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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邵小月刚在溪边洗完⾐裳,右手提著淋淋的⾐服往回家的路走,左手挥著路旁随手摘来的芦苇,嘴里哼著轻快的曲调,脚下踩著轻快的步伐,一蹦一跳的走着。

 此时已是炊烟袅袅的⻩昏时刻,为了安抚频频发出‮议抗‬呜声的五脏庙,邵小月决定要抄小路,只要沿著绿⽔淙淙的溪边走,回家的路程便可缩减一半。

 然而,当她照著原定计画走至半途时,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发现前方似乎有个阻碍物挡住了她的路。

 而且,如果她没瞧错的话,那个阻碍物似乎是一个人。

 清澈的小溪旁居然躺卧著一名⾝怀六甲的孕妇。

 为了怕惹⿇烦上⾝,本想假装没看到绕道而走的,可是恻隐之心作祟让她驻⾜无法移动。

 邵小月迟疑了半晌,几经思索后,她举步往躺在草地上的孕妇走去。

 从这名孕妇⾝上光鲜亮丽的锦绸⾐著来判断,不难猜测她应该是大户人家的贵夫人,无论邵小月怎么猜都猜不透,一位应该要有著随从丫头跟随在左右的少,怎么会落了单,狼狈不堪的躺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呢?

 “喂!你应该还没死吧?”

 邵小月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那名孕妇的⾐角,她发现孕妇的⾐衫了大半,整个人像是从⽔里捞起来似的。

 从微弱的呼昅声来推测,邵小月知道她应该还有气息,可是从她冰冷的⾝子来判断,她知道她要是再不伸出援手,这名孕妇肯定撑不了多久。

 “你醒醒啊!告诉我,你住哪儿?我好通知你的家人来接你回去。”

 她用力的摇晃著昏不醒的人儿,就企盼她能睁开紧闭的双眸看她一眼。

 那名孕妇的眼睫轻轻地你了你,然后缓缓地睁开双眸,就在邵小月以为她已经醒了之时,那对失了焦距的秋眸又再次合上。

 邵小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你是注定了跟我回家不可了。”

 罗雨洁费力的睁开沉如千斤重的眼睑,不安地打量著四周的环境。

 “你醒啦。”

 正当她举眸搜寻四周,努力的回想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时,一个清亮悦耳的声音响起。

 声音的主人是个⾖蔻少女,只见她开心地坐到畔,她似乎很期待她的清醒。

 罗雨洁还没开口询问,就听见少女自顾自的自我介绍了起来。

 “我叫邵小月,这里是我家。是我瞧见你晕倒在溪边,为了怕⼊夜后你一个人在那儿危险,所以我把你带回家来。还有啊,在你昏睡的时候我帮你扎了几针好安胎,你可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差点保不住。”

 “你是大夫?”

 “称不上,只不过略懂些医理,帮人针灸这等小事还难不倒我。”

 “谢谢你。”罗雨洁气若游丝地开口道谢。

 “不客气。”邵小月回给她一抹天真娇甜的微笑,然后便一脸疑惑地端详著她。“对了,你怎么会晕倒在那种地方呢?你著大肚子出门家人不担心吗?”

 被她这么一问,罗雨洁端丽的脸上浮现一抹忧愁。

 “邵姑娘,你可听说过。侯门深似海。这句话?”

 “当然听过。”邵小月点了点头,她猜得果然没错,这位孕妇一定是富贵人家的夫人。

 “其实我是城里楚大户的偏房,上头还有一个正房。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我安分守己不去招惹她,我和大姊或许可以相安无事,可偏偏那是我单方面的想法,大姊的醋劲大到容不下我的存在,再加上我又有了⾝孕,大姊或许是担心如果我怀的是男丁会影响了她的地位,所以…”

 说及此,罗雨洁的眼眶染上了朦胧的⽔气,声音也变得哽咽。

 “所以你会倒在那儿是因为有人想对你不利?”邵小月顺著她的话臆测著。

 “嗯,我本来是和随⾝丫头要到凌云寺上香的,谁知道来到半路上忽然没了动静,当我拉开轿帘子一瞧,才愕然发现轿夫早已不知去向,就在我疑惑的走出轿子一探究竟时,我的贴⾝丫头居然乘机从后面推了我一把,在我滑落溪⽔之前还听见她哭著直说对不起,她说已经穷怕了,是大姊给了她一笔钱要她动手的。还好我命不该绝,让你救了起来。真的很谢谢你,若不是你伸出援手,我和肚子里的小宝宝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别再谢我了。”邵小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粉⾆。“那种情况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置之不理的,总之,你和胎儿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罗雨洁从怀里掏出一块雕工精致的⾎红⾊⽟佩,当着邵小月的面前把⽟佩敲成两半,然后将一半到邵小月手中。

 “邵姑娘,你的恩情我不会忘的,这半块⽟佩你留著,若是⽇后有什么可以让我报答你恩情的机会,你便拿这块⽟佩来城里找我,我会尽我所能来回报你的。”

 “不用了。”邵小月把头晃得跟博浪鼓似的。“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要你报恩,你不需要给我任何东西回馈,如果真要谢谢我的话,等孩子出世后你可要告诉他,有个小月阿姨救了他的故事。”

 罗雨洁温婉一笑,应允的点著头。

 “你还是留著吧,我怕⽇后我们会失去联系,这半块⽟佩至少可以当成我们相认的信物,难道你不想看看你救起的宝宝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

 邵小月双眼晶亮,一脸的期待。

 “想啊!想啊,”

 “那就把⽟佩收好,记得喔!一定要来找我。”

 “咳!咳!”

 楚皓平虚弱地掩嘴剧咳著,俊逸绝伦的脸上因咳嗽而略显扭曲。

 在一旁的罗雨洁连忙向楚皓平的随⾝侍从临福使了个眼⾊,后者在接收到讯息后,立刻贴近主子的⾝边递上热茶。

 “爷,你还好吧?”

 “咳!咳!咳!”楚皓平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庒没空去回应临福的关怀。

 “怎么又咳嗽了?该不会是犯了风寒吧?”

 楚士文拧眉看着这个自幼便体质虚寒的小儿子,心中有著感慨与遗憾。皓天天资聪颖,深得他的心,只可惜⾝子骨太过于薄弱,否则,他还真希望皓平能帮他分担一些家业。

 “我说小弟啊!你这么咳个不停可不是办法,该不会是肺痨什么的吧?可千万别传给咱们。”

 说话的人是正室所生之子楚朝天,他打开扇子遮住半张脸,嫌恶的看着楚皓平。

 “大…大哥,对…对不起。”楚皓平因为咳嗽的关系,只能断断续续地表达他的歉意。

 “好了,别说话了,赶快回房休息,等会我让人熬碗热姜汤送过去。”

 罗雨洁似乎有意替儿子解围,再次向临福使了眼⾊。

 “临福,还不快带少爷回房休息,记得帮他加件披风,小心点,别让少爷又吹了风。”

 临福一听可以逃离这个无聊的家庭聚会,二话不说立即扶著主子离开。

 望着儿子因咳嗽而抖动不停的背影,再看看不学无术的楚朝天,楚士文心里有著无限的惋惜,他惋惜自己没有一个⾜以担大任的子嗣。

 搀扶著主子离开大厅回到房里后,临福赶紧探头到门外左右看看,在确定四周无人之后急忙掩上房门,然后背抵著门扉安心地吁了一口气。

 “爷,可以了,我都瞧仔细了,外头没人。”

 只见楚皓平泰然自若地脫下⾝上的披风,优闲地倒了杯茶,缓缓的啜饮著。

 “我知道,瞧你紧张的,坐下来喝杯茶口气吧。”

 楚皓平方才的虚弱病态已不复见。

 “爷,怎么能不紧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敦厚,最不会的就是演戏诓骗他人,我怕露出马脚坏了你的计画啊,”

 临福举起手臂往布満细汗的额头上抹了一把,拿起茶杯豪迈的往嘴里猛灌一大口。

 楚皓平‮头摇‬轻笑“又不是第一次演这出戏码,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我哪比得上爷那么沉稳,明明就知道你庒没任何病痛,还得…”

 临福话才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只因楚皓平投给他一个森然锐利的眼神,吓得他赶紧噤口。

 “爷,对不起,我失言了。”他陪著笑脸求饶。

 “管好你的嘴巴,当心露了口风,要是因此害得我前功尽弃,我会拿你当箭靶子来练箭。”

 楚皓平依旧是温文儒雅的抿浅笑,但是却让临福冷汗直飙,只因他太清楚主子的个了,通常楚皓平愈是不悦,脸上的表情愈是不易察觉。

 “爷,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一定会谨言慎行的。”

 开玩笑,虽然他自小和主子一块长大,主子向来待他不薄,但装病这件事对主子而言是一项不能提起的天大噤忌,他可不敢保证一旦犯了噤忌后,他是不是得准备替自己料理后事了。

 临福不噤在心底犯嘀咕,他真的搞不懂,有钱人家的少爷一定得当得这么辛苦?这么没有自我吗?

 “娘,你找我?”

 “嗯,先坐下来,娘有事找你商量。”

 “是不是今天我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大哥又给你委屈受了?”俊魅的幽眸里浮现森的寒光。

 “没的事,别瞎猜。”罗雨洁安抚的拍了拍儿子的手背。“是你爹。他今天忽然宣布想在过完五十大寿后不再揷手打理楚家的产业,我本来以为只要你爹的⾝子依然硬朗,应当不会让这事这么早发生,殊不知他这么早便萌生退意。你是知道你大哥的子,他千防万防就怕你来跟他争家产、争地位,娘不想你卷⼊这种是非里。”

 “我懂。”楚皓平当然明⽩⺟亲的用心良苦,否则他也不会应⺟亲的要求,配合演出孱弱的角⾊。

 其实楚皓平一直没跟⺟亲谈过,他已经不再是孩子了,他有⾜够的能力来应付大富人家里的尔虞我诈,但是由于心疼⺟亲、不想⺟亲为他牵挂,他愿意隐蔵自己‮实真‬的个来换取⺟亲的安心。

 “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罗雨洁心疼的看着儿子,明明是英儒雅的昂蔵男儿,却让她给塑造成憔悴苍郁的病榻子,她这个做⺟亲的既自责又內疚。

 看出了⺟亲的哀怨,楚皓平连忙出声制止。

 “娘,我从来不曾埋怨过你,我明⽩你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做,其实我反倒喜跟大哥划清界线,这样的⽇子清心自在多了。”

 “就怕清心不了多久了,虽然咱们⺟子不会去同他争夺家产,可是朝天也许并不这么想,他始终还是防著你的。”担忧之情浮现在罗雨洁的脸上。

 “娘有其他的打算?”

 “嗯,我想要你以病重为由去下淮的别业那儿住一阵子,明著是养病,暗著是避开继承家产的是非斗争。”

 “娘,你会不会太多虑了?其实大哥本就动不了我。”凭他的⾝手,楚朝天还真不是他的对手,他只不过是深蔵不露罢了。

 罗雨洁粲然一笑,慈祥的眼眯成了一条线。

 “我当然知道我的儿子有多出⾊,可你别忘了娘告诫过你的,我让你在外头习武为的是防⾝,可不是让你和朝天对峙,你们毕竟是一家人,我不想看到你们兄弟阅墙。”

 “那也没必要离家,我不放心你。”

 “娘在这个家已经待了二十几年了,我知道该怎么安然无恙的求生存,你别心。况且娘这次要你出远门,主要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楚皓平疑惑地端详著⺟亲脸上的遗憾之情。

 罗雨洁从怀里掏出了半块⽟佩到他手中,并无比慎重的代道:“帮娘一个忙,找到另外半块⽟佩的主人。”

 耿柔敢说她如果没被饿死的话,也一定会被毒辣的烈⽇给烤死。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啊?

 想她进城才不到一天的光景,倒楣之事便接踵而来,遇上了扒手将她的荷包给扒了,害得她现下只能站在包子店门口,垂涎三尺的看着冒出腾腾热气的⽩胖包子。

 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再伸手至原本揣著荷包但现在却空无一物的怀里,耿柔认命地咽下口⽔,颓然的走至一旁的大石块坐下。

 “救命啊!好热、好饿、好渴喔!”或许是饿昏头了,她像是呓语般喃喃念著。

 要不是⺟亲临终前千代、万叮咛,要她带著半块⽟佩来找楚夫人,她还真不想踏进这鬼地方。

 瞧!弄得自个儿如此狼狈不堪,别说这一顿没著落,就连今晚要在哪落脚过夜都是个大问题。

 掏出那半块害得她进退维⾕的⽟佩,耿柔真想狠下心将它变卖掉,好换取三餐温以及温暖的铺,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回家的盘

 在⾝无分文的情况下她是绝对回不了家的。

 澄澈的⽔眸目不转睛地盯著前方不远处的当铺,她心里陷⼊了天人战。

 当?不当?耿柔犹豫不定。

 就在她被拚命呜叫的肚子吵得心浮气躁,决定迈开步伐往当铺走去时,⺟亲临终的遗言悄然浮现脑海。

 唉!暗叹了一口气,耿柔硬生生的止住即将踏出的步伐。

 她转了个⾝,改往⽔井的方向走去,既然没银子吃饭,她只好多灌点⽔进肚子,聊胜于无嘛!

 拖著疲惫不堪的⾝子来到楚家大门口,耿柔天真的以为她总算可以吃一顿的,然而,当她向门房说明想要求见楚夫人时,那两个有眼无珠的门房居然很不客气的打量著她。

 她承认自己现在的模样实在好不到哪里去,⾝上的耝布⾐服使她看起来像个难登大雅之堂的村妇,再加上这些天赶路,脸上蒙著一层灰,看起来就像个邋遢的⻩⽑丫头,难怪门房说什么也不相信她是楚夫人的朋友。

 “你是我们家二夫人的朋友?小丫头,说大话前也不先打草稿,二夫人和你的岁数相差甚远,怎么可能是朋友?”门房甲露出不怎么信任的眼神。

 “⿇烦你转告她,就说我是故人的女儿。”

 姑且不与门房计较,她只想赶快见到楚夫人,最好能要她请顿吃的,因为她已经饿得前贴后背了。想到大户人家里的山珍海味,耿柔的肚⽪很不争气的咕噜叫著。

 门房乙在听见她饥肠辘辘的鸣叫声后,直觉认定她是想来混口饭吃的。

 “小丫头,我劝你别⽩费心机了,要是你饿了,大哥哥我可以去厨房找些包子馒头的给你充充饥,你别假装是二夫人的朋友来闹事,二夫人今天可忙得不可开。”

 可恶啊!耿柔的灵眸不悦地眯起。

 居然把她当成要饭的?有没有搞错啊!

 会有像她这么如花似⽟的乞丐吗?虽说她的⾐衫是破旧了点,脸上是脏了点,头发也凌了点,可是也不能用几颗包⼲馒头就想打发她啊?

 见到耿柔双颊鼓、眼眸带火的怒瞪著他,门房乙还当是她不知⾜。

 “怎么?嫌不够啊?那随便你要不要罗!我能拿给你的除了包子馒头外就没有别的,你该不会以为来这儿能要到什么佳肴珍馐吧?”

 “我才不…”

 土可杀不可辱,耿柔本想正气凛然地拒绝门房的施舍,然而,不争气的肚子又再次与她唱反调,害得她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呑了回去。

 “我才不可能不要哩!”

 要是在见到楚夫人之前就先饿死了,那多不值得啊!虽然说窝囊了点,但先填肚子再想法子见楚夫人也不迟。

 半晌之后,耿柔蹲坐在楚家门口的石狮子旁,极没形象的大口啃著包子。

 “门房大哥,方才你说楚夫人今天忙得不可开没空见我,请问一下,楚夫人是在忙些什么?”

 在努力塞肚子的同时,耿柔不忘打听楚夫人的动向。

 “还不是因为二少爷的关系。”

 “二少爷?是楚夫人的儿子吗?”她记得娘曾说过她与楚夫人相识时,楚夫人已经⾝怀六甲。

 “是啊!咱们家二少爷自幼便体弱多病,最近病情更是加剧,为了让他养病,二夫人决定送他到下淮的别业去调养⾝体,怕沿路上没人照应,现在里头正在应试⾜以保护二少爷‮全安‬无虞到达下淮的护卫。”

 耿柔听完门房的话后,一颗心顿时雀跃不已。

 下淮耶!她正愁没了盘,不知该怎么回家,现下就有个机会在眼前,只要她能随著楚家二少爷到下淮,那回家之⽇就不远了。

 看来老天爷待她还不薄嘛!

 她只需混⼊应试的人群中,不但可以藉此见著楚夫人,若是顺利应试上的话,不用多久她就可以回家了。

 打定主意后,耿柔赶紧呑下最后一口包子,然后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向当铺,她心疼不舍的拔下跟了她好几年的耳坠子,用这对耳坠跟当铺的老板换了一套男装。

 她决定要女扮男装混⼊楚府。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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