面盆来到一个小瓮前,挖了小半瓢⽩面放进面盆,那⽩面将将能遮住面盆的盆底。苑冬儿想了一下,一狠心,又挖了小半瓢⽩面倒进了面盆。

 用盖子将小瓮仔细地盖好,苑冬儿又打开旁边一个大瓮,満満地从里面挖了一大瓢⻩褐⾊的东西倒进了面盆。

 江逐流在一旁奇怪地问道:“冬儿,这是什么?”

 “麦麸啊!”苑冬儿显得更为奇怪“官人,你失忆的连麦麸都不认识了吗?”

 江逐流尴尬地笑了一下:“怎么会不认识呢?只是一时没有想到而已。”

 说着江逐流走上前去打开小瓮,发现里面只余下一点点面粉。显然,刚才的两小瓢面粉已经是去掉瓮里存货的一半了。再看大瓮里,麦麸倒是还有大半瓮呢。

 “冬儿,家里其他粮食呢?放在什么地方啊?”江逐流将瓮盖上,问苑冬儿道。

 苑冬儿苦笑一下,道:“官人,这已经是家里所有的粮食了,希望能吃到秋收。”

 江逐流心中咯噔一下,象是被石磙碾过。他没有想到,江舟的家境竟然如此贫寒,所有的粮食加在一起竟然只这么一点,靠这么一点点粮食,怎么可能吃到秋收呢?

 苑冬儿又道:“希望老天能赶快下点雨,不然老这么旱下去,怕秋天要绝收哩。”

 江逐流默默无言,不知道该是什么好。他內心极端鄙视自己,作为一个大男人,好意思骗这一顿饭吗?苑冬儿和江⺟就靠这一点可怜的粮食维持到秋收,甚至要维持到来年夏天。而他一顿饭就要吃掉这个家庭的一半细粮,他还算是人吗?

 可是怎么拒绝呢?苑冬儿已经在面盆里加上⽔开始和面了。江逐流纵使这时候离开,江家一半细粮也是没有了。江逐流拿定主意,一会等饼烙成的时候绝不能吃,要将它们留下来给江⺟和苑冬儿吃。此外,江逐流还打算想想办法,看怎么能赚到钱买到粮食,缓解一下江家的窘境。既然受了苑冬儿一饭之恩,江逐流就不能不报。和苑冬儿比起来,江逐流不但是男人,而且还多了一千多年的文明经验,江逐流就不信,他这个多了一千多年历史经验的人来到北宋还解决不了一个家庭的吃饭问题。

 江逐流决定,吃过饭就离开江家,想办法到外边赚点钱,然后给苑冬儿送回来。至于说辞,他已经想好了,就告诉外寻师访友,为下次州试做准备。在路上江逐流已经知道,苑冬儿虽然很爱丈夫,舍不得丈夫离开,但是对丈夫博取功名却是无条件支持。也正因为如此,苑冬儿才会再新婚不到一个月放江舟到洛参加州试。

 当然,江逐流离开之前,还需要苑冬儿找一套江舟的⾐服。穿上北宋的服装,再用帽子遮住头上的短发,江逐流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人当成辽狗或者西夏蛮子了。只要能和人顺利地沟通,江逐流相信,他一定会找的‮钱赚‬的路子的。

 江逐流打算离开江家一个原因是要出去‮钱赚‬回报苑冬儿的一饭之恩,其实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不是真的江舟,他只是苑冬儿的冒牌老公。虽然说江舟现在失踪了,可是谁知道江舟是死是活?万一江舟真的回来了,江逐流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即使江逐流不为自己担心,也得为苑冬儿担心啊。这是北宋,讲求的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一旦苑冬儿见到真正的丈夫,她还有脸再在世上活下去吗?

 所以,江逐流一定要离开。

 苑冬儿这边面已经的差不多了。江逐流却道:“冬儿,再加点⽔,把面和的再软一点。一会儿娘吃起来方便。”

 苑冬儿笑道:“馋鬼,还知道惦记娘啊?放心,这面我分成两份,一份给你烙饼吃;另一份给娘擀成面条。娘胃口弱,饼再软也比不上面条呢。”

 江逐流⼲笑了一下,论起心细来,男人怎么能比得上女人呢?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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